第二百七十五章腥風血雨路(十二)

消瘦的麵容已然枯黃,夫人的身子總讓高府上下人等擔心。然,高學古重傷至此,夫人內心的苦楚複加,薛郎中的調理膳食才保住夫人未被擊倒。如今,精神勁兒還能瞧的過去。

“思虞啊!這些日子,就屬你最勤來我這。為娘心裏明白,你也不易。”

李思虞垂眸,雙手搓揉汗巾。“婆婆,思虞應該的。”

“唉!”唏噓一聲。夫人又道:“薛神醫替芊芊也把過脈了,說芊芊也有了身孕,思虞啊!你總得設法討籬兒歡心,否則他怎會留宿你摘星院呢?”

“婆婆,夫君日理萬機啊!再個,公公、昭婉皆連遭災禍,他亦被楚三豹禁錮了才放出來,思虞哪有機會與夫君照麵?如今,夫君平平安安歸來,思虞這個做妻子的隻盼著他能好生妥當處置當前高家所麵對的難事,絕不敢奢望夫君疏離昭婉而去我摘星院。”李思虞盡力說些夫人能聽得下去的話。

夫人知她心狠手辣,但想及日後昭婉、伊伊、芊芊都有孕在身,唯獨李思虞不受籬兒寵信的話,這個心狠手辣的兒媳若做出慘絕人寰的惡事來,怕無法預防啊!若思虞也有了身孕,那般她便會替腹中的孩兒擔憂,絕不敢再做出過激的惡事。

無論如何,高家既然無法趕走李思虞,還指望李思虞對高家的庇護,那就讓她安心替高家奉獻能耐與才智吧!唯一的法子就是李思虞也懷上籬兒的骨肉。即使,曾經與老爺一致覺著不能令思虞替高家留下子嗣,但如今的變故,夫人她也改變了想法。

“論武藝,你必然與昭婉、伊伊不可比較;倘若論文采,你與芊芊不相上下,也該盡力施展給籬兒瞧見。思虞啊!莫說芊芊那些遭難的過往,籬兒都不計較她,你乃名門之後,雖與賦兒短時夫妻過,但如今改嫁籬兒,料必他會漸漸想開,而你在她心目中所欠缺的不是知書識禮,乃是待人接物的純良品性。你該多多對下人們好些,讓他們去說你的好,籬兒自然會看到,聽到。思虞可明白了?”夫人不想說出小翠的過往,可夫人不能再讓李思虞誤入歧途,越陷越深。

頷首,李思虞乖順地道:“婆婆諄諄教導,兒媳當銘記在心。”

“好!我想你該明白我的意思了,這就去吧!打今兒起樹立寬厚待人的好脾性。”夫人算是實話補綴。

起身,李思虞情知婆婆一心撲在公公那,自個多逗留無益。就讓婆婆去內寢,而她則該依照婆婆的意思,好好想想,日後的路還長,措置不當,恐夫君隻記得昭婉的好,對她李思虞而言就別指望替夫君生子留後了。

常理,李思虞也該明白了夫人的勸說深意,然,告退離開虔敬堂,李思虞一人走在桂廡廊道裏之時,她的心中再也揮之不去的是如何除去昭婉、伊伊乃至與她還有幾分親近的程芊芊。

雖然,夫人說的在理,但讓她李思虞從今往後變個人似的,如何成行?平日裏的少奶奶對待下人也算麵場上過得去,再負累虛情假意討好下人,這是哪門子的想法?不成,夫人本就村姑出身自然易於同下人們打成一片,可她李思虞自小高門大戶裏長大,下人丫鬟們就是呼來喝去的,讓她低聲下氣決計不成。

設法讓夫君寵信她倒是好主意。隻消先討好夫君便罷了。

……

話說高籬出門之後就不見歸來,昭婉覺著疑惑,遂遣了知語去詢問府裏的其他下人。待知道夫君在高府大門外,為的是暗衛將文琪給攆回來。她這便知道,告訴孔多海消息的原來是文琪。

昭婉何其敏慧,她猜也該猜出文琪對自個的夫君動了情愫。

別說旁人,就算她程昭婉,麵對世間無雙的俊朗公子哥,芳心早就被俘。記起往時希冀的一夫一妻,長相廝守的恬淡日子,為了高潔的公子哥而徹底改變。她就該想到,在文琪麵對玉樹臨風的公子哥時,她也一樣墜入情愫的深淵,任由芳心掙紮,混亂。

近來遭逢的災禍令昭婉無心顧及其他,她需得與夫君同心協力,設法先救出孔多海,而後徹底鏟除楚三豹才可稍稍喘息。須知,四王爺、馮開都對高家不利,高家可謂危在旦夕,不知日後會不會步襟州她程家的後塵。

與徐秋娘一道步出昌平院,遣去下人丫鬟,徐秋娘這才囁喏問她。“昭婉,義母想問你件事,可得如實告知義母。”

昭婉不知義母所問何事便頷首。“義母請說。”

二人緩步走在悠長的廊道之中,身旁也無旁人,徐秋娘也便於問話。“聽聞伊伊與芊芊都有了身孕,昭婉你可有了?”

不曾想,義母竟問她此事,昭婉兀自羞紅了瓊肌雪顏,白裏透紅,猶如菡萏綻放,粉嫩嬌豔。

徐秋娘自然知曉昭婉會為此而害羞,不過,既然嫁給了高籬,總得為高家綿延子嗣的。“可得早些替籬兒生個一男半女的。籬兒那麽在乎你,他心中必定希望你為他高家開枝散葉。”

昭婉實在羞澀難當,遂一擺蠻腰。“哎呀!義母,您就別說了。如今高家艱難時刻,哪有心思顧念此事。我一個江湖女子,還得替夫君分憂,若高家遭難,分崩離析,義母您說說我們這些高家人還有活路嗎?”

話雖如此,可昭婉心下猶如灌入飴津般甜潤。伊伊、芊芊都有了夫君的骨肉,她豈能不爭氣呢?

岔開話題,隻談近來高家所遭逢的困境,隻談如何化解佳法。

徐秋娘鐵了心願為高家出力,這刻亦與昭婉移開話語談及對付楚三豹的細枝末節。

母女二人商量,全無遮掩,徐秋娘便直言道:“昭婉,義母覺著派大春去知府那告發楚三豹的罪惡更為妥當,你高府人雜,萬一所派之人起了歹意壞心,反倒對高家不利。”

一邊邁步,昭婉一邊應話。“若大春當此任最好不過,義母,不成就真個給他楚三豹十五萬兩紋銀算了,待楚三豹放出孔多海我們再誅殺楚三豹亦不遲,否則,孔多海出個差錯,我怕夫君不會諒解我。”

“嗯!也隻有如此了。隨後誅殺楚三豹,再設法奪回高家被訛詐去的銀子。”徐秋娘估摸著在高家與官府的合力之下,楚三豹必定難逃一死。

然,昭婉則苦澀一笑,輟步,幽怨地說:“一旦銀子被楚三豹給訛去,再追回怕要生變。昭婉也不敢包管銀子還能不能追的回,此番豪賭隻能聽天由命。”

的確,高家被楚二豹訛去的兩萬兩紋銀就再也沒法追查下落了,這回恐又重現失銀之痛。

前車之鑒卻又不得不再度任人宰割,徐秋娘心下多少亦左右不定了。“十五萬兩紋銀啊!”

那又怎樣?總不能置孔多海生死於不顧,總不能令高家背負忘恩負義的臭名啊!

“夫君不會在乎的!”昭婉言罷蓮步加快,她打算去高府大門處瞧瞧夫君可等來文琪了。

勁力一蹴,徐秋娘振奮地在昭婉身後說道:“好!既然你高家執意如此,那我這就去墨香齋讓大春早早準備,明日就去官府告發楚三豹。”

……

高籬愁苦不堪,心下總覺著虧欠文琪太多。若非文琪替昭婉醫治,隻怕昭婉這身子也無法恢複得如此迅速。當然,他絕不知文琪刻意刁難昭婉,令昭婉多挨餓了三日。

念及文琪瞧他時雙眸裏迸發出的輕柔漫波,自個反倒盤算如何將她日後嫁給古寧昌。實在是罪過啊!幸虧思虞提點的及時,否則辜負了文琪的一片情就無法再挽回了。

愁眉高蹙,夫君的擔憂令昭婉憶起曾經夫君擔憂她程昭婉安危時的那份情真意切。但此刻他分明是惦念著旁個女子,而這名女子與她程昭婉卻不怎的對付。

“夫君,文琪姑娘可攆回來了?”昭婉突兀啟口。

高籬思緒踅回,立時轉身,圓睜的雙眸瞧見最心愛的女人。“昭婉,你……你怎會趕來?”

“怎麽?夫君也知道了文琪對你的幫襯?”剜了高籬一眼,薄斥道:“三日為限,夫君,方才我與義母說好了,十五萬兩紋銀就讓楚三豹拿去,待我們救出孔多海之後便會派出高府所有精銳暗衛去鏟除楚三豹。料想楚三豹對孔多海在江湖上的神醫名號極為尊崇,必然不會無端傷害孔多海的。夫君無需擔憂過多,哪怕文琪已然去了玉山,與她師傅匯合,保準三日後也就是楚三豹與高家你死我活的最後較量。”

“唉!”高籬喟然長歎。“為夫怕的就是楚三豹小人心思,言而無信,若他使個手段可如何應付啊?”

原來高籬並非隻曉得聽從昭婉的謀劃,他亦暗中揆度,對細枝末節可能出現的變化也多有存心。

柳眉蹙起,昭婉倒是沒這般深慮,須知楚三豹本就江湖敗類,若使詐,高家準備不周全那便會帶來無法料及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