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腥風血雨路(十一)

抿唇不言了,高籬傻愣愣地揆度方才的一幕,原來李思虞是有心替他撮合好事,原來文琪愛慕他深深。

高籬不言不語,李思虞又度道:“文琪偷偷告知賤妾說薛郎中與楚三豹有近二十年的私怨,不過賤妾還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私怨。文琪還說,憑她師傅出麵,若昭婉無法將你救出,薛郎中必定有法子讓夫君平安離開。故,思虞知道文琪姑娘對你用心至深。夫君,文琪也說,若她師傅被楚三豹禁錮,她會趕去同他匯合,陪在薛郎中身旁,也可好生服侍她師傅。”

一席話畢,高籬才明白,文琪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因著她愛慕他這個公子哥。

哎呀!那方才文琪留在桂廡廊道空對秋菊愁滿顏也是故意為之啊!為的就是等待公子從昌平院出來之時巧合與她見上一麵。也即是說,文琪欲再見公子一麵便會趕去她師傅那,去陪孔多海一道遭囚禁啊!

可恨!為何自個不早些知道文琪的良苦用心,為何卻對她若即若離?

轉身,邁步,高籬飛也似的欲攆上文琪,他會好好感激文琪的精心搭救。

孰知,文琪托付雙福駕馬車一會兒前就離開了高府。而此刻欲再攆上,隻能親自騎馬才好。但,危機當前,暗衛頭頭阻止了高籬的意圖,非得由眾暗衛與他一道防護才能出發。

須知,大隊人馬的準備一時半會難以集齊,待追攆去之時,怕文琪已經趕到玉山茅屋處了。

右拳使力砸向自個的左掌,搖頭歎息。枉費文琪的一片心意,實在罪過。高籬呆呆地佇立在高府大門前遠眺,幽怨徒然縈繞全身。

李思虞蓮步小跑,好個追趕,這才近至高府大門處、夫君身旁,淩亂吐納著。“夫……夫君……你……快派人去攆啊!”

不錯,派暗衛去攆回雙福不也是一樣的嗎?

總算正眼瞧了李思虞,並無方才的威厲了。“思虞說的對。”轉麵,他對暗衛頭頭道:“集結人馬,我們這就去鏟平楚三豹老巢。”

暗衛頭頭一時反應不來,傻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虧得李思虞從旁勸道:“夫君,攆回文琪便好,欲救薛郎中還得從長計議啊!”

李思虞的話正是暗衛頭頭想說的,是故,暗衛頭頭不發一言卻連連點頭。

“薛前輩、文琪他師徒二人待我高家人恩重如山,不僅要阻止文琪去自投羅網,也得盡快救出薛前輩,若非如此,有什麽閃失,我高籬一輩子都心下難安了。”高籬望著遠處,幽苦地說。

自然,高籬說的沒錯,李思虞也明白,如今薛郎中在夫君心中的地位,而文琪對夫君的愛慕更是越發濃烈。注定,這對師徒與高家的機緣會給高府帶來變數。尤以得記住,薛郎中虧欠昭婉,這才處處卑微替高家著想。日後,薛郎中與昭婉冰釋前嫌,那就是說昭婉又多了一個好幫手,對她李思虞而言更加不利。因此,早些與文琪貼近,起碼還能多個貼心人。單憑如今文琪對昭婉的厭煩就可好好利用,遑論長久若起變故呢?

“夫君知恩圖報,大丈夫所為!可此刻夫君才被救出,若自個都出個差錯,高家群龍無首,又該怎麽應付?隻消趕緊派暗衛去攆雙福,否則真就遲了。勸回文琪,他日再設法救出薛郎中就是!萬不能意氣用事,欲鏟除楚三豹,非得好好謀劃才行啊!”李思虞拉著高籬的右手說話。

未再厭煩地掙脫,任由她的纖手攥著他的手兒。“好!就依你。”高籬這才吩咐暗衛頭頭快馬去追,一刻也耽擱不得。

能替夫君解憂,出謀,李思虞仿佛贏得一回戰鬥,而這番戰鬥破費的是幾句中肯的勸說罷了。妍麗的韶顏之上沾滿自得,還有討好夫君的柔媚嬌笑,總之一派和諧。

然,高籬豈能想到,李思虞麵上嬌笑連連,但她的心中卻堅如磐石地認定程昭婉必定是她最危險的對手,此曠絕天下的美人不除去,她李思虞就永難得到夫君高籬的寵信。

當知,死了也就是死了,如同小翠歿去一般,如今再無人提及她。而昭婉若死於非命,過些時日,夫君也一樣會忘記這世間還有一個名曰程昭婉的亡妻,雖然有時也會憶起,不過都是煙消雲散,徒然悲傷一刻還是會忘卻的。

昭婉必須死!李思虞終究決心定下。然,何時動手,就看天時地利了。

……

高籬與李思虞牽手去虔敬堂,夫人正陪老爺看書,都是高學古自個寫的書劄之類,希冀高學古可以憶起。

瞧見籬兒與李思虞如此不同往日,夫人大感意外之時,但她依然麵上歸於五分平靜。

“籬兒,總算無礙回來了?”

“娘親,孩兒好得很!哦!父親他老人家可記起些?”

搖搖頭,夫人悵然地瞧著兒子。“籬兒,你父親若能每日裏都如此平靜、用心,為娘也就滿意了。無論日後他會不會憶起曾經的過往,隻消他再無危險就好。籬兒,為了高家,你從此往後就得挑起重擔了。這幾日楚三豹沒為難你吧?”

抿唇憨笑,而後啟口。“娘親放心,楚三豹這等賊人在意的是高家的錢財,怎會無端傷了孩兒呢?若高家拿不出銀子,料他才會毫不留情地對孩兒痛下殺手。”

頷首,夫人又瞥了眼李思虞。“思虞啊!辛苦你每日都來陪為娘,這會籬兒歸來,你也要好好服侍他,總得多留住他的心,才能留住他的人。”

如此直白,莫非夫人對李思虞也轉變了心思?

李思虞當然愛聽婆婆的這番勸詞。明白著就是讓她留住高籬些日子,隻消高籬留宿摘星院多幾日,起碼她有望為高家綿延子嗣的願景就多了幾分機會。不禁怡悅,麵上頓時染滿紅霞,嬌滴滴地側顏垂首。“婆婆,思虞定當謹記。”

高籬無非是為方才李思虞的一席話才對她臨時起意,多了幾分好感,但打心底裏他終究厭惡李思虞。無論如何他不會忘記這個女人是他歿去大哥的前妻,而這個女人也早就失身於他的大哥高賦。如今,這個女人由他的大嫂轉為他的妻子,每每念及大哥的音容笑貌,他就慚愧不能自已。再者,李思虞的為人陰鷙毒辣,高籬心中萬分清醒。若即若離,興許還好些。否則,這樣的女人必定得寸進尺,日後恐再做出令高家人無法再承受的惡事來。

伸頭瞧去內寢,父親端坐書案旁的背影,高籬有些心痛的滋味湧出。記得父親高拔雄壯的高府當家人,玉湘城第一家族氣勢恢宏的商賈人物,如今像個孩子般的呆坐在那,高籬越發的愁苦。

也記得父親對他向來嚴厲,可如今總算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若非,他高籬還得沉溺於吃喝嫖賭,花街柳巷,好好的玉湘城第一巨賈家的公子哥就會荒廢了。

眼眶紅潤,高籬悲從心起。無言地瞧去,瞧見父親,高籬便明了,原來這世間的紛紛擾擾終歸都不及一家人平平安安。

“籬兒,來過就好,你去處置自個的事務去吧!為娘會照看好你父親的。”夫人知道,如今高家庶務太多太多,籬兒頑劣心重,若不令他收心,隻怕籬兒難以掌控整個高家。

高籬頷首,吸著鼻子,朝夫人施禮。“孩兒告退。”

方欲啟口帶李思虞一道離開,夫人突兀道:“哦!思虞留下,為娘有話對你說。”

自然,李思虞遵命留下,而高籬悻悻而去。不過,他此刻擔憂的還是文琪,他正好趕去高府大門前,就等著暗衛將文琪帶回,他才會定心。

品啜一口茶水,輕輕放下,身旁,紫蓮在側。夫人瞧了眼紫蓮,又瞧了眼思虞。“紫蓮啊!你打今兒起就算正式回來我身邊了。如今在我身旁的小丫鬟實在不得我意,隻有紫蓮你懂得如何服侍我,令我安心。”

紫蓮立時走起兩步,對著夫人福身道:“是!奴婢全憑夫人吩咐。”

平日裏,李思虞對紫蓮疏離,更加防備。此回,夫人要回紫蓮當然令人樂意。遂,李思虞含笑對夫人道:“好!婆婆體恤思虞,將紫蓮派去摘星院,這些日子紫蓮都能恪盡職守,替思虞擔了不少事,思虞對紫蓮甚為感激呢!如今,婆婆身旁的小丫鬟都沒紫蓮隨婆婆的意,紫蓮再回來也算合情合理。而況,經過**,冰玉逐漸學會服侍思虞,思虞也能指望。”

“哦!那敢情好!”一揮手,示意紫蓮離開。

自不用說,紫蓮施禮退下,離開虔敬堂,去忙活別個事兒去了。

夫人為何匆匆要回紫蓮,也沒多說幾句因何就遣去紫蓮到別個地方去呢?

李思虞機智得緊,當然也猜出夫人欲同她單獨談話的用意。乖順佇立,就等婆婆發話。

然,夫人卻麵上含笑,一揚手。“思虞,坐吧!婆婆與你交交心。”

“是!”李思虞這便挪步,就在她身後便是一把椅子,落座,小心翼翼地等著夫人起話頭,令她知道夫人留她說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