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決意化舊怨(二十一)

消瘦許多的昭婉雪膚柔骨,乖順地將頭顱緊貼夫君寬闊的胸襟處。夜色撩人,她的芳心早就化作秋水順滑。

撫觸她的秀發青絲。聽她吐納細細,高籬的心兒漾**,四肢百骸皆舒活萬般。方才臨水軒好生啖啜一餐,與何媽媽閑說了會,因著昭婉體虛,高籬便早早盥洗一番便同昭婉入寢屋,與昭婉同床共枕打算入寐了。

他知她傷體才愈,不可輕薄過激,反倒傷了她的玉體。如此,高籬隻能伸出柔掌輕撫她的秀發,香頸,還有那玉潤的雪臂,好清涼細滑,僅此而已。

“昭婉,人生無常,若非孔多海,你我就沒緣分相遇啊!”高籬睡下都不忘提點。

昭婉嚶嚀一聲。“嗯!奴家想明白了,全聽夫君的話便是了,你不要再擔心。”

“甚好!我聽說薛神醫雖然醫術冠絕天下,可他自個卻有傷在身,這麽多年始終不愈,虧得文琪精配藥方,且時時提點讓薛神醫修養身子,這才令薛神醫還能活命。”

昭婉自然不知其中內裏。她不僅柳眉蹙起,疑惑地問。“夫君此話從何說起?”

如此,高籬這才將文琪對他所說的一切全數告知了昭婉。

想不到醫術如此之高的孔多海自個卻醫不好自個?昭婉這會算是明白文琪為何那般袒護她的師傅。若果真如此,孔多海算是為往時那會兒作惡付出了代價。

不免令人喟歎。“唉!”昭婉竟然長長歎了口氣。“造化弄人,我……我的大仇人如今卻成了我的大恩人。這世間的理還如何斷定啊?孔多海真心待我,昭婉絕不再埋怨他了。夫君,明日你我一早就回府裏吧!我必然該好生謝過人家才是,也好讓夫君不再為難。”

“你若真這麽想我倒放心了。也好!就明日。哦!你身子虛,明個我安排雙福來接我們,起碼雙福駕車令我放心。”高籬拽了拽衾被,將昭婉的雪臂亦覆上。“早些歇息吧!養好了身子,我還指望你為我高家綿延子嗣呢!”

這般床頭挑逗之話乃是夫妻二人的尋常言語,按說無甚打緊的。然昭婉臉皮薄,沒想到她竟羞澀地不知如何是好,別過身子,玉背就對著夫君。“那……那夫君也早……早些歇息。”

坦然一笑,高籬也無需此刻計較太多,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個“好”字便算是應話。而後,他便閉上雙目,等待早些度過這個良宵。

……

高府,知音堂。高籬這會扶著和他一道趕回府裏的愛妻——程昭婉落座太師椅上。昭婉消瘦許多,麵上卻因著一夜過後倒也多了些許血色。反正,一如往常,昭婉都曆經磨礪,習以為常遭遇不測的後果。

坐在夫君一旁,高籬搬來一堆庶務文牒。逐個細看,昭婉則與他一邊同看一邊商量。

積壓幾日的文牒全數處置完成後,高籬這才瞧準了時機,從小廝那得知薛神醫已然回去他自個的廂房,高籬便挽著昭婉的臂彎就步入桂廡廊道。

如此熟識的地方,是她因不願瞧見薛神醫而搬去玉竹居才離開的府苑。華貴奢侈,高家府上這才顯現出大戶人家的富貴,奢靡。

沒多少時候去回憶不久之前所發生的是是非非。這會,孔多海正端坐在書案旁,潑墨揮毫呢!

不消說,定是孔多海想起了什麽,在此修改藥方。

“薛前輩!”高籬朝孔多海作揖施禮。

孔多海被擾了心智,立時側望。但見高府的少主人與少奶奶竟一道趕來。他抱拳回禮。“哎呀!二公子歸來了?少奶奶好!”

“客氣,前輩好!”昭婉抱拳示意,還是那麽颯爽英姿,亭亭玉立,又不乏和氣乖順了許多。

孔多海不知怎的,但聽到程昭婉一改往日對他的劍拔弩張,孔多海竟亂了思緒,不知再說什麽好。

高籬噙笑望著孔多海,而後啟口提點昭婉道:“該說什麽昭婉還等什麽?”

吞咽了兩口香涎,雖難以啟口,但與夫君說好的,她此刻決不能反悔。“多……多謝……多謝前輩搭救……”

從不口吃的江湖女英雄今日卻畏畏縮縮地,真讓人不敢相信。但,她口中所說之話如同雪中送炭,暗室逢燈。孔多海豈敢相信這正是他一手害了人家的程昭婉說出來的。

如同做夢一般,孔多海愣愣地無法接話。張著嘴巴吐不出一個字來。忽的,他竟老淚縱橫,嘴角也顫巍巍的。

“前輩,莫要悲傷!昭婉諒解您了。再個也來感激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呢!”高籬一旁勸慰。

神醫也是性情中人,為早年犯下的罪過無時不在自責。可,當前,那位被他害的連親生父母最後一麵都不曾見上的女子卻甘心諒解了他。孔多海算是喜極而泣,抬起衣袖抆著淚痕,悲咽著說:“少奶奶,老夫對不住你啊!害了你一世,若有來生,老夫願為奴伺候你一輩子償還我的罪過。”

昭婉瞧出孔多海果真洗心革麵,這樣的浪子回頭她還能不諒解人家嗎?“前輩,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這世上有幾人能辨明分清?晚輩隻知道前輩對昭婉欲加害於你,還能摒棄顧及,盡心救治,才將昭婉的性命挽回。昭婉若再記恨於前輩,那般就是昭婉的不明事理了。往時的對錯都模糊了,前輩放心,昭婉再不想仇恨之事,惟記得前輩有恩於晚輩,且有恩於我高府。公公還需前輩盡心醫治,如此,還請受晚輩一拜。”

說罷,昭婉便福身施禮,嬌俏溫柔,與方才相比更加細弱乖巧。

孔多海立時虛扶一把。“使不得,使不得!少奶奶能諒解我這個大奸大惡的歹人,我孔多海從此再也不用遭受心魔的折磨了。老夫還需謝謝少奶奶呢!”

二人左右客氣著,高籬則一旁扺掌以慶。“太好了,前輩,昭婉,你二人冰釋前嫌,我高籬實在替你們二人高興。哈哈哈!”

大笑之下,高籬自然全神貫注在昭婉與孔多海這兒。豈會想到一位小丫鬟正躲在門外偷聽呢!

話說此小丫鬟不是別人,正是昨個文琪把脈的冰玉,李思虞的體己丫鬟。

冰玉雖然咳喘未愈,但她還是雙手捂住嘴巴,以防備忍不住咳出聲來。這會聽到薛神醫寢屋內的對話立時轉身便朝李思虞那趕去。她要將這兒聽到的一切告知主人呢!

高籬執起薛神醫的藥方瞧了瞧,問道:“前輩,您覺著我父親頑症究竟在何處?”

“按說……按說,高老爺這頑症也該有些起色。但,高老爺卻未見半點好轉,老夫亦覺著奇怪。”孔多海捋了捋髭須,蹙起眉峰,顯得無可奈何。

“若公公始終不見好轉,那前輩的藥方如何改動豈不是也無法醫治嗎?是否可換些法子醫治呢?”昭婉插言。

搖搖頭,孔多海苦澀地瞧著昭婉。“少奶奶說的的確有些道理,然,如何變換法子老夫都試過許多了。且不說老夫行醫多年,就算是文琪這般的新手,依法救治,按說都該有些起色的。但瞧不出高老爺半點好轉實在令老夫費解。哦!我依然在想法子,看看別個方子能不能有些作用。”

神醫如此說話,難不成高老爺的頑症比她想的還要難治?昭婉心下疑惑,思忖一番想想孔多海真心誠意重新做人,不至以再度使壞啊!而況,他也沒必要對高家人如此,除非他受人指使,已然被楚三豹之流收買。可,這也說不通,想他孔多海醫術冠絕天下卻甘心隱於山林,過上閑雲野鶴般的悠閑、清貧日子。決計不能一時興起就替楚三豹之流賣命的。想及高家就是高門大戶,若孔多海貪財,高家就能給他,比之楚三豹怕是更多。

毋庸置疑,孔多海絕不可能被楚三豹收買,也即是說高老爺頑症乃是孔多海未曾遇見過的怪疾,需以時日,需以良方才可起效。

算了,就等孔多海慢慢醫治吧!若孔多海已然無法治好公公,那全天下還有誰能治好公公的頑症呢?

“前輩可放心醫治,想必公公他老人家受傷過重,不似晚輩乃是行走江湖,習武之人,起碼還能抵禦幾分傷痛。但,晚輩覺著,公公即使無法記起往事也不打緊,隻要日後留在高府,受到庇護,慢慢的,日常起居用度如常就好,有婆婆細心照看,公公也能安然度日。府上有夫君打理,高家依舊可屹立玉湘城不倒。”昭婉說著,雙眸就瞧去高籬。

高籬聽罷,倒也舒心,雙手後負,挺拔傲立,麵上微微噙笑。“昭婉放心,我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四體不勤了,為了高家,為了父親、為了娘親,也為了昭婉,還有闔府上下人等,我高籬一定會嘔盡心血,始終延續我高家的輝煌不敗。”

孔多海扺掌。“好!公子能有這份心,依老夫看高家必定會延續輝煌。就算一時半會遭遇艱難也能化險為夷,遇難成祥。你高家數百年來的基業更會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