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決意化舊怨(十六)

誰說不是呢?文琪提點的一點不假。想來高家反倒虧欠薛神醫太多啊!

昭婉始終放不下十九年來的怨恨,可孔多海若早就身死,徒剩一堆白骨,那此回父親的遭難與昭婉的意外恐便會令高家連失兩位主人。高籬吞咽了口涎水,想想亦後怕呀!

設若昭婉歿了,他還能一個人苟活於世嗎?他所愛的妻子比他的性命還要珍貴啊!

“文琪盡管放心,昭婉對薛神醫的怨恨我自然會設法化解。”高籬慚愧的雙眸垂看不抬。

“化解?好!就憑公子的話,文琪記下了。日後若少奶奶再對我師傅無禮,可別怪我發怒無情。”

高籬又吞咽了一口涎水,被文琪這文弱的女子一番話給震懾住了。然,不消文琪提點,高籬也打算化解昭婉與薛神醫的舊怨。

時移世易,彼此際遇皆不同。昭婉總不該隻記仇怨而忘記薛神醫的恩情啊!等昭婉恢複幾分身子,高籬定當會設法灌輸薛神醫的大恩大德令昭婉感懷。

事到如今,文琪的話的確在理。薛神醫所欠昭婉的也算還清了,而高家反倒虧欠薛神醫太多。

與文琪一道再去尋何媽媽。一番商量,何媽媽頷首,算是讚同文琪開出的藥方,慢慢化解昭婉體內的封血丸餘毒。

可一連兩日不許昭婉進膳,這確實為難。高籬與何媽媽都覺著文琪的方子過於嚴苛,遂想填補些吃食,以填補昭婉腹中饑餓。

文琪不悅地瞪著高籬薄責道:“公子,方才已然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倘若少奶奶因著用膳而致使封血丸的餘毒難以根除,日後有什麽不妥可千萬別怪我就好。家師那,也煩請公子去解釋。”

高籬被薄責的哭笑不得,賠著笑臉。“文琪姑娘怎麽說怎麽好,我決計不反對。”

何媽媽更是慈溫地看著文琪。“姑娘,少奶奶身子虛,老奴擔心少奶奶不吃不喝難免餓著,老奴的意思是不若在方子裏加入些充饑藥材,豈不一舉兩得?”

文琪倒也知道分寸,對何媽媽頗有幾分敬重。輕輕搖搖頭,她溫婉地回道:“何媽媽,少奶奶饑餓的時候正是排毒的最佳時機。不過區區兩日,若少奶奶忍受不了,那日後這餘毒可能會害了她的。故而,還請何媽媽與公子多多勸說才行,千萬不可貪一時安逸,否則,遺患無窮,至於會有哪些文琪也不全都知曉。”

說罷,文琪心中暗自得意。好個程昭婉,你不是處處與我師傅為敵嗎?今兒個便好好餓你幾日,就算日後你們都得知我刻意刁難程昭婉亦如何?反正餓不死程昭婉便罷了。

神醫的女徒弟配製的藥方,何媽媽與高籬便隻好遵從,絕無猜疑後話。惟有對昭婉忍饑挨餓兩三日讓人擔憂。

既不能擾了昭婉的清閑,又不能令昭婉進半粒米充饑,這算什麽醫治法子?高籬困頓不已,思忖一會亦沒法想明白。

文琪瞥了他一眼,突兀間就覺著公子倒有幾分傻傻的模樣,更加的令她歡心。

閑來無事,文琪故意邁步便走,卻走不出幾步便回頭瞧了眼公子與何媽媽可有什麽舉動。

高籬與何媽媽竊竊私語了幾句,眸光就瞧向了文琪。勿用說,高籬隨之攆上。無論如何,此時的文琪乃是昭婉的護身符,可得好生陪伴著。

臉上堆砌了幾分笑容,高籬討好地看著文琪。“不若就讓我陪陪文琪姑娘四處逛逛。”

她正樂意不及呢!“好啊!有勞公子。”

笑靨必顯,文琪嬌俏可愛之處亦從麵上可窺。她朱唇微開,皓齒如玉。

高籬心下一慌,暗自提醒自個,可千萬不能對人家動了心思。

翠竹搖曳,爽風旋旋。去往臨水軒的一程,文琪都在遠觀山水之間,這處寶地虧得公子會選。她深嗅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這般青碧,連天地之悠悠,賞山石林木之密密,真個讓文琪喜愛。

高籬與她同行,見她如同醉在秋風之中,遂適時提點。“文琪姑娘,你我一同去臨水軒坐坐吧!”

“嗯!”她應承。

入得臨水軒之中,文琪竟忘乎所以,於山水間作舞,翩躚舞動,柳腰彎彎。好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家,怎麽也不顧及身旁有位公子哥在側呢?

然則,文琪的舞步飄逸舒**,高籬越瞧越入了迷。原來這女子還有此異稟才能。

清風橫穿,耳畔絲絲。仿若聽得呢喃細語,嬌人醉夢。

一舞停罷,文琪問他。“我一時興起,有些失儀了,公子莫見笑。不過,山水之間,天地靈秀,我實在忍不住。”言罷,她倒“嗬嗬”一笑。

故意為之而已。文琪如此大膽在公子麵前舞動,無非已然將公子不看作外人了。

吐納急促,文琪麵上多了幾分羞紅,如晚霞夕暮,光澤絢麗。

也算瞧的入了神,高籬直直的雙眸竟瞪著人家女子瞧呢!

文琪見他越發傻愣愣的便掩唇一笑。“公子,你發什麽愣啊?”

高籬恍然間眨了眨雙眼。“哦!文琪姑娘這段舞跳的輕盈飄逸,我都瞧的入了神。但不知文琪姑娘隨誰人學的這等本事?”

櫻唇朱紅,笑靨深深。文琪聽得公子褒讚,芳心飛**。含嬌柔媚,好似秋日春香。“回公子,文琪是從一位姐姐那學的。”

“哦?那位姐姐如今身在何處?”高籬眸光凝聚。

不問尚好,這般一問,倒也勾起傷心的記憶。文琪深鎖眉黛,啟開朱唇,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雙眸漸漸染紅,輕眨眼瞼,睫翅扇動,吸了口氣,她悲哀難掩地說:“公子,說起的那位姐姐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啊!”高籬圓睜雙眸,猜到文琪悲傷緣故,遂垂首不再多言。

抆去眼角的淚痕,長歎一口氣,文琪抿唇乖柔一笑。“斯人也去,我等活著的人也不必如此難過下去。公子,你倒是會選好地方啊!這青山碧水的玉山最佳寶地竟被你安置了房舍,想我師傅卻隻能尋得一處岩穴安家,天壤之別顯而易見。”

高籬淡淡一笑。“文琪姑娘若喜愛這處,日後可常常來此。”

“哦?”她輕顰秀眉。“公子的意思是說我這樣的鄉野村姑也可來此久居?”

高籬上下打量了一番文琪的穿著打扮,竟忍不住“嘿嘿”一笑。“文琪姑娘素雅淡然,怎可與尋常村姑相提並論呢?”

“公子出身貴胄,想我這等村姑在您的眼中興許連府上的丫鬟都不如吧?”文琪麵上噙笑,眯萋著雙眸盯著他。

“豈敢!文琪才貌雙全,又是薛神醫的嫡傳女徒弟,別說我府上的丫鬟不如你,就算是……就算是我也不敢與你相提並論啊!”

“哼!”她嬌嗔反問。“你拿我與你這樣的男子相提並論,莫非公子說我長得醜陋?”

“非也!文琪姑娘嬌俏可愛,風華絕代,怎能用醜字呀?雖然,姑娘你衣著素淡,可我怎麽看都覺著你出塵脫俗,猶如仙女下凡塵,美不勝收。”高籬極盡奉承而已。

說出此話,高籬心下得意,雖然有些虛誇,但他明白,文琪姑娘一定愛聽。女子家家的哪個不希望被人讚賞喲!

果不其然,文琪竟被說的嬌豔欲滴,含情側望。麵上更是潤了一圈紅暈。

“公子謬讚,文琪心裏明白,我與少奶奶比之有天壤之別。少奶奶才是風華絕代,而我不過是粗鄙的女子家而已。”顯然,文琪自謙卻又有自知之明。

“文琪何需妄自菲薄呢?你才華橫溢,又這般的美豔,誰人日後娶了你才有福呢!”高籬讚許也算真心誠意。

然,文琪聽畢芳心一縮,真真無比觸動,尤以聽到“娶”字令她差點暈厥當場。

沉默不語,彼此都不知如何再啟口。高籬說出此話不過是褒揚文琪的,可這會他卻察言觀色地瞧出文琪亦清眸溫潤,偷偷瞥了他一眼,而後羞赧地垂首,隻見她麵容越發嬌羞紅嫩。

心下暗自長歎,高籬腹語道:文琪呀文琪!你可千萬別對我動了真情,我隻怕會負了你呀!

一陣秋風掃來,細紋軟波,金光熠熠。文琪適時側瞧別處,隻瞧見青山碧水,日高穹朗。芳心無比舒活,與心中最屬意的男子軒中賞景簡直妙不可言啊!

二人的眸光皆瞧向遠處,山巒峰藏。高籬暗自思忖如何討好文琪又不能令她彌足深陷情愫的泥淖之中。

恰巧此刻,一十二三歲的小丫鬟疾步趕來臨水軒,見著高籬立時福身施禮:“啟稟二公子,玉竹居外有客來訪,請二公子明示,是見還是不見?”

“哦?”高籬眸光回轉,瞧向小丫鬟。“來客報了名諱嗎?”

“那人沒報名諱,隻說有緊要的事必須當麵與二公子說。”小丫鬟如實稟來。

高籬蹙起眉峰,“嘶”了一聲,心中揆度一番,頷首,吩咐小丫鬟道:“去,帶客人入玉竹居博雅堂,本公子這就趕去。”

“是!”小丫鬟福身告退。

這會倒也是好事,且可緩緩高籬與文琪彼此的尷尬。遂,高籬客套道:“文琪姑娘,你願否隨我一同去見客?”

她明眸清潤,柔弱地睨了一眼高籬。“不去了,我還想留在這裏看看青山碧水,公子就請自個去見客吧!”

這便更好,高籬也可脫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