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決意化舊怨(十一)

高籬急忙便去尋找封血膏,按說此等神藥膏當然會被昭婉隨身攜帶。然,高籬在昭婉的腹間摸了個遍亦未找出,他越發的焦慮不已。

翻箱倒櫃,他立誓必須找出封血膏來。這當口,何媽媽端著空空的、洗淨了的木盆踅回。瞧見二公子怪異,遂連忙問道:“二公子這是在作甚?”

“我在找一樣寶物。”

“是何寶物?”

高籬估摸著何媽媽未必知道,遂不願細說地隨口道:“封血膏!”

“哎呀!”但見何媽媽放下木盆,使力一跺腳。“對對對!少奶奶就將封血膏放在老奴那供我琢磨、效法製作呢!老奴這就去取來。”

原來如此,高籬遂頷首,等她。

須臾,何媽媽健步如飛般地趕來,封血膏抹在昭婉傷口最深的香肩處。奈何傷口狹長,這點封血膏根本不夠用,高籬與何媽媽隻能焦急地等著暗衛早些將薛神醫給接來才好。

時辰分毫度過,高籬與何媽媽都急得坐立不安。還是何媽媽的兒子、兒媳來勸,何媽媽才同高籬一道離開,留出靜謐的寢閨讓傷重的昭婉好好歇息。

回想方才的激鬥,高籬甚覺後怕,要知道高家十多名暗衛護送都遭到敵方埋伏,差點將己擄去,又將少奶奶活活砍死。若是換作芊芊、抑或是李思虞,她們二人皆毫無武藝,遇著歹人豈不就等著束手就擒了。

如今的高家處在風口浪尖,這話果然不錯。昭婉說的如此的貼切。然,這些歹人究竟來自何處?受何人指使呢?會不會就是楚三豹派出的嘍囉?抑或是馮開,甚至於不小心遇著了山賊?

話說玉山曆來太平,沒甚山賊出沒,也與官府緝拿得緊密不可分。曾經數年之前有幾個流寇遁入山林禍害周遭百姓,很快便被宋知府派出的捕快全數就地斬殺,從此這玉山便安享太平。直到楚二豹暗中在玉山建造匪寨,但也未曾暴露,隻暗中與古家古老爺勾連私造官銀罷了。

排除山賊禍害,那便與楚三豹,或是馮開難以分割了。其中一人必定是幕後指使人而無需多疑。

咬牙切齒,高籬左拳連連砸向自個的右掌。心中的怒意猶如奔騰的岩漿,就要噴射而出,炸裂而開。

何媽媽與兒子、兒媳說了幾句話便遣去他們。近至二公子身旁,她強忍悲傷寬慰他道:“二公子,別擔心了,薛神醫隻消趕來,少奶奶必定無礙的。”

“昭婉流了那麽多的血,麵色都蒼白了。何媽媽,這個害我高家人的仇人我非得找出將他滅了才能解下我的心頭之恨。”

“二公子可查出是何人所為?”

“尚未查出,不過,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我待會就去瞧瞧,派人再去訪查,非得找出誰人如此大膽害我高家人。”

高籬使力地攥緊雙拳,就算曾被昭婉意外割傷的手掌此刻亦有些生疼,他也忘了鬆開,怨恨從未有過如此的濃烈。

艱難熬著,時不時趕去昭婉寢閨裏瞧瞧,而後又垂頭喪氣地在竹廡裏悵然無助。都怪自己沒本事,毫無武藝,又不會醫術,瞧著昭婉倒在血泊之中卻無能為力。

夜月皓**,繁星綴空。高籬饑腸咕咕,可他卻沒半點心思用晚膳。進進出出寢閨不下於數十次了,可薛神醫始終未曾趕來,難不成薛神醫也如他一般遭到歹人的圍困?或是派出的暗衛早就被歹人殺於某處?

他無法平靜,心思過重,來來回回。風清月朗,這般良辰佳景,按說換作平日裏,他早就與她漫步臨水軒,聽風賞月去了。

愛妻生命垂危,高籬如何定下心緒?何媽媽勸說兩回,高籬都斷然拒絕用膳。踽踽來回,心中想過許多個可能,但起碼他知道來者決計就是衝著他的。

夜闌風涼,不同於夏日悶熱,這秋日可不能隨意挨涼了。何媽媽又來勸說,讓二公子不如去昭婉的寢閨裏待著得了。也免去留在竹廡裏被秋涼風吹。

陪在昭婉身旁,他的心更顯蒼涼,心愛的女人就這樣動也不動地閉目昏睡。

在煎熬中又過了半炷香的時辰,此時,玉竹居內嘈雜之聲頓起,高籬雙耳靜聽,因著他一直都在等待薛神醫的到來。

果然,他聽出了熟悉的聲音,正是薛神醫與何媽媽說話之聲。

孔多海健步隨在何媽媽身後,一同進入寢閨,眸光與高籬相對,卻沒心思與他招呼。驀然間,孔多海一對老眸便定定地瞧向昭婉。

瓊顏煞白,紅唇亦烏青。吐納極其平淡,孔多海趕緊回頭對高籬道:“公子快快助我,若再遲上半刻,恐少奶奶性命就要丟了。”

“啊!?……”高籬算是徹底慌了神。“我……我如何助前輩?”

“把你娘子扶起,趕緊擦洗傷口,一會老夫要替少奶奶施用封血銀針。”孔多海老眸轉向何媽媽。“還煩請何媽媽依照我的說法給少奶奶紮針,萬不得錯紮了。”

“好好好!老奴全憑神醫提點。”何媽媽這便與公子一道重新為昭婉擦洗了玉背。

孔多海背對著三人,一縷髭須,而後從隨身帶來的褡褳裏取出三瓶封血膏。“有勞何媽媽再度替少奶奶敷上。趕緊的,少奶奶失血過多,再耽擱恐失血而亡。”

何媽媽豈敢耽擱分毫?她曆來緩緩的舉止此刻亦矯健了起來。二公子扶起昭婉,而何媽媽則一氣就替少奶奶抆去了後背上的草藥。這會,全數敷上神醫帶來的三瓶封血膏。

待何媽媽再問之時,孔多海則告知何媽媽先紮哪個穴位,再紮哪個穴位,而後,孔多海才平複了幾分,稍稍淡定後,他才道:“公子、何媽媽,少奶奶無大礙了,且不會有性命之危了。但,少奶奶失血過多,我看需臥床靜養幾日才能蘇醒。你們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孔多海料定何媽媽與公子應是將昭婉的衣裳都穿了回去,是故,他回頭,慈溫的雙眸就瞧去麵色蒼白的女子。

唉聲歎氣,孔多海似乎比高籬還顯得擔憂。從未有過的焦慮,就算在府上替高學古醫治之時都未見孔多海這般的焦灼。

高籬不知昭婉傷勢的危險,以為冠絕天下的薛神醫親自施治必定無礙。然,他豈能知道,孔多海雖然醫術天下冠絕,但對一個都快丟掉七成性命的凡軀女子他差點就無能為力了。

“前輩,昭婉真的無礙了?”高籬眉峰高蹙,惶急不已。

孔多海頷首,“雖無性命之憂,但少奶奶失血過多,如今身子料定虛弱異常,老夫暫時就留在玉竹居隨時聽憑公子差遣。倘若少奶奶有甚不適,公子、何媽媽可隨時喚我便是。”

抱拳,施禮,高籬感激道:“全指望前輩了。”

擺擺手,孔多海道:“無需!老夫著實困乏了,還請公子替老夫安排廂房,老夫就留宿幾日。”

“好,晚輩這就為前輩置備清雅廂房。”高籬說罷,眸光瞧去何媽媽。

何媽媽立時二話不說就轉身去親自為孔多海灑掃鋪床。

夜不能寐,高籬遣去何媽媽,獨自伏在幾案之上略作小憩。心如刀割,無時無刻不在替昭婉擔憂。

孰料,何媽媽亦不能入睡,間隔半個時辰她就會悄悄趕來查看。待確定昭婉無礙她才離開,周而複始,這秋風夜,明月殘處,淩曉時分,何媽媽顧不得困乏便去庖房備好了早膳。

高籬前後約莫也隻睡下不足一個時辰。但,他並未覺著困乏,近至床榻旁,伸手去撫她的螓額,清涼溫潤,細軟吐納,她倒安穩。

一番盥洗,孔多海便匆匆趕來,求問高籬可否入寢閨,待高籬允準後,孔多海這才步入。老眸瞧去,而後孔多海便對高籬說道:“二公子,少奶奶傷勢過重,老夫覺著得喂她吃下回魂丹才可。”

“昭婉昏迷不醒如何喂她吃藥?”高籬無奈地問。

“公子且將少奶奶扶起,老夫先替少奶奶打通血脈,而後再施藥可報功成。”

自不用說,高籬隻管聽令,依照孔多海的說辭便將昭婉輕輕扶起。

也聽聞過江湖人中有一種運氣療法,待惡疾、傷重之人昏迷不醒之時,施治之人便會使出。進而打通惡疾、傷重之人得緊要血脈,隨之便可設法救治。

豈料到,孔多海便有此本事!然,略作思忖,想來孔多海曾經也是為武藝功底不俗,行走江湖的男子。如此,他竟休學了這本事亦不足為奇。

一氣拍打,孔多海命高籬令昭婉昂起頭顱,而後便讓昭婉的玉體斜靠在高籬的胸前,孔多海便可為昭婉灌下清茶,一並將手中的回魂丹給昭婉吃下。

大家皆不敢確定昭婉何時會醒來,孔多海留在玉竹居已然三日了。這會,他又早早起床,敲了敲竹門,待高籬允準,他才推開竹扉入內。

不曾想,昭婉會昏迷三日三夜。孔多海為了早些救醒昭婉,可謂一連三夜都寐不入眠。本就舊疾難愈,此刻他也幾乎厥倒了。

“咳咳咳……”孔多海接連咳了好些聲。這會,孔多海先趕來玉竹居,第二日,文琪便隨後跟來。而同樣留宿玉竹居的文琪亦起了個大早,她聽到師傅幹咳不輟,心下擔憂,連忙快步進入寢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