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恩怨一場夢(下)

越攆越遠,一團白影漸漸消失在暮晚深林。

高家暗衛登時帶上火把,七八名暗衛趕上去護衛公子哥。

夫人捶胸頓足,老淚縱橫。那血淋淋的人頭還在地上,等待高家人用它做祭奠之用啊!

“你……你回去,莫要再跑來,承兒交給我。”夫人惡狠狠地瞪向李思虞,伸手搶過了承兒。

李思虞淚眼決堤,全身觳觫,但她豈敢不從夫人的話。“是,思虞告退。”

夫人抱起哭哭啼啼的孫兒,連哭帶哄地就去了昭婉的寢屋暫且坐下,也吩咐下人速去追回高籬和昭婉,這祭奠儀式必然不可隨意改變的。

她知道自個的安排令昭婉動氣,這會必定再難攆回。坐在竹桌旁,夫人心中亂糟糟。

何媽媽從夫人懷中接過承兒,好生哄逗,那承兒才慢慢停輟了哭泣。

夫人瞧去孫兒,心中就減持了三成煩擾,起身欲走。老眸隨意一掃,但見昭婉的床榻之上有封信函。

她覺著奇怪,上前拿起。密函上潦草的字跡不知誰人寫下的。按說昭婉的信函夫人不該啟開一觀的,可昭婉才趕來玉竹居不過幾日光景,這偷偷放入的密函會是誰人送來的呢?

昭婉幾日來的種種區別往常著實令夫人好奇,她還是忍不住啟開密函,倒要窺見是誰人的手筆,意欲何為?

方欲展開,一尖銳的繡花針就紮破了夫人的手指,她忍痛取出繡花針。這針兒兩頭磨尖,若不小心就會被紮到手指的。憤然,扔了繡花針而後展開信函。

並非宣紙所寫,字跡依然潦草不堪。從頭至尾閱完,亦不知所寫為何意?

這會,夫人才折起書函,想到剛剛那枚隨手丟棄的兩頭尖的繡花針。

俯看地麵四處,夫人心下也預感不妙了。她得尋回那枚繡花針,交給何媽媽、李郎中去查看一番,可能尖頭施毒也不一定。

何媽媽方才抱著承兒逗玩,沒在意夫人失儀的舉止,待她轉身瞧見夫人在地上尋找物什之時便問道:“夫人在尋什麽?”

夫人抬首,淺淺一笑。“一枚繡花針。”

何媽媽不解,須臾,她的麵色凝重,若有所思。

尚好,夫人細細尋找,那枚令人生疑的繡花針便被她找著了。拾起,聚眸細看,放在密函之上。“何媽媽,你且速速拿去,查看這枚繡花針可有不妥。我擔心……”

紫蓮四處張望,也沒瞧見夫人,這會估摸著夫人在昭婉的寢屋,遂趕來。

夫人顯得極為慌張,便讓紫蓮送承兒去李思虞那早些歇息算了。

獨自憂心忡忡,難道是古家派來奸細?抑或是昭婉自個帶回的密函?

燭火搖曳,一陣寒風從窗牖外頭呼呼灌入,夫人大驚失色,趕緊起身,欲去關窗。奈何天旋地轉,身子已經無法直立。

一陣陣心悸,她猜出那繡花針必定有毒,需趕緊讓何媽媽與李郎中製配解藥,否則自個性命堪憂。

然,她的眼前越發的模糊了,口中喚出 “紫蓮”的聲音出奇的細弱,怕是旁個丫鬟在竹扉之外都無法聽見。

張開嘴巴,夫人企圖使力吐納,可惜昏昏然軟如泥土,她身子一晃,瞬間厥倒,杏眸圓睜,口中一縷白沫吐出。隨之,全身抽搐,嘴巴已經啟開最大,但胸中的憋悶、全身的麻木令她喚不出半絲聲來。

……

高籬一路追攆,情急之下摔倒已 不少於四五次了。但他爬起身來,再度追攆,鐵了心要將昭婉帶回玉竹居。

暗衛疾奔上前,但見公子狼狽不堪,縞素割破了好幾處。遂舉起火把,替公子照亮前路。

一程追攆,又回到那斷崖之處。前無去路,昭婉立在崖邊,雙眸遠眺。

“昭婉,回去吧!承兒不能沒有娘親,故而才讓李思虞在玉竹居中照看承兒的。”高籬知她氣惱為何。

然,昭婉不曾知曉李思虞就在玉竹居之中,想來她初初被帶回玉竹居之時,與夫人見上一麵之後便飽餐一頓又被何媽媽安頓在先前的寢屋之中寐下,而這幾日都是一早離開玉竹居,晚照時刻歸來,亦匆匆用過晚膳便歇息去了。不知李思虞帶來了高籬的骨血自然不怪異。

一心想為高家誕下子嗣,如今可好,自個十月懷胎,生下的卻是死嬰,難不成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

是啊!雖然她為高家出生入死,但她亦殺人無數,也間接害死了文琪。怨恨楚家兄弟、怨恨丁二爺、怨恨羅招、怨恨馮開、怨恨劉貴、亦怨恨六王爺與四王爺。這些歹人無情,而她不也狠毒冷酷嗎?

月色清瑩,舉起一雙柔荑,原來自個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呀!

憤然從腹間取出短劍。“啊”的大呼一聲,短劍便被她使力地扔出。從此不再需要短劍殺人了,再不需見著血光了。

高籬一步步向前,相距她百步之遙時昭婉啟口。“不要再過來!”

“為何?昭婉,你我夫妻才是名正言順,隨為夫回去吧!”

她冷冷笑起來。“名正言順,你覺著我還是你的妻子嗎?”

高籬頷首,然,夜色朦朧,他猜昭婉是瞧不見的,而況昭婉背對著他。遂欲圖趕緊啟口解釋。詎料,此時,一人先他啟口說話。

“好一對恩愛的夫妻!好一對忘恩負義的賤人!枉我古寧昌一心一意待你夫妻,助你高家重新崛起,將高家之人盡皆從危難之中解救出來,而你們卻不知感恩,言而無信,試問,你二人可知羞愧?”

昭婉緩緩轉身,月色朦朧,亦可瞧見古寧昌的淡淡人影。

當屬高籬吃驚不已,這古寧昌怎會不聲不響就一同追攆而來了呢?

“古公子,高某算是愧對你的好意了,還請古公子責罰。不過,昭婉是我的愛妻,我與她生死不能分離,就請古公子放過我們一條活路吧!”言畢,高籬竟然雙膝跪地,哀求古寧昌。

“嘖嘖嘖!”他不屑地斥責道:“像狗一樣的男子,還想得到天下最美的女子,高籬,隻怕你不配吧?該醒醒了,別總在醉生夢死之中瞧不清這世道。高籬,古某最後一回告誡你,日後再膽敢偷見昭婉,古某必定令你高家一夜崩塌,高家主人,包括你一並投入大牢,永世身陷囹圄,再無回到塵世的機會。”

如此**恫嚇令人毛骨悚然。事到如今,高籬已然不在乎自個的安危,但娘親,還有承兒,玉竹居裏的家丁丫鬟、何媽媽、楊管家,李郎中他們可如何存活呀?

“古公子,信我一次,我與昭婉隻要能在一起,就算讓我去你府上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信你才怪!若非我早派人在玉山埋伏,豈會知道你尋得昭婉下落卻不告知我呀!高籬,你我無話可說了。一紙血書,又有休書一封,你還不知羞愧地與這位良家女子勾勾搭搭,倒是成何體統?不妨實話告訴你,你寫下的血書,還有休書本公子都拓本一份,如今原物在我身上,就算去官府也能將你夫妻二人治罪的。”

“古寧昌,你想逼死我與高籬。”她不再啟口尊稱高籬為夫君。

高籬側顏仰視崖邊的昭婉,借著月色亦可鑒她白裘隨風擺動,晶閃的眸光射向古寧昌。

“哼哼!程昭婉,我古寧昌自問對你情深義重,處處替你著想,可你卻依然不肯回饋我的一番情意,甘心跟在膽小鼠輩身旁,替他高家賣命,到頭來,人家妻兒安逸地待在玉竹居之中享受榮華富貴,而你呢?你卻煩擾人家不能安寧。試問,你可是作賤自個?”

“不,不是,我對昭婉的情意是真的,絕無二心。”高籬急忙辯解。

“算了,你高家人不都是這般無情無義的膽小鼠輩嗎?高籬,你父親曾經拋棄馮開胞妹,令馮開胞妹自縊身亡,還一屍兩命,我問你難道這還有假?”

高籬支支吾吾也啟不了口。

“古寧昌,你究竟要怎樣?”昭婉揚聲責問。

他哈哈大笑。“難道昭婉你還不解我的一片真心?古寧昌就算上刀山下火海,為你而死都心甘情願,可你再好好看看,這個齷齪、無能的男子有這種膽量和真心待你嗎?怕隻怕一時的哄騙令你歡心,日後稍有艱難便退縮在你身後,不管不顧你的死活。反正,三妻四妾,他落得逍遙快活,日子久了還能記得你姓何明誰?”

古寧昌的話如此紮入人心,令人痛楚難愈。是啊!夫君果真是這般的膽小無能,此刻不知羞恥地跪在古寧昌的身旁令人鄙視,且可悲亦可恨!

“高籬,古公子說的極是,你我夫妻緣盡,從今往後不再相欠。”

這番無情的話猶如當頭一棒,將他擊潰。癱軟在地,高籬哭哭啼啼哀求她。“昭婉,你諒解我,高籬再無能,但我對你的心是真的,絕無二意。應承我,隨為夫浪跡天涯,拋棄榮華富貴,做一對庶人夫婦,我絕不會讓你再受一丁點苦累。”

“何其笑話?她還是你的妻子嗎?”隨即,古寧昌便從腹間取出高籬親筆寫下的血書與休妻離書原物。就著火把的光芒,他高高舉起,麵向昭婉。“瞧瞧吧!這就是你夫君不要你的憑據,他的話不過是戲弄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