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失憶少奶奶(上)

皚皚白雪之中一男子佇立不動,可他卻淚如泉湧。觳觫著,不是寒冷,而是心碎的苦澀。

大家都瞧見了頹廢的公子哥擋住了去路,他最終還是聽信了何媽媽的話。

何媽媽氣惱地白了一眼高籬。“少奶奶尋回來了,二公子快一同回玉竹居吧!”

高籬上前,兩位一左一右攙扶少奶奶的丫鬟立時讓開。他伸手就抓住她的柔荑。“昭婉,你可回來了。”

那女子刷地就麵紅耳赤,掙脫了高籬。“這位公子為何光天化日之下欲圖輕薄小女子。”說罷,她憤然舉起柔掌就欲扇下。

何媽媽眼疾手快,一把給抱住了。“少奶奶使不得,他是你的夫君啊!哎呀!您如今倒是忘記了他,且隨老奴去了玉竹居,老奴再慢慢向您道明一切吧!”

那女子威厲的雙眸變的肅然,依舊羞澀難當。

細細再瞧了眼高籬,她張開紅唇,眨了眨美眸,柔指指向他。“你……你是……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昭婉失憶了?高籬愣愣地不知所措。還是何媽媽老練。“二公子,先回玉竹居再從長計議。”

“嗯!”此刻,高籬已無醉酒的模樣,冷風拂過,他越發的清醒。不經意間他便側望了瓊肌雪顏的她。隻是那女子與他四目相觸之時頃刻便紅霞上了嬌顏,再個就是秋水眸刻意避開他。

不知是悲還是喜?高籬傻傻地隨在他們身後。

玉竹居之中,夫人聽聞昭婉尋回來了,真個是淚都哭幹了。抱著令人憐惜的媳婦兒,她悲愴地絮絮叨叨。“昭婉……我苦命的兒啊!婆婆無能……是婆婆無能,害了你呀!婆婆再不讓你受苦,一個人去替高家操勞了。”

女子先想掙脫這位慈藹的富貴老婦人的懷抱,可老婦人的話令她心兒觸動,也就不掙脫了。

一番愁哭,夫人想起一事。“少奶奶歸來,何媽媽也該去替少奶奶備下孝服了。”

“是!”何媽媽領命。

居內早就備下,知語飛奔而去,即刻就回,圓圓的臉蛋越發的笑圓了。雖然,玉竹居內居喪之期大家都不敢嬉笑,可知語見著最疼她的少奶奶歸來也就顧不得許多。

柔荑一推,昭婉不願穿上這身縞素,柳眉亦蹙起。

夫人紅著老眼,瞧見兒媳不願穿上孝服自然不大願意,雖然距老爺歿去都快兩個月時日了。

何媽媽老眸細看了一眼噘起紅唇的少奶奶,替她打圓場,規勸夫人道:“夫人,少奶奶全然喪失記憶,您姑且不必與她計較,少奶奶這身白裘就當作孝服可否?”

也隻能這般了,夫人遂頷首。身子倦乏,夫人也沒心思珍饈美饌的,命紫蓮送來素食,她便急切想去瞧瞧那可人的孫兒。

提點了番何媽媽與李郎中。“昭婉這命兒苦啊!你二人可得好生想法子治好她。”

何媽媽、李郎中皆領命,夫人亦起身離開。

自是,昭婉一番好吃好喝,歡歡喜喜被何媽媽帶去她的寢屋。知語與小丫鬟一道服侍昭婉梳洗幹淨便上了床榻,夜幕時分該寐下了。

瞧去她寐下的舒麗、妍美,高籬心兒怒放,這醉人的香醪也不願沾染了。“何媽媽,她怎會失憶,全然不記得往日種種了?”

老眸慈和,但也不忘嘲謔他兩句。“二公子今兒個晚膳怎的就不吃酒了?”

高籬抿唇暗笑,也不搭話。

何媽媽又道:“少奶奶突然失憶令老奴也覺著奇怪,不過方才老奴趁她睡下時把了脈搏,少奶奶興許受過重創,與老爺倒有幾分相像。”

“哦?”高籬大驚,不過他囁喏說話,以免驚醒了疲乏寐下的昭婉。“難道她與人交過手,被打傷過?”

何媽媽又瞥了眼命運多舛的少奶奶,而後回首對高籬說:“如今,少奶奶一個人在玉山之中出現,這倒令老奴猜不透。按說古公子愛慕少奶奶癡狂,不可能輕易放走她的。難道少奶奶與古公子撕破了臉皮,古家兵丁或是四王爺府上的高手對少奶奶下了毒手?而少奶奶僥幸逃命,雖然失憶,可朦朧之中她在未全部失憶之前趕回了玉湘城,亦來到了玉山,恰巧還未趕到玉竹居她就傷勢加重,這才失憶的?”

他頷首,對何媽媽的猜測倒也有幾分讚同,可誰又知道真相呢?古寧昌若丟了昭婉,必定會來玉竹居尋找,到時與他對質便可知曉了。

何媽媽並未說完。“二公子,老奴隻是猜測罷了,興許少奶奶並非古公子所傷,而是少奶奶與古公子說妥,這才興衝衝要趕來玉竹居,半途慘遭馮開那個賊人,是馮開打傷了少奶奶也不一定!”

瞠目結舌,高籬想起馮開逃遁一事。都怪玉竹居地窖簡陋,不及高府地窖打造的堅固才會讓馮開有機會逃出的。

可昭婉怎會遇著他呢?難道馮開也躲在玉山,伺機傷害高家人,反正他如今就似喪家之犬,沒了六王爺的庇護,他隻能四處躲藏,免得官府拿他。再者,高家暗衛也四處找他,力求早些活捉帶回玉竹居,就讓高家人拿來祭奠被馮開刺死的老爺在天之靈。

僅僅都是猜測,何媽媽說罷,悄然笑了笑。“老奴隨意亂猜的,真相為何,誰也無法說清。不過少奶奶的脈象的確有異,老奴還得與李郎中商量一番醫治法子。唉!可惜薛神醫不在人世了,否則必定可治好少奶奶的。枉老奴曾受教薛神醫的提點,到如今也沒多少長進。”

高籬再次點頭。“也是,算了,我們也不必擾她安歇,過兩日再看看她可否記得些?”

“好!”何媽媽應承,隨即主仆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瞧向寐下的昭婉,之後安心各自離開。

紅燭搖曳著光澤,躺在床榻之上的昭婉突兀睜開雙眸。吐納急促,眼角旁珠淚滾下。紅唇微微啟開,又閉上。險些哭泣出聲之時她的一雙柔荑便緊緊捂住自個的嘴巴。

這就是她頭回被高籬救回療傷的寢屋呀!如此的熟悉,一切如常,並未變動。那位高拔的公子哥不懷好意的眸光總是盯著她的雪顏打量。是啊!他第一眼便被她的美妍震懾,為了她從此不再流連花街柳巷,亦不再嗜賭,勤於攻書,乖順明理,脾性便就此大變。

一程波波折折,也曾私訂終身。最愛的夫君對她言聽計從,可為何他這般的家族會深陷是非重重的漩渦,回不了頭?而他為何總是聽命父母之命,求娶了幾房嬌妻,隻可惜一個都不能活,唯獨最陰鷙,無情的李思虞卻活了下來,還替高家誕下子嗣。真不知天理何在?

與夫君曆經的磨難令昭婉也可諒解夫君的種種讓她不悅。然,他被迫寫下血書就罷了,為何無情到寫下休書啊?

珠淚難留,唰唰滴落,她亦擔心濕了繡花枕,坐起,強壓悲傷無助,她不知自個還要做戲多久?也不知道夫君的心中是否真的不在乎她了,也或許他要的始終是放不下榮華富貴嗎?

……

李郎中與何媽媽談妥,遂來稟報高籬。“二公子,老奴與何媽媽一致打算施用銀針施治,也是仿照薛神醫的醫治手法替少奶奶打通血脈。”

“好,務必早些治好。哦!也不可傷了她。”高籬雙手後負,來來回回在博雅堂內踱步。

李郎中遵命退下,高籬則一臉怡悅。

父親的歿去,高籬這兩個月來也算是生不如死了。這會昭婉的突兀歸來,他才重新壯誌豪情,企圖一番作為,每日留在博雅堂之中處置庶務。

再個,如今的高家庶務並不多了,他也得心應手,就算囑咐楊管家一人來辦也不會艱難。

倒是夫人整日裏哭哭啼啼,對老爺的歿去她仍舊難以釋懷。直到懷抱孫兒,才能減去七分悲傷。

說道李思虞,情知高籬不會見她,倒也暫且安生,就在玉竹居後院的丫鬟隔鄰每日吃齋念佛,學起婆婆的模樣。

然,少奶奶——程昭婉歸來已過去整夜了,李思虞總算從小丫鬟們閑敘之中聽來昭婉歸來的消息。

不知為何,她的心兒如同破裂的銅鏡,再無法與夫君重圓。是啊!夫君自始至終都隻愛昭婉一人,她在夫君的心中依然還是大嫂的位置吧?哪怕是為了他生下“承兒”

不錯,高籬替自個的兒子取名“高承”希冀日後能夠承擔高家重新崛起的大任,而他這個做父親的則自知無能。

暫且的隱忍並非就能令李思虞忘記對少奶奶身份的覬覦。什麽和離不和離,她既然有了承兒,高家就該對她從輕發落,恢複她的少奶奶身份,哪怕與昭婉一同伺候夫君也能忍受。

可惜,整日醉酒不醒的夫君見著昭婉歸來就洗心革麵了,這樣下去她想恢複少奶奶的身份豈不是要落空?替高家生子,頂多也隻能一輩子沒名分地替高家養大這孩子呀!

不可,若真是這般,她就算是再次一搏也不能讓昭婉留在玉竹居了。何況她也聽聞昭婉遭逢失憶。機不可失,得著機會她必定神不知鬼不覺了斷恩恩怨怨,讓這個被夫君拱手送人的女子從此就消失於塵世,再也沒有程昭婉這個女子。

這些之後,她理所當然地在高籬悲痛之時盡皆服侍他,孝順婆婆,贏回少奶奶的身份就此一決。

但求老天保佑,保佑昭婉再也無法恢複記憶,也保佑何媽媽與李郎中無法治好昭婉,多些時日她好等待最佳時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