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頹廢公子哥(三)

父親裝瘋賣傻那許久時日,在高家抄家之前才告知籬兒他曾經的過錯。說來,高籬不過是懦弱了些,卻從不敢做出傷天害理的勾當來的。計較起來,高家走到這般田地,論罪魁禍首非高學古莫屬。

隻是,高學古身陷囹圄,做兒子的高籬也無暇糾結孰是孰非,他畢竟接手父親打理高家庶務,難有建樹就是無能。

擔心父親再出意外,又思念昭婉度日如年,這健壯的公子哥越發的顯出憔悴不堪。

聽聞娘親去了李家,高籬十分不解也不情願娘親再與李家交集。

然,夫人歸來卻是滿麵笑容。“兒啊!李家總算應承了,可將我高家的骨血歸還,過些時日就會送來。但李家也要為娘允諾他們說讓思虞歸來。”

高籬一個彈跳,圓睜雙目。“娘親怎會糊塗了呀?李思虞這般歹毒,還能讓她歸來禍害我高家?”

豈知,夫人卻薄責他。“難道為娘就這點能耐?真是呆子。”言罷,夫人坦然一笑。“籬兒,那庵堂年前便能建好,我與李家的想法便是將李思虞安置在庵堂之中呢!為娘也為了高家就不去那吃齋念佛了。這般,李思虞隔三岔五可來玉竹居,你我也可去庵堂見她,我那孫兒不就有了著落了嗎?”

說了半天,娘親在乎的是高家的唯一骨肉呀!誰說不是呢?高籬娶了這幾房妻子唯獨思虞誕下子嗣,且還是男孩兒,高家有後,夫人怎個不歡喜,再說有個孫兒抱抱,夫人還有什麽心思去吃齋念佛?

但,李思虞的陰鷙令高籬心寒,也令夫人、老爺心寒。高家從未有過這等歹毒的少奶奶禍害高家人的。

高籬不情願,可夫人報孫心切他又能怎樣反駁呢?

雖然,高籬也該知道,李家情知罪過,這般聽從夫人安排也是權宜之計,日後必定圖謀李思虞重歸玉竹居,掌管高家而後快的。誰讓李思虞為高家誕下了子嗣而昭婉卻令人最終失望呢!

高家已經衰落,曾經富甲一方的巨賈人家如今財勢還比不上李家在玉湘城的勢力呢!與李家雖然一刀兩斷了,可李家女兒生下了高家子嗣無法改變呀!人家不計較就算了,而況,高家權衡左右迎回李思虞也是不得不為之的取舍。雖然,都是夫人的取舍。

既然已經和離,也即是說李思虞不再是高籬的妻子了,哪怕娘親安置李思虞去庵堂落腳,他也完全不必擔心對昭婉的締約食言。

一夫一妻,昭婉夢寐以求的日子,經曆波波折折,高籬也渴望這樣的日子而不再與昭婉分離,旁個都可棄之。反正,高家的子嗣已經有了。

他冥思一番頷首。“好吧!既然娘親主意已定,孩兒就不再阻礙。但孩兒不想再見李思虞,請娘親一定記住。”

老眸不免有些竦視,但夫人立時明白,況且她也不想籬兒與李思虞冰釋前嫌,再修重好。都是權宜之計,各取所需。

一切說定,夫人也該操心老爺的事兒。高家如今的當家人是籬兒,這關係到他父親的安危,夫人也好令高籬去四方打點,順道讓籬兒從屏居中走出,磨礪一番,日後老爺歸來、昭婉歸來,高家團團圓圓,一道勠力,希冀高家重新崛起的機會還有指望。

受命娘親的安排,高籬當然願意自個親身前往襟州。

……

襟州程家被毀的原址,破瓦頹垣,蒼涼令人不寒而栗。高籬去府衙打點過後此番路過。

腳下的灰燼是程家再次遭受災禍後的慘景。可憐昭婉千辛萬苦尋回的親人一個個都離她而去了。

心下悲苦,本想替父贖罪的盡力而為也白費了。人心叵測,萬萬想不到,劉貴竟然入贅程家還能做出如此惡毒的事來。

可惜貪欲無度換來的還不是一抔黃土下的長埋嗎?

黯然神傷,高籬遙望蒼穹,一段悲苦心腸替昭婉哀傷。

真令人無奈呀!但凡是昭婉的娘家人還有義母、師弟都死於非命了啊!突兀間,高籬有些恍惚,似有不祥預感,轉念他隻能自我寬慰,豈能相信宿命?昭婉不過是遭逢了這些是非之中罷了。

當然,高籬的不祥之感正是奸佞的周管家說與古寧昌聽的那些,高籬無心閃念而已。

悲秋傷春的也該了結,襟州事兒辦妥便該回玉湘城了。須知,庵堂建造的差不離,年前盡力讓李思虞搬來,也好將高家骨血帶來玉山。無論如何,孩子無辜,又是高家骨血,高籬豈能不想見見自個的孩兒呢?

再者,李家始終未替繈褓之中的孩兒取名呢!還等著高家人來為高家子嗣操心。

既來之,則不忘去見麵瑤含一次,從此可能與瑤含也不得再見了,遂高籬置備貴禮替昭婉拜訪瑤含的夫家,各自傾訴失親的傷懷,如此也無能為力,高籬便坦然一路攢程踅返玉湘城。

夫人在意的是老爺所涉的謎案為何?高籬一趟襟州府衙也沒白去,自是問出個所以然來。說來不過就是六王爺失銀一案,須知,六王爺那批見不得人的銀兩來曆不明,六王爺欲圖充填自個嫡係軍兵所用軍餉。然,高學古被官府查問豈能不如實招供?消息很快不脛而走,皇上得知勃然大怒,興許已經開始擔憂六王爺的舉動意在圖謀構逆天子之大位,隻差早晚而已了呀!

原來如此,夫人倒也坦然了許多,畢竟老爺沒再背著她又做了什麽惡事。“這批軍餉是六王爺的,皇上若知道了,必定該有所行動了吧?籬兒,四王爺與皇上聯手擊潰六王爺的日子近了,將你父親拿去襟州便是皇上欲剪除六王爺的起端,為娘相信不久六王爺一黨就會全數難逃幹係。唉!本想指望思虞大哥翁家的庇護看來得落空了。”

夫人猜測的在理,鏟除六王爺斷定不會再為難高學古,而思虞大哥翁家乃是六王爺的嫡係人馬,隻怕就得沒個好下場了。

風水輪流轉,想不到再厲害的邊關大將軍也會淒慘收場。天啊!富貴,權勢原來不過雲煙障目,待瞧明白,背麵的危機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細細想來,高家有驚無險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夫人的話一語中的,不出半月,六王爺便被麾下叛將緝拿押解去京城途中。而李思虞大哥翁家自然脫不了幹係,一並也被麾下裨將奪了兵權,扣押在邊關大帳之中。

王禦史飛鴿傳書告知高籬,高學古將會開釋毋庸置疑。且王禦史信函之中所說這四王爺被王妃說服,已經呈請皇上由他來查辦六王爺一案,皇上也恩準了。

即是說,隻要昭婉留在古寧昌身旁,四王爺必定少不得王妃枕邊風的提點,放了高學古而水到渠成了。

理當大喜之時,可惜的是令高籬、夫人勃然大怒的是,玉竹居地窖之中的馮開詭計多端,趁地窖之中的暗衛疏忽之時竟逃遁了。如此失職的暗衛被高籬驅除出了玉竹居。但馮開卻真個再難覓得行蹤。

新年將至,高家暫且不再四處遣人查找馮開躲藏之處,留待開春必定再度追討。

看似大局已定,喜從天降,而馮開這等賊人也沒了六王爺的庇護逃去何方都是鼠遁避世。然,出乎意料的災禍便悄然降臨這個有驚無險的高家。

年前三日,李思虞不再遠遁他鄉,回到令她傷心的玉湘城,也回到了高家新造的庵堂裏落腳長居。也是同日,一個驚天的噩耗傳來。

襟州官府通牒玉湘城府衙,被赦免的玉湘城富賈高學古在官差押送回玉湘城的路途之中被不明之人攔截,當場刺死。

本是喜慶之年,高學古即將歸來與夫人、籬兒團聚,豈料這時卻被人截殺、一命嗚呼!

莫消說,夫人那是聽得消息登時厥了過去。而高籬也傻愣愣地說不出一個字來。任由楊管家打點前來報信的官差,隨後,喜慶的朱紅全數換成了縞素,玉竹居內一片於呼哀哉!

年是別想好過了,高家沉浸在哀悼無法複原的悲情之下,個個都無精打采。

李思虞堅持少奶奶的身份要來縞素替公公的亡故披麻戴孝。劇痛之際,高籬也沒心思反駁拒絕。

無需多言,昭婉最後的犧牲看來也白費,她留在古寧昌身邊便無意義。為此,她聽聞消息後與古寧昌道別,欲趕回玉湘城盡孝一番。

孰知,古寧昌自打被昭婉廢了之後,依然貪念她的美色,哪怕每日見上昭婉一麵都安心,如此古寧昌並不在意身子上的無能,也不怨怪昭婉對他致命的傷害,總之他還在求醫問藥,一心求娶昭婉的願景從未改變。自然,昭婉欲離她而去便不會再歸來,他惟有爆出最後的內情極力挽留一番。

“昭婉,離開我你真的無怨無悔?就算我被你傷害至此也不怪你都不能留下你的心與人?”古寧昌一臉悲涼。

她垂首哀婉,瑤鼻吸了吸。“古公子,你對昭婉的珍惜,昭婉永生不敢忘懷。但,我畢竟是有夫之婦,隨你趕來京城時也說過,男女之情不可強求,若到了曲終人散之時你我也莫要怨怪,為今與公子一番相處,我心中才明白依然惦念玉湘城的夫君。古公子,求您放我歸路,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對我乃至高家人的厚愛。”

“哈哈哈!多麽薄情的女人!你心中隻有高籬,但你可知他的心中未必有你。”古寧昌吐納急促,狠狠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