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情仇難兩全（三）
高籬悲苦地俯瞰地麵，心如刀割，他怎麽能相信李思虞會變成陰毒不堪的女人呢？記得她還是大嫂時的韜光韞玉，落落大方，大家閨秀出身的思虞就是高府裏最有貴胄氣息的女子。如今要高籬相信小翠所暗示的李思虞變成了陰鷙無情的惡毒女人，他真的無法接受。
他還記得小翠曾經口吐蓮花、能言會道，如今也變得鬱鬱寡歡，說話得體有度，再不像曾經小翠的模樣了。難不成做了他的妾室反而顧慮太多嗎？與小翠鬥嘴時的縱橫思緒，不用羈絆，為今也變得言歸正傳、索然無趣了。
眸光抬起，瞧著小翠這張熟識的麵龐。為了昭婉他即不單單冷落了思虞，連小翠也一同被他棄之不顧。
“小翠，你恨我嗎？”高籬覺著心下愧疚，他不該應承娘親娶小翠為妾的，起碼也好讓小翠能夠尋一個好人家，他才會心安。
搖搖頭，小翠莞爾一笑。“夫君說哪裏的話呀？我因何要恨你呢？”
從袖口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小翠。“收下吧！興許會有朝一日用上的。”
小翠不明就裏，眸光瞥向銀票，適時揭開。是一千兩銀票。抬眸，盯著高籬。“夫君這是何意？為何與我這許多的銀錢？”
輕歎一聲，高籬溫和地說：“小翠，自從古公子分文不取，拱手相送玲瓏玉佛後，我本來早有打算將你為我支取來的一千兩銀票送與你，以作犒賞你一直以來為我所做的一切。無論日後你我是不是主仆或是其他關係，這都是我對你的感激之心。”
小翠聽罷，眸光一潤，淚花便泛濫而來。越發的難以自製，直到她痛哭流涕，借助夫君的肩頭靠了過去。
嗚嗚咽咽，女人家最悲哀的時刻多麽希望這樣的寬厚肩頭可依靠呀！高籬給她了，且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二人不言不語隻有低泣不輟。
話說小翠原先可是夫人一手**出來的大丫頭，比之夫人身旁的大丫鬟月荷與紫蓮還要受到夫人的重用。自打公子身旁原先的大丫鬟被家人贖出嫁人後，小翠便被夫人與了高籬。自此，小翠盡心盡力，與公子也有三四年相伴時日。
在公子懵懵懂懂之間，小翠也被公子受用過，彼此的情愫是有些牽絆的。但公子貪於享樂之後，小翠便遭冷落，再至公子遇著昭婉起，公子便徹頭徹尾改換了個人。如今，就算是做了他的妾室，夫君也不再與她恩愛。但夫君對她的信任絕非輕易可改變的。
小翠自我悲憫是因著出身貧寒，比之李思虞的富貴娘家來，她注定不是丫鬟就是主家的小妾，好在她有幸嫁給天下獨一無二的絕世俊朗男子。然，夫君心中隻有昭婉，她惟有忍讓恭敬，希冀有朝一日夫君情致所需，與她成就好事，起碼她還是樂意等下去的。
淚水滾熱地流淌在高籬的肩頭令他感受到小翠的楚楚可憐。可他又能怎樣？昭婉才是他的最愛，除了昭婉誰個女人他都不想再碰了。
決然的愛是要付出的，猶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必須處處將昭婉放在心中最高位置。
哭泣總有歇，否則一會兒有下人們經過瞧見也不好看，小翠這才自個用汗巾抆去麵頰處的淒淒淚痕，吸著圓潤的瑤鼻，朱唇輕啟。“夫君，既然來了就留下用膳吧！”
高籬頷首，“嘿嘿”一笑。“有勞賢惠的小娘子操持。”
算是逗趣，希望小翠能開懷一笑。果然，她“噗嗤”一笑道：“賤妾應該的，夫君去臨水軒坐下等等吧！”
言罷，小翠轉身離開，沒了往時那份情致與公子打諢了，言語得體，做事賅備。
無趣得很，高籬悵然若失，心中隱隱作痛，不知為何難過至此，是思虞越發陰毒令他不安嗎？還是小翠悲傷的哭泣令他惻隱？好像都不是關鍵。最為重要的似乎還是看不見昭婉的嫋娜倩影，聽不到她時而柔婉時而清越的嗓音了。
為何婚配之前男女要刻意隔閡呢？若不然，他會每日都與昭婉寸步不離，繾綣依依，日日感受美滿的時光。
……
半月後，襟州程家茅屋內。
“三姐，你說的都屬實，無半句虛言？”程蒙雙眸圓睜，總覺著不信。
月荷頷首，挽著大姐的胳膊義正詞嚴地再說：“大姐，妹妹無一句虛言，你在京城所見的那位俊朗超逸的公子就是高籬，也就是你早該嫁於的男人。而與高籬暗通款曲的正是無情無義的莫昭婉。”
“哇”的一聲，程芊芊痛哭失聲，使勁地搖頭。她不信，她絕對不信這些是真的，那般俊朗的男子竟然就是高籬，本該屬於她的男子。若非六年前程家的變故，她現在料必已經成了高籬的正房妻子了，興許也已經為高家開枝散葉，她也可相夫教子，享受無憂無慮的貴婦人生活。
然，若不是高家見死不救，她也不用被賣去青樓，任人欺淩。
一切如夢，竟是如此的噩夢。
“可是……可是二姐歸來時還與了我二百兩銀票，解我燃眉之急呢！”程蒙似乎對才認的二姐頗有好感。
“弟弟，莫昭婉覺著有愧才會這般！想我與你姐夫不是她的緣故也不會暴露在高家的身份，而三姐我被高老爺折磨得死去活來時她就在當場，卻見死不救。這就是你的二姐，你可知道了！”月荷揚聲說出自個的遭遇，已然將所有的不滿推在昭婉身上。
劉貴戳了戳月荷。“三小姐，你……你也不能全怪莫教頭，她不知道你是她妹妹呀！若非，我覺著以她的為人絕不會見你被高學古折磨而置之不理的。畢竟現在莫教頭都歸來認親了，再者她也始終是你二姐嘛！”
“我都嫁與你半年了，還叫三小姐？”冷哼了一聲月荷又道：“二姐，我隻有一個二姐就是程瑤含。”
胡伯一旁唉聲歎氣，但他能說什麽？幾位少主人家在商略新歸來的程家二小姐竟然是個見死不救的冷酷江湖女子，他怎麽著都不信。人是相信眼緣的，第一眼胡伯就覺著女扮男裝的莫昭婉不像是個惡女子，反而冰清玉潔，通情達理。
“公子、大小姐、三小姐，用午膳吧！”胡伯適時打斷，不希望再聽到他們為此而爭論二小姐——程昭婉的是非對錯。
雙眸一眯，月荷怨憤地說：“大姐，你做主吧！我們決不能便宜了程昭婉，更不能便宜了高家。探子說了，三日後高府就會置辦婚儀，我們就去攪和了他們的婚儀。若程昭婉還當她是程家的人，她必然會知道廉恥，若非，我們姐弟無需再認她。”
珠淚滾滾，眸光的弱水潺潺，流之不盡。可三妹的話未嚐不在理。如此，程芊芊幽怨地想了想，而後她還是頷首了。
胡伯情知勸阻不了，也沒法勸阻，又是一番搖頭歎息而已。
……
三日後，高府，闔府上下喜氣洋洋，公子與顧昭婉的婚儀大典就在今日舉行，且遍邀玉湘城親眷好友，乃至各路顯達尊貴之賓客前來飲幾杯喜酒。自然，少不得通知王禦史，因著宋知府一案的關係，王禦史避諱就派了親信前來道喜。
可，高家似乎刻意疏忽了李思虞的娘家人，不知是否是迂回怨怪思虞大哥造成高家的大公子戰死沙場，還是避免盛大的婚儀相對於高籬續娶李思虞時的冷清會令到思虞娘家人心寒。總之，高學古與夫人這般決心可鑒他們夫婦對昭婉的中意不虛。更不希望思虞娘家人來賀若起了不快的心思鬧事就不好收場了。
新娘的花轎終於抬進了高府，入府內四周亦是滿目大紅之色。
頭頂紅蓋頭的一代佳人終於由顧家帶過來的小丫鬟攙著，蓮步徐徐前邁。昭婉心中明白今日她就算堂堂正正地成了高籬的妻子了。為了高家、為了顧家、更為了襟州的程家，她搏出去了。
高籬怎會知道昭婉的心思已經如此的城府，可無論如何，隻要娶到昭婉，恐讓他做任何事亦毫無怨言吧！
闔府上下歡天喜地，人人都喜眉笑眼的，惟有李思虞和小翠卻感到燕妒鶯慚，尤以李思虞心中的失落終究臻至無法釋懷的地步。她想及自個改嫁給高籬時的冷冷清清，憤恨的眼淚壓在眼底，她暗暗下定決心再無仁慈可言，小翠與昭婉都要設法除去才成。
老爺、夫人、徐秋娘、黎伊伊、大春，還有周管家等等眾人各自深深祝福這對璧人終究百年好合！新郎高籬更加地感到一切都圓滿了。
然，一場攪渾婚儀的程家姐弟六人，包括與昭婉錯了身份的程瑤含也趁機趕來相認自己的親娘。
婚儀走完繁縟的步驟，如今已經到了夫妻交拜的最後一步。但聽一聲。“夫妻交拜！”
高籬與昭婉各自躬身施禮完成婚儀的三拜之時，程家六人衝進了昌平院，高籬與昭婉舉辦婚儀的寢屋。
“慢著，程昭婉你不能嫁給高家人。”揚聲說話者正是月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