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天涯覓芳蹤(四)

“羅招,怎麽會是你?”高籬眸光一緊,麵上多出幾分戒備之色,他擔心羅招會對他不利。

但見羅招“哈哈”大笑一聲。“公子真會逗趣,此地乃是京城,也是羅某的舊居,你跑到我的屋裏來,還問我豈不是笑話嗎?”

羅招說罷,側顏不願觀他,麵上怒氣不消。

高籬覺著自己立時茅塞頓開,原來如此啊!怪不得這茅屋如此的發臭、餿黴難聞呢!原來是羅招的寢屋呀!

“羅師傅說這是您的寢屋?”高籬不敢相信,又問了句。

“怎麽?不是我的,難道是要飯的不成?老夫雖被大春這個悖逆不孝的惡徒砍去左臂,但我還沒死呢!修葺兩間茅屋還不是難事。”羅招說罷,依然不正麵對著高籬,就連麵容都是側瞧向窗外。

高籬齜牙,想笑又笑不出,尷尬不已。可現在他總算斷定昭婉不可能住在這般茅屋了。想來,她勤利整絜,渾身都發散出異常的體香,怎會住在這般難聞的茅屋呢?一定是方才自己走錯了方向,後邊那間恐才是昭婉的寢閨吧?

心下好過了些,高籬又問:“請問羅師傅,昭婉落宿在此嗎?”

並未啟口,羅招長歎一聲。“唉!若不是昭婉懂得孝順,對我這個養育她長大的師傅多有報恩之心,我今個趁你送上門來就該將你拿下。”

“啊?羅師傅是說,昭婉真的就住在這?那後邊的茅屋就是她的住處了?”說著,他就移步欲走。

“慢著!高公子,既然來了,老夫也不能隨意就放了你而得不到一點好處。自打老夫回京城之後,將所藏之銀兩取出買一處屋舍欲避開凡世之時,豈料冤家路窄,我又與丁二爺狹路相逢,全部身家竟就被他給擄去了。如今,我一貧如洗,想吃肉喝酒都沒銀子,總是讓昭婉把我銀子,也太顯得做師傅的沒本事。可我現在也真個沒本事了。如此,公子若給我幾十兩銀子,我就告訴你昭婉在哪。如何?”羅招雖然不知廉恥,但倨傲不減,就連伸手要銀錢也理直氣壯。

對高籬而言,幾十兩銀錢委實不值一提,本來他就欲以一萬兩銀票換取羅招那有關昭婉親生父母下落的消息。孰料羅招貪得無厭,之後更是無情至極,險些害了昭婉與黎伊伊。然,人算不如天算,今個,他也沒落得好下場,還被自己養育長大的徒弟給砍斷了左臂。至於一萬兩銀票自然也就無法再得了,可謂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這就是羅招作惡的下場。是故,高籬見羅招落魄到如此田地,心中對他的怨恨自然減持了幾成。

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與羅招。“去我高家在京城裏的錢莊就可兌換。”

羅招一伸手便接過,也沒道謝的意思。“好!昭婉的確住在後邊的茅屋,但她現在出門辦事去了。”言罷,羅招便轉身欲走。

高籬沒弄明白,自然又問。“羅師傅,昭婉去哪了?所辦何事?”

“她偏生要找出誰害死了霜降,老夫也勸不住,現在可能還在暗查丁二爺。畢竟丁二爺讓我去椒城一大戶人家偷取一件寶貝,而買家很可能就是京城人士。因著在椒城昭婉與她娘親也曾找到寶貝失竊的大戶人家,得知非大戶人家害死了霜降,估摸著很有可能就是這背後買家將霜降害死的。但丁二爺不願透露誰是買家,是故,昭婉還在查探。”算是說明了前因後果,羅招也沒啥多言的,瞥了一眼高籬,不悅地轉身就走。

高籬心下歡喜,若自個與昭婉勠力而為,找到害死羅霜降的真凶,再設法襄助昭婉替羅霜降報仇雪恨,那般昭婉一定感激不已,到時又可趁機向昭婉邀功,力求讓她應承與他屏世而居,從此往後,真的就可做一對神仙眷侶了!

斂去所有惻怛,笑容粲然又複回絕世俊顏。雄拔的身姿挺立,眸光前望,好似清妍的美人兒終於願意與他鳳凰於飛,就立在他的正對麵,眸光水潤地瞧過來。

羅招說的後邊這間茅屋可是上了鎖的,才不像方才羅招那間隨隨便便什麽人都可推開便入了屋內的。無法瞧見屋內是何狀貌,但高籬卻更是放心了。起碼可知昭婉就住在此處,他就算等在烈日之下也要等到昭婉趕回。

好在,屋前有幾顆桑樹,他闊步就去桑樹下乘涼,遙思往日種種,宛如手中所握的不是樹枝,而是昭婉的柔荑,好生怡悅。

晚照時分,高府一暗衛速來稟報。“公子,打探過了,尚未查到顧教頭在何處。不過,她的師傅羅招卻去了我們高家的錢莊兌換銀兩,實在是奇了。”

高籬頷首,問道:“沒攔著不讓兌換吧?”

“當然沒攔著,他兌換的銀兩又不多。”暗衛如實回話。

高籬淺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再去打探,若還沒消息,就趕回在此等她歸來吧!”

“是!屬下這就去。”暗衛施禮後離去。

戌時三刻,天色暗無光華,本就是郊外,這裏寂靜更濃,倒是有蟲兒鳴叫幾聲便再無聲響。

京畿重地,為保護公子的安危,從京城裏又調遣二十餘名暗衛潛伏在公子身旁。高籬舉目四望,除了身邊三名暗衛相伴,餘下之暗衛皆不知躲在何處。至於羅招換了銀子就沒歸來過。而昭婉則似乎知道公子趕來,如今刻意遁去身影,令高籬悵然不已。

一暗衛囁喏道:“公子,恐顧教頭不會早早歸來,小的這就替您備晚膳來吧!”

高籬歎息一聲。“不用了,我要等她回來一起用晚膳,你們餓了就先去用些酒菜再來,不用都待在這與我一道忍饑挨餓。吩咐其他暗衛都吃酒去吧!”

“是!”暗衛應承,而後離開。

這名暗衛小頭頭並非隻是顧著自個吃喝去了,他也趁此離開打算去給公子備下餐食,到時無論如何都會力勸公子用些下去的。

方走幾步,迎麵一斷臂之人就畢顯在暗衛頭頭麵前。“羅招,是你?”

羅招微眯著雙目,瞥了一眼暗衛也不願多言,又邁步朝他自個的茅屋行去。

“顧教頭在哪?”暗衛有些焦急。“不說在下可就不客氣了。”

暗衛頭頭的出言不善並未讓羅招在意,他續走不輟。

但見一柄銀晃晃的利斧從暗衛身上取出便朝羅招身後砍來。羅招身子一側,轉身飛起一腳便踹向欲砍殺他的暗衛。

哼都不哼就是沉悶的倒地聲。暗衛頭頭沒料到羅招斷了一條手臂都能如此身手矯健。緩緩爬起身子,眸光不信地瞪著羅招。

“哼哼!高家暗衛,哈哈哈!”羅招一邊狂笑一邊執起酒壺往嘴裏灌酒。

暗衛頭頭心中不服,遂又舉起利斧欲再戰。就聽高籬斷喝。“不得無禮。”

高籬款走幾步,抱拳施禮道:“羅師傅,還請您告訴晚輩,昭婉究竟去哪了?”

“老夫怎知?她常常夜不歸宿,興許還在查探,你若想找她就去……”羅招沒再說下去。

高籬惶急,立時便問:“去哪?”

羅招冷哼一聲。“怎麽,對老夫不懂得孝敬就想從老夫的嘴裏問出話來?”

高籬會意,借著暗衛手中的火把,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羅招。“這還有一百兩,請羅師傅笑納。”

“嘿嘿一笑”羅招伸手便接,也不客氣。“去朋悅客棧吧!昭婉常常留宿在那!”

原來昭婉竟然留宿在朋悅客棧,這可是高籬去年來北方采買花粉時經過朋悅客棧落腳之地。

高籬暗喜不已,遂命暗衛道:“快備馬,我們去朋悅客棧。”

饑餓可以忍耐,但再見佳人卻一刻不能耽擱。記得她素顏時的純澈無匹,想來她現在一定是男子勁裝裹身,素顏雪肌。

奔馬縱馳,迎著晚風徐徐,這一程在星空下,彎月如勾,卻照亮天地,駘**渴慕的心。挈挈不能自製,但願一會又見佳人,終究可與她繾綣不再分離。

“朋悅客棧”乃京郊外的一座接待往來商客的奢華客棧。可老板卻“豪爽”的緊,住宿銀資低廉。如此,老板掙錢的法子就是內裏開設賭坊,喜歡賭上兩把的商旅恐最終就得乖乖地把銀資都留下,而後老板與些路上盤纏便打發了。

這般手段反倒令朋悅客棧的老板獲取更多的錢財。矧、賭坊之地也是魚龍混雜之處,想必昭婉就是在那等候機會探取可用的消息。

高籬心中忐忑不已,他總覺著昭婉就在一進門處等他,隻消多走幾步,就能再度牽起昭婉的柔荑。

下得高頭大馬,高籬款步而行,暗衛則閃到一旁,各自躲在隱蔽處隨時暗中捍蔽公子的安危。

跨入門檻,不待高籬四下瞧望,店小二連忙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客觀,您是吃飯還是住宿呢?”

“先上飯菜,待會再說留不留宿。”高籬邊說,眸光就四掃開來。

“是!是!那您要雅座還是普通座呢?”店小二又問。

高籬答:“樓上雅座!”

“那客觀您請!”小二說罷便朝前引路。

直到去了樓上的單間雅間,高籬便隔著窗牖朝外和樓下瞧去。可瞧來瞧去就是沒瞧見他想見著的昭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