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天涯覓芳蹤(三)

話說紫蓮畢竟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出身,芳齡十七的大姑娘家那是心思沉穩的很。瞧見李思虞憤怒的惡顏,她勸說一番後,自個起身,抆去淚花,佇在那杜口不言了。

李思虞咬牙切齒,一貫妍美嬌弱的女子今兒個真的顯出了嚚猾的原形。咬牙切齒,口中喃喃自語,咒罵著小翠。因著李思虞猜忌是小翠無端向昭婉示好,並襄助昭婉避開公子隱遁塵世,這般公子才會離家出走,一心要找到昭婉的下落而丟棄她這個正妻孤枕難眠被人下人嗤笑。

瞥見紫蓮垂首不言了,李思虞怒氣更甚,疾步近至月荷的身旁,伸手就擰向紫蓮的手臂,怒目瞪著紫蓮。

但見,紫蓮唇角顫抖,麵上越發的蒼白,可她還是銀牙緊咬、不吭一聲。

“哈哈哈!好你個賤胚子,這般都能忍住,好,甚好。”一邊說著,李思虞終於鬆開了手指。

時怒時笑,她真個太可怕了。若非紫蓮親自嚐試李思虞的狠毒,她也隻能耳聞而未見真實了。今兒個紫蓮算是嚐到了李思虞的狠戾,反而讓紫蓮覺著李思虞這是“失心瘋”沒兩樣了。隻是李思虞藏匿的好,一直不被人發現而已。

蓮步緩緩,李思虞離開摘星院踅去昌平院,穿過月洞門,一直往裏走,趕到墨香齋,推門而入。眸光清冽,這裏是公子常來攻書之地,即使公子搬去摘星院後,他也常常來此。

紫蓮忍著劇痛,吐納一番,也一邊隨李思虞趕來。

“紫蓮,你說,公子曾經教過昭婉寫字,卻從未教過我。你知道,我的字雖寫的好看,但與公子可有霄壤之別,他一點心思都不願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怨我與他大哥曾經……可我也沒辦法呀!高賦若要聽我的話,留在府上哪會命喪疆場,而現在我也必然是為人娘親的人了。相夫教子豈不快哉?老爺、夫人念我出身高貴,又把我與了高籬,本來就是他兄弟二人,我委身與誰都是高家的媳婦,都可為高家開枝散葉,可公子這般厭棄我,怎能怪我呢?”一邊說著,李思虞啜泣不歇,恢複了往日的幾分悲憐惹人痛惜。

雖對李思虞的陰晴不定感到忌憚,但紫蓮也知道自個是她的丫鬟了就該處處替主子分憂。“少奶奶,公子心中著實喜歡顧昭婉,與您是不是完璧之人毫無關係。”

“你這麽肯定?”李思虞並未再次爆裂,而是和溫地問她。

紫蓮頷首。“奴婢肯定!少奶奶,曾經二公子流連花街柳巷已不是什麽秘密了。您想想,他還會在乎您是不是完璧之人嗎?您先前作為他的大嫂,如今又是老爺、夫人安排做了他的妻子,按說應該為了高家他早該與您圓房,就連小翠也早該一邊寵愛了的。可他不僅對您疏離,對小翠也是不聞不問,隻因他變了,心中隻有顧昭婉一個女子。”

李思虞眸光漂浮,蹙眉思索,雖然她心中明晰,可她始終不願接受。公子屬意昭婉不假,但她從未阻礙公子求娶昭婉呀!甚者亦願接受昭婉與她一般不分大小皆做公子的正妻,這都無法挽留公子的心,難不成真的非要將現在是公子的正妻給趕走,昭婉才肯嫁過來嗎?

是啊!他愛慕昭婉,隻想與她長相廝守。然,昭婉也過於貞烈,這般下去,若得不到公子的人,遲早自個會被公子掃地出門的。那時,公子必然可以稱心迎娶他心中最愛慕的顧昭婉了。

身子一怔,李思虞麵無表情,愣愣地深思淵沉。

“少奶奶,您別想太多,為今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您得幫助公子早日得到顧昭婉的人,而後逼她就範,早些嫁與公子,這般您就可以與她共享公子的情愛了。若僵持幾年下來,老爺將高家的家業全權轉交給公子的話,那時公子恐怕會對您更加的不利。除此……”紫蓮沒再續說下去。

“除此什麽?”李思虞需要紫蓮為她籌謀,因著她現在已經六神無主了。

“顧昭婉歿去,從此再無此人,公子傷心一些時日,他還是會回到您的身邊,那時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紫蓮冷冷地說出。

“什麽?”李思虞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的話。碧秀心術不正被她毒死,這回又來了個紫蓮,以為是個乖順的丫鬟,豈料她竟能說出這些令人悚然的話來。

紫蓮垂首,肅艾又道:“顧昭婉不死,公子永遠無法回心轉意,想必少奶奶也應該知道的。”

李思虞眯萋著雙目瞧著不敢看她的紫蓮,心中又次奔湧出熱血沸騰,這股熱血有殺人的激昂。但李思虞想殺的人不是顧昭婉,而是身旁這位新來的大丫鬟。

……

十日後,椒城。“秋娘姐姐,當初我也沒想到公子會如此癡情,唉!要知道就該早些告訴他真相的。”黎伊伊與徐秋娘在顧府廊道裏信步說話。

徐秋娘頷首,一邊走著,一邊唉聲歎氣。“本來也沒甚要緊的,我先夫不也是三妻四妾的嗎?哪個高門大戶的公子哥不都娶幾房姨娘呢?可昭婉這脾性,堅毅的無法勸導。非得堅持一夫一妻,妹妹你說我到底能怪誰呢?若說高籬對昭婉無情無義,可他為了昭婉對妻妾碰都不碰,一門心思就想娶昭婉。”

“是啊!公子沒法子呀!可昭婉妹妹也沒錯,她的逸想並不為過,高老爺與華夫人不就是公子與昭婉的垂範嗎?如今高家並不安生,五日前,雙福密函來說一庶人受人指使跑到王禦史那檢舉了高老爺與宋知府有理不清的勾結。幸得王禦史庇護,否則呈去四王爺那必定對高家極其不利。奈何,幕後指使之人姓何名誰無跡可尋,高家風口浪尖不設法轉嫁危機便無法平息。遂,高家亦派人喬裝打扮送去四王爺那有關古家私造錢銀一事,逼迫四王爺小心處置。而況,高家疑惑欲對付高家之幕後人極有可能就是古家,因著周管家背叛古家所致。”黎伊伊說著,又是搖頭。

“私造銀錢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準會被滿門抄斬。若真是這樣,四王爺一定會小心應付的。”徐秋娘說罷,又想了想道:“伊伊妹妹,以我看還是將昭婉的行蹤告知公子吧!也好讓他早日找到昭婉一道回來,萬一高家出什麽景況,公子也能替高老爺分擔一些。”

“嗯!”黎伊伊頷首。“我這就飛鴿傳書給高籬。”

兩日後,徽州,那處是高籬與昭婉墜下斷崖的洞穴裏。三名高府暗衛與高籬飛身上馬。因著高籬才接到黎伊伊的飛鴿傳書。信函中說明昭婉為了查探清楚師妹羅霜降之死因,當日離開玉竹居後就趕去了京城,到現在都還留在京城查找幕後真凶。可能她已經查出了些端倪,公子若想再見昭婉,就去京畿郊外原先她那被毀掉的舊屋。那裏的兩間新茅舍裏,就是昭婉的落身之處。

策馬揚鞭,繞過小道,穿破林密,而後一路便往京城趕去。高籬帶著全部的情意隻為再見昭婉一麵,而後便想著與她拋開所有雜念,做一對隱市的鴛鴦。

十日後,京畿郊外,羅招舊居之所處,果然如同黎伊伊信函中所說,在被丁二爺燒毀的原址修葺出兩間茅屋。雖然極其簡陋,但昭婉的過往經曆,料必她不會計較。

茅屋沒上鎖,高籬輕輕便推開。入目之處除了一張床榻便一無所有。

他看不出這間茅屋內還有何物什算是值錢的,仿佛就是個要飯的避身之漏屋。

心中有些絞痛,對昭婉如此折磨她自己高籬實在看不下去。那位絕色美人怎會在這般簡陋的居屋裏一待就是兩個月呢?

“公子,此處真的是顧教頭待的地方嗎?”一名暗衛簡直瞧不下去。

高籬茫然,深吸一口氣。“興許是吧?興許也不是,我也不知道!”

暗衛沒再多言,隻默默地佇立公子身旁,聽候差遣。

“再找找,務必尋獲顧昭婉的行蹤,我要勸她回去。”高籬說罷,一揮手,令三名暗衛退下。

坐在床沿邊,他淚流滿麵,手觸到粗布薄被更加令他難以自製,男兒淚簌簌而下。

“昭婉,你因何如此折磨自己啊?為何不能與我一道隱市呢?起碼再苦再累我都會陪在你身旁呀!”他一邊哭一邊自言自語。

餿黴之味陣陣,簡直令人作嘔。推開門窗,搏膺歎息。“昭婉啊!你好傻,高籬心中隻有你一人,又怎會因你離開就和思虞、小翠生出情愫呢?難道你以為我是那般薄幸之人嗎?”

自說自話,高籬始終不願離開餿黴的茅屋,他要等,等昭婉歸來好生問問她為何要受這些苦?

嗅了嗅粗布衾被,想尋得一絲昭婉的氣息,如此,就算再難以入鼻,高籬都不覺得難聞。

一會兒坐在床榻邊沿,一會兒又佇立屋內,蹴踏來回,唉聲歎氣。

“我當是賊進了我的家呢?原來是堂堂玉湘城第一巨賈高家的公子哥呀!”進屋之人突兀說話。

高籬正冥思入淵,被說話之人給驚擾,他登時回麵,眸光瞧向那人。

熟悉的麵孔,令高籬厭惡的真正賊人。他不是別人,正是被自己徒弟砍去左臂的羅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