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馬麝與麝香——青藏高原動物傳奇之五

在昆侖山旅遊探險中,馬麝,是我最希望見到的動物之一。

馬麝,是麝的一種。

麝,又稱為麝獐、香獐。除了馬麝外,另外還有林麝、原麝、黑麝和喜馬拉雅麝4個種類。馬麝和原麝,是麝中個體最大的兩個品種。

昆侖山裏的馬麝,也有人稱其為“高山麝”或“高原麝”。這是因為它常年喜歡,活躍棲息在海拔2500米——5000米以上的高山高原地帶而得名。

在沒有進昆侖山旅遊探險之前,我所看到的麝,不是在畫書裏,就是在電影裏,從沒有見到過真正的麝。

我之所以喜歡麝,想見到麝,是源自兒時的一些往事和記憶。

小時候,為了生活,我12歲時,曾拜師學藝種過兩年瓜。

教我種瓜的師傅姓張,山東菏澤人。他老家遭水災,拖兒帶女,背井離鄉,逃荒到我們村莊。也真是應了古人的那句老話:“天下餓不死手藝人”。張師傅憑借一手種瓜的好技術,在我們村莊包地種瓜。他種的瓜又大又甜,很受食客們的歡迎,常常是瓜熟後還沒有拉到集市上去賣,一開園,就被顧客們在地頭一搶而光。

張師傅瓜種的好,人厚道、品行也好,很受左鄰右舍的愛戴,在我們村莊漸漸站住了腳。後來,他們全家老小6口人,也都在我們村莊落了戶。

張師傅教我種瓜的第一課,就是給我講麝香對瓜田的危害,如何防止有人帶麝香進瓜田,影響瓜的生長,造成瓜減產。

麝,產麝香。麝香香味濃鬱,是十分名貴的香料,同時也是一種極其難得珍貴的藥材。麝香在香料工業和醫藥工業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和作用。

人稱麝香是“軟黃金”,在市場上每克麝香的價格,要比黃金貴出許多。

公麝產麝香,而母麝不產。麝香是公麝腹部肚臍和**之間的腺囊中產生和貯存的一種分泌物,生物學上稱其為“外激素”。

麝是一種食草反芻性動物,白天常喜歡小憩。尤其在無風、天氣晴好的時候,它很喜歡躺在朝陽的山坡上曬太陽。

人們傳說,在曬太陽時,麝常常把自己腹部肚臍與**之間的腺囊張開。它的腺囊裏分泌出一種散發著奇異香味的**,吸引螞蟻、地牛、飛蛾等各種各樣的昆蟲,爭先恐後前來吸吮,甚至還有螞蝗、蜈蚣和小蛇。要不了多一會兒,腺囊裏就擠滿了各種各樣的昆蟲。這時,它將腺囊口閉合,昆蟲們就留到它的腺囊裏出不去了。經過腺囊分泌物的中和、物化,天長日久,最後就變成了很是稀缺、彌足珍貴的麝香。

我曾在昆侖山下阿爾頓曲克草原我的忘年交好朋友——哈薩克獵人霍加庫勒老爹家裏看到過麝香。成熟的麝香呈咖啡色,晾幹後為深褐色,其形狀多呈粉末狀,也有的為顆粒狀、皮膜狀和油脂狀。

霍加庫勒老爹對我說,一隻成年的雄麝每年可產麝香約50克左右。他告訴我,沒有經過加工的“生麝香”,一定不能用鼻子去聞。因為沒有經過加工的生麝香裏,有一種人肉眼看不見的線蟲,可通過鼻孔,進入人的大腦,使人患腦病和癲癇。他還特別囑咐我,無論是否加工過的麝香,都不能長期帶在身上。如果長時間帶在身上,麝香的香氣可穿透衣服和皮膚,深入人的骨髓,容易使人患失眠、狂躁、憂鬱、神經衰弱等多種表象和症狀不明的怪病。

聽了這些,使我猛然想起,我的兩名身體高大壯實、在部隊籃球隊打主力的廣東籍戰友肥佬和高佬。在青海格爾木轉業時,因他們家在南方,用不著部隊在高原上所發放的皮帽、皮手套、皮大衣和大頭毛皮鞋,而悄悄拿著這些物品,到部隊附近的牧區與牧民們換麝香。轉業回到家鄉後不久,他們二人先後都得了一種不明真相的怪病。家人帶著他們輾轉廣州、上海、北京等地,跑了許多大醫院,找了許多名醫,直到半年後,兩人先後去世,都沒有查出確切的病因。

我想,他們兩人的得病,說不準與麝香有一定的關係。他們可能出於好奇,用鼻子直接聞了生麝香,感染了生麝香裏的線蟲而得病。在求醫治病過程中,他們兩人又都忽略了聞麝香一事,沒有告訴醫生,使醫生始終查不出確切的病因,無法有效對症治療。最後,他們在不明不白中,因體力漸漸不支和各種髒器慢慢衰竭,而默默死去。

當然,以上隻是我個人的一種猜想。在這裏寫出來,為那些有條件、有可能接觸到麝香的朋友提個醒,供參考。

麝香是一種在緊急時刻,能起死回生、救人性命、十分難得、彌足珍貴的藥材。據《本草綱目》記載,麝香進入我國藥典,已有兩千多年的曆史。麝香的藥力具有很強的穿透力,能通諸竅、開經絡、透肌骨,主治風痰、傷寒、瘟疫、暑濕、燥火、氣滯、瘡傷、眼疾等多種疾病;特別對治療中風、腦炎和疏通心血管栓堵,是不可多得的特效良藥。

麝香除了是高級香料和治病良藥外,它濃鬱的香氣對瓜果生長,有著很大的傷害力。小時候,我曾聽教我種瓜的張師傅和一些老瓜農和果農們說,在瓜果開花和坐瓜、坐果的季節,隻要帶著麝香在瓜田和果園裏走一遍,瓜田和果園最少要減產一半;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導致瓜蔓枯萎死亡、果花提前敗落,整個瓜田和果園一季絕收。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張師傅曾告訴我,過去,一些瓜農果農之間,為瓜果的價格、為爭客戶,相互競爭,由此而產生摩擦和矛盾。個別一些種瓜植果技術差、吃苦精神不強、在競爭中失利、品德和心眼不好的人,不是在主觀和自身上找原因、找差距,在提高瓜果種植技術上下功夫,而是一味強調客觀原因,把自己生意上的失敗,遷怒歸咎於競爭中取勝的對手,常常把那些吃苦耐勞、種植技術精益求精的瓜農果農,視作是自己的敵人,眼紅、嫉妒、心生惡念,打起害人的歪主意。在瓜果開花、坐瓜、結果的時節,在無風的夜裏,偷偷地帶著麝香,到對方的瓜田和果園裏走一遍,致使其瓜花果花提前凋謝,造成無法坐瓜、坐果。已經坐上的瓜果,或蒂落、或腐爛、或成為永遠長不大的“老生瓜”和“老生果”。

為了防止和減少麝香對瓜田果園的危害,我們家鄉的一些瓜農和果農用祖輩人傳下來的老辦法——在瓜田和果園的地頭、地尾和四周,種上鄉下女孩子常用來染指甲的指甲草。

究竟指甲草裏含有什麽成分,在抵禦麝香對瓜田和果園的危害中,能起到什麽樣的防護作用?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找到確切的科學答案。但,當時在我們家鄉的瓜農和果農們中,大都是這樣做的。

聽張師傅和一些瓜農和果農們,經常談論麝和麝香。想認識麝和麝香,成了我兒時的一個強烈願望。

我特別想認識麝,它到底長得是個什麽模樣的動物;想看到麝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怎麽有那麽大的威力,裝在身上的衣袋裏,在瓜田和果園裏走一遍,瓜花和果花就謝落,就不結果結瓜了……

這是麝和麝香,最初在我的心靈上,打下的一個深深的烙印。

後來,我上學,參軍,離開故鄉,走向遠方,浪跡天涯。直到我隨部隊開赴青藏高原,駐紮在昆侖山下後,才有了卻這個心願的條件和機會。

當時,我在部隊團政治處任書記——就是秘書角色,連級職務。我所主管的工作中,其中有一項重要工作,是與地方政府聯手,開展軍民共建和擁政愛民活動。

在與地方政府開展軍民共建和擁政愛民活動中,我有幸認識了住在昆侖山下阿爾頓曲克草原上的“擁軍模範”、哈薩克老獵人霍加庫勒。

霍加庫勒是那阿爾頓曲克草原一帶非常有名的獵人。他年輕時,曾因避難,在昆侖山裏打過三年獵。他熟悉昆侖山、熟悉高原上的各種動物,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指頭一樣。獵麝獲取麝香,是他每年一項非常重要的經濟收入。

在這裏,我要說的是,霍加庫勒是獵人,以狩獵為生。但他按需獵取,從不無節製的濫捕濫殺。他是屬於那類最早覺悟、最早明白——愛護環境,就是愛護人類自己的家園;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人類朋友道理的那一類獵人。

說起來,有些人也許不大相信,霍加庫勒獲取麝香,但他從不獵殺麝,而是撿拾麝自己剔除的“遺香”。

經營過中藥材的人都知道,麝香一般分為三等:第一等是生香,就是人們通稱的“遺香”。這種麝香,是麝自己從腹部的腺囊裏剔除出來的,極其難得,彌足珍貴,價同明珠。

其次是“臍香”,就是獵殺麝後,在麝臍部旁邊腺囊裏所取得的麝香。

第三等是“心結香”,是麝被雪豹、猞猁、野狼、棕熊等大型猛獸追殺,驚慌失措,在奔逃中累死或墜落山崖等非正常死亡後,所得到的麝香。因為麝受到極度驚嚇和逃跑過度勞累,常常會使心髒破裂,血淹脾腎,流入肚臍旁邊的腺囊。這樣的麝香中常夾雜有血塊,一般禁止入藥,隻能當香料使用,是麝香中質量最次的一種。

麝香珍貴,但非常難得。高原上許多獵人曾對我說,麝是一種很有靈性的動物,它知道,人們獵殺它們,大都是為了割取它們身上腺囊裏的麝香。因此,獵麝取香,必須要一槍將麝擊斃。如果不能一槍斃命,麝受傷後,常常會忍受著疼痛,掙紮著用嘴把自己腺囊裏的麝香咬出吞下。

霍加庫勒老爹大半輩子以狩獵為生,他非常了解熟悉麝的習性。他告訴我,每到冬天,麝腹部腺囊裏的香已經填滿。到了第二年開春,麝常因腺囊裏香滿而引起腹部不適和脹疼。每到這時,麝就會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自己用爪子把腺囊裏的香,全部剔除出來,然後用屎尿覆蓋。

這種“遺香”的香味濃烈程度和藥力非常大。據霍加庫勒老爹說,撿拾“遺香”時,他看到“遺香”周圍的沙土,常常被麝香熏得都有點焦黃,四周的草木枯萎、不再生長。試想,如果帶著這樣的麝香,在花蕾初開的瓜田和果園裏走一遭,那對瓜花果花的摧殘和危害,是可想而知的。

我曾訪問過草原上的一些獵人,他們說麝的“遺香”,是很難撿到的,那可真是“千年等一回”。

我曾問霍加庫勒老爹,他是如何找到麝丟棄的麝香的?

“尋找撿拾到‘遺香’,要靠運氣,更要靠技術,靠對麝習性的熟悉和了解。”他說。其餘的,他不再往下講了。我知道,這是他職業和賴以生存的重要秘密,是輕易不會向外人透露的,也就不再追問為難他了。

霍加庫勒老爹曾留下話,在適當的時候,他要向我講述和傳授尋找撿拾麝“遺香”的秘密和技術。可萬萬沒有想到,我的調動命令來的太突然了,我們當時分手太過於匆忙,他沒有時間、也來不及,把這項神秘的技術傳授給我。

霍加庫勒老爹獲取的麝香質量好,貨真價實,在市場上有很高的信譽。他的每一個麝香的收購價格,比別人的高一倍還要多。許多藥商,以能收購到他的麝香而為榮。有的藥商不辭勞苦、遠路迢迢、親自找上門來,開出比市場高出許多的價格,想買霍加庫勒老爹獲取的麝香,可他從不動心。這是因為,他和西寧一個姓宋的藥商,簽訂有長期麝香收購合同。多年來,總是姓宋的藥商定期到草原,來找他收購麝香。霍加庫勒老爹也很信守合同,從不與其它藥商進行麝香交易。

一次,我到霍加庫勒老爹家做客,曾碰見過那位姓宋的藥商。

姓宋的藥商告訴我,他所收購霍加庫勒老爹的麝香,不是在他自己開的藥店裏出售。他是受北京同仁堂大藥鋪的委托,專門前來收購霍加庫勒老爹獲取的麝香。

他還告訴我,從他爺爺開中藥鋪那一輩起,他家就與北京同仁堂建立藥材生意夥伴關係,已經快有一百年的曆史了。他與霍加庫勒老爹簽訂的麝香收購合同,也是他代替同仁堂與霍加庫勒老爹簽訂的。另外,他與同仁堂也簽有合同,合同中規定他代同仁堂所收購霍加庫勒老爹的麝香,一個都不得私自留用,必須全部上交同仁堂。如有發現他私自留用,將會受到重罰,甚至解除近百年來與他們家連續三代人建立起來的生意夥伴關係。

“信譽,是生意人的生命。”姓宋的藥材商說,“如果我違反合同,私自留用所收購霍加庫勒的麝香,一旦被同仁堂人員查出來,那將是自毀信譽,自堵財路,經濟和信譽將會受到雙重打擊,那損失可就大了。”

他接著告訴我,在經濟收入上,同仁堂一點都沒有虧待他。因有財大氣粗、實力雄厚的同仁堂做後盾,他收取霍加庫勒老爹的麝香,是在沒有任何市場風險的情況下進行交易的。他所掙得的部分,是青海與北京之間的市場差價。因為商業保密的原因,他沒有具體告訴我每個麝香的金額數字,隻對我說,他所得的這部分利潤很是豐厚,收入也非常可觀。

多年後,我從部隊轉業,到北京一家報社工作,後來又到一家知名網站擔任新聞副總監。我曾有機會到同仁堂采訪。采訪中,提起青海昆侖山下阿爾頓曲草原克哈薩克老獵人霍加庫勒的麝香,同仁堂的一些老藥師仍依稀記得,讚口不絕,稱讚說:

“那麝香的質量、藥力,比一般的麝香要高出許多,是極品中的極品,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老藥師們接著無不遺憾地說:“現在,很難再見到那樣的極品麝香了。”

這是後話。

由於高原缺氧,我氣喘籲籲,奮力爬上一個山坡,突然聞到一股濃厚而奇異的香味。我立刻辨別出,這是麝香的香味。進昆侖山之前,在霍加庫勒老爹家裏,他教我辨認真假麝香時,我曾聞到過這種香味,記憶特別深刻。

我立刻警惕起來,意識到一隻公麝剛剛從這裏經過,或者就藏在附近。

我迅速找好隱蔽處,架起望遠鏡,對山野進行地毯式搜索。基本上沒有費多大的勁,我在前麵一個小山窪的陰涼處,發現兩隻昆侖山馬麝——一頭公麝和一頭母麝。它們正臥在山的陰涼處,進行休息和反芻。

馬麝是麝類中體型最大的一種。雄性一般體長在80——90公分左右,體重大約在14——16千克左右;雌性在體型和體重上,要比雄性略微小一些、輕一些。馬麝雌、雄均無角。

馬麝的頭形狹長,吻尖,耳大。它的後腿比前腿長約三分之一,故臀高大於肩高。腳具四趾,側趾很發達,抓地力強,善於攀岩和奔跑。雄馬麝有發達的月牙狀上犬齒,向下伸出唇外;腹部具有特殊的麝香腺囊;尾短而粗,**,其上腺體發達,尖端有一小束棕褐色的毛。雌馬麝腹部無麝香腺囊,有一對**;上犬齒小,未露出唇外;尾纖細;無腺體。

馬麝頭部毛色為灰棕色,鼻端無毛,黑色,耳背即周緣為黃棕色,耳尖稍暗;背部毛色多為沙黃褐色或灰褐色,臀部為棕褐色。其頸部和背上有較寬的暗褐色斑塊,上有多行的棕色斑點,腰部及臀部兩側的斑點較為明顯而密集,無清晰的行次。背毛粗而脆,呈波浪式彎曲,基部淺灰色,向上漸轉淡褐,僅尖端外有橘黃色環,尖端為褐色。腹部、腋下毛細長而柔韌。你可千萬別小看大自然這點小小的進化,對馬麝卻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冬季,朔風勁吹,滴水成冰,馬麝棲息臥冰爬雪時,對肌膚和腹部能起到保暖作用;夏天,在太陽曬得滾燙的岩石和砂土上臥地小憩反芻,能起到隔熱和防止肌膚燙傷。

6月,正是公馬麝泌香的旺盛期。我想,剛才那四處飄散的濃鬱的麝香香味,可能就是這頭公馬麝留下來的。它是用氣味在求愛,吸引過往母馬麝的注意和留步。

在對馬麝的跟蹤觀察中,我發現馬麝白天一般多靜臥在灌木叢下或山崖僻靜陰涼處休息和反芻,喜歡在拂曉或黃昏後活動,喜食新生的草葉、地衣、苔蘚等。馬麝生性好靜,膽小多疑,警惕性很高。它憑借靈敏發達的聽覺和嗅覺,一般都能提前覺察到猞猁、狼、金雕等天敵的侵害。當危險逼近時,它能迅速隱藏或逃離險境。

昆侖山馬麝和其它麝一樣,每年的12月至翌年的1月****,懷孕期半年,夏初產仔,每胎1至2仔,也有生3胎的,但十分罕見。幼麝,一歲半即可達到性成熟。

在高原動物中,馬麝與藏羚羊、藏原羚、盤羊、藏野驢等,是食物鏈最末端的幾種食草動物之一。雪豹、猞猁、野狼、金雕等猛獸猛禽,都是它的天敵。就連身體比它矮小許多的狐狸、豹貓、兔猻等食肉動物,有時候也不放過它們,常常殘忍地將其仔麝活活咬死、吃掉。

平時,馬麝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它行動靈活,迅速而敏捷,喜歡攀登山崖峭壁,常以居高而躲避敵害。馬麝喜愛跳躍,它有一項特殊的逃生技能,不用加速助跑,原地就能起跳過2米高的障礙物、跨越5米寬的溝壑。

與其它麝一樣,昆侖山馬麝也有自己的領地。雄馬麝利用自己發達的尾腺,將分泌物塗抹在草叢、灌木、岩石上,對自己的領地進行標記,警告其它同類不得侵犯。

馬麝生活很有規律,也很會享受生活。夏季,它們登上高山避暑;每當到了秋天或接近冬天,天氣漸漸寒冷,它們會下到海拔較低的山野草甸越冬。馬麝的活動常循一定路線,來去隻走自己踩出來的熟悉的小徑,不是在天敵追殺、慌不擇路逃命的緊急時刻,很少走自己不熟悉的路徑,更很少在陌生的環境裏作過多的停留。

馬麝還是個很講衛生的動物,棲息臥處和便溺地分開,均有固定的場所。通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它甚至連蹭尾巴的岩石、灌木叢,都有固定的地方。我曾在望遠鏡裏觀察到,雄馬麝一連多日,都在同一塊突出的山石上和同一叢紅柳上,蹭自己的尾巴,塗抹尾腺的分泌物。

人常說故土難離。馬麝是個戀巢性很強的動物。不論雄雌馬麝,都非常戀家,戀自己已經熟悉和住習慣了的老巢。它們棲息在某一地域,對周圍的環境熟悉了,輕易不肯放棄和離開,即使受到雪豹、猞猁、狼、兔猻等天敵的追捕獵殺,被迫逃走,也往往不久就會重返故地。高原上的獵人們都說,馬麝是“舍命不舍山”。這是馬麝的特性,也是它的一個致命的弱點,常常給它帶來殺身之禍。

高原上的猞猁和狼,就牢牢地掌握和記住了馬麝的這個特性,經常對馬麝進行伏擊和獵殺。在昆侖山旅遊探險中,我曾親眼看到過,一隻猞猁對一頭公馬麝進行獵殺。起初,公馬麝提前發現來襲的猞猁,僥幸逃走。猞猁沒有追擊逃走的公馬麝,而是在公馬麝的巢穴附近悄悄地潛伏下來。整整5天中,猞猁怕暴露自己,不吃不喝,忍受著風吹日曬和饑餓,一直靜靜地耐心等待公馬麝的歸來。

猞猁的功夫沒有白費,在第6天的時候,公馬麝終於歸來了。

那是昆侖山夏日一個陽光普照、微風習習的早晨,被迫逃離家園、在外流浪多日的公馬麝,從南麵的山坡上翻越下來,悄悄地朝它曾住過的老巢穴走來。公馬麝的警惕性非常高,它走走停停,一會兒躍上山坡高處,朝四下裏仔細瞭望;一會兒抬頭用鼻子朝空中使勁地嗅。根據我對馬麝知識粗淺的了解和掌握,我猜想,這是馬麝在嗅空氣中是否有雪豹、猞猁、野狼等猛獸的氣味。

我在高倍高清望遠鏡裏看到,公馬麝就這樣小心翼翼,一步一停頓,一步一張望,一點一點慢慢移動,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熟悉的、住慣了的巢穴悄然靠近。它竟絲毫沒有發現潛伏在巢穴附近的猞猁,更沒有覺察到死亡的陰影正向它悄悄逼近。

就在公馬麝走近巢穴,還沒有來得及認真看一眼自己別離多日的家,為自己的歸來慶賀一下,忍饑挨餓靜候它多日的猞猁,這時從紅柳叢後麵一躍而出,如同閃電一般,非常準確地撲在了公馬麝的背上,張嘴一口咬住了公馬麝的脖子。猞猁鋒利的牙齒,咬斷公馬麝脖頸骨頭“哢嚓”的清脆響聲,我在百米之外,都聽得很是清楚。

就這樣,公馬麝到家還沒有顧上喘一口氣,還沒有來得及環顧一下它離開多日的家,就香消魂散、成了饑腸轆轆猞猁口中的美餐。

當時,令我大惑不解的是,馬麝有銳利的視覺、靈敏的聽覺和嗅覺,它又是那樣的警惕和小心,怎麽就沒有發現潛伏的猞猁呢?沒有逃脫被獵殺的厄運?

這是為什麽?

我一時無法找到確切答案。

結束昆侖山旅遊探險後,我曾帶著這些疑問,請教哈薩克獵人霍加庫勒老爹。他詳細詢問了我,那天公馬麝遇害時的天氣、風向等詳細情況後,略思了下說:

“公馬麝一定是犯了一個很小的、但卻是致命的錯誤。”

“公馬麝犯了一個什麽樣的錯誤?”我追問。

“公馬麝粗心大意了,”霍加庫勒老爹說:“它忽視了風向。它一定是與風從同一個方向走來,一直處在上風頭。風把它的體味和信息,源源不斷地傳遞給潛伏在處在下風口的猞猁,而它卻嗅不到猞猁的氣味,發現不了猞猁,最後葬身猞猁之口。”

我仔細查閱了公馬麝遇害那天野外考察日記,霍加庫勒老爹的判斷沒有錯,那天早上刮得是南風。公馬麝也是從南山坡上走下來的,而它的巢穴和潛伏的猞猁在北邊,正好處在下風口。

蟻穴毀大堤,小過鑄大錯。公馬麝僅僅一時疏忽沒有注意風向,最後導致自己丟掉性命。公馬麝的悲劇,值得我們人類驚醒和反思!古往今來,在人生的漫漫長旅中,曾有多少蓋世的英雄豪傑,往往就是因為一些不為人所注意的小疏忽,最後導致事業中斷,人生毀滅,悔恨終生。在詭秘漫漫的曆史長河中,也曾發生過,因少打一個釘子,壞了一隻馬蹄,折了一匹戰馬,死了一位信使,最後因信沒有及時送到,而輸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國家……

公馬麝被猞猁獵殺的那一整天,我心裏一直很不是個滋味,為公馬麝的死而深深地惋惜。

但我後來靜下心來回頭一想,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是大自然不二的法則。再者,這也僅僅是動物間能量的轉移,把處在生物鏈下端馬麝的能量,轉移給上端、生命力更強的猞猁而已。

想到這些,我的心情也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在世界上,我國是野生麝的主要分布國,據統計,麝的數量和麝香產量均約占世界的70%。這是大自然對我們的青睞和恩賜。

據有關部門統計,20世紀60年代,我國麝的數量大約估計在300萬隻;到90年代估計約為50~100萬隻左右。

由於偷獵和麝香走私現象日益嚴重,其資源受到了極大的破壞。根據各方麵數據分析,目前我國麝的資源總量,已縮減到50萬隻左右,其中馬麝僅有2.8萬隻左右,也許實際要少於這個數字。

我國麝的擁有量和天然麝香資源形勢不容樂觀,已處於極為嚴重的狀況。麝,這個古老的物種,已在慢慢走向麵臨滅絕的危險境地。如果珍貴無價的天然麝香資源枯竭,許多醫治疑難雜症的經典中藥就無法配製,那將是人類的一大損失、一場災難。

為了保證麝種群的生存、繁衍、發展和麝香的持續利用,國家已經采取了一係列行之有效的措施——

加強野生麝的保護力度,將野生麝的保護級別,由原來的二級提升為一級,以加大對偷獵野生麝和麝香走私的打擊力度;在野生麝分布密度較高的地區,建立麝的重點自然保護區,使其成為資源恢複的擴散源和高品質種麝交流的基因庫;組織科研人員,加快麝的人工飼養和活體取香的技術研究,盡量保護和減少對野生麝的捕殺。

全國正在對現有的人工養麝場進行一次全麵清查,製定規範,扶優劣汰,促進人工養麝,向產業化、規模化發展,以大幅度提高人工養麝的技術水平和麝香產量。同時,結合國家西部大開發戰略,已經有計劃地在西部一些自然條件允許、適合野生麝生長的地區,建立大規模麝圍欄放養基地。這樣,既促進了養麝取香事業壯大發展,又為西部的經濟發展注入一股新的活力,開辟了一條新的財路。

加強麝香的統購統銷管理,堅決杜絕麝香的走私。國家有關部門正在著手,對國內所有含麝香產品進行全麵登記,按照急救、治療、保健和其它合理的標準,確定可使用天然麝香的產品,並開展麝香原料和含麝香產品的標記技術和可行性的研究工作,以保證產品中麝香來源的確定性及有關管理措施的可操作性。加強對國內麝香的生產和經營利用單位進行規範管理,根據野生麝香、家養麝香、人工合成麝香的資源、生產和使用特點,確定有區別的、合理的經營體係和使用範圍,並大力鼓勵有關企業直接參與麝資源的保護、恢複和發展工作。

對麝和麝香,我還有一個深藏心底多年的願望,也在這裏寫出來,以饗讀者朋友——

十多年前,準確說是17年前。我的一位很有才華的記者同行朋友,在一次重大采訪中,由於連日采訪和加班加點趕寫稿子,過度勞累,在辦公室寫稿時突然昏倒,不省人事。大家七手八腳手,緊急行動,沒有絲毫的耽擱,立即將他就近送醫院進行緊急搶救。

送到醫院後,他的血壓、脈搏都非常脆弱,而且病情還在繼續惡化發展。沒過多久,急救室裏的心電監護儀上,他的血壓、脈搏基本上都沒有了,微弱的不能再微弱了。經過緊急會診後,主治大夫說他患的是心肌梗塞,而且是急性出血性心梗,病情很是嚴重。主治醫生當即下了病危通知書,要單位和家屬都要有個“思想準備”。

我和這位同事既是工作上的搭檔,又是無話不說、親如兄弟的同事加戰友。我們曾在一個部隊工作,又一塊轉業,後來又在同一家報社工作。工作中,我們相互幫助、相互協作,曾一起完成過多項上級交給的指令性重大采訪任務。可現在,他命懸一線,隨時都會離我們而去。麵對躺在重病室裏搶救的同事加戰友,我愛莫能助、束手無策,無能為力,什麽勁都使不上。當時,我的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和悲痛。

就在這時,我這位同事在中醫學院工作的哥哥聞訊帶著一位老中醫及時趕來了。

老中醫到來後,號了號患者的脈搏,翻了翻患者的眼皮,看了看患者的舌苔,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從中倒出三粒綠豆大小的藥丸。經醫院組織搶救的主治大夫同意,他將一粒藥丸給患者灌下,一粒壓在其舌頭下,一粒用手撚成粉末,用清油調勻後抹在患者的鼻孔處。

沒過一個時辰,奇跡出現了。在急診室的心電監護儀上,明顯地看到其血壓、脈搏在慢慢複蘇、提升,三個小時後漸漸趨於正常。經過一個星期的恢複性治療,我這位同行朋友痊愈出院。

17年過去了,我這位同事仍活躍在祖國的新聞戰線上。我們經常一塊外出采訪、寫稿。在青藏鐵路二期工程——格爾木至拉薩段修建中,我們倆結伴沿線采訪,曾六翻昆侖山,五上唐古拉,走遍了全線所有海拔5000米以上的工地……

當時,我曾專門悄悄地問過我同事的哥哥,老中醫給其弟弟用的是什麽藥?

他告訴我是中藥麝香丸。

我真沒有想到,麝香的藥效竟是這樣的神奇,有這樣大的起死回生之力。

當時,我就在心裏暗暗立下一個願望,等今後自己有了一定的經濟積累,等條件成熟後,專門成立一個野生麝保護誌願組織,為我國野生麝保護和利用天然麝香治病救人事業做出貢獻。

我在這裏寫出這一段題外的話,是想引起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對發展、保護我國野生麝資源和利用天然麝香治病救人事業,給予關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