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跑健將”藏野驢——青藏高原動物傳奇之九

西藏野驢,人們習慣簡稱為“藏野驢”,是國家一類保護動物,也是我此次進昆侖山旅遊探險,重點考察的高原動物之一。

目前,世界上尚存三種野驢。它們分別是非洲野驢,亞洲野驢和蒙古野驢。非洲野驢是如今已經廣布世界各地的家驢的祖先。有學者認為,亞洲野驢和蒙古野驢,是一個物種的兩個不同亞種。

據動物學家和考古學家們,經過長期不間斷的深入詳細考察後得出,在距今數萬年前地球上的最後一次冰期中,野驢家族遠比現在發達興旺得多,是我們這個星球上數量最為豐富的動物之一。這從北美洲以及整個歐亞大陸出土的那一時期大量的野驢化石,可以得到證明。

非洲野驢、以及生活在中亞至南亞次大陸北部的亞洲野驢,目前在野外的數量都已經非常稀少。隻有在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上,還有一些野驢存在。

曆史上,野驢在我國是一種分布較為廣泛的大型食草動物,新疆、內蒙古、甘肅、青海、西藏等地,都有它們活動的身影。

近百年來,由於自然條件和氣候條件的變化,造成草原的大麵積退化和減少,再加上人類活動能力的不斷加強,範圍不斷擴大,過度放牧和開墾草原,野驢們賴以生存的草原和生活棲息區域,更加越來越縮小。據國家有關部門統計調查,目前,甘肅和內蒙古兩地,僅有零星的野驢存活;要想看到成群的野驢,隻能在青藏高原的昆侖山、阿爾金山和新疆的卡拉麥裏山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才能見到。

我國動物學界對國內野驢進行了區分:把生活在內蒙古和新疆兩地的野驢,統稱為“蒙新野驢”;把生活在青藏高原昆侖山和阿爾金山地區的野驢,稱為“西藏野驢”。

蒙新野驢和西藏野驢,是兩個不同的品種。一個生活在低海拔的平原地區,一個生活在高寒缺氧的高海拔地帶,其科學研究價值雖各有所不同,但都非常珍貴,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奇蹄目野生動物研究數據和資料。

我進入昆侖山旅遊探險考察,眼看半個月都快過去了,可連個西藏野驢的影子,也沒有見到。我真害怕這次考察西藏野驢的計劃落空,留下一個遺憾。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全不費工夫。

大約是我進昆侖山旅遊探險考察的第17天,我騎著馬,牽著馱騾,在獵犬巴圖魯的引導護衛下,正在崎嶇坎坷、荒無路徑的山野中行進。

突然,我看到前麵的一座山穀中,騰起一股股沙土煙塵,傳來一陣陣短促而嘶啞的“噅噅”叫聲。

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是藏野驢的叫聲。在進昆侖山之前,我曾多次仔細聽過藏野驢叫聲的錄音。藏野驢的叫聲很像家驢,但遠沒有家驢的叫聲那樣洪亮、悠長。

後來,我曾就這個問題,向喜歡和研究藏野驢的專家朋友們請教。他們與我開玩笑地說,這可能是由於青藏高原海拔高、缺氧氣喘的緣故吧。我想,這雖然是句玩笑話,也許,其中也有一定的聯係和道理。

我立刻催馬,牽著馱騾,帶著獵犬巴圖魯,急忙向傳來藏野驢叫聲的山穀快速趕了過去。

登上一個高坡,我朝山穀裏望去,嘿,山穀中有一泓半個籃球場大小的水潭,那是夏季高山積雪和冰川融化後流下來的冰雪水與暴雨過後從四麵山上流下來的雨水積聚而成的,現在成了藏野驢們飲水的水源地。前來飲水的藏野驢還真不少,就像趕場一樣,一批喝飽水走了,另一批又來了,水潭邊藏野驢們摩肩接踵、來來往往,就像趕集一樣,很是熱鬧。

有的藏野驢剛剛從大漠或荒原深處、遠路迢迢辛苦跋涉趕來,可能遭受幹渴太久的折磨,好不容易見到救命的水源,情不自禁地快步奔跑起來;有的藏野驢已經喝飽了水,肚子漲得溜圓、溜圓,解了多日難以忍耐的幹渴,高興地在地上打滾、撒歡。

平時,這些藏野驢大部分時間,分布在不同的小群體中,隻有在每年的夏末秋初**時,才合成大群在一起。有的藏野驢,可能過去每年合大群時相互之間早已相識,結下了深厚友情。久別重逢,欣喜的心情難以言表,彼此用鼻子對聞,雙方用頭親熱地磨蹭,互相親昵地擦脖舔背,盡情愛撫、嬉戲。它們這是在用豐富的肢體語言,來增強相互之間的友誼,訴說分別日子中的思念之情。

一些情竇初開、精力旺盛、有勁沒處使的小野公驢們,相互之間較勁,在山穀中一圈一圈比賽賽跑,跑得性起時,仰天一陣大聲嘶鳴。剛才,我在遠處看到山穀中升起的股股沙土煙塵,和聽到的陣陣驢叫聲,大多是這些小家夥們折騰和製造出來的。

我迅速在山頭上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紮營安寨,架起高倍高清望遠鏡,對這些藏野驢們進行仔細觀察和了解。

通過高倍高清望遠鏡,我清晰地看到,與家驢比起來,藏野驢的頭顱碩大、短而寬,吻部稍圓鈍,耳殼普遍要比家驢長,超過170毫米。藏野驢頭部的鬣鬃短而直,尾鬃生於尾後半段或距尾端三分之一處;吻部毛色呈乳白色,體背呈棕色略帶黑色,脅毛顏色較深,多為深棕色,自肩部頸鬣的後端沿背脊至尾部,有一條棕褐色或黑褐色的脊紋,俗稱"背絨";肩胛部外側各有一條明顯的褐色條紋,肩後側麵具典型的白色楔形斑,此斑的前腹角呈弧形,腹部及四肢內側呈白色,腹部的淡色區域明顯向體側擴展,四肢外側呈淡棕色,臂部的白色與周圍的體色相混合,而無明顯的界限。藏野驢不分公驢、母驢,前肢內側均有圓形胼胝體,俗稱“夜眼”;其蹄子較窄而高,顯得很是矯健有力。

成年的藏野驢全身毛色以紅棕色為主,耳尖、背部脊線、鬃毛和尾尖較深,吻端上方、頸下、胸部、腹部、四肢等處為乳白色,與軀幹兩側顏色界線分明。未成年的小藏野驢毛色為土黃色,顏色較深,絨毛很長,直到第二年夏天換毛後,毛色才與成年的藏野驢一樣。

我大概目測了一下,成年的藏野驢,一般體長可達2米多,肩高在1.3米左右,體重大約在300至400千克左右;四肢較粗,從體型外觀看起來,要比起家養的毛驢精神、威武、矯健許多。

藏野驢一般棲居於海拔3600至5400米的高原地帶。它和所有的馬科類動物一樣,喜歡群居,集體覓食、飲水、嬉戲等活動。它們對日曬、寒冷、風雪和惡劣的氣候環境和自然環境,均具有極強的忍耐力和適應力。

平時,藏野驢一般多為五六頭組成的小群,大的群體在數十頭左右,也有個別數量達上百頭的大群體,但這種大的集群多在**季節或冬季,平常很是少見。藏野驢數量的多少、集群的大小,主要取決於棲息地區域內草、灌木等食物的豐沛程度。

藏野驢是組織性、群體性很強的動物。每群藏野驢,都由一頭體格高大強壯的公驢率領。通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藏野驢一般清晨,從山野或荒漠丘陵深處的棲息地來到水源處飲水。白天,藏野驢大部分時間,集中聚集在水源地附近的山野間遊**、覓食和休息。

也許,為防止雪豹、狼群、猞猁等猛獸夜間的襲擊,幾天的觀察中,我看到藏野驢們,從不在水源地附近過夜。白天,水潭邊驢來驢往,如同鬧市。可到了傍晚,藏野驢全都重新返回到它們在荒漠、丘陵或山野深處的棲息地,水潭邊靜悄悄地,難見一頭驢的影子。

藏野驢的行走,也很有秩序和組織性。它們無論多少頭一群,總是要排成單行縱隊行進,而且總是按照一定的路線行走。行進隊伍的排列也很有順序,走在隊伍最前麵的,總是驢群的首領——身強力壯的雄驢打頭,走在中間的是當年出生的幼驢和已經懷孕的母驢,其它沒有懷孕的雌驢斷後,並擔負著整個驢群的後衛和警戒任務。藏野驢行走方式是魚貫而行,很少紊亂,更不隨便自由放羊式的漫山遍野亂跑。它們走過的道路,多半會踏出一條明顯的“驢徑”。它們行走的線路較為固定,在其所經過的路徑兩旁,沿途總是遺留著一堆堆或散落著一個個圓圓的驢糞蛋。因此,藏野驢的活動區域和行走的路線,很容易就能被辨別出來。

我曾在新疆卡拉麥裏山自然保護區看見過生活在野外的蒙新野驢,也曾在一些動物園裏,長時間認真仔細觀察過圈養的蒙新野驢和西藏野驢。

與蒙新野驢相比,藏野驢在體型上,要比蒙新野驢高大,毛色也比較深。這也許是它們長期生活在海拔高、風雪彌漫、寒冷缺氧的青藏高原,活動量大,與嚴酷大自然頑強抗爭生存需要和不斷進化的結果。

因為昆侖山和阿爾金山都是人跡罕至的封閉地區,藏野驢的種群和集群能力,要比蒙新野驢大得多。我曾在昆侖山緊挨的可可西裏荒原無人區中,看到過一群近兩百頭的藏野驢,它們行進時,一個個首尾相接,排成一條長長的近千米的長蛇陣,很是蔚然壯觀。

阿爾頓曲克草原上的牧民朋友告訴我,早些年,他們冬季曾在昆侖山中,看到過上千頭一群的藏野驢群。那大群的西藏野驢奔跑起來,蹄聲如雷,塵土飛揚,山搖地動,猶如決堤的洪水,勢不可擋,非常令人震撼。

動物學家們稱,藏野驢是牲畜品種改良天然的、難得的、珍貴的優秀種源。藏野驢在馴化、改良等方麵的科學價值,遠遠超過了家驢。

通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藏野驢有個習慣,喜歡睡午覺。

中午時分,除擔任站崗放哨警戒任務的雄性藏野驢外,其它藏野驢集群站在一起,微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站著睡覺。

我曾認真看著手表計算過,藏野驢的午睡,分小覺和大覺,小覺一般十餘分鍾甚至五六分鍾,大覺一般在半個小時左右。

生存,應該說是自然界一切生命體的本能。藏野驢天生膽小,而且防禦能力非常差,但它們的警惕性卻很高。我透過高倍高清望遠鏡觀察到,即使是吃草覓食、午間休息的時候,藏野驢們群體都本能自然地頭朝外,形成圓圈或傘狀形,隨時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它們憑借著敏銳的視覺、聽覺和嗅覺,能及時覺察和發現,來自五六百米、甚至千米之外的威脅和食肉猛獸的活動,提前采取行動,規避風險,迅速逃離。

小時候,我在課本上讀到,駱駝憑借靈敏的嗅覺,能在赤野千裏、幹旱少雨的大漠裏找到水源,感到很是驚奇。沒想到,藏野驢也具有一種在荒漠找水挖井的絕技。千萬年來,生活在風大幹旱、少雨缺水、高海拔嚴酷的環境中,不斷的進化和鍛煉出藏野驢找水挖井的特殊技能。在高山、荒原、大漠等一些幹旱缺水的絕地,聰明的藏野驢們,能憑借自己靈敏的嗅覺,在一些已經幹涸的季節河河灣、或地勢較低處,找到地下水源,用蹄子刨坑“掘井”。這些藏野驢挖的“井”,除了滿足它們自己飲用外,還供應給藏羚羊、鵝喉羚、藏原羚、岩羊、馬麝,甚至棕熊、雪豹、猞猁、狼等其他動物飲水。

高原上的牧民們把藏野驢挖的井,稱之為“驢井”。他們告訴我,許多因風暴或其他原因,在荒原中迷路的牧人和他的羊群、馬群、牛群,常常就是靠飲用“驢井”的水,才保住自己和畜群的性命。

在高原的動物中,人們稱讚藏野驢是“長跑健將”。它富有彈性的四蹄在飛奔時,顯得柔韌而又敏捷。加之尾巴微微翹起,全身呈流線型,身後騰起股股煙塵,顯得很是瀟灑飄逸。

雪豹、狼、猞猁、棕熊等猛獸,是藏野驢的天敵。

藏野驢生性膽小,防禦能力極差,隻有高速奔跑,是它們自衛和逃避天敵追殺最好的“武器”。每當遇到險情和威脅,它們就如同離弦的箭,撒腿便跑。藏野驢每小時奔跑的速度平均為50—60千米。有人曾用越野車與西藏野驢比賽過,藏野驢最高時速也可達到80千米。而且耐力很是持久,可以長時間連續高速奔跑。

可能長期生活在偏僻邊遠、渺無人煙的荒原,藏野驢對人有著一種特別的好奇感,喜歡與人親近。它善跑,而且奔跑的姿勢十分優美。在荒原上,用越野吉普車與藏野驢賽跑,是一件十分刺激好玩的事情。

藏野驢的“個性”極強,有一種從不服輸的“驢勁兒”,喜歡與越野汽車賽跑。當越野車駛過的聲音驚擾了它們,它們便會隨著汽車一起奔跑,直到從行駛的汽車前麵橫穿過去,才肯罷休。

爭強好勝的藏野驢還有一個習慣,當它們奔跑超過汽車時,常常會驟然停下來,驕傲地回視一下之後再跑。就這樣,一直跑跑停停、停停跑跑,跑得性起時,它還會興奮地仰天長吼兩嗓子,以炫耀自己的勝利。

藏野驢因這種爭強好勝的“倔驢脾氣”,常常使它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一些偷獵者,掌握了藏野驢的這種特性,專門開著汽車追殺藏野驢。當藏野驢與汽車賽跑,超過汽車後,驟然停下來,以驕傲的目光回望汽車時,偷獵者趁機開槍射殺它們。

這時的藏野驢們,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是真正的"蠢驢"。它們竟然全都驚呆了,隻是緊緊地夾著尾巴,嚇得不知所措,傻愣愣地待在原地,不肯逃跑。當中槍的同伴倒在血泊中,臨死前發出趕快逃命的哀號聲後,它們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感到危險來臨,撒腿四散逃命。

表麵看起來溫順優雅的藏野驢,有時驢脾氣的倔勁發作,也很具有攻擊性。一年秋季,我和戰友們在昆侖山裏的可可西裏草原執行任務,曾親眼看到地方一位地質隊小車司機,駕駛著212型吉普車與藏野驢進行賽跑,最後釀成悲劇。

起初,藏野驢與吉普車賽跑,多次在吉普車前麵橫穿而過,贏得勝利。隨著比賽的時間拉長,一個是機械驅動,一個是靠體力奔跑,藏野驢漸漸有點跑不贏吉普車了。這時它從不認輸的驢脾氣上來了。隻見藏野驢奮力追到吉普車旁邊時後,猛然側身向吉普車狠勁衝了過來,驢身像出膛的炮彈一般,給疾駛中的吉普車重重一擊,吉普車撞得騰空而起,在地上連翻了好幾個滾,造成驢死車毀,駕駛員嚴重受傷。

後來,部隊吸取地方司機血的教訓,專門下了一個特別通令:命令所有在昆侖山區和可可西裏草原執行任務的部隊,任何人不準駕車追趕藏野驢,更嚴禁與藏野驢賽跑,違令者以軍法處置。

在水塘邊觀察藏野驢中,沒想到,我有了一個特別重大的“發現”——

有一頭長著一隻黑眼圈、四隻白蹄、額頭中間有一小條白道的藏野驢。它身材高大、壯碩,與其它藏野驢站在一起,猶如鶴立雞群,明顯比其它藏野驢高出一頭,身體強壯許多。特別是毛色,也明顯有區別於其它藏野驢。別的藏野驢全身毛色多以紅棕色為主,而它的體毛顏色多為黑色和黑褐色。

起初,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以為自己發現了在野外已經消失多年的野馬。

在進昆侖山探險考察之前,我做“功課”時,已經從一些資料上得知,當20世紀中期,世界上最後一匹生活在野外的野馬,在我國新疆卡拉麥裏山荒漠裏消失之後,從此,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在野外發現過野馬。人們要想觀看和研究野馬,隻能去動物園,看那些圈養的、水草飼料等由專門飼養員每天定時定量送來、養尊處優、失去自由和野性的野馬。

野外生活的野馬的消失,這不能不說是我們人類極大的失職和深深的遺憾。因為,我們沒有保護好同住地球村人類的朋友——野馬。

當我看到這頭“怪異”的藏野驢時,欣喜地想,在這地處偏遠、封閉、人跡罕至、藏有許多未知秘密的昆侖山中,什麽樣的奇跡都有可能發生,遺存下來野馬,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我所看到是一匹真正的野馬,那可是個世紀性的重大發現,將會在整個世界的野生動物界,引起一場“山呼海嘯”般的地震和轟動。

我當時對自己的發現欣喜若狂,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沒想到,自己剛一踏上田野考察之路,就撿拾到一個“金娃娃”。一時間,我被自己野外考察的發現和成果,深深地陶醉了,興奮地不能自製。

結束昆侖山旅遊探險後,當我把自己的這一重大發現,告訴解放前曾為避難在昆侖山中狩獵生活過三年、熟悉昆侖山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頭一樣、我的忘年交好朋友——哈薩克獵人霍加庫勒老爹後,他問我:

“你所說的野馬,是不是有一隻眼睛是黑眼圈、四個蹄子是白色的、額頭中間還有一小條白道?它身上皮毛的顏色可是多為黑色和黑褐色?”

“是的。它有一隻眼睛是黑眼圈、四個蹄子是白色、額頭中間是有一小條白道,體毛的顏色,多為黑色和黑褐色。怎麽,你也見過它?”我吃驚地問。

“你看錯了。它不是野馬,”霍加庫勒老爹大聲的笑了,說,“是頭騾子。我何止見過,它是我放養在昆侖山中的。沒想到,它也真能活。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按照藏野驢一般二十歲左右的壽命,它今年應該是二十五歲了,可以說是藏野驢中的老‘壽星’了。”

“原來是你放養在昆侖山裏的騾子?”我很是驚訝。

“按照草原古老的傳統慣例,這頭騾子的所有權應該屬於我。”霍加庫勒老爹笑著說。

接著,他給我講述有關這頭騾子的來曆。

那是多年前的夏末,霍加庫勒老爹到昆侖山裏打獵,一天早晨,他看到自己的坐騎——伊犁產的黑色公馬,和一頭母藏野驢在一起。母藏野驢左邊的耳朵,不知是自己舔吃山崖上的苔蘚或青草什麽的,被山崖上的尖石或灌木枝條刮掉了,還是被雪豹、野狼、猞猁等猛獸追捕時,給咬掉了,隻剩下了半個,所以非常好認。母藏野驢對公馬產生了深深地愛慕之情,相互之間的關係很是親密,連續多個晚上,都悄悄來找公馬幽會。

“第二年秋天,我進昆侖山打獵,”霍加庫勒老爹說,“再次遇到那頭半個耳朵的母藏野驢,它竟帶領著一頭一隻黑眼圈、四蹄雪白、額頭中間有一小條白道、體毛的顏色多為黑色和黑褐色的小騾駒。小騾駒應該是我的坐騎伊犁黑色公馬與母藏野驢共同結下的愛情果實。按照草原古老的傳統慣例,這頭騾子的主權應該屬於我。”

草原上家養公馬與野母驢、公野驢與家養母馬發生戀情,生出騾子的奇聞還有一些。

一次,我在翻閱有關野驢的資料時,看到上世紀50年代,在新疆的阿勒泰地區也曾發生過,家養的公馬和野母驢產生戀情,生下一頭騾子的新聞——

一位牧民放牧時,在野外套住了一匹野驢駒,帶回家裏進行圈養。母野驢特別愛戀自己的小驢駒,經常偷偷來看望。時間長了,母野驢和馬群裏的公馬產生了戀情,**後生下來了一個高大健壯的騾子……

霍加庫勒老爹詳細告訴我,如何識別野馬與野驢。

他說,在個頭上,野馬的身材比野驢高大,四肢也比野驢粗壯。在外形上,驢的耳朵明顯要比馬長出許多。在毛色上,野馬除腹部毛色稍淺些外,其它部位毛的顏色均勻,而野驢的脖頸下半部、腹部及腿部均為白色。另外,野馬的頸背的鬃毛長而稠密,尾巴鬃毛在其尾巴根部附近長著,蓬鬆粗大;而野驢的背部鬃毛短而稀疏,尾部的鬃毛,在其尾巴近梢部三分之一處長著,尾巴細而短小,背部還有一條野馬所沒有的黑色條紋。

藏野驢和家驢並不同屬,卻是野馬的近親,同為奇蹄目馬科。

霍加庫勒老爹說:“因為野驢和野馬的體型和毛色很相似,再加上野驢警惕性高,棲息活動的區域偏僻邊遠、道路難行,一般人們又很難接近它們。故許多人在野外,常常把野驢誤認為是野馬,鬧出一些笑話。”

“為什麽野驢在野外生存了下來,而野馬卻消失了呢?”我繼續請教霍加庫勒老爹。

“野馬的消失與野驢生存下來,最主要的原因是它們的食物結構不同。”長期生活在高原,對野馬和野驢都有所了解熟悉的霍加庫勒老爹,略思了下說,“野馬和野驢雖然都是食草動物,但野馬對其它食物卻很少食用。再者,野馬對生存環境要求較為苛刻,隻有在牧草茂密,水源充足,氣候適宜的草原地區,它們才能存活。隨著人類活動區域的漸漸擴大,適於野馬生活的草原麵積逐漸減少,再加上過去一段時間無計劃的肆意獵殺濫捕,嚴重威脅到野馬的生存和繁衍,使野馬在野外漸漸滅絕。而野驢就不同了,它的食物要粗放的多,不但食草,而且除蘆葦、芨芨草等禾本植物外,高原荒漠中的白刺,梭梭、沙蒿,針茅草,沙拐棗、鹽爪爪、三葉草、狗尾巴草等都愛吃,更能適應惡劣的自然環境。”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大自然的選擇,就是這樣殘酷無情。

清晨,太陽剛剛冒出東山的山尖,山野裏一片靜寂。這時,一頭身體強壯高大的雄性藏野驢,在離水塘不遠處的山頭上出現了。它站在山崖高處,豎著耳朵,抬頭警惕地對四周的山野眺望了一陣,感到沒有什麽威脅後,回頭對著身後的山坳“噅噅”地叫了幾聲。

隨著雄驢的叫聲,沒多一會兒,一小隊藏野驢群,從山坳深處魚貫而行走了出來。

我在望遠鏡裏仔細數了一下,這群藏野驢共有26頭,除了首領公野驢外,全是清一色的母藏野驢和胎毛還沒有完全退去的當年生的小藏野驢。也許它們忍受幹渴的時間太久了,一到水塘邊,西藏野驢們一邊不停地噴著響鼻,一邊貪婪地大口大口飲水。那頭雄性西藏野驢始終站在山坡高處擔任警戒,不時地向四方瞭望,保護著驢群的安全。如果放哨的雄性野驢覺察到危險,它會從鼻腔裏發出“哧哧”的聲響,向野驢群報警,野驢群會迅速奔跑逃離。

雄性藏野驢等到驢群的成員們一個個都喝飽了水,自己才匆匆一頭紮進水塘裏,猛飲了一陣水後,帶領著野驢群,排成一路縱隊,從原路離去。

藏野驢一般都是6月中旬開始換毛,至9月初完全換成新毛,並開始肥壯起來,為即將來臨的漫長的冬天儲備脂肪。

一般每年的7月至10月,是昆侖山和可可西裏地區藏野驢合群**季節。藏野驢的懷孕期一般為350天左右,第二年的6月至7月份產仔,每胎一仔。據說,也有母藏野驢一胎產兩仔的,但十分罕見。

在藏野驢群中,最繁忙、最辛苦的要數首領雄性藏野驢。它既要管理整個驢群、維持協調各成員相互之間的關係,又要負責保護驢群的安全,行進時要走在最前麵,為整個驢群擔當先鋒開路;驢群覓食或飲水時,還得站崗放哨,擔任警戒任務。另外,雄性藏野驢首領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使命,就是保持種群的繁衍和延續,並且不停地為捍衛自己的權力和地位,與前來的挑戰者,進行殊死的決鬥。

**權的爭奪,優勝劣汰,是藏野驢等其它野生動物,保證其優生優育、種群不退化最有效的辦法。

在昆侖山的旅遊探險中,我曾親眼目睹過兩群西藏野驢合群後,兩頭雄性野驢首領,為爭奪驢群的統治權和**權,殊死決鬥的慘烈場麵。

一天,兩群藏野驢在飲水邊的草地上相遇合群。兩頭雄性藏野驢首領為爭奪統治權和**權,展開了決鬥。

起初,兩頭雄性藏野驢首領先是互相用嘴啃,用後蹄踢,都極力想把對方趕出野驢群或置於死地。兩頭雄野驢你來我往,忽兒抬起前蹄,後腿直立,相互廝打;忽兒脖頸纏繞相互撕咬,忽兒調轉屁股,相互用後腿蹬踏,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搏鬥場麵令人震撼,激烈異常,在沙地上掀起一股股塵土。

打鬥中,一頭雄性藏野驢首領瞅準機會,用嘴在另一頭雄性藏野驢首領的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撕了一塊皮下來,鮮血立刻從傷口處流淌出來。

背上挨了一口的雄性藏野驢首領,一點也沒有示弱,忍著疼痛,掉轉屁股,飛起後蹄,照準仍為剛才一點小勝利而陶醉的情敵身體,就是重重的一蹄。這一蹄子力量真不小,隻見那頭挨踢的雄性藏野驢首領,連連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差點歪倒在地上……

約有三四十匹母藏野驢,如同看客一般,在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悠閑地邊吃草邊觀戰。

二十幾個回合激戰之後,勝敗終見分曉。得勝的雄性藏野驢首領,昂頭仰天長嘶,興高采烈,邁著勝利者矯健的步伐,帶領著自己的戰利品——四十餘頭母藏野驢和小驢駒,向山野的深處走去。那頭在決鬥中敗下陣的雄性藏野驢首領,垂頭喪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瘸一拐,孤零零地向山野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決鬥失敗,受傷離開群體而落單的雄性藏野驢首領,常常是雪豹、猞猁、狼群最喜歡獵殺的目標。一個吉凶莫測、不可預知的命運,正虎視眈眈,在前麵不遠的路途上等待著它。

在青藏高原上,一頭藏野驢的死去,是一件很平常不過的事,不可能成為什麽新聞,更不可能成為傳奇……

在高原的野生動物中,應該說,藏野驢、長角羚、高山岩羊、藏羚羊、藏原羚等,是整個食物鏈最末端的幾種食草動物。它們防禦能力差,是一些食肉猛獸,最喜歡侵害和獵殺的目標。

人常說,兔子逼急了也咬人,藏野驢也一樣。表麵上看起來,它們是那樣溫順、善良、懦弱,一旦遇到危險,很少與來犯之敵發生對抗,隻知道沒命地躲避和逃跑。其實,藏野驢也不常常是這樣膽小怕事。如果真把它們惹急了,將它們逼到了絕路上,把它們體內深處,那種最古老、最原始的野性激發調動起來,也是很血腥、很瘋狂、很殘忍的。

昆侖山下阿爾頓曲克草原的牧民朋友,曾經給我講過一個藏野驢奮戰狼群的故事——

一年冬天,幾位阿爾頓曲克草原的牧民朋友,到昆侖山深處的冬季牧場去放牧。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場藏野驢與狼群大戰,最後,以藏野驢全麵獲勝而告終。

在高原上,牧民們都說,冬天是狼的季節。這是因為狼的身體骨架結構進化合理,流線型好,奔跑起來輕盈、速度快。特別是狼爪子上的肉墊子厚而寬,如同穿著一雙雪地套鞋,有駱駝蹄子走在沙漠上一樣的功效,在雪地上奔跑速度快、不打滑、不下陷,容易追趕上和捕捉到獵物。

冬季來臨,高原上朔風勁吹、百草凋零。為抵禦寒冷和食肉動物的襲擊,藏野驢、藏羚羊、藏原羚、岩羊等食草動物,由過去的小群分散覓食,現在集中成大群活動。因目標大,經常受到雪豹、狼群、猞猁等食肉動物的襲擊和獵殺。

一次,一個有50餘隻的狼群,包圍了一個足有300多頭的藏野驢群。狼群陰謀計劃要把藏野驢群,往一個山溝裏驅趕。山溝對藏野驢群來說,是一個非常可怕的陷阱。由於高原風的作用,把山野平地裏的雪,大都吹拂貯存到山溝中。造成山溝裏的積雪很厚,藏野驢們隻要走進山溝,四肢立刻就會陷進厚厚的積雪裏,難以動彈。這樣,狼群就可以任意獵殺藏野驢,大快朵頤。山溝中的雪堆,又是一個天然的冷庫,狼群還可以把吃不完的驢肉,埋進雪堆裏,饑餓時隨時享用。

狼群捕獵,非常講究策略和戰術配合。在頭狼的帶領下,狼群三隻一夥,五隻一幫,分成多個攻擊小組,形成多個層次梯隊,從三個方向,不斷對藏野驢群進行騷擾、圍攻、撲咬、嚎叫、恐嚇,使用一切手段和伎倆,極力把西藏野驢群一步步朝堆滿積雪的山溝裏驅趕。

不久,就有個別跑在前麵的藏野驢,四條腿陷在山溝齊胸的積雪裏,難以挪步,立刻遭到狼群無情的獵殺,鮮紅的冒著熱氣騰騰的血,染紅了大塊大塊潔白的雪地。

在同伴們血淋淋的屍體麵前,藏野驢們這才醒悟過來,明白了狼群的陰謀和險惡用心。

藏野驢在頭驢的率領下,開始絕地反擊。它們利用自己比狼身體高大的優勢,由強壯的公野驢們打頭陣,向狼群的戰線,發起一波又一波猛烈反攻。

起初,狼群對西藏野驢們的反攻,呲牙咧嘴、大聲咆哮、反複撲咬和進行恐嚇,防線還能勉強能堅守得住。

這時,處在絕境中的藏野驢,與平時的膽小懦弱相比,仿佛立馬變了一個樣子似的。麵對凶惡的群狼,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它們變得異常強悍而勇敢,一點都不膽怯、不退讓,用嘴啃,用前蹄刨,用後蹄踢和蹬踏,與狼群展開你死我活的搏鬥。

西藏野驢的這個絕地求生、奮力反擊的勇敢舉動,也大大出乎狼群的預料。幾個回合下來,狼群的防線被勇敢的西藏野驢們衝得七零八落,漸漸地堅持不住了,開始驚慌失措,紛紛向後敗退,四處亂竄,落荒而逃。

藏野驢群受到勝利的鼓舞,絲毫都沒有放慢進攻的步伐,更沒有一點憐憫和饒恕狼,而是越戰越勇。在無雪或雪薄的山間荒原上,狼的奔跑速度,遠遠不是藏野驢的對手。藏野驢充分利用自己數量上占優、體型高大和善於奔跑的特點,分成多個包抄小分隊,采用分而治之的辦法,分別對一個個單槍匹馬逃竄的狼,進行追逐、圍攻、踢咬和蹬踏。

狼一個個被藏野驢追得氣喘籲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肚皮朝上,張牙舞爪,強弓之末,妄圖做最後的掙紮。

對狼的這個舉動,藏野驢也很有對付的策略和辦法。隻見它們迅速調轉身子,屁股對著狼,飛起後蹄,照準狼的身子就是狠狠的一蹄子。藏野驢的那一蹄子,少說也有千斤之力,能把狼踢到空中翻幾個跟頭。幾頭藏野驢常常就如同踢足球一般,還沒有等狼的身子著地,另一個西藏野驢趕上前,飛起後蹄又是一蹄子,再次將狼踢到空中。一隻健壯的狼,常常經不住藏野驢這樣三次拋摔和蹬踏,立刻就會七竅流血,撲地而亡。

“藏野驢發起狠來,也非常厲害。”牧民朋友們說,“它們把狼活活踢死後,還常常感到不能解心頭之恨,直到用蹄子把狼的屍體踏成肉餅,才放棄離去。”

牧民朋友告訴我,那次西藏野驢與狼群大戰,50多隻的狼群,最後活著逃走的不足20隻,其餘的30多隻,全被藏野驢活活踢傷、踏死;其中有10多隻狼的屍體,被藏野驢們用蹄子踏踩得成了肉泥,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