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京之行

(壹)

因為飛機晚點,我們趕到北京,已經是中午十一點。眾所周知,北京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首都、直轄市、國家中心城市、超大城市,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國際交往中心、科技創新中心等擁有諸多中心的榮譽稱號,也是全國最為著名的堵車中心。

據說,不堵車的時候,從機場趕到出殯地點需要一個多小時,更何況,此時此刻在這個超級堵車、超級繁忙的日子裏。

盡管之前商量好我不參加葬禮,但因為趕時間,杜嬌蕊來不及給我安排到其他地方,隻得無奈地把我帶來到出殯目的地。

當時,我們從出租車內一下來,就被殯儀館廣場上的氣氛給震懾住了,那裏聚集了來自全國的各類媒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的記者。大禮堂外側的左右兩邊懸掛著一對挽聯:“高粱熟了綠盎然,駕鶴西去彪情誼”,上方橫批“深切緬懷馮彪同誌”。

我讓杜嬌蕊趕緊去見逝者最後一麵,而我則是在廣場上照看我們的行李。當時,我因為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左右打量著遠處那些聚眾的記者實在無聊,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明明是一副董事長的派頭,手裏卻是拿著一款上世紀九十年代生產的徠卡(Leica)專業相機,正在衝我拍照。

我厭煩地皺了皺眉:這人真討厭,要拍,他也應該去拍安樂堂裏的那些名人啊!圍著我這麽個小丫頭有什麽好拍的?難不成,我碰到了一個老色棍?!我在心裏不滿的同時,將手伸進身前的挎包,裏麵除了錢包等物件,還有崔亮為我準備的便攜式防狼電棒與防狼噴霧,倘若這個老色棍對我有什麽企圖,我就伸出電棒向他杵去。

“抱歉!”那個男子因眼見我發現了他的偷拍,雙手端著相機,朝我走了過來:“我似乎——讓你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我愈加握緊了那根防狼電棒:“你既然是記者,怎麽不去拍安樂堂裏的情況?”

不想,對方卻是奇怪地回答:“裏麵的人太多了。”

“哈哈!”我大笑道:“你們記者不就是在搶新聞嗎?人多,才有新聞好搶啊!”

“你看——”男子指了指安樂堂門口聚集的眾多媒體:“大家都在搶新聞,說不定——我在外麵能搶到與他們不一樣的東西!”

這個男人似乎是在跟我搭訕,他這話語中的“搶到與他們不一樣的東西”,難道是指剛才針對我的偷拍?但這土味情話實在是太老土了。我可不上當!我是一個已經結婚了的女人,丈夫比他年輕帥氣了一百倍,不!是兩百倍。

“你這話似乎有點兒道理,但你也不能拍我呀!我又不是你要搶的新聞。”

眼見男子跨前一步,我幾乎要將電棒杵了過去,卻是聽他詢問我道:“你是陪杜嬌蕊來的吧?”

“啊!”我先是一臉發懵的表情,那隻拿電棒的手停在半空中,眼見被對方發現,便慌忙縮了回來:“你——你認識杜姐姐?”

但隨而,我心裏便想明白道:好歹杜嬌蕊也曾是紅極一時的舞台花旦,所以根據眼前這個男人的外在年紀推測,他認識杜姐姐也不足為奇,卻是我自己顯得大驚小怪。

男子則是答非所問:“你是她什麽人?”

“關你什麽事啊?!”當時,我還並不知曉麵前這個跟我搭話的男子,居然就是全國首屈一指、響當當的娛樂網絡自媒體——“第一媒體”的掌門人——孟天飛。

麵對我如此衝的脾氣,男子卻是並沒有生氣,而是一臉平和地微笑道:“你跟嬌蕊年輕的時候很像,你該不會是——”

“啊!你誤會了。”我連忙阻止麵前的男人接下來的話音:“杜嬌蕊是我姐,她丈夫與我們是同鄉,所以就——”

我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你是說越書明?”我沒想到麵前的這個男人竟是連杜嬌蕊的丈夫都知曉。

“對!”我點了點頭:“我們家跟越書明是同鄉。”

“你們都是高廟村人?”

我大張開嘴巴,也瞪大了眼睛,更是發出了一聲驚呼:“我的天啊!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麵前的男子一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得意神情:“因為我是杜嬌蕊的朋友,在她還是話劇團的當家花旦時,我們就已經認識了。”

“哇!”我再次發出驚歎道:“那這麽說來,你們認識該是有二十多年了?”

男子一臉略顯傷懷的神色:“快三十年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

我可不想在別人的背後說三道四,便含糊道:“那你可以找她敘敘舊。”

“你們找到住的地方了嗎?”說話的同時,男子重新打起了精神,用下巴指了指我正坐著的那口行李箱。

我吹鼓起腮幫子,遺憾地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應該沒有。”

“那我來給你們安排吧!”這個男人跟杜嬌蕊到底是什麽關係?他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好?該不會是杜姐姐曾經的戀人?

杜嬌蕊一臉莊重地走出了安樂堂,當看到我身邊的男子,她明顯一愣神,就如同見到了多年未曾蒙麵的老朋友那般——流露出一副吃驚的神情。與此同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從安樂堂內跟出,大叫著杜嬌蕊的名字:“嬌蕊,等一下,請等一下!”

站在我麵前的男子則是小聲地嘀咕:“周旗也來了?!”

我白了對方一眼:“你怎麽誰都認識啊!”盡管我與杜嬌蕊以姐妹相稱,但我可不清楚她身邊有些什麽朋友,曾經都交往過什麽人。

麵前的男子卻是微笑道:“應該說——你自己不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人。”

“好久沒見!”那個名叫周旗的男人追上杜嬌蕊,雖然我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是啊!”杜嬌蕊轉身,保持笑容道:“話劇團因為效益不好,你另謀出路,不是接拍電影,就是出演電視劇,眼下可是紅遍全國的嶽父大人啊!”

這樣,我才想起來:原來,前段時間曾熱播的一部家庭倫理劇,就是這個男人扮演了男主角的嶽父。近些年,由於出演了不少嶽父的角色,因而其被成之為“嶽父專業戶”。另外,他也是杜嬌蕊二十五年前主演的那部電影《綠高粱》中的男一號。

“那是因為圈裏的朋友抬舉我,不過是賞我口飯吃罷了!”周旗提議道:“這麽久沒見麵了,找個時間坐下來,大家敘敘舊吧!”

“再說吧!”杜嬌蕊加緊步伐朝我走來。

由此,周旗注意到我麵前的男子:“呦!這不是孟大記者嗎?十多年沒見,孟記者可是成了新媒體的第一人。”

“哪裏!”我麵前這個被稱之為“孟大記者”的男子則是活學活用對方之前的口氣道:“那是因為媒體圈的朋友們抬舉我,不過是賞我口飯吃罷了!”

“哈哈!”周旗尷尬地發出咳嗽的笑聲:“這是孟董事長太謙虛,太客套了!”

“哪裏哪裏!我這說的可是大實話。”

周旗將目光再次回到杜嬌蕊的身上:“沒想到,今天見到了這麽多的老朋友,什麽時候,大家一起聚聚?”

“正好!”麵前這個身份被定義為無數次的男人點頭讚同:“我也有幾部電影項目在談融資,找個合適的機會,大家好好坐下來聊聊。”

“好!”周旗點頭別過:“我這兒有事,就先走了!”

僅短短相處了十幾分鍾,我就已經被這個最終被定義為“孟董事長”的男人刷新了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最初接觸時,我還以為他隻不過就是某家媒體的攝影記者,倒是我小瞧了他的身份,看來真是低調又有內涵。

那個孟董事長轉向我們道:“我送你們去酒店!”

“好啊!好啊!”

我正高興,杜嬌蕊卻是截住了對方正幫我們拖取行李的那隻手:“為什麽你送我們?”

“因為我有車啊!”那個男人衝廣場一側的停車場打了個響指,一輛銀灰色的柯尼賽格(Koenigsegg)便朝我們開了過來。

盡管我對汽車沒有研究,但崔亮因喜歡各類跑車,我多少也受到了一些耳濡目染,知道柯尼賽格的英文Koenigsegg一詞是“刀鋒”的意思,是一家瑞典的汽車公司,其LOGO取自瑞典皇家空軍的標誌,是一個幽靈的圖案。所以,柯尼賽格擁有“幽靈跑車”的美譽,其隻生產世界一流的超級跑車,每一輛跑車的售價不低於數千萬人民幣。數千萬的跑車,這對於我這麽一個小小的化妝品專櫃組長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杜姐姐——”我拉住杜嬌蕊的胳膊撒嬌道:“昨天晚上,我都沒睡好,你看我們這兩口大箱子,在這兒打的也不方便啊!就賣人家一個人情嘛!”

“那好吧!”杜嬌蕊麵衝對方不太情願道:“酒店,你可以送我們去,但房錢必須由我們自己來支付。”

那個孟董事長也不多言,嘴角微微一笑,為我們打開了後車門,並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為了以示誠意,孟董事長將司機趕到了副駕駛室,親自把控方向盤,果真有如今影視劇裏最為流行的霸道總裁範兒。

因怕對方聽到,我衝杜嬌蕊咬耳朵:“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來頭,好大的排場?”

杜嬌蕊則是衝我眨了眨眼:“先安頓好住處,我再慢慢跟你說。”

豈料,孟董事長帶我們來的這家酒店,這裝飾、這氣派、這富貴、這豪華程度……怎麽說也是超五星級的標準啊!這個霸道總裁是想把我們榨幹得傾家**產,提褲子回家嗎?

我張大嘴巴,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渾身打顫道:“杜姐姐,這麽豪華的酒店,如果我們自己買單的話,估計連回程的長途汽車票都買不起,隻能走著回去了。”

杜嬌蕊也是僵硬著嘴角的兩窩笑容:“我也知道!”但她已經將話放出去,隻得打腫臉充胖子,朝前台的方向走去。

“你們放心!”雖然孟董事長沒有回頭,但他聽到了我們之間悄聲的對話,便用既好笑又溫和的語態道:“這家酒店是我們的友好單位,重要的客人都會被我們安排住在這兒。”

“我們可以不住這麽貴的。”杜嬌蕊不領情道:“再者說了,我們也不是貴公司重要的客人。”

“對我來說是!”我們已經走到了前台,孟董事長一個瀟灑的轉身,正好麵抵向我與杜姐姐,不免嚇得我硬生生後退。

這個男人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麵兒,居然如此毫不避嫌地表達其愛意,那至少應該是杜嬌蕊曾經的戀人了?!

也不等杜嬌蕊拒絕,孟董事長便掏出一張銀行黑金卡,遞交給了前台的服務小姐,為我們辦理好了入住手續。

“你們先休息一下!”孟董事長將房卡先是遞給杜嬌蕊,眼見對方不接,便交到我手中:“我現在出去辦點兒事,晚飯的時候——”他看了一下手上的那塊名貴腕表:“傍晚七點整,我來接你們到酒店的中餐廳吃晚飯。”

“好好好!”我點頭衝對方揮手告別:“孟董事長,路上小心,請注意安全噢!”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但麵子上我還是要幫杜姐姐維護的。

我們來到了酒店的商務套房,原本我以為那就是一間我平時出差時的標間,卻是萬萬沒料到居然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居室,客廳裏配備有各種文具用品、電腦、傳真機等一應俱全,兩間臥室裏都配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一個超大的露台,可以欣賞全城的風光。

“哇噻!這可真是大手筆呀!”我將自己摔在客廳柔軟的真皮沙發上:“那個人到底是誰呀?怎麽出手這麽闊綽?”

杜嬌蕊則是指了指電腦桌上的那部台式電腦,對我道:“你在百度上輸入‘孟天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相關信息。”

好!咱說幹就幹!孟天飛,現年五十五歲,畢業於大學裏的新聞專業;一九九二年以前,是我所在城市《晨報》的首席攝影記者;一九九三年初,來北京創業,與幾個朋友創辦了報紙《娛樂最前沿》,先是擔任攝影部主任,後升任為總編及運營主管;二十一世紀初,創辦了娛樂網絡自媒體——“第一媒體”,曾經連續七年被媒體評選為年度最具影響力的新媒體人物……總之,琳琳琅琅的履曆表可謂戰績輝煌。

“什麽?他就是‘第一媒體’的老總啊?”我發出尖叫聲:“小薇最喜歡通過‘第一媒體’打探明星們的私生活了。”

“是嗎?”杜嬌蕊走了過來,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履曆簡介,則是不鹹不淡道:“‘第一媒體’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是啊!杜姐姐,”我麵趴在杜嬌蕊的肩頭:“這個名叫孟天飛的媒體大亨對你這麽上心,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杜嬌蕊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少胡亂猜了!”

我卻是不死心:“他說認識你快三十年,該不是暗戀你也快三十年了吧?”

“都說不是了,我們隻是很好的朋友。”杜嬌蕊站起身道:“小婷,你不是說累了嗎?趕緊睡一會兒吧!”

於是,我和杜嬌蕊便選定了各自的房間,躺在潔白幹淨且無比柔軟的**,很快我就睡著了。

(貳)

果然傍晚七點整,我們商務套房的門鈴被準時摁響。

孟天飛已經在酒店三樓的中餐廳,訂好了一間四人座的包廂,並且點好了豐盛的菜品,完全不用我們操一點心,真是一個成功優質的好男人啊!

“這裏的烤鴨一絕,我怕你們不夠吃,所以點了兩份。”說話的同時,孟天飛特意將那兩份烤鴨分別擺放在了我與杜嬌蕊的麵前。

“我聽說北京烤鴨——那可是享譽全球的世界級美食。”

“那就好好地品嚐吧!”孟天飛衝我微笑道:“小婷應該是第一次來北京吧?”

“是啊!”我將鴨片卷入荷葉餅,便迫不及待地塞進嘴巴:“為此,我還專門上網,找了不少關於北京的旅遊攻略和美食指南呢!”

“這個時候,是北京最好的季節,你們今天早點兒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我帶你們出去玩。”

杜嬌蕊搖了搖手邊的紅酒杯,小酌了一口,便舉起杯子,透視向坐在對麵的孟天飛道:“孟總,您應該很忙吧?怎麽好意思讓您放下手邊的事務,陪我們一起胡鬧呢?”

“眼下不是國慶節嗎?我也要過節休息呀!”

“我和小婷剛才在房間,特意補了一下課,查了一下孟總的個人資料,您妻子也是一位十分能幹的女強人,畢業於北京大學法律學係,給予了您不少事業上的幫助,而且,您二十歲的女兒,也是英國劍橋大學藝術學院的高材生,真可謂婚姻幸福,家庭美滿,您都不趁節日期間,陪伴一下您的家人嗎?”

當時,我都聽傻了:杜姐姐不是說她睡覺了嗎?沒想到,她偷偷在臥室裏網補了這麽些之前被我所忽略掉的家庭信息,光關注麵前這位孟董事長的前途與發展了。

孟天飛則是流露出一臉寂寞的神情:“我夫人趁國慶,到英國陪女兒去了,留我一個人看家。更何況,你這個朋友,我可是將近有二十四年,沒見過麵了。”

對方的直接令杜嬌蕊微微一怔:“你還記得這麽清楚。”

“當年,在你事業最輝煌的時候,我可是你的專屬攝影師。”

什麽情況?我怎麽聽這兩個人的對話卻是越來越曖昧,還說他們之間沒什麽不可告人的情感關係,隻是保持著最為純潔神聖的友誼之情?我一副埋頭苦吃的模樣,心裏麵則是默默地念叨: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你們兩個都看不見我……我恨不得將自己縮入餐桌裏,將自我催眠,以獲得更多現場觀看兩人曖昧進展的機會。

“其實,我請你吃飯也有一些私人的目的。”孟天飛用紙巾擦了擦嘴巴,神情變得有些嚴肅:“今天下午,我與周旗之間的對話你也聽到了:最近,我有幾部電影項目正在談融資,希望能邀請你出演相關的角色。”

啊!我兩眼放光:麵前這個孟董事長是要請杜姐姐出演電影啊!

杜嬌蕊則是淡然一笑:“像我這把年紀,也沒怎麽紅過,連過氣都算不上的老女人,還能出演什麽像樣的角色,多半隻能飾演女主角的母親了吧?”

不想,孟天飛卻是回答:“你想出演什麽樣的角色?我可以讓導演和編劇為你量身定製。”

我的天啊!這不是真愛是什麽?

杜嬌蕊先是一愣,隨而自嘲地笑道:“那一定會讓你賠錢,而且賠得很慘。”

距離一九九一年出演《綠高粱》,杜嬌蕊已經整整有二十五年沒再出演過任何的影視劇作品,那也是迄今為止,杜嬌蕊唯一出演過的電影;而這些年來,杜嬌蕊也不再登上戲劇舞台,則是默默從事著幕後的工作。

原本,我以為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孟天飛怎麽都該來一場驚天地涕鬼神的深情表白,卻沒料到他隻是淡淡微笑道:“我是一個商人,不會做賠本的買賣,我也有我的營銷手段與做事情的方式方法。”盡管這話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也不落俗套,卻是太煞風景了。

“好啊!”杜嬌蕊用一雙直白的眼神望向對方:“想讓我出演你的電影,必須如實回答我的一個提問:你喜歡過我嗎?”

杜姐姐居然當著我的麵兒,提出這樣令人羞澀的問題,我差點將口中的玉米汁噴了出來。

豈料,孟天飛倒是一點沒有慌亂,保持著笑容道:“你想讓我怎麽回答?”

果然是霸道總裁,輕輕巧巧就將這個皮球踢回給對方,我差點便鼓起掌來。

很明顯,杜嬌蕊敗下陣來。對方的反問無論是往左亦或向右,均將杜嬌蕊自己的心思暴露無遺,於孟天飛則是毫發無損,杜姐姐隻得改變策略道:“讓我出演你的電影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報酬多少都不是問題。”孟天飛再次顯露其霸道總裁的本色。

杜嬌蕊卻是搖了搖頭:“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想去電影學院進修。”

“你的表演已經很好了,無論是四鳳還是朱麗葉,以及《綠高粱》裏的綠枝都表演得很出色、十分到位。”

“夢露那麽知名,但為了突破好萊塢給她的定位——愚蠢的金發美女的形象,她到紐約的表演班精進自己的演技,從這一點來看,這個女人實在令我感到欽佩。況且,你提到的那些——都是我年輕時所扮演的少女角色,我不想裝嫩,而是要表演屬於我這個年紀所適合的深度。”

“那好!”孟天飛點頭答應:“既然你提出了這個要求,我去給你安排。”

“謝謝你,孟天飛,謝謝你為我所做的這一切。另外——”杜嬌蕊繼續道:“基於這個要求,我另外還有兩點請求必須提出來:第一、進修的地點與拍攝地一定是我所在的城市,我女兒還小,即將滿十歲,現在讀小學四年級,所以我希望在進修和拍戲之餘,能兼顧照護她。”

“好!”孟天飛點頭:“我答應你。那第二點呢?”

“我希望我參演的影片,由曹路兵來指導。”

這一點似乎讓孟天飛感到有些為難:“曹導現在是大導演,動不動就是幾千萬或是上億的大製作,我不知道——他是否願意指導我們這幾部投資不過幾百萬的小製作。”

杜嬌蕊卻是流露出一臉信心十足的微笑:“你就說——這是我提出的要求。”

“好!”孟天飛答應道:“我就借你的情麵,去會會這位老朋友。不過,想來當年我也給他做了不少的專題報道,他總該賣給我一個人情或麵子吧?!”

杜嬌蕊微微一笑,仿佛恢複了其年輕時代的那番青春和自信:“那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他是賣你的麵子,還是我的?”充滿了鬥誌昂揚的杜嬌蕊才最富有女性的魅力。

“好!我去安排。”

晚飯後,越書明將我們送回到了商務套房,囑咐我們早點兒休息,他明天上午九點鍾來接我們。

我洗完澡,溜進杜嬌蕊的房間,眼見她也洗過了澡,正在衛生間用吹風機吹頭發,我便走過去幫忙道:“杜姐姐,我來幫你吹吧?”

“好啊!”

我接過吹風機,麵衝鏡子裏的杜嬌蕊,因剛剛才洗過澡,其臉色透出紅潤,流露出其表演《綠高粱》時的無限風情,竟是看得我有些癡了。原來,年輕時的杜嬌蕊居然如此美麗動人,那些流傳至今的劇照便是最好的證明。

“杜姐姐,我斷定他肯定喜歡你。”我說的自然是孟天飛。

“是嗎?”這次杜嬌蕊沒有否認,竟是眼底浮現出淚水:“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鏡子中的杜嬌蕊看起來是那麽地孤獨與悲傷,這不免引得我一陣心痛,愈加專注地給她吹頭發。

因幫杜嬌蕊吹幹了頭發,我跟隨她一起躺上了床,賴著不肯走道:“杜姐姐,下午睡了那麽久,反正現在我也睡不著,你就跟我講講你和孟總之間的故事吧!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呀?”

聽聞我如此要求,杜嬌蕊像是回到了遙遠的過去:“之前,我隻是看到他拍攝我在《雷雨》中表演四鳳時的舞台劇照,並沒見過他本人。”

“啊!”我發出驚歎道:“古人以歌詠誌,以詩傳情,你們卻是用劇照傳情啊!”

“那算不上是傳情吧!”杜嬌蕊微笑地搖了搖頭:“那時候,我才不過十八九歲,最關心的是自己出現在報紙上的樣子到底漂不漂亮,所以都會關注一眼報道下方的攝影記者,看看是誰拍的,到底是把我拍漂亮了,還是拍醜了。”

“於是,你就看到了孟天飛這個名字?”

“嗯!”杜嬌蕊點頭:“我跟他第一次見麵是在話劇團的抗建堂,當時,因為《雷雨》的全國巡演已經告一段落,我們排演新劇《羅密歐與朱麗葉》,曹路兵——啊!就是今天我在餐桌上提到希望他來擔任導演的那個,將莎士比亞的作品中國化,所以我們團長便邀請媒體來觀摩,提提寶貴意見,他就是其中的一個記者。”

“那你們之後有發展嗎?”

杜嬌蕊卻是失望地搖了搖頭:“是他鼓勵越書明追求我的。”

“什麽?”我的眼珠子都差點彈射了出來:“為什麽呀?他應該很喜歡你呀!不管今天下午是在廣場上,他向我打聽你的情況,還是剛才在包廂裏,我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杜嬌蕊則是發出了一響長長的悲歎之聲:“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在他來北京之前,臨行告別時,我曾經問過他是否喜歡我,但他卻是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但如果那天——”我從被窩裏一下子坐了起來:“我是說他來北京的那天,告訴你,他很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會跟他來北京創業嗎?”

杜嬌蕊搖了搖頭:“那時候,我已經跟越書明結婚了。況且——按照我當時的心性,怕是吃不了那種苦。誰又能想到他竟是擁有了如今的社會地位與事業成就呢?!建立起了自己的新媒體王國。又或許,我即便答應了他,一起來了北京,卻反而成為了他的拖累,不像他現在的妻子,對他的事業起到了不小的幫助作用,命運的事情——誰又能知曉呢?!”

“眼下,他還要進軍影視業呢!”

“突然,被他邀請出演電影,還真是有點兒不太習慣。”

“其實,杜姐姐,你是喜歡演戲的吧?”

“在不同的角色裏——體驗不同的人生和感悟,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來,杜嬌蕊是真心懷念那些可以演出的日子,並非為了爭奪什麽市話劇團的當家花旦,而是就演戲本身所散發出的光彩與魅力。

聽聞杜嬌蕊講述其年輕時代的故事,我在她的**竟是不知不覺睡著了,從而忘記了給丈夫打電話,匯報這一天的行程。

(叁)

一連三天,孟天飛親自開車當司機,將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帶我們去逛了故宮、頤和園、八達嶺長城,晚上去西單或是三裏屯吃夜宵或是到什刹海喝酒……總之這三天,我占盡了杜嬌蕊的人情牌,又吃又喝又拿,人生好不快意。

也正是因為有孟天飛全程貼心的“保護”,所以丈夫給我準備的那些防狼武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用處。關鍵是這個全程保鏢,其攝影技術也是一流,不僅把我和杜嬌蕊拍得貌美如花,身材修長得仿佛模特,更無時無刻不尋找機會偷拍杜姐姐,進而愈加暴露出孟天飛的傾慕之心。

這天,在法源寺遊覽時,杜嬌蕊於大雄寶殿拜佛,我眼見孟天飛正在偷拍,就偷偷跳到他身邊,衝他小聲地耳語道:“孟總,你喜歡杜姐姐是吧?”

“別胡亂猜!我們隻是很好的朋友。”盡管正在與我說話,但孟天飛摁快門的手勢沒停。

“是嗎?”我明顯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望著這個大人物手上的那台老式相機:“孟總,你好老土,現在居然還在用膠片拍照?!”

“當年,我正是用這台相機,給你的杜姐姐拍下了各種劇照或是新聞照。”

“哇!”我點頭流露出一臉的笑容:“你還說不喜歡我杜姐姐?!”

“人老了,隻是喜歡用老東西而已。”

“但你肯定不會用這架相機給你的老婆與孩子拍照吧?”

我這完全是順嘴瞎猜,但孟天飛在聽到我這句話時,身體竟是莫名一顫,看來我所言非虛。

當天晚上,我們在什刹海的酒吧一條街吃麻辣小龍蝦。護城河兩側,古香古色的護欄圈起了這座城市的古老和現代,繽紛絢爛的霓虹燈映照在河水中,夜晚的微風吹皺得水麵波光粼粼,仿佛一湖正在流動著的墨色水晶,猶似整座城市的繁華與靜謐統統都融合在了這河水的**漾之中。

“小婷這是第一次來北京,所以我帶你們去的都是家喻戶曉的旅遊勝地,等下次小婷來,我就帶你們去北京一些獨韻特色、有味道的小胡同,特文藝特小資的那種。”

“好啊!好啊!”當時我因為把清甜可口的梅子酒當成飲料來喝,已經喝得四肢綿軟,拍掌傻笑道:“孟總,這幾天——您把我們的行程真是安排得太周到、太豐富了。”

“謝謝你!”杜嬌蕊衝孟天飛感謝道:“這幾天,你把我們小婷照顧得這麽好。”

“杜姐姐,我還不是都沾你的光。”此時此刻,在我眼中,孟天飛和杜嬌蕊仿佛是一對天作之合的佳偶璧人,沒有比他們更加般配的情侶了。

之後,我趴在桌子上,神思有些恍惚,聽杜嬌蕊對越書明道:“這孩子真是喝多了!”

“隻要你們高興就好!”

“對了!怎麽從來沒見你給你妻子與兒女打電話,也沒見她們打來?”

“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什麽不放心的。”

之後,他們說了些什麽,我就沒聽清楚了。

夜宵結束,孟天飛把我們送回到了酒店,並幫杜嬌蕊把我攙扶到了商務套房的臥室**。

告別時,孟天飛對杜嬌蕊道:“這幾天,你們玩得也有些累了。明天,我們把節奏放慢,行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就是幾個老朋友敘敘舊,包括周旗。”

杜嬌蕊微微一笑:“那你應付就好,我沒有必要出麵。”

豈料,孟天飛直言:“還有一個人——”

從對方的眼神,杜嬌蕊意會道:“你是說曹路兵?”

孟天飛點了點頭:“他也提出了一個要求——說是要見你。”

由於,我閉著眼睛,不知道杜姐姐做了個什麽樣的表情,便送孟天飛離開。

今天的行程以“慢”為主題,因而上午十點過,孟天飛才趕來到酒店,帶我們去看香山紅葉。通過旅遊指南,我知道香山紅葉最為出名,而眼下正是看紅葉的時節,原本來香山看紅葉,也是我和崔亮早前所製定的蜜月旅行項目之一。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麽多長滿了紅葉的樹木,據孟天飛向我們介紹,香山的紅葉包括黃櫨、元寶楓、三角楓、五角楓、雞爪槭、火炬等三十多個樹木品種。其中,以種植最為悠久的黃櫨最能代表北京香山,看萬山紅遍,眺層林盡染。而在這些樹種裏,五角楓葉在金燦燦秋日暖陽的映照下,則是紅耀得最為純粹熾烈,地麵上鋪滿了紅色的楓葉,仿佛預示著生命的消亡看似如此慘烈,但並不意味著這就是死亡的象征,卻是腐化為血紅的養分,血液般再次回歸到母體,重新煥發出生命的活力。

我見景區內有製作精美的紅葉標本,便聯想起我與崔亮婚房的隔壁鄰居——紅葉姐,就特意買了一套,算是送給這位新鄰居作為喬遷之禮。

參觀完香山,因眼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孟天飛便領我們來到山頂,一間能望到香爐峰的茶社,其室內的裝潢古樸而典雅,與整個景區環境相得益彰。茶社一角,除了我之前見過的周旗,在他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六十歲出頭的男子,身穿一套白色棉麻的長衫和長褲,一看就充滿了藝術家的空靈氣質。

杜嬌蕊在看到這個男子時,身體明顯有些僵硬的反應,似乎很後悔跟對方的此番見麵。這個在孟天飛麵前無所畏懼的女人,卻是對這個藝術家的男人些許敬畏,這是怎麽回事?至少,杜姐姐給我的印象正是如此。

“大家都到了呀!”顯然,孟天飛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作為今天聚會組織的東道主,又因跟我熟識了幾日,便把我介紹給兩人道:“這位是沈彥婷,是嬌蕊的好姐妹。小婷,”孟天飛指向周旗:“這位,你應該見過了,被我們笑稱為‘嶽父專業戶’。”隨後,他又指了指那個藝術家男子,隆重介紹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曹路兵導演,國內一線,甚至超一線的演員都跟他合作過,不僅獲獎無數,更是創造了累計上百億的票房神話。”

經過此番介紹,杜嬌蕊逐漸放鬆,露出優雅的笑容:“這麽說來,讓曹導來指導我們這部幾百萬的小成本,演員還都是像我這種既沒有名氣,甚至連流都排不上的小角色,真是受委屈了!”

“哪裏哪裏!”曹路兵話語尖銳地回敬道:“提起杜嬌蕊,那可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話劇舞台上響當當的美女花旦,曾經是多少男人們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啊!”

“哎呀!你們兩個就別互捧了,”周旗笑著插話:“這讓我們這些毫無人氣可言的‘嶽父大人’情何以堪哪?!”

是啊!我則是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聽到各位互相吹捧,該是讓我這種跟文藝毫不沾邊、就是一站櫃台的大齡女青年情何以堪哪?!

當下,曹路兵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之前,我跟孟總在電話裏聊過項目,我提到過今年是新媒體電影的爆發年,這給很多影視從業者——特別是沒錢、沒背景的年輕人——提供了難得的好機會,這當然是一件好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嘛!但也帶來了一係列的弊端,新媒體電影由於門檻低,這也就意味著對從業者的要求低,再加之大量投資者的閑錢湧入,也引來了一味追逐名利的出品方,難免會出現一大批低俗不堪的作品。中國電影每年已經出了那麽多的爛片,現在這股風潮更是波及了新媒體平台,把觀眾們的口味都給教壞、敗壞了!所以我在此聲明,我曹路兵肯定不會為追求名利,敗壞之前所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個人品牌和聲譽,無論是名氣或是金錢,想必孟總應該很清楚,我通過這二十多年來的努力,都已經賺夠了,所以不會跟風,砸自己的牌子。”

“是!”孟天飛點頭道:“曹導在電話裏所提到的那些建設性意見非常好,這與我創辦‘第一媒體’平台的初衷理念相吻合,您的個人價值觀與我們的企業價值觀相一致,我們都不是以眼前利益為目的,而是更看重長遠及價值品牌的打造。況且,據我所知——廣電總局已經對新媒體平台及創作內容加大了監管力度,鼓勵精品文化的政策打造,不再給不入流的影視作品予以生存的土壤,這跟我們企業理念相一致。因而,關於新媒體電影的一切創作,我都將尊重曹導的藝術把控。”

——正是新媒體電影的黃金時期,是應該趁此大撈一筆。”

可以看得出來,孟天飛是一個具有戰略眼光與格局高度的企業老總,他可不會自降身價,去做一個簡單的投機商,大撈一筆熱錢那麽簡單,而是要建立起自己的文化商業王國。

“好!”曹路兵無視周旗的瞎起哄,而是麵衝孟天飛點頭讚同:“我答應來當這個導演,但我有一個要求,劇本必須由我親自來創作。”

“那真是求之不得!”孟天飛興奮地擊掌:“那就有勞曹導了,倘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向我提出,比如配備助理什麽的。”

“不需要!在前期劇本創作階段,我素來就是一個獨行俠,有我老婆做助理,就已經足夠了,她會把我的生活起居照顧好。”我不明白曹路兵在說這話時,為什麽刻意看了一眼杜嬌蕊,這才繼續道:“既然這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能省的錢,還是盡量節省下來吧!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從曹路兵漫不經心卻是充滿了氣魄的語態,可以聽出這個男人應該跟老婆的關係很好,而且很愛自己的家人。

與此同時,我看到杜姐姐當聽聞對方提及自己的老婆時,身體竟是微微一顫,似乎被防不勝防地猛擊了一悶棍。

“好!”孟天飛當即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曹導,您真是為我們投資方想得太周到、太全麵了。”

杜嬌蕊則是在一旁發出不滿的冷笑:“曹導親自寫劇本,孟總您也放心?他該不會故意把我寫成一個萬惡不赦的交際花吧?”

曹路兵反唇相譏:“杜女士多慮了,我會站在電影全盤的角度,考慮故事和角色,而不是隻站在你一個人的視點。”

杜嬌蕊不甘落敗:“當年,你把《羅密歐與朱麗葉》改得麵目全非,導致票房慘敗,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吧?”

這兩個人有什麽恩怨,居然當著大家的麵兒,竟是吵了起來。

“哎呀!”周旗趕忙打圓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杜嬌蕊板著麵色道:“我隻是想提醒一下孟總,可別讓投資打水漂。”

曹路兵則是微笑地望向杜嬌蕊:“怎麽?我寫的劇本,你不敢演嗎?”

杜嬌蕊咬了咬嘴唇,雖然看似有些心虛,但在氣勢上豁出去道:“你敢寫,我就敢演!”

曹路兵露出一臉狡黠的笑容:“你就不怕——我把我們這群人在市話劇團裏的那些事,都寫進劇本裏?”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周旗因嗅到了八卦,擺動著腦袋望向兩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難道,當年在話劇團,你們兩人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有!”這句強烈的否認兩人同時脫口而出,倒是配合默契,雙方麵麵相覷,流露出一臉尷尬的神態。

來北京的第一天晚上,我因聽杜嬌蕊講故事,就在其房間裏睡著了。既然這第一天忘了,崔亮也沒打電話來追究責任,我也就得過且過,幹脆一次電話也沒打回家,估計是把他給惹惱了。

我連忙走到茶社的窗戶邊接聽:“喂!我——”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多作解釋,就聽聞崔亮在電話那頭異常興奮地叫道:“小婷,我真是太高興了。銀行搶劫案有了突破性進展,那個嘴邊長有痦子的小個子,被我們抓捕歸案了。”

“哈哈!”我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我的丈夫,但隻要不是來電興師問罪就好。

“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去繼續辦案了。”崔亮發泄完興奮之情,也不詢問我何時回家,還要再玩幾天,就掛斷了電話,留我望著手機發愣。

“小婷,該下山吃晚飯了。”我回頭,眼見杜嬌蕊揮手招呼我,其他人已經走出了茶社,孟天飛正站在櫃台前結賬。

晚飯時,主要是孟天飛跟曹路兵討論了一下工作的節點,以希望將這部新媒體電影能盡快開展進行下去。

晚飯後,孟天飛把我們送回到酒店,杜嬌蕊說來北京這麽些天,是該回去看看孩子了。孟天飛點頭答應:幫我們預定返程的機票。

(肆)

第二天下午,孟天飛把我們送來到機場,還讓司機從後備箱取出了兩大包禮盒,遞給我時,差點栽了我一跟頭,沒想到那禮盒不僅看起來重,而且是實實在在地有分量。

“這是北京的特產,裏麵什麽都有,什麽北京酥糖、驢打滾,還有稻香村的京八件可以送給長輩,單件包裝的小冰糖葫蘆那可是孩子們最喜歡吃的,另外還有茯苓餅與北京烤鴨,所以提起來有些重。”

“你倒是考慮得很周到啊!”杜嬌蕊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其語氣聽起來雖像是在諷刺,但又包含了些許感謝的味道。幾天相處下來,杜嬌蕊對這位老朋友起初的敵意和抗拒之情稍顯柔和。

“那冰糖葫蘆,我是想讓你拿去逗孩子的。”隨而,孟天飛轉向我道:“小婷,那天我看你可是足足吃了一整盤的烤鴨。”

我伸了伸舌頭,不太好意思道:“孟總,讓您見笑了!”

“能吃是福啊!最近幾天,看著你吃東西,我也是胃口大開。”

“您請我們又吃又喝,讓我們住了那麽好的酒店,臨末了,還讓我們又白拿了這麽多東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杜嬌蕊卻是衝我咬耳朵道:“我看你很好意思嘛!”

“你還不是也很好意思。”

孟天飛被我們的鬥嘴給惹笑了,衝杜嬌蕊道:“你這個異姓小妹妹挺可愛!等你下次來北京,一定要帶上她。”

“你該不會是打人家小妹妹的主意吧?”杜嬌蕊則是配合地開起了玩笑:“小婷可是已經結婚了,我是代表她丈夫,跟她一起來度蜜月的。”

“杜姐姐,你胡說什麽呢?”

孟天飛笑道:“看到你——現在有這麽好的朋友陪伴在身邊,我就放心了。電影學院進修一事,我會幫你盡快落實下來。”

杜嬌蕊點了點頭:“我知道以你的人脈,找個美視電影學院的老師給我教授一個月的表演課,易如反掌。”

“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美視電影學院是我所在那座城市裏最好的電影學院。據說,是由某所綜合性大學與香港美視電力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及美視(美國)廣播電視有限公司根據國家有關法律法規共同投資,經教育部批準創辦的影視藝術學院,它不僅是中國第一個在綜合大學內所設立的電影學院,也是我國繼北京電影學院之後的第二所電影院校。

孟天飛幫我們辦理好了行李托運,並且將我和杜嬌蕊送來到安檢口,眼見告別在即,我衝他揮手道:“孟總,有空到我們那兒去玩,我請你吃火鍋。”

孟天飛衝我點了點頭:“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電影不就是要在你們所在的城市開拍嗎?到時候,還是我請你吃火鍋。”

“那就一言為定!”

“好了!走了!”杜嬌蕊把我拉進了安檢口。

孟天飛給我們買的是頭等艙的機票,就在飛機慢慢起航的同時,整個燈火輝煌的北京城就在我們腳下,逐漸變成了一片霧氣蒙蒙的夢幻之都。

飛機平穩飛行了半個小時,該是到了供應晚餐的時間。相比之下,因為來時坐的是經濟艙,頭等艙的食物就顯得品種多樣、花樣翻新,用餐空間也是更加寬敞,居然還配有我吃不厭的北京烤鴨。

我正一邊享受著頭等艙的晚餐服務,一邊詢問杜嬌蕊道:“杜姐姐,你跟那個曹導是有什麽矛盾嗎?”

“怎麽?”杜嬌蕊正將作為前菜的老酸奶布丁挖了一小勺,放入口中。

“昨天,我看見你們兩個吵架覺得很奇怪,但之前,是你向孟總提議讓他來執導的呀!”

杜嬌蕊笑了起來:“我們的事,你可別管!總之,大人們的世界——你們小孩子是弄不明白的。”

“哈哈!”杜嬌蕊被我這副天真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那就更不應該給自己多增添煩惱,還是想想該如何跟老公匯報一下北京的行程吧!”

“啊!”我點了點頭:回到家裏,肯定又要受到崔亮的盤問,為什麽每天不按時定點地給他打匯報電話?但我不想自尋煩惱,保持著一臉的樂觀:“杜姐姐,我說把我帶上是明智之舉吧?見到你那些老朋友,至少不會那麽尷尬。”

“小婷,謝謝你!”我不過就開了句玩笑話,杜嬌蕊卻是認真地看著我,反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哎呀!我吃飽了,要睡覺了!”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靠在杜嬌蕊的肩膀上:“怎麽我感覺這比上班還累啊?!”

杜嬌蕊向空姐要來了一條毛毯,便輕輕地搭蓋在我身上,令我感覺到莫名的溫暖,居然一覺睡到了目的地。

(伍)

由於分住不同的方向,我與杜嬌蕊在機場揮手告別,我乘坐出租車,回到家已經十一點過了。因為時間不早了,我便沒按響門鈴,而是用鑰匙捅開了房門,正費力地將行李和土特產搬入屋子,卻沒想到最先印入眼簾的居然是我的好閨蜜——小薇。

“小薇?你怎麽會在這兒?”

麵對我的一臉錯愕,小薇則是支支吾吾:“啊!我正好路過這兒,所以就上來看看,沒想到你沒在家。”

小薇這是在撒謊,她明明就很清楚我去北京一事,是我臨行前在電話裏告知了她,她還特意囑咐讓我給她帶些北京的土特產回來。

“時間不早了,小婷,你也累了吧?”小薇從沙發上起身告辭:“我就不打攪你們夫妻倆休息了。”

眼見小薇耗子般溜出房門,房門“咣當”一響,我轉向崔亮道:“她來幹嗎?”

不想,我丈夫卻是答非所問:“前幾天,我見你心神不寧,是不是因為你這個好閨蜜找你借錢一事?”

崔亮的提問正是小薇來此的目的,弄得我當下鬧了個大紅臉,不免支支吾吾地解釋:“小薇在網上報名參加了一個富豪相親派對,光是入場券門票就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她拿不出那麽多錢,就想找我借點兒。”

“哼!你這個朋友還真是異想天開,那些富豪仗著有錢,擺明了就是想跟臉盤漂亮條順的處女睡覺,你說你這個閨蜜有什麽,既沒長相,又沒身材,就算是免費上床,人家都看不上眼。”崔亮說得太直白,盡管是這個道理,但也不能把小薇說得像是一隻站街的“野雞”。

“我跟她說了,但你也知道——小薇心高氣傲,一門心思隻想嫁入豪門,根本就聽不進我的勸,所以我隻能托詞說找你商量。”

我連忙雞搗米般點頭:“那就好!”

“小婷,我說像你身邊這些不靠譜、不掂量掂量自身幾斤幾兩的朋友,你們還是趁早散了吧?”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能跟小薇成為最好的閨蜜,我們兩個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們相當於位居現代女性的兩端,我明顯是一個女漢子,小薇則是患有公主病。就像崔亮說的那樣:小薇就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

我想:之所以我跟小薇能夠成為朋友,並且把她當作是我最好的閨蜜,大概是因為我高中畢業後進城,找到了如今的這份工作,而恰好遇到了小薇。這就像是談戀愛,最好的人並非是適合你的另一半,時機恰當極為重要,我隨兄長來到城市,換了一個全新的環境,並揚帆了全新的生活,展開了新的人際關係,因為需要朋友,小薇正好出現,所以我們便走到了一起。畢竟,在高廟村受到了那麽多年的排擠,小薇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在我的心目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大概這就是閨蜜情吧!

之前,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小薇是一個享樂主義者,一門心思就想嫁入豪門,享受不勞而獲的生活。雖然媒體報道了那麽多嫁入豪門,婚姻破滅的明星故事,但小薇從來視而不見,則是認定自己必是最為幸運的那個:不僅婚姻幸福,老公疼愛有加,婆媳關係相處得很好,他們還擁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總之,人生中的一切美好都被小薇的幻想給占盡了。

小薇把自己完全當成了一個公主來看待,但好歹童話故事裏的那些公主在碰到心儀的白馬王子以前,也是經曆了重重困難、艱辛無比的生活磨礪之後,才最終通過自己的勇敢或善良等來到了王子們的垂青;而小薇說她就正在經曆那些公主們所遭受到的一係列磨礪,所以她一定會等到自己心目中那個既帥又有錢的白馬王子。對此,我實在是不想過多吐槽,她畢竟是我最好的閨蜜。

“不說她了!”我轉移話題道:“說說案情的調查進展吧!你不是說那個嘴邊有痦子、手腕留疤的那個小個子劫匪,已經被你們警方抓捕歸案了嗎?”

豈料,崔亮則是遺憾地搖了搖頭:“但又排除了他的嫌疑。”

“怎麽回事?”

“他的不在場證明堅不可摧,沒有任何的疑點。”

據崔亮解釋:那個嫌疑人名叫戴英,現年二十七歲,身高一米七零,是工地上的一個民工,銀行搶劫案事發當時——大概晚上六點到九點之間,他正和朋友們在工地外麵的路邊大排檔喝酒,十幾個工友與大拍檔的老板都可以為他作證。

“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崔亮就像是個孩子,先是沮喪了好一陣,隨而便喜笑顏開了起來。

“什麽收獲?”

“通過DNA對比,這個名叫戴英的民工很有可能與那個‘無臉死者’存有血緣關係。據他聲稱,他有一個名叫戴雄的堂哥已經失蹤了半個來月,其身高體形跟‘無臉死者’都很吻合,也是一個工地上的民工,隻不過是在另外的工地打工。”

“那有進一步的調查結果了嗎?”

“現在,整個警隊都在調查戴雄的社會關係,以及其失蹤前的外出行蹤,特別是與哪些可疑人員有過交往和接觸。”

我打開行李箱,將髒衣服整理了出來,崔亮則是幫我將箱子搬進了臥室。

臥室內的電腦桌上,那部台式電腦正處於休眠的狀態,看來,小薇來我們家之前,崔亮正在整理資料。

“對了!”崔亮將箱子放在牆角的同時,突然問我道:“你這麽執意跟杜嬌蕊去北京,該不是為幫她打掩護吧?”

“你什麽意思?”

崔亮將那台休眠的電腦激活,屏幕上居然正顯示今天下午五點鍾左右,孟天飛送我們到首都國際機場時的相片。我明明就在杜嬌蕊的身邊,偷拍者竟是將我排除在了鏡頭之外,隻拍攝下了孟天飛和杜嬌蕊的合影。

“剛才上網查資料時,無意間翻到的。”

我沒想到我與杜嬌蕊前腳剛離開北京,有關她和孟天飛私會的消息便滿天飛,竟是傳遍了全中國的網絡。我迅速瀏覽各大門戶網站,統統都是以“‘第一媒體’掌門人私會過氣舞台女明星”作為娛樂版的頭版頭條。想來,孟天飛作為全國首屈一指娛樂網絡自媒體——“第一媒體”的掌門人,該是受到了多少同行的嫉妒和怨恨,以致這些門戶網站竟是群起而攻之,分明有惟恐天下不亂之心態。

“真是欺人太甚!”我猛地拍響了桌子,驚得崔亮身子一顫,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見我喋喋不休道:“當我是空氣,視我不存在是吧?”

崔亮愈加一副不解的神色:“你幹嗎?”

所有行程我都貼身跟隨在杜嬌蕊與孟天飛的身邊,但所有的相片都隻是杜嬌蕊和孟天飛兩人的合影,那些狗仔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簡直快要把我的肺給氣炸了。

“這張是我們到故宮門外的小攤販買紀念品,我就在他們兩人的身旁,我就在這個位置。”我指著相片上的空缺,深惡痛絕道:“當時,我還問杜姐姐這個佛像的墜子好不好看,那些跟蹤偷拍的狗仔居然無視我的存在,沒有把我拍入畫中。你看看,快看看,而且每一張都如此!”

崔亮則是一副十分理解的狀態:“這樣,那些狗仔才有寫八卦的素材啊!”

“啊!對了!”我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盒裝的墜子:“這就是那個佛墜,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還有這張——”我指著杜嬌蕊與孟天飛走在一片紅楓樹下的畫麵:“這是我們昨天去香山看紅時的場景,我就在這個位置,我在揀地上的紅葉,他們還一起回頭招呼我快點。”

果然,相片上的兩人正在衝我微笑,但由於照片斷章取義,沒有將我攝入其間,這使得他們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曖昧。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的腦袋成天都在想些什麽。”崔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去洗澡了!這兩天通宵沒休息,我可要早點兒睡了。”

眼見丈夫離開臥室,我趕緊坐到電腦前,繼續查閱相關新聞,唯獨孟天飛的“第一媒體”沒有任何其與杜嬌蕊的相關報道,而是保持著警戒的沉默態度,由此反證著兩人之間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