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色婚禮

(壹)

十月一日國慶節,那天是個星期六,藍天白雲,豔陽高照,秋高氣爽,是舉行戶外陽光婚禮的絕佳天氣。

一大早,小薇來到善德花園學府與我們會合,唐蓉蓉便派來“中國結”婚儀體驗館標配的一輛紅色的婚車——瑪莎拉蒂(Maserati),來接我、小哥哥、哲哲和小薇。

小哥哥穿著一套嶄新的西裝,抱著身穿公主裙的愛女,坐在副駕駛座,顯得特別精神;而我與我的伴娘則是坐在後車座。

由於這是小薇第一次見到我的小哥哥,當即就被小哥哥迷人的風采給電暈了,不停地杵著我的胳膊,更是壓低嗓門小聲道:“你小哥哥好帥呀!他是幹嗎的?”

“在國外留學。”我知道小薇花癡的老毛病又犯了,因為懶得理她,回答能省則省。

“哇噻!”小薇泛出滿臉興奮的紅光:“海歸啊!”

“還沒歸呢!隻是回來參加我的婚禮。”

“那你小哥哥肯定還沒有女朋友吧?”小薇說這話時,口水都快要滴落到其下巴處。

“你就別想了,我小哥哥已經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這怎麽可能?”小薇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難道,他找了一個外國洋妞?”

“我小哥哥不僅有心上人,就連孩子都有了。”我指了指小哥哥懷抱中的哲哲。這樣,我才發現這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帥氣無敵和乖巧可愛的父女倆。

“什麽?”小薇的下巴都快驚落在地:“我以為哲哲是你大哥與大嫂的孩子!”

“所以你就別想了。”我很高興打消掉了小薇的此番癡心妄想。

就算我再如何跟我的這位閨蜜親近,但畢竟小薇實在無法和艾姐姐相比,單看學曆就將小薇拋甩到非洲難民營去了,更不用說成熟優雅的智慧毫無任何可比性。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小薇搖頭難過道:“這麽帥氣的男人,不僅有了心上人,居然連孩子都有了,讓我們這些單身黃金剩女還怎麽活啊?!”

小薇自詡為“單身黃金剩女”,這**裸的自戀程度,也真虧她能說得出口。

趕到“中國結”婚儀體驗館時,上午剛剛九點過,賓客們還沒到來,城堡前的步道上則是放滿了迎接賓客的美麗花籃。

果然,漫山遍野的芙蓉菊全部盛開了,小朵而繁茂的**匯聚在一起,金燦燦地十分亮眼。湖畔搭有一座小型舞台,岸邊擺放著上百把休閑座椅,那就是舉行婚禮儀式的地方。按照婚禮流程,儀式結束之後,賓客們便移步到城堡裏的宴會大廳進行就餐。

崔亮已經換好禮服,與其父母候在大廳。崔亮是北方人,老家在吉林長春,他的雙親五十多歲,一看就是北方人的長相——寬鼻大臉,但還算慈眉善目。崔亮倒是集合了兩位長輩的優點,模樣比較周正,加之身材高挑,在南方的男子當中具有競爭優勢。

我連忙向兩位老人揮手打招呼:“爸,媽,最近因為忙婚禮的事,也沒去機場接你們,真是抱歉!”

崔亮的母親卻是疼惜地握住了我的手:“知道你籌備婚禮忙,亮子也幫不上什麽忙,整天就知道工作,淨瞎忙,所以我和他爸沒打攪你。”

“真是感謝二老的理解!”

“小婷,我帶你去化妝。”唐蓉蓉朝我們走來,麵衝兩位老人頷首,便繼續對我道:“我可是請來了我們市最好的新娘化妝團隊跟我們體驗館合作。”

“小婷,你趕緊去吧!”崔亮的母親一臉的笑容:“我們在這兒等你。”

“對對對!”崔亮的父親附和:“我們幫你們小兩口招呼賓客。”

“那就辛苦媽爸了!”

看得出來,崔亮的雙親對我這個新娘還是相當認可。

在唐蓉蓉的安排下,工作人員把我和小薇領進了新娘休息室。兩位化妝師忙碌著為我們畫妝,我正在衛生間換新娘禮服時,突然聽到小薇發出的尖叫聲,便連忙跑了出來,見小薇護住胸口,其麵前站著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正抬起一雙疑惑的眼睛,發呆地望向小薇的窘態。那件粉色抹胸的禮服胡亂地套在小薇的身上,她慌忙拉緊了胸前的遮蓋。

“怎麽回事?”

小薇仍舊是那副驚魂未定的神態:“我正在換衣服,他就跑了進來。”

我一下笑了起來,那個與哲哲同齡的小男孩抬頭因望見是我,大聲叫道:“姑姑,小婷姑姑,你果然在這兒!”

“一個小孩子嘛!”我將薛愛治護在身後道:“就算多看你一眼,又不會讓你少塊皮肉?!”

“這不是少不少皮肉的問題。”當即,小薇意識到了問題的重點:“對了!這小男孩是誰?他為什麽管你叫姑姑?”

“因為他是我小哥哥的孩子啊!”

“啊?”小薇的眼睛都瞪綠了,正在消化我的話語時,一個女人急步走了進來,正是薛愛治的母親——薛麗娜。

“不好意思,打攪你們換衣服了。”薛麗娜看到小薇正衣衫不整地護住胸口。

“媽媽!”薛愛治掙脫出我的懷抱,衝他母親跑了過去,當臉撲進薛麗娜的懷中。

小薇愈加難以置信道:“這——這就是你小哥哥的那個心上人?!”她那副快要吐血的狀態,完全是沒料到我那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小哥哥,居然會將如此姿色平平的女人當作是自己的心上人?!

我也是一臉十分為難的表情:“這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的確!這人世間紛繁複雜的血緣關係怕是沒有比我們老沈家更離奇古怪的了。

沈愛哲與薛愛治是一對龍鳳胎,姐弟倆的出生相差了足足半個小時。薛麗娜臨盆的那天晚上,小哥哥因為回家給薛姐姐拿換洗的衣物,返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這才知曉薛姐姐居然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起先,我們以為薛麗娜隻懷上了一個孩子,就是沈愛哲,卻沒想到竟是生下了一對雙胞胎,而且還是一對龍鳳胎,那對卵子一個來自艾姐姐,而另一個便是來自薛麗娜。

大嫂告訴我們:艾姐姐雖然無法生育,但她的卵子沒有問題,早在與安東尼的孩子流產後,她便冷凍了自己的卵子。所以,在給薛麗娜人工受精的同時,艾姐姐順利地借由程奧之手,也一並將與小哥哥的受精卵植入了薛麗娜的子宮之中。大嫂是作為這個手術的全程助理,監督程奧完成了試管嬰兒的全過程。那個小哥哥的手下敗將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親手將艾姐姐和小哥哥的孩子植入了薛麗娜的體內,當得知薛麗娜順利地懷上了小哥哥的孩子,他還為此洋洋得意,以為自己棋高一招。

沒想到,艾姐姐的智商如此之高,即便她人已經不存在了,也無法跟小哥哥在一起,卻是在其身後留下了與小哥哥的愛情結晶。這多少給小哥哥留下了一點安慰,也從一個側麵證實了艾姐姐的確是深愛著小哥哥,隻可惜他們沒有在恰當的時間和恰當的地點相遇,中間隔了一個艾姐姐的初戀愛人——安東尼。

由於薛麗娜未婚先孕,震怒了她的雙親,薛家更是一度不肯承認她這個女兒。但薛姐姐生下了兩個孩子之後,作母親的畢竟心軟,又因是家中的獨女,就偷偷跑來看望女兒,眼見小外孫可愛伶俐,實在是討人喜歡,就對丈夫吹了一些枕邊風,終於打動了薛麗娜的父親,將正在坐月子的女兒接回到了家中。

最終,老父親原諒了薛姐姐,也猜到了小外孫的親生父親是誰,但並沒有為難小哥哥,畢竟小哥哥也不知情,隻怪女兒的一廂情願。

但薛家老兩口對我們老沈家提出了一個要求:不僅獲得外孫的撫養權,並且要求孩子必須姓薛。薛麗娜因單戀小哥哥的這份心思,所以就給孩子取名為薛愛治,也算延續了與其龍鳳胎姐姐的“愛”字輩。但一個“愛”的是艾哲,一個“愛”的是沈平治,在這人世間大概正是有了這些求而不得的緣分,才最終形成了人與人之間縱橫交錯的微妙命運。

因而,小哥哥和艾姐姐的孩子——沈愛哲便交由我們老沈家來撫養。這對龍鳳胎不僅身世離奇,同父異母,而且每年隻能見一次麵。每逢春節,薛姐姐趁小哥哥回國之際,就會將孩子帶來,與我們一家團圓。

雖然薛姐姐不是我二嫂,但畢竟是薛愛治的母親,又幫艾哲生下了沈愛哲,我已經把她當作是自己的家人來看待;另外,經過了這些年的曆練,人也變得成熟了很多,所以我私底下也不再稱呼她是“肉包子”或是“矮冬瓜”了。

小哥哥抱著愛女出現在新娘休息室門口,因眼見薛麗娜,便將孩子交給我,走了過去:“怎麽樣?最近這大半年過得還好吧?”

薛姐姐則是點了點頭:“有愛治在我身邊,每天過得都很充實。”

“一個女人帶孩子很辛苦。”

薛姐姐卻是搖了搖頭:“有我父母幫忙,他們很喜歡這孩子,所以一點也不辛苦。”

薛麗娜對小哥哥的癡心,就如同小哥哥對於艾姐姐的緬懷,因而也就注定他們三人陰差陽錯,必然無法在一起。曾經小哥哥那麽討厭薛姐姐對他的糾纏不清,但眼前這個女人正抱著兩人的孩子,渾身上下透露出了一股母性的光環,盡管在其心目中明白虧欠這個女人,卻又毫無辦法與自己的內心相妥協。

“麗娜,還是找個愛你,疼惜孩子的男人嫁了吧?”

“平治,我們還是不可能嗎?”雖然薛麗娜不甘心,卻是毫無任何辦法,眼眶含淚道:“即使艾姐姐這麽幫我們,為我們牽線搭橋,現在——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你也不會選擇跟我在一起,對嗎?”

“對!”小哥哥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我很抱歉辜負了艾哲的良苦用心,但如果是在其他方麵,比如物質或經濟上你需要幫助,我會盡可能地滿足孩子的各種需求。”

“不!”薛麗娜擦幹淨眼淚,倔強地搖擺著腦袋:“我已經習慣一個人帶孩子了,你放心!我不會虧待我們的孩子。”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為你和孩子做點兒什麽。”

畢竟,一個單親母親,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結過婚的女人,帶著一個孩子相依為命,更何況,這個孩子來路不明,幾乎沒外人知曉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難免會遭受到旁人的非議與指指點點。

“總之,孩子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自從獨自撫養薛愛治以來,薛麗娜就表現出異常堅定的母性光環,這跟她在醫科大學讀書時幼稚的個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都說,隻有當了母親的女人,才會變得堅強而偉大,這一點在薛姐姐的身上得到了十足的印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站在一旁的小薇似乎已經聽蒙了,拉了拉我的裙擺:“你不是說——她是你小哥哥的心上人嗎?怎麽兩個人不能在一起?”

“我可沒說她是我小哥哥的心上人。”

“那這孩子?”

“哎呀!”我拉著小薇朝宴會大廳走去:“你就別管我們的家務事了。”

正所謂清官都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像我們這麽一個離奇古怪的大家庭。

(貳)

我和小薇重新回到一樓的宴會大廳,沒有看到崔亮的父母,多半兩位老人在外麵招呼客人去了。

眼見一個男人端著攝像機記錄,因鏡頭朝我們掃來,小薇趕緊抓住樓梯扶手,做了個千嬌百媚的POSE。

盡管那件伴娘禮服穿在小薇身上略有些緊,但也難得地修飾出了小薇的身材凹凸有致,加之精致的伴娘妝麵,令其看起來嫵媚嬌俏,倒也青春可人。

“看來,你這減肥還是挺有效果的嘛!”

小薇拉了拉抹胸,大口喘著粗氣道:“你還說,這收腰快勒死老娘了。”

果然,小薇一副漲紅臉的模樣,把我給逗笑了:“你不是第一次穿禮服嗎?難得這麽漂亮,就忍耐一下吧!”

小薇白了我一眼,正在調整著收腰,視線突然被前方的某個目標所吸引,正直愣愣地注視著那個放下攝像機的男子:“靠!沒看出來啊!那個拿攝像機的還挺帥,我去會會。”我知道小薇的花癡毛病又犯了。

當下,小薇快步朝那個攝影師走去。但我覺得那個“男子”似乎不太對勁,雖然剪了一頭男士的短發,並且穿著一身男士的禮服,但整個麵部輪廓眉清目秀,身材也略顯嬌小,一看就是個姑娘,氣質顯得幹練且酷帥。然而,小薇居然沒能看出對方是位女性。

我正在疑惑時,感覺身後被人摟住了腰肢,吃驚地回頭一望,是我的新郎崔亮,衝我低聲耳語道:“我的娘子今天好美呀!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崔亮那雙迷醉的眼神惹得我心花怒放:“難得,你今天的嘴這麽甜。”

“你不是一直在問伴郎是誰嗎?”

“是誰?”

眼見我一臉好奇的表情,崔亮用下巴指了指正與小薇說話的那個攝影師,盡管跟新郎身穿同一款式的禮服,唯一的差別是崔亮的禮服是藍色,而對方的禮服則是全黑色,兩人的胸口處都別著一束芙蓉菊。

“啊!”我一副吃驚的神色:“那分明就是個姑娘嘛!”

“哇!好眼力!不愧是警嫂。”崔亮衝我豎起了大拇指,進而諱莫如深道:“知道她的身份是誰嗎?”

“是誰?”

但崔亮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就被他那群兄弟叫了過去。我回頭,見唐蓉蓉正站在宴會大廳的窗戶邊,身穿一套淡紫色的裙裝,將頭發高高地盤了起來,形象看起來高貴大方。窗外的陽光照在其半邊側臉,令她有一種孤傲冷漠的氣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剛才的那一瞬間——唐蓉蓉望向我和崔亮的那雙眼神竟是暗含有敵意。

我正在恍神間,那個“伴郎”卻是走到我身邊,微笑地詢問道:“你就是沈彥婷吧?”表情一臉篤定的神態,仿佛與我相識了多年。

“啊!”我先是吃了一驚,看了看她身邊,因見小薇沒在,隨而回過神來:“怎麽?你認識我?啊!你是崔亮的同事,所以認識我也不足為奇。”

不想,那個“伴郎”卻是搖了搖頭:“我不是通過崔亮認識你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認識你了。”

這話卻是從何說起?目測這個“伴郎”也不過比我大一兩歲,如果是她很小的時候,那我應該是在高廟村,除此之外,我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難道,她也是高廟村人?但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何況看起來,她跟村裏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我正要問話,卻見莫直徽身穿一套新西裝,由大哥相伴,朝我們精神抖擻地走了過來:“小婷,你穿這套婚紗真的很漂亮!”

“謝謝莫警官您的誇獎!”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切過莫直徽的肩膀,發現大廳的窗戶邊是空的,已經沒有了唐蓉蓉的身影,微風吹起悠悠****的窗簾,似乎表明那裏除了空氣,就從來沒有站過什麽人。

“我怎麽有一種嫁女兒的感覺呢?”莫直徽說話的同時,眼眶竟是含有淚光,真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女兒:“我記得第一次見你,還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沒想到一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居然要出嫁了。”

“莫警官,感謝這麽多年來,您對我們的照顧,對我們全家人的照顧。”在我表達謝意的同時,站在莫直徽身邊的大哥衝我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讚賞我這麽做是對的。更何況是在我出嫁的這個大喜的日子,更應該表達對莫直徽的無限感激之情。

莫直徽卻是搖了搖頭:“你要謝,就感謝我的老師吧!那時候我太年輕,很多道理都是老師告訴我的。他曾經說過,不要把嫌疑人的壓力放在他們親屬的身上,他們已經遭遇周圍人的唾棄與白眼,遭受了太多他們所不應該承受的不公正待遇,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幫助他們。就算已經被法庭定性為罪犯之人,每個人犯罪必然有他的背景原因,我們身為一名警務人員,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學會理解他們,尊重他們,為他們著想……這樣——才能站在犯人的角度,去思考他們的作案動機,從而起到淨化社會空氣,減少犯罪率發生的目的。老師相信人性本善,人不是一出生就會犯罪,肯定是由於他們所各自身處的背景環境,最終促使這個人不得已而走上了邪道。”

“您的老師對您真是太好了。”

“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生導師。”

是啊!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生導師。通過莫直徽的這番話,我想起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位導師:當時,我就讀於高廟村小學,我們的班主任是一名師範大學的應屆畢業生,因響應政府的支教號召,到我們學校來進行教學,是一個充滿了青春活力、為人十分親和的老師。直到現在,我都記得他的名字,叫孔默然。很可惜,他隻教了我們小學四年級一年,就返回到城裏了。我差不多有十三年沒見過他了,不知道孔老師到底過得好不好,也不清楚倘若我現在見到了他,還能不能認出我這人生中的第一位導師。想必,孔老師已經很難認出我了,畢竟當時——我還隻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

“發什麽呆呢?”小薇跳到我身邊,挽住了我的胳膊。

“是啊!發什麽呆呢?”唐蓉蓉走到我們麵前:“婚禮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望著唐蓉蓉那副熱情且親切的笑靨,再次確定剛才那一瞬間敵意的感覺,一定是我莫名所心生出的某種錯覺,萬萬不可辜負了蓉蓉姐的好意。

於是,我衝唐蓉蓉笑臉相迎道:“好!我已經準備好了!”

(叁)

中午十一點整,準時開始了婚禮儀式。

為了讓新娘的出場方式顯得新穎而別致,唐蓉蓉特意安排了一艘白色的小型遊艇,遊艇的前端貼著一對永結同心的大紅喜字,遊艇的船身則紮滿了純潔浪漫的香水百合,將我帶向湖水對岸的舞台,見此小薇興奮地跳了起來。明明是我結婚,但小薇卻是比我還要激動,攢足了勁兒說等她結婚時,一定要讓唐蓉蓉為她策劃一場比這還要溫馨唯美的浪漫婚禮。

之前,“伴郎”手中的那台攝像機已經換到了專業攝影師的手中,正在拍攝賓客們的情況,另有兩台機位則是分別對我和崔亮進行跟拍。

“剛才,**得如何?”遊艇正朝對麵的湖岸駛去,我站在前端,手握住捧花,一副端莊平靜的模樣,卻是跟小薇說話素來沒個正形:“把人家那帥哥釣上手了嗎?”我自是在追問小薇跟那個女扮男裝的“伴郎”會得怎麽樣。

“他說明天——他請我去看電影。”小薇一臉激動的模樣,眼下胸也不悶了,收腰也不再過緊,而是興奮地跺著一雙高跟鞋的小腳。我不免擔心她將遊艇的船板踏穿。

我麵露驚訝的表情,抬頭望了一眼正站在舞台上等候迎接我們、跟隨在崔亮身邊的那個“伴郎”,她居然答應了小薇的追求,還主動約會小薇去看電影,那個“伴郎”該不會是個拉拉吧?!

我認為有必要提醒一下小薇,但因為不方便直言她眼拙,對方是個女人都看不出來,隻得迂回道:“小薇,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慎重一點,你們剛剛才第一次見麵,她就約你去看電影,我怕她動機不純。”

“怎麽?”小薇衝我瞪大眼睛道:“你是怕我被騙財騙色?怎麽會呢?你老公是個警察,他請來的伴郎,肯定人品不錯。”

“小薇,你也太武斷了。”

“怎麽?”小薇卻是衝我一副不信任的表情:“見我釣到了一個大帥哥,你這心裏麵不舒坦了?”

這是哪跟哪啊?!倘若小薇真的追到了一個大帥哥,並且對方是真心實意地善待小薇,我為自己的閨蜜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有必要吃這種無聊的酸醋?!

“我?”我憋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由於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我這心裏麵不免有苦難言。眼下,因已經被小薇有所誤會,我就更不能表明“伴郎”的女性身份,不然——她愈加認定我是在胡攪蠻纏,我不得不順著小薇的心思道:“好好好!你去約會,我不阻攔著!”

正說著話,遊艇行駛到了舞台的湖岸邊,崔亮伸手拉我上岸,那位“伴郎”則是紳士地拉小薇上岸。不想,小薇的高跟鞋一崴,撲入“伴郎”的懷中,兩人四目相對,特別是小薇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神,已然墜入了情網之中。這簡直就是爛俗了的偶像劇中的經典套路鏡頭啊!這一摔,小薇把我的風頭也搶盡了。

小薇迅速站起身,調整過狀態之後,崔亮牽握住我的手,走到了證婚人莫直徽的麵前;舞台下方,大哥握住了大嫂的手,小哥哥抱著女兒哲哲,薛麗娜則是握住兒子的小手衝我們揮舞……我的家人們為這個我正在出嫁的重要時刻而激動不已。自從我出生那年,我們的父親因為含冤致死,六年前母親也是跳樓自殺,我們兄弟妹三人相扶相持才走到了今天。這一路走來,也隻有我們自己的心底才清楚有多麽地不容易,我們老沈家經曆了多少痛苦和悲傷,才最終“守得雲開見月明”,換來了如今的幸福與平安。

當然,崔亮的父母也因兒子的成家立業,即將開啟人生中另一段重要之旅,也顯得十分激動。

莫直徽像是我和崔亮的父親,動情地扣握住了我們的雙手,我甚至能感覺到這位老警官因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今天——我們相聚在此,見證一對新人的結合,我很榮幸以證婚人的身份,給這對新人們送上我最誠摯的祝福。在座的各位肯定都知曉崔亮是我親自到市警官職業學院所挑選出來的學生,但不少人肯定不清楚我與新娘老沈家的淵源,因為辦案的緣故,我親眼看到新娘由一個小小的嬰兒,如今一步步出落成為了一個美麗健康的大姑娘。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她就是我的女兒。因此,當我看到我最心愛的徒兒崔亮——跟我最心愛的女兒沈彥婷的結合,我這心裏麵感到既激動又歡喜……”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莫直徽眼眶裏含淚,曾經麵對那麽多大案要案、悲傷欲絕的被害人家屬,莫警官尚且保持著冷靜嚴肅的職業態度和精神,眼下卻是流淌下了動情的淚水。由此可見,莫直徽所言非虛,他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女兒來看待。對了!我聽小哥哥提起過莫直徽有個跟我同齡的親生女兒,由於跟妻子離婚了多年,每年隻能春節見一次麵,莫直徽便有這種移情心理——將其對女兒的深切之情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一定是這樣。

莫直徽的女兒比我大一歲,今年也應該滿二十五歲了,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子,跟我長得像嗎?也不清楚對方的職業是什麽,肯定已經大學畢業,走上正式崗位了吧?!那時候,我還並不清楚早在一個小時前,我就已經見到了莫警官的女兒。

因受到我和崔亮幸福的感染,站在我們身後的小薇,主動握住了“伴郎”的手,真恨不得馬上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結婚之人。

在交換過結婚戒指的同時,崔亮低頭親吻了我的嘴唇,現場爆發出熱烈的鼓掌聲。盡管之前我與丈夫經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在此時此刻,我的內心深處則是漲滿了無比幸福的喜悅。

突然,我感覺一雙充滿了仇恨的凜冽目光朝我噴射而來,以致我的一側臉頰滿是火辣辣地疼痛。我回頭,見唐蓉蓉站在舞台的正前方,麵衝我們投射來祝福的微笑。我不清楚自己怎麽了,今天的神思有些恍惚,總是表現得疑神疑鬼。

“小婷——”崔亮拉住我的手,一臉深情的模樣:“上蒼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來與你相愛、相守、相知……謝謝你帶給我的這份幸福。”

與此同時,崔亮的那些男同事們則是衝我們高聲吆喝道:“崔亮,你小子和這麽美麗的新娘子是怎麽認識的呀?”

“是啊是啊!趕緊傳授我們戀愛經驗,好讓我們集體脫單,親吻到心愛的女孩。”

“我們也要和女孩啵啵,滾床單!”

……

小薇一向是人來瘋,在崔亮同事們的起哄聲中,趕忙跳到我麵前道:“對於他們兩人的愛情史,我邱薇最有發言權了!”

每次談到我們的戀愛經過,小薇總是代替我搶著回答。的確!對於我和崔亮的相戀,小薇確實最有發言權,因為我們一同目睹了一起殺人命案,作為目擊證人,被警方詢問案情,我與崔亮才得以重新相逢。

二零一二年一個秋高氣爽的休息日,我在中央公園裏等小薇,因為早在一個星期以前,我們就約好了一起逛街Shopping。我坐在林蔭小路邊的休閑座椅上,前方莫名滑來了一輛藍色的奇瑞QQ,居然是無人駕駛,駕駛室內空空無人。

當時,小薇正朝我走來,看到停靠在我腳邊的那輛奇瑞QQ,由於好奇,便跑過來,用雙手遮住了強烈的光線,朝後車座內探視,發出了一響尖叫。

“小薇,你怎麽了?”我連忙跑到了她身邊。

小薇蒼白著麵色,目光緩緩地轉向我,嘴唇竟是發抖道:“死——死人,這裏麵有個死人!”

我湊到後車窗,麵朝裏內一瞧,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一身華麗的服飾,正平躺在後車座上,頭靠在對麵的車門,口鼻間流血,瞪視向我們,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雖然我也嚇得連連後退,但沒有小薇的那般驚懼,而是平複了一下心跳,當即撥打了110報案。

十分鍾後,莫直徽帶著崔亮出警,最先趕到了命案現場,這便是我與崔亮的再次相逢。盡管一年前因遭到王裕貴的人身威脅,莫直徽安排其助手——崔亮對我進行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護,但自從王裕貴死後,我的危機自動解除,而崔亮因忙於其他案件,我們便暫時中斷了來往。也正是通過那次的奇瑞QQ命案,我和崔亮不僅再次相見,更是一續前緣,一路相戀至今。

我與崔亮確立戀愛關係是在那一年的國慶節。那天,警方照常對我進行詢問,遺補之前有疏漏的地方。

筆錄結束後,崔亮特意把我送出了市公安分局:“不好意思,今天明明過節,卻是把你叫來問話。”

“沒事!”我微笑地搖了搖頭:“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是我們每一位公民應盡的義務嘛!那我走了!”

因眼見我衝他揮手告別,崔亮則是大聲叫住我道:“小婷——”見我回頭,一臉疑惑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追問道:“你——你知道今年是幾幾年嗎?”

我愈加一副好笑的神態:“今年是二零一二年啊!怎麽了?”

“我知道,我是說——”崔亮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今年發生了什麽?”

我想了想,不確定對方到底想說什麽,便隨口道:“今年,倫敦舉辦了第三十屆夏季奧運會,中國以三十八枚金牌、八十八枚獎牌,位居獎牌榜的第二位。”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終於,崔亮鼓足了勇氣:“據瑪雅預言說,今年是世界末日之年,具體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一日。這一天,有可能整個世界將麵臨毀滅的命運。”

“怎麽?”我笑言:“你連這個都相信?!”

“其實,我想說的是,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我們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不然,整個地球都毀滅了,我卻還不知曉愛情是何滋味。”

就這樣,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對方的求愛。正是崔亮的這番話打動了我,我也想在世界末日之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雖然我並不相信所謂的世界末日之說,但就當給自己找個戀愛的理由吧!

四年前的秋天,那年我二十歲,我與崔亮相愛;二零一六年的秋天,是到了該將我們愛情收割的季節,這也是我和崔亮選定在國慶節結婚的原因。

“就這樣,我們帥氣勇敢的新郎,就把我們溫柔美麗的新娘,也就是我最好的閨蜜——小婷給釣到手了。”小薇講述得實在是繪聲繪色,外加添油加醋伴隨手舞足蹈,簡直就像是街邊說評書的鐵嘴,聽得大家耳朵仿佛懷孕了一般。

“果然是泡妞高手,我怎麽就沒想到世界末日這一招呢?”

“是啊!這方法既詩意又夢幻,活該我們這群人隻能當單身狗!”

“可惜,等到下個世界末日,估計要一千年後了!”

“你就不能換個新鮮點兒的招式啊!”

……

當即,整個舞台下方一片哀鴻遍野,各色後悔或歎息的嘴臉,實在令人感到捧腹大笑。

(肆)

小薇講得正起勁,舞台下方的嘉賓席卻是傳來驚恐的唏噓聲,而且多半是女性發出的恐懼之聲。

湖麵上浮浮沉沉著一件不明物體,正朝舞台的方位漂來,眼看快要靠近向眾人,那件東西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摁到了水下,就在大家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時,小薇站在舞台上,因為最接近湖水的那方,見湖麵升起了一串氣泡,像是魚兒在水下吐出的呼吸,便好奇地湊了過去:“這是什麽呀?”

豈料,原本平靜的湖麵如同煮沸的開水,升起的氣泡先是逐漸加快,隨而便翻騰出白色的浪花;很快,那片浪花就變成了血紅色,散溢開一股腐臭的血腥氣,仿佛要將湖底的淤泥翻江倒海。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小薇卻是發出了一響恐懼的尖叫聲,因為在那團血紅色的浪花中,翻騰起了一具屍體,像是一艘被打撈的沉船,先是用後背露出了湖麵,隨即一個鯉魚打挺,便直挺挺地躺在了水麵。整張臉露出森森的顱骨,竟是剝去了死者的麵皮,露出空洞的眼窩和鼻窩,形象十分駭人恐怖。於是,整個婚禮現場像是遭到了恐怖襲擊般,眾人紛紛被嚇壞了,隻有崔亮及其同事保持著鎮定的神情。

“把屍體打撈上來!”在莫直徽的指揮下,起先那些還對崔亮說說笑笑的警察兄弟們,當即體現出刑警的職業素質,一個個跳入了水中。所幸舞台靠岸,此處水勢不深,僅僅達到了他們的腰口。

眼見屍體被打撈上岸,小哥哥走上前,雙手排開眾人:“讓一讓,麻煩請讓一讓!”說話的同時,小哥哥習慣性地掏摸口袋,但那件新西裝內沒放有醫用手套,旁邊的“伴郎”遞給了他一雙。小哥哥的表情一詫,看了一眼對方,便隨口說了聲:“謝謝!”

小哥哥戴上手套,走到了屍體跟前,蹲下身,充當起法醫的角色。莫直徽清楚小哥哥的功底,更何況,小哥哥之前配合其在醫科大學的董孝林教授,為警方做過幾次法醫方麵的鑒定,所以也自是得到了莫直徽的默許。

與此同時,那位“伴郎”也蹲到了屍體旁,與小哥哥一起查看死者的情況。

“目測死者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重應該是在六十八公斤上下,根據肌肉組織來看,死者生前酷愛運動,但根據其身上的穿著打扮,以及手上和肩頭皮膚的老繭來看,死者應該是工地上的民工,所以應該沒有太多的閑錢去健身房鍛煉,多半是在工地上自行健身……”

死者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T恤,領口則是破出了絲絲縷縷的磨損,可以看出衣服的顏色已經洗不出本來的麵目了,因而麵料有些發灰,胳肢窩下的布料更是因汗漬而明顯發黃;下身是一條標準的民工褲,由於長年累月的損耗,也已經被磨出了毛糙;腳上的一雙鞋子不在,多半是被流水衝走了。另外,死者的身上和脖子處都纏有綠油油的水草。

那位“伴郎”則是配合小哥哥的屍檢初步畫像道:“鑒於死者體格健壯,凶手應該是一位與其身材不相上下的男性。”

小哥哥一邊查看屍體,一邊介紹死者的情況:“死者已經出現明顯的巨人觀狀,口鼻沒有蕈形泡沫,這說明死者並非溺亡,其致命傷應該是胸口的這刺刀傷,這說明死者是遭到刺殺後被拋屍,至於傷口有多深,要等法醫的進一步屍檢才能獲知,不過,我初步判斷死者是在五天到一個星期前遇害。之所以現在才浮出了水麵,多半是被水草纏繞的緣故。”

“五天到一個星期前?”莫直徽低聲換算道:“也就是說死者很有可能是在九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五日這期間遇害。”

那位“伴郎”進一步配合小哥哥的話語:“看得出凶手的手法很幹淨,就算不是醫務工作者,也很有可能是與其相關的從業人員。”

小哥哥繼續分析:“根據牙齒的磨損程度來看,初步推測死者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

那位“伴郎”正在觀察屍體麵部被剝去麵皮的刀口痕跡:“凶手很謹慎,而且頗為自信,特別是將麵部剝下收藏這一點來看,可以確定凶手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和豐富的人生閱曆,參考年齡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

他們兩人一個鑒定死者的屍體情況,一個則是迅速判斷凶手的心理狀態,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著實令人拍案叫絕。莫直徽身為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第一支隊的支隊長,對兩人的分析默默地點頭。莫直徽認可小哥哥的能力也就算了,但他為什麽對這個女扮男裝的“伴郎”,也是這般姑息?

於是,我拉了拉崔亮的衣袖,悄悄指向那位“伴郎”道:“那人到底是誰呀?竟是擅自查看屍體,你老師也不上前阻止?”

不想,崔亮則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這就是我說的那份最大的驚喜,原本是想在敬酒的時候介紹你們認識。”我丈夫是說婚宴敬酒環節。

“驚喜?什麽意思?”這可把我給弄糊塗了。

“這位是剛分配到我們刑警總隊的側寫師。”崔亮衝我耳語道:“關鍵是——她是老師的女兒,名字叫莫如水。”

“什麽?”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給咬掉了:“你是說——她——她是莫警官的女兒?”

終於,這位“伴郎”的身份謎底揭曉,驚得我張大了嘴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意外。

之前我也說了,莫直徽與妻子離婚後,女兒便交由前妻撫養。而且,據我所知莫直徽的前妻很反感丈夫任職刑警的工作,卻萬萬沒料到莫警官的女兒竟子承父業,居然成為了一名推斷犯罪心理的側寫師。

莫如水,二十五歲,畢業於市警官職業學院犯罪心理學專業的碩士研究生,與我的丈夫可以說是大學校友,隻不過崔亮學的是偵查係本科。由於與小哥哥搭配得相得益彰,可見在莫如水的身上則是繼承了其父親那股攝人心魄的警察之魂的素質及力量。

原本,小薇看到那具屍體十分害怕,但瞧見“伴郎”如此專注的模樣,特別是其敏銳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非凡魅力及光環一下子便將我這位閨蜜給徹底點暈了。我知道眼下對小薇勸說什麽都沒用,她已經完全被莫直徽的女兒給征服。

由於現場賓客眾多,做完詢問筆錄,已經是晚上了,除了崔亮的同事,賓客們早已散去。沒想到,我與崔亮的婚禮會成為了命案現場,原本我們計劃全家入住進新婚客房,在此溫馨浪漫的城堡度過洞房之夜,卻沒料到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沒心情在此過夜了。

更何況,薛麗娜和小哥哥的那兩個孩子,以及大嫂的父母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大嫂那輛大眾墨橘版的甲殼蟲,包括大嫂的父母在內,正好可以坐下四個人。盡管崔亮開來了他那輛吉利繽瑞,但包括他父母,沒辦法坐下我、小哥哥、哲哲及小薇,再加之此地位處郊區,實在不方便搭乘的士,於是,唐蓉蓉便對我和崔亮商量道:“我開車送你們回家吧?”

就這樣,崔亮安排小哥哥開他那輛吉利繽瑞,將其雙親送回玫瑰大廈的新婚套房;另外,薛麗娜因為要趕回娘家,與玫瑰大廈在同一方向,小哥哥也可順路送他們母子倆回家。由於,沈愛哲和薛愛治畢竟還隻是兩個四歲半的孩子,便由薛麗娜與崔亮的母親一路抱著,一行六人結伴離開。

崔亮則是與我一起坐唐蓉蓉標配的那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回往善德花園學府。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簡直比鬧洞房刺激萬倍,我沒心情去我們的婚房,而是想回娘家調整一下心態。對此,崔亮也表示讚同。況且,他的父母還占著婚房,便親自送我返回娘家。

由於這是薛麗娜生產後,小哥哥因為出國留學,這也是其歸國之後,第一次見到唐蓉蓉。臨行前,對其表達了謝意:“唐小姐,一直想對你說聲感謝,謝謝那天——你放心讓我開車。”

唐蓉蓉先是愣了一下,隨而因看到小哥哥抱著的孩子,一下子便反應過來:“我的老天!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看哲哲都長這麽大了,你還在惦記這事?!告訴你,那天我可是一點都不放心交給一個陌生人開車,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小哥哥則是真誠道:“還有——你寫下電話號碼的那張便簽,由於薛麗娜剛生產,我忙得焦頭爛額,不僅把那便簽給弄丟了,也把報平安這事給忘了,還望唐小姐多多諒解!”

“這說明我們還是很有緣哪!”唐蓉蓉笑道:“之後不久,我便碰到了小婷,沒想到她是你的親妹妹。小婷告訴我——薛姐姐那天居然生下了一對龍鳳胎,這真是太讓我高興了,我可是救了三個人的性命,這份福氣與功德——怕是沒有人比我更沾光了吧?!更重要的是——我和小婷成為了一對好姐妹。”

“總之,謝謝你!”

“好了,別囉嗦了!今天發生那麽多事,大家都累了。”唐蓉蓉望了望吉利繽瑞內正坐著崔亮的雙親,便催促小哥哥道:“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

大概因為案件的原因,車上的氣氛十分壓抑,崔亮望著車窗外的景色發呆,我也沒想到人生難得一次的婚禮竟是這個樣子。之前,我與崔亮發生爭執,心裏曾悄悄地嘀咕:也不知曉未來的生活還將遭遇怎樣的麻煩和坎坷?!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上蒼就給我們的婚禮帶來了這麽一份天大的意外與麻煩。

突然,唐蓉蓉大笑了起來,似乎有意要調解氣氛,通過駕駛室內的後視鏡望向坐在後排的我和崔亮:“原來,你們是這樣開始的。”

“什麽?”對方的話語太過突然。

“我是說——你和你先生的戀愛史。”唐蓉蓉是在說小薇在婚禮現場代言介紹我與崔亮的戀愛史。

“那這麽說來,你應該是他的初戀了?”唐蓉蓉特意通過後視鏡望向坐在我身邊的新婚丈夫。

顯然,唐蓉蓉是在說崔亮向我表白的那句:其實,我想說的是,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我們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不然,整個地球都毀滅了,我卻還不知曉愛情是何滋味。

“誰知道啊!”我回頭望向崔亮。

唐蓉蓉的嘴角似笑非笑:“男人的話——切不可當真。”

雖然對方的語氣像是開玩笑,但我覺得怎麽聽都很不舒服,她似乎是在嫉妒我與崔亮的感情。

崔亮自始至終都沒有反駁,兩眼望向窗外的景色,似乎沉浸在案件本身,這讓我有些生氣,也把臉別向窗外,兩人背對著後腦勺。豈料,崔亮不動聲色,握住了我的手,抬高到後視鏡可見的位置,似乎是在向對方叫囂:這才是我的新娘!

我沒看到唐蓉蓉的表情,整個車內則是一片死寂,沒有人再說話。

一個小時後,唐蓉蓉把我們送到了善德花園學府——七號樓花園洋房的建築樓前。

崔亮牽著我的手下車,正準備要表達感謝,與唐蓉蓉揮手告別,對方卻是望向我丈夫道:“祝你們新婚幸福!”似乎是在彌補之前的言語過失。

崔亮親密地摟抱過我的肩膀,露出一副不與之計較的笑容:“謝謝!”

眼見唐蓉蓉開車離去的背影,我覺得她和崔亮的關係有些奇怪,似乎他是故意秀恩愛給對方看,希望這僅僅是我的心理作用。

婚禮上發生了這種命案,我與崔亮都沒有心思洞房;更何況,崔亮的父母被小哥哥送回了玫瑰大廈,所以崔亮把我送回家,趕緊返回我們的婚房,安撫他的雙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