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基因定位

(壹)

每個月的十五號,便是迪姵專櫃發工資的日子。十一月十五日,那天是星期二,我特意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選擇了一套喜慶洋洋的紅裙子,中午在家裏吃過午飯後,便趕來到專櫃領取糧餉。

我一走進百貨公司的賣場大樓,就看到“十三香”將小薇等人歸攏在專櫃前,也不管來往顧客和其他專櫃投來的目光,則是衝大家橫眉毛、綠眼睛地找毛病。想必,我不在專櫃的這些日子裏,其他成員似乎也並不好過。

我從隨身的挎包裏取出了一副超寬墨鏡,戴在臉上,裝作顧客,麵朝專櫃走了過去。

“小姐,你買什麽?”“十三香”見我大搖大擺地走來,連忙揮動著手勢,讓大家各就各位,便笑容滿麵地朝我走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十三香”如此卑躬屈膝的姿態,自我感覺良好,便吊起著嗓門,頤指氣使道:“你們專櫃有什麽新產品啊?”

“啊!”“十三香”居然沒有認出我,擺出其以前站櫃台時的看家本領,趕忙拿起了一款最新品的試用裝,衝我殷勤備至地介紹:“這是我們最新款的肌研活膚眼霜,裏麵富含具有抗衰老神奇功效的勝肽等成分,必將帶你進入5D眼部微塑時代。”

我卻是故意挑刺道:“但聽說你們這兒,前幾天有一位顧客,因塗抹你們的試用裝,竟是導致其皮膚過敏。”

“這位客人——”“十三香”竟是能一本正經地嚴肅扯謊:“你肯定是聽錯了,我們迪姵品牌從來沒有出現過產品過敏等情況。”

“哦!”我佯裝出一臉不肯相信的表情:“好像——我所聽到的情況並不是這樣。”

不愧在一起共事了六年,小薇卻是一眼認出了我,低聲衝“十三香”一陣耳語,令對方的臉色驟然大變。這個香氣鬱悶的老妖精先是吃驚地瞪視向我,轉而惱羞成怒:“沈彥婷

——你——”最終,其“竟敢玩我!”這四個字到底沒有吐露出口。

“哈哈!”既然身份已經被識破,我便摘下臉上的墨鏡,對“十三香”微笑道:“賈總,別來無恙啊!沒想到,當年您站櫃台,就是這麽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狀,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精彩精彩,實在是精彩絕倫!”我裝作朝對方擊掌:“如此放低姿態,讓我沈彥婷也在這職場上好好地學習了一課,實在是受益匪淺,受教了!”

“十三香”直氣得咬牙切齒,更是痛恨我讓她在這一行下屬麵前丟人現眼,但又不能表現出其身為區域主管的素質低下,隻得另外找尋對付我的攻擊點道:“呦!沈彥婷,你不是辭職了嗎?原來,口頭辭呈不過是放屁,說話不算話呀!”

“哈哈!”我大笑了起來:“你以為我稀罕你這專櫃呀?我沈彥婷在這兒幹了六年,比你的資曆老!再者說了,小娘說辭職就辭職,從不食言!”

“十三香”冷麵道:“那你來幹嗎?”

“難道我辭職,就不能以顧客的身份,來專櫃消費?”我故意抓起櫃台上的一盒試用裝,細細地打量著產品說明。

“十三香”的臉色完全被冷凍到了冰點:“我看你是來找麻煩的吧?”

“非也非也!”我搖頭晃腦地笑容道:“我是來領工資的,順便來看看,領到工資後,需不需要買什麽護膚品,讓我更加貌美如花。”

“十三香”強壓著怒火:“你還知道來專櫃領工資啊?”

我可是有備而來,從挎包裏掏出一份上班清單,一把拍按到了專櫃的玻璃上:“我上了多少天班,這上麵一清二楚,一分都不能少。”

“十三香”抓過那份清單看了看,不僅沒有展現其身為領導的風度,更是將清單撕扯得粉碎:“如果我不肯呢!”

“沒關係!”我從挎包裏拿出備用清單,拍按到櫃台上,衝對方叫囂道:“被誣陷是小事,可掙錢過日子——那可是大事!反正,你不是一再聲稱我有個刑警老公為我撐腰嗎?既然都已經將話說到了這份兒上,也被你們名不正、言不順地叫囂了那麽多次,那我就幹脆投其所好,把我家那位市局骨幹請來,調查清楚我該不該拿自己應得的這份工資,順道也把我被誣陷一事徹查清楚。”

聽我這麽一說,小薇的臉色當即變得慘白,其他人的麵色也都不好看,顯然她們串通一氣,一個個都做賊心虛。

“十三香”氣得嘴唇哆嗦,胸口更是因氣憤難平,將自己呼哧得仿佛一個氣囊,我真擔心其忽高忽低的心跳,一不小心躍到了嗓眼,不免被活活地給噎死。

“邱薇——”“十三香”抓過櫃台上那張備用清單,摔給了對方:“她跟你是一個組的,你看看這張清單有沒有差錯,結算完工資款後就拿給我。”

小薇一臉忌憚的表情,將那張清單接了過去。

“好!你們慢慢算!”我刻意地望向我這位“好閨蜜”:“小薇,我在樓上的甜品店等你,就是你最喜歡的那家店呦!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脾氣,如果我今天拿不到工資,我就請崔亮來幫忙解決。”

“十三香”因見我以我丈夫的警察身份來威脅她,弄得她在下屬們的麵前徹底顏麵掃地,簡直把她整個人惱怒得都快要氣炸了。

我在五樓的甜品店裏點了一杯香草奶昔,一勺一勺地喂入了口中,奶昔的冰冷與滑潤膩子般,逐漸撫平冷卻了我心中的那些疙疙瘩瘩。

半個小時後,小薇慢吞吞地來到了甜品店的門口,一眼便望見了正獨坐在角落裏的我,她的神色顯得畏手畏腳,似乎不敢與我正麵相遇。

“小薇,我在這兒!”我討厭臉上這副虛情假意、惺惺作態的笑容,但因為不想繃持著麵色脫口而出罵人的話,則是讓自我散發出高貴且無爭的強大氣場。

“小婷,這——這是你的工資。”小薇將一隻印有公司LOGO的牛皮信封遞給了我:“你點一點。”

“不用點了!”我將那隻信封放入了手邊的挎包:“小薇,我相信你。”

“小婷,其實——”小薇抓住機會般坐到我麵前的椅座上,極力想解釋什麽:“其實,這事真不是我!”

我依然保持著高貴的微笑:“你不用說了,焦彤都已經告訴我了。”

“焦彤?”小薇一臉擔驚受怕的神態:“她——她都告訴了你什麽?”

我將最後這一勺奶昔送入了口中,並優雅地用餐巾紙擦拭幹淨了嘴巴,就像擦抹幹淨了一切汙穢之物:“小薇,我沒有當著‘十三香’的麵兒說你什麽,那是因為我顧念我們姐妹倆的這份情誼。在職場上當綠茶婊,給我使絆子,其實這是最笨的做法。一個事件這麽多人經手參與,你認為自己可以聰明到給我使絆,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當年,我父親遭人陷害,這麽隱秘的一樁案件,都能調查出事情的真相,難道,你自認為比那些殺人犯還要聰明?你哪來的這份自信啊?!”

我的這番鏗鏘指責,令邱薇的麵容失去了血色,但我不去理會對方的失神,而是站起身離開了甜品店,算是由此宣告與這個最好閨蜜的友情正式終結。

剛走出百貨公司的大門,我便接到杜嬌蕊的來電,她發出哭腔對我道:“小婷,寶玲不見了,她該不會是被龔客來綁架了吧?”

“啊!”我先是一驚,但立馬便鎮定了下來,衝杜嬌蕊道:“杜姐姐,你別著急,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趕過去!”

我不顧漫天正飄落著的小雨,便風風火火地朝向路邊跑去,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前往人民小學趕去。

(貳)

二十分鍾後,我飛身跑進了人民小學,來到寶玲班主任的辦公室,與杜嬌蕊碰麵匯合時,她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哭得就像是一個仇恨自己的母親,旁側圍著兩名正不知所措的老師。

我一把抓住杜嬌蕊的手:“杜姐姐,怎麽了?寶玲怎麽不見了?”

杜嬌蕊努力克製住哽咽的聲息:“我來接寶玲放學,結果在校園裏找了一圈,都沒有見到孩子的身影。”

“你好!我是寶玲的班主任。”在我回頭望向男子的自我介紹時,我就像是正在照著鏡子,與對方的表情同時一愣。

因為我看見了那個從高廟村小學走入我生命裏的男人,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孔默然就是寶玲的現任班主任,我早應該有心理準備孩子就讀於其所任教的這所小學。

我壓抑著心底的震撼,表情波動過一陣之後,便迅速調整道:“孔老師,寶玲怎麽會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也不是很清楚。下午的最後一堂因為是自習課,我要去校長辦公室報告工作,便讓孩子們在教室裏寫作業,而家長則可以來學校接孩子回家。沒成料想,我從校長辦公室回到教室,就見這位女士坐在寶玲的位置上哭。”

杜嬌蕊則是愈加淚崩地對我哭訴道:“小婷,我到學校來接寶玲,教室裏沒有一個孩子,操場上也沒有。我跟寶玲打過招呼,讓她每天放學後,都要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內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等我來接她。但我找遍了整個學校,卻沒有寶玲的下落,她很聽我的話,那孩子很聽我話的,寶玲肯定是被龔客來給帶走了……”

於是,我們來到學校的監控室,看到教室裏的孩子陸陸續續地被趕來的家長接走,隻剩下寶玲獨自趴在課桌上寫作業。大概下午四點過,龔客來走進教室,似乎跟寶玲說了些什麽,孩子的臉色一驚,連忙收拾好書包。於是,龔客來牽握著孩子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校門。

“果然是龔客來帶走了我的孩子。”杜嬌蕊愈加一副崩潰了的表情,緊緊地拉住我的手,發出求助的聲息道:“小婷,你說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杜姐姐,你別著急!我馬上給崔亮打電話。”

我走出監控室,快步來到走廊的窗邊,剛剛撥通崔亮的號碼,就聽到一詢清冽的女聲:“請問,教務處怎麽走?”

教務處的辦公室就在我所正身處的監控室旁。

我抬頭時,臉色一愣,正見唐蓉蓉領著寶玲,朝我站著的方向走來。

“寶玲,”我趕忙走過去,衝孩子大聲道:“你去哪兒了?可是把你媽媽給急死了!”

聽到走廊的聲音,杜嬌蕊跑了出來,因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便一把抱住寶玲,流著眼淚生氣道:“寶玲,你為什麽跟別人走?媽媽不是告訴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的嗎?你都已經快十歲了,怎麽這麽大了還不懂事?”

這個場景讓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們母女倆:那還是六年前的夏天,寶玲因在遊樂園裏走失,我們將孩子送去警務室,正好碰到了杜嬌蕊。

孩子則是委屈地哭訴:“那個叔叔說媽媽你受傷了,被送進了醫院,要帶我去醫院看望你,所以我就——”難怪,監控鏡頭顯示寶玲的臉色一驚。

“那寶玲——”我蹲下身,詢問她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是這位阿姨——”寶玲望了望其身後站著的唐蓉蓉。

唐蓉蓉趕忙上前解釋道:“我來這附近辦事,正好碰到這孩子被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牽著,那男人左顧右盼,一看就是個壞蛋。最近人販子那麽多,我就多了個心眼,問他那是他女兒嗎?沒想到,那個男人放開寶玲的手,轉身撒腿就跑,所以我就將孩子送了回來。”

“蓉蓉姐,真是謝謝你,太謝謝你了!”我抓住唐蓉蓉的手,除了一再表示感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杜嬌蕊望向我和唐蓉蓉:“小婷,這是你朋友嗎?”

“啊!我忘了介紹!”我連忙相互介紹對方道:“這是寶玲的母親,名叫杜嬌蕊,我叫她杜姐姐;而這位也是我的好姐妹,叫唐蓉蓉。”

杜嬌蕊一把抓握住唐蓉蓉的手,萬分感激:“啊!真是謝謝你!太感謝你了,幫我救回了我的女兒。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說話的同時,杜嬌蕊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流下了眼淚。

“哎呀!杜姐姐,你別這樣,真是折煞我了!你看,我不是把你的孩子帶回到你身邊了嗎?”隨而,唐蓉蓉開心地衝我微笑道:“不過,我還真沒想到,這是你朋友的孩子。”

“蓉蓉姐就是熱心腸!當年,薛麗娜生哲哲,也是蓉蓉姐將薛姐姐和我小哥哥送去到了附屬醫院。”

“哎呀!那真是多虧今天,我們的寶玲遇到了好心人啊!”

孔默然從監控室內走出,眼見麵前皆大歡喜的場景,不免暗暗地大鬆了一口氣,幸虧沒有造成任何不堪及無法挽回的後果,不然他這個班主任兼教導主任可真是失職,恐怕工作都沒辦法保住了。

當即,孔默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衝杜嬌蕊母女倆抱歉道:“這都是我的失職,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了,我一定會把孩子親自交到您手中。”

“寶玲沒事就好,她沒事就好!”杜嬌蕊怕再一次失去孩子,將寶玲緊緊地摟抱在懷中,眼角滴落下哀傷的淚水。

瞧得出來,因六年前,其婚姻家庭發生了那次翻天覆地的裂變,杜嬌蕊是將寶玲看作為自己生命的全部。

告別過孔默然之後,杜嬌蕊便帶著孩子,與唐蓉蓉一起朝辦公樓外走去。

原本,我正準備跟隨她們一起離開,孔默然卻是從身後叫住了我:“小婷——”眼見我轉身望向他,這個曾經教授過我小學一年的全能老師居然流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但因見我目不轉睛地望向他,這才重新鼓起了勇氣繼續道:“這個周末,我們要舉辦一個詩歌朗誦會,你能來嗎?”

盡管這個邀請令我感到有些意外,但我還是痛痛快快地點頭答應了:“好啊!”

孔默然眼見我答應,旋而安下心來:“每個人都要念一首詩,可以是自己的創作,也可以是自己喜愛的詩歌。”

我則是俏皮地望向他:“那孔老師——您會念自己的大作嗎?”

孔默然微笑地搖了搖頭:“不會!我已經不寫詩了。”

“那好!”我點頭答應道:“那我就準備一首,在詩歌會上朗誦。”

“那星期六傍晚七點整,我們在小區的商業街見麵。”

“好的!”

我從辦公樓內走了出來,眼見杜嬌蕊正在接聽電話,即便這樣,她則是緊緊地牽握著寶玲的手,似乎擔心孩子會再次憑空消失。與此同時,唐蓉蓉已經不在她和孩子的身邊。

“蓉蓉姐呢?”我見杜嬌蕊放下電話,便迎向她們走了過去。

“啊!”杜嬌蕊因眼見是我,露出開心的笑容道:“你那個朋友說是有事,便先行離開了。”

“啊!”我一臉慚愧的神情:“我應該再次謝謝她。”

“放心!我已經感謝過了,說是哪天要請她吃飯。”杜嬌蕊衝我微笑道:“小婷,剛才我接到了孟天飛的電話。他說他今天晚上,攢了個飯局,點名要我帶上你。”

“怎麽?”我兩眼放光:“孟總又來了?”

“是啊!所以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路。”

“那寶玲怎麽辦?”

“孟天飛說想見見我的孩子,就帶寶玲一起去吧!”

於是,我和杜嬌蕊從兩側各自牽握住寶玲的手,往約定的飯局地點趕去。

(叁)

飯局被選在了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那家“中國結”總店。該餐廳相對於三十年前的創建之初,其整體規模已經擴大了至少數十倍,從杜嬌蕊與越書明結婚時的單層樓,到現如今集團盤下了整個地塊麵積,建成了一座集餐飲、住宿、休閑、娛樂為一體的綜合性玻璃幕牆建築。

我們被服務員帶到了位於頂樓的豪華包廂,包廂裏除了孟天飛,還有被杜嬌蕊指明擔任導演一職的曹路兵。當時,我的腦袋木然一大,是回想起第一次在北京香山茶社,見到這位創造了累計上百億票房神話的大導演,與杜嬌蕊針鋒相對時的場景。曹路兵依舊是那身白色棉麻的長衫和長褲,顯露出與世無爭的空靈氣質。既然如此無慮無爭,卻是令我弄不明白,他那創造了上百億的票房神話是如何寫就的?

“啊!嬌蕊你來了!”孟天飛望著杜嬌蕊牽著寶玲走入包廂,便起身迎接道:“這是你孩子吧?”

“是啊!這是我女兒,名叫杜寶玲。”這樣,我才知曉寶玲跟隨了杜嬌蕊的姓,恐怕

——這也是為了擺脫其夫家所造成的種種罪孽。

孟天飛應該很清楚寶玲就是杜嬌蕊與其亡夫越書明的女兒,但他卻是什麽也沒說,更沒有探究或是追問,則是麵衝孩子開心道:“杜寶玲,這個名字很好聽啊!”

“寶玲,”杜嬌蕊教孩子叫人:“這位是孟伯伯,而那位則是曹伯伯。”

寶玲便乖巧地打招呼:“孟伯伯好!曹伯伯好!”

“快快快!”孟天飛招呼我們道:“別站著了,趕緊坐下!我和曹導都已經點好了菜,看你們還需要點什麽?特別是寶玲喜歡吃什麽?”

“寶玲不挑食,吃什麽都好!”杜嬌蕊一落座,便沒有多餘的廢話,麵對曹路兵直言道:“劇本我已經看完了。”

曹路兵淡然地一笑,神態卻是坦坦****:“當著投資者的麵兒,有什麽見解請賜教。”

杜嬌蕊回答:“首先,我要感謝曹導在劇本裏為我塑造了這麽一個正麵的形象。”

曹路兵卻是不領情:“你應該很清楚那個男主角——我寫的是誰。”

“清楚!”杜嬌蕊點頭明白道:“當年,你對我的感覺——恐怕,就像這個劇本的片名《重塑自我》所隱喻的那樣——是對我投懷送抱的拒絕與唾棄,告誡我需要重塑自我。”

“啊!”我沒想到兩人在當著孩子的麵兒也能如此針鋒相對,為避免給寶玲帶來任何不客觀的影響和記憶的汙點,我便不停地給孩子夾菜道:“寶玲,多吃點兒,你不是最喜歡吃水煮魚嗎?千萬別客氣,趕緊吃!”

曹路兵眼見杜嬌蕊的孩子就在現場,不便將話題深入,則是轉換了語態:“那不知——杜女士對女主角有什麽更為深刻的想法嗎?”

杜嬌蕊謙遜地回答:“我沒有什麽更好的想法,隻想把角色塑造豐滿——重塑自我,倘若曹導覺得我還可以勝任。”

孟天飛興奮地拍手道:“那這麽說來,劇本確定,而我作為出品方、總製片人,馬上就進行前期方麵的準備,爭取電影下月初開拍。”

曹路兵小小地呷了一口手邊的紅酒:“主場景就定在市話劇團,我已經跟那邊打過了招呼,他們將全力配合我們場地與道具的使用。”

“哈哈!”孟天飛開心地大笑:“曹導可是給我省去了很大一部分的工作啊!那男主角的人選呢?”

“就周旗吧!”曹路兵微笑地回答:“雖然此人通常沒什麽高見,但作為演員,完成角色應該沒什麽問題。這畢竟是‘第一媒體’初涉水,我也是初次嚐試新媒體電影的運作,自然要為孟總的成本支出多作考量。”

杜嬌蕊的嘴邊則是流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讓我們這麽一群老頭老太太擔當男女主角,特別是我這麽一個被人遺忘過氣了的話劇女演員,孟總,還真是心大呀!”

“嬌蕊,你放心!”孟天飛耐心地解釋:“之前,我就曾跟你說過,我是一個生意人,有這麽龐大的企業機構需要管理,有這麽多的員工更要養活,一切關節皆是環環相扣,我不能出現絲毫的差池,所以做任何項目,我都是以利潤為先,作為首要考量的標準。因而——我對這首部投拍的電影項目——目標和姿態都很明確,不是要賺到多少網絡票房,更準確地說,這不僅是一個投石探路的過程,也是一個長線釣大魚的戰略布局。況且,我已經拜讀過曹導的劇本,雖然故事情節比較偏藝術化,但借由曹導的聲望,我覺得拿到國外獲獎,應該沒有什麽問題。而且,藝術類影片總要有人扶持著做,這個市場才能良性地向前發展。”

曹路兵點頭:“感謝孟總的遠見!”

“再者說了——”孟天飛繼續自己的見解:“這對我們‘第一媒體’的平台打造,無疑是一種無形的品牌價值,並且根深融入了我們企業文化的血液之中,所以嬌蕊——你說我是不是投小錢,賺到了更多的發展遠景。”

杜嬌蕊拍手敬佩道:“孟總還真是高瞻遠矚,是我杜嬌蕊太近視了,隻看到了眼前的得失,沒有看到孟總更為長遠及雄心壯誌的遠景布局。”

“嬌蕊,我糾正你一個措辭。我是一個典型的商人,沒有那麽多的書生氣,所以對於遠景布局,絕不是單純的雄心壯誌,而是充滿了野心勃勃。”

其實,真正擁有文化和眼界之人,才敢如此否認且詆毀自身,這是清醒認識自己的一種高姿態。往往那些沒有文化的暴發戶們,說話喜歡搖頭晃腦地咬文嚼字,生怕人家不知曉他肚子存有二兩墨水,卻是反而將自己的幾斤幾兩暴露無遺。

“那好!”杜嬌蕊起身,高舉起酒杯,衝孟天飛與曹路兵敬酒道:“既然有孟總這句話,我就隻管演好自己的角色,就算是個芝麻大小的跑龍套一角,我也會全力以赴。還望曹導冰釋前嫌,讓我們的合作從零開始,我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那個年少輕狂的杜嬌蕊,一定會全力配合曹導對於該項目的全局構思及把控。”

“那好!期待精誠合作!”曹路兵的回答幹脆明了,就像是將幹戈化為玉帛,將杯中的紅酒一幹而盡,進而證明兩人之前的所有嫌隙皆冰釋前嫌。

之前,我還在擔心杜嬌蕊與曹路兵會發生什麽爭執,卻沒料到,兩人之間二十多年的矛盾這麽簡單就化解了。想來,雙方都是擁有各自故事的人,因而用生活的積累和經驗,明白安穩與平凡的不容易。

因聽聞他們三人熱烈地討論起電影的拍攝話題,我像是一個聽話的小學生,舉手發言那般,高舉起了手臂。

“怎麽?”孟天飛衝我微笑道:“小婷,你有什麽話想說。”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隻是我不太好意思說。”

見我這副扭捏的模樣,孟天飛開懷地大笑道:“你這個小丫頭從來都是直言不諱,有什麽不敢說的!”

“其實——其實——我想說的是——”我麵紅地吞吞吐吐:“我從來沒見過拍電影,到時候,我能到片場看看嗎?”

“你就這麽點兒要求啊?”孟天飛微笑地回答:“好啊!你在劇組裏想擔任職務都行,不然,你就擔任我的行政助理吧?以後,這種拍片的機會多的是,也好為我分擔分擔。”

杜嬌蕊則是擔心我的身體:“小婷,拍戲很辛苦的,白天黑夜顛倒,你現在懷孕了,能行嗎?”

“什麽?小婷懷孕了?”孟天飛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舉起手邊的飲料:“不然,我為什麽要堅持跟寶玲一樣喝現榨的獼猴桃汁。”

“小婷,拍戲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孟天飛衝我語重心長道。

我卻是嘟嘴地不滿:“你是覺得我什麽都不懂,就隻會給你們添亂,所以不想讓我到片場?!”孟天飛一臉的苦笑:“我是擔心這小丫頭的身體,她卻是不領情,好壞話都聽不出來。”

“這樣吧!”杜嬌蕊則是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小婷——你就在片場幫我照顧好寶玲吧!”

曹路兵也在一旁打趣:“好!那我在劇本裏加一個孕婦的角色,讓小婷本色出演!”

“啊!”我驚喜地拍手道:“這樣,我就能出鏡了?”

“是啊!”杜嬌蕊衝我微笑出聖母般柔和的光芒。

寶玲也在一旁起哄道:“那這樣的話,小婷阿姨就能成為大明星了!”

“我才不要成為什麽大明星,一天到晚被狗仔隊跟蹤,那該是有多煩人啊!就像孟總和杜姐姐那樣!”我是在說之前與杜嬌蕊的那次北京之行,有關她和孟天飛私會的不實傳聞滿天飛,實在是太討厭了!

“對了!”孟天飛問杜嬌蕊道:“那件事沒對你造成困擾吧?”

“沒有!”杜嬌蕊微笑地搖了搖頭:“你在自家媒體的那番解釋之後,就沒人再給我打電話了!”

“那就好!”

一頓飯吃下來,大家相談甚歡,根本就沒有我所擔心的衝撞發生。

(肆)

我走出了包廂,正去往衛生間,不想在走廊裏看到了唐蓉蓉,但她因為步履匆匆,前往的目的性很強,所以並沒有看到我的存在。唐蓉蓉身為“中國結”婚儀體驗館的負責人,也必是集團內部的重要骨幹,因而出現在這裏本不足為奇。

我看見唐蓉蓉拐進一側的安全通道口,由於好奇心的趨勢,便悄悄地跟了過去。沒想到,穿過了安全通道口,此處則是別有洞天,這裏似乎是“中國結”餐飲集團總部VIP的住宿區域,所以保持著隱匿的私密性。

唐蓉蓉就近來到了一個房間,也不敲門,走了進去。就在其反手關門的那一瞬間,她似乎在跟一個男人打招呼:“今天晚上就陪陪我吧?我們也已經好久沒見麵了。”

當時,我驚得下巴都快要跌落在地,唐蓉蓉居然在此偷偷地約會,這算是借其職務之便的“玩忽職守”嗎?

但房間內沒傳出對方的回答,我正要走過去,趴在門上偷聽,卻是聽聞身後傳來的招呼:“沈彥婷?你怎麽在這兒?”

我尷尬地回頭,因眼見是呂延,舌頭不免打結道:“啊!我——我一個朋友在這兒請客。對了!你怎麽也在這兒?”

唐蓉蓉的表哥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在這兒上班啊!”

“你在這兒上班?”

“是啊!”呂延不太好意思地臉紅道:“我在這兒擔任客房部的經理。”

“啊!”我迅速理清了思路:“這麽說來,你和唐蓉蓉——難道,‘中國結’是你們的家族企業?”

呂延並沒有否認:“蓉蓉的父親——就是這家集團公司的老總。”

What?也就是說——唐蓉蓉是“中國結”餐飲集團的富豪千金。難怪,唐蓉蓉年紀輕輕,剛剛年滿二十六,就已經位居運營部總監兼銷售經理的職位,並且獨立運營掌管“中國結”婚儀體驗館的大小事務,原來她竟是擁有如此深厚的勢力及背景。

我暈暈乎乎地返回到包廂時,大家還在相談甚歡地彼此敬酒,我則是默不作聲地靠在椅座上。

“小婷,你怎麽了?”杜嬌蕊見我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啊!”我擠出笑容道:“有點兒累了。”

“你懷孕了,肯定很容易感到疲憊,這很正常。”

孟天飛因聽聞我和杜嬌蕊之間的對話,便照顧我道:“今天,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反正在劇組裏還有很多機會,先點到為止,保存實力,來日再戰!”

“好!”曹路兵一口氣幹下其杯中剩下的紅酒:“我會盡快組建班底,開始采景方麵的工作。”

孟天飛買完單後,我跟隨眾人一起坐上電梯,就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刹那間,門外傳來一聲女人峭拔的喊聲:“等一下!”

萬萬沒想到的是唐蓉蓉衝進了電梯,大概因沒料到會在這兒再次遇見幾小時前——那個救了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杜嬌蕊衝唐蓉蓉微笑道:“啊!這麽巧啊!我們又見麵了。”

唐蓉蓉先是一愣,這才注意到我們,特別是杜嬌蕊手中牽握著的寶玲,當即回過神來:“啊!是啊!好巧!我們又見麵了!”

“你怎麽在這兒啊?”杜嬌蕊望向自己的女兒道:“寶玲,還記得這個阿姨嗎?”杜姐姐因為沒有參加我與崔亮的婚禮,所以並不知曉唐蓉蓉不僅是這家餐飲集團的富豪千金,更是在這家公司裏任職高位。

“記得!”寶玲禮貌地回答:“她就是剛才帶我回學校的那個唐阿姨。”

孟天飛和曹路兵因為不清楚之前的發生,自是一臉懵圈的表情。

“小婷知道——”唐蓉蓉的麵色恢複如常,微笑地望向我道:“我就在這兒——‘中國結’上班。”

“啊!原來,你在這裏上班啊!”杜嬌蕊開心地提議:“那我們抽個時間,就在這兒請你吃飯。”

我很想提醒杜嬌蕊:唐蓉蓉就是這家企業老總的富家千金,有什麽山珍海味沒嚐過沒吃過啊,根本就不在乎你這頓感恩的邀請。然而,我卻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唐蓉蓉則是微笑地搖頭:“這裏的東西太貴,沒這個必要。”

“對呀!”杜嬌蕊拍頭自責道:“看我提出了這麽個愚蠢的建議,唐小姐就在‘中國結’上班,肯定把大廚們的手藝都已經吃膩了。”

孟天飛則是插話:“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還是我攢個局,聯絡一下感情。”

“不行!”杜嬌蕊堅持要對唐蓉蓉表達感謝之意:“這飯局該由我來攢。小婷,到時候,你也來!”

“好啊!”我點頭答應。

“再說吧!”唐蓉蓉的臉色則是顯得十分焦急:“我有事,就先走了!”

說話的同時,電梯門打開,唐蓉蓉如同子彈一般飆飛了出去,孟天飛與曹路兵原本就無話可插,眼下更是驚得眼睛都瞪直了。

“現在的女孩怎麽都這麽風風火火啊!”

我們一行人步出電梯,在走出總店的大堂時,正眼見唐蓉蓉拉扯著一個男子,多半是剛才與她在房間裏私會的男人。原本,我沒將那男人放在心上,但望見對方離去的背影,坐入一輛出租車,心頭不免“咯噔”一驚,總感覺那個離去的側影很像崔亮。但因為其逆光的緣故,我沒有看得太過清楚,那個側影便一閃離去。

當我回到家裏時,崔亮已經洗完澡,難得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啊?”我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坐在沙發上。

“是我應該問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崔亮素來如此霸道。

“北京來了兩個朋友,所以就跟杜姐姐參加了個飯局。”

“又是跟杜嬌蕊?”我丈夫似乎很不喜歡我跟其他閨蜜的往來。

“是啊!”我則是看似漫不經心地觀察著崔亮道:“並且巧合的是,我們今天是在‘中國結’總店吃的晚飯。”

因聽聞我提起“中國結總店”這五個字,我丈夫的嘴角竟是不自覺地抽了抽,但他迅速便調整了自己的狀態:“這有什麽好巧的?”

“因為巧合的是——”我故意放慢語速道:“我碰到蓉蓉姐跟一個男人在店裏私會。”

崔亮的嘴角再次一抽:“你是說——唐蓉蓉在自己工作的店堂與別人約會?”

“是啊!”我故意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一直心懷不婚主義的蓉蓉姐,似乎是在談戀愛,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巧合?”

“別人的八卦我不感興趣!”崔亮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便起身朝臥室的方向走去:“我累了,先睡了!明天還要出警。”

我關閉了電視,洗完臉漱完口,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臥室,崔亮已經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於是,我慢慢地撩起被子,輕悄悄地躺了進去,像是一隻貓咪般蜷縮在屬於自己的那方領地。

盡管感覺自己就躺睡在丈夫的身邊,卻是完全無法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麽,或者說我們的心靈似乎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

(伍)

聲音拍打在臉上,就像是被拍打在了礁石上,翻出一層有驚無險的浪高,澆得我一激靈。

“我們不能再在那兒見麵了,你也不要再打來電話了。”

我以為是在做夢,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房門微微翕開了一道線縫,那一線低啞的聲音正是被客廳的窗戶迎麵吹來,我才知道窗外刮起了大風。

隨而,我聽到崔亮走進臥室的聲響,便慌忙閉上了眼睛,悄悄地喘勻了氣息。崔亮以為我還沒有醒來,就親吻了一下我的臉頰:“我去上班了!”

我也不知曉就在丈夫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於閉上的眼縫間為何會滴淌下哀傷的淚水,竟是感覺心裏有些空洞地隱隱作痛。

早飯後,我在陽台上給那盆唯一的梔子花澆水。小灰與小花似乎已經和好,在陽台上頑皮地嬉戲打鬧。沒想到,就是在這種恬靜而安逸的氣氛下,我聽到自隔壁傳來鄭紅葉對孔默然的問話。

“默然,這周六是我們兒子的生日,你可別忘了一起慶祝。”

“啊!到時候再說吧!”

什麽?我的心頭“咯噔”一驚:一是奇怪盡管我在客廳裏見過他們的那張全家福,卻是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們的兒子出入隔壁的房間;二是擔心這個星期六,孔默然已經約好了帶我一起去參加詩歌朗誦會,但顯然與其兒子的生日慶賀發生了正麵的衝突。

我換好外出的衣服,因聽聞隔壁傳來的關門聲,便趕忙抓起沙發上的挎包,裝作跟孔默然在走廊裏巧遇。孔默然的表情明顯一愣,但他紳士地摁下開門鍵,等我走入了電梯,電梯門才慢慢關閉。

看似我站得筆直,後背卻是緊貼著電梯的金屬壁,似乎這樣才能找到勇氣的支點:“老師,這個星期六的計劃不變吧?”

“不變啊!”孔默然則是一臉略感意外的神色,是在奇怪我怎會詢出這樣的問話。

孔默然自是不會想到就在半小時前,我在陽台上聽到了他和妻子的對話,更是對他們那個從未見過麵的兒子產生了好奇之心。

“啊!孔老師,我好像見您的妻子整天總呆在家裏,也沒見她怎麽去上班。”我這分明是在報複鄭紅葉多管我與呂延之間的閑事。

“紅葉,她身體不好。所以,這半年來,多請假在家。”

我與孔默然在玫瑰大廈的樓下揮手告別。這時候,我並未察覺有一雙眼睛正透過臥室的窗戶,不滿地注視向我們的離開,好像是我搶走了她的丈夫。我就像是一隻不懷好意的狐狸精,不僅已經結婚,並且還跟其他的男人曖昧不清,眼下更是要搶走其心愛的夫君。

我來到善德花園學府,正路過小區的花園時,聽聞不遠處傳來哲哲開朗的笑聲。我正朝那笑聲走去,腳步卻是一下愣住,因為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小哥哥和莫如水坐在花園的長廊裏,被孩子的天真與童趣逗得前仰後合。當下,兩人的動作看起來那麽配合一致,如此心意相通,這般天作之合。此外,也可以瞧得出來莫如水是從心底裏喜歡哲哲,那她為什麽不能選擇和小哥哥在一起呢?!

於是,我也笑了起來,是被小哥哥、莫如水與哲哲逗得哈哈大笑,因為他們看起來是那麽溫馨和諧的一家三口,就像是一個擁有了爸爸、媽媽和孩子的幸福之家。與之相對,我發現自己的笑聲,甚至是所有的快樂均源自於家門外,而並非來自於我與崔亮的婚姻生活,這讓我感覺到心底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憂傷。我摸了摸還尚未隆起的肚子,嘴角慘淡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啊!我這就過去。”我便大踏步地走了過去,參與到他們的快樂之中,是將自己的生命也加入三者的人生當中。

原來,小哥哥因為天天於晚飯後,帶愛女去附近的廣場散步,哲哲便潛移默化地學來了那些大媽們的廣場舞,正在跳給莫如水看,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你們說吧!”小哥哥牽握著孩子的手,起身向我們行禮告辭道:“我帶哲哲回去做午飯,你們如果聊完,就來吃飯。”

於是,我便坐到莫如水的身邊:“莫姐姐,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是來找你的小哥哥討教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

“你的小哥哥不是在國外拿到了分子遺傳學的博士學位嗎?所以,我來——是為了向他討教DNA仿生技術是否可以還原人臉。”

“啊!”我立馬就抓住了要領:“你們是想根據在戴雄臉上所查找到的其他人的DNA,來還原嫌犯的相貌?”之前,莫直徽就同樣的問題問過那個屍檢戴雄的年輕女法醫。

“是!”莫如水點頭承認:“國外已經有相關的科學家,甚至是藝術家,在做這方麵的研究。”

“啊!”當即,我點頭明白道:“這麽說來,你們已經在戴雄臉上找到了嫌犯的DNA?”

“是!”莫如水並沒有否認:“但很可惜,沒有在我們的數據庫內找到與之相關的犯罪嫌疑人。”

“那我小哥哥怎麽回答?”

“據我所知,他們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博士後科研流動站似乎正在進行這方麵的研究。”

原來,小哥哥是在做這方麵的研究啊!我高興道:“那小哥哥可以通過DNA幫你還原嫌犯的相貌了?”

莫如水則是搖了搖頭:“他還沒來得及正式回答,結果你就出現了。”

我麵現出一臉的不高興,這分明就是在埋怨我嘛!但隨而,我便拽起莫如水道:“那正好,我們趕緊去問他,我也很好奇呢!”

豈料,我們來到娘家,卻是加入小哥哥與哲哲的做飯大軍之中,直到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我們都沒有機會將問題拋出口。

小哥哥做飯的手藝越來越嫻熟,簡直就是一個超級貼心的奶爸,而哲哲也是吃得津津有味,可是超級捧這個奶爸的場,真是一對富有愛心的父女。

“小哥哥,”我實在忍不住道:“你到底幫不幫莫姐姐,還有我丈夫他們破案?”

小哥哥則是慢條斯理給哲哲夾菜,盡情享受著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光:“我們先吃飯,等午飯後,我將哲哲哄睡著了,我再回答你們的這個問題。”

就這樣,清洗碗筷就落在了我與莫如水的身上。等我們收拾完餐桌,小哥哥哄孩子午睡,從二樓躡手躡腳地走下來時,莫如水已經泡好了一壺花茶。

“莫如水——”隔著氤氳的霧氣,以及溫暖的茶香,小哥哥掃視過我們兩人,將目光定在這位警方側寫師的身上:“其實,我並不反對小婷幫你們警方破案。畢竟,小婷已經長大,而且已經嫁人,我明白這是她願意去做的事情,特別是幫方晴——也就是她大嫂抓到殺害了其妹妹的凶手。我們也不可能像六年前——把她剛接進城裏時那樣,我和大哥無條件地保護及愛護著小婷,畢竟你已經長大了。”小哥哥望向我道:“小婷,我隻是希望你不要迎著危險逆流而上,而是要握住實力順勢前行。”

小哥哥的這番話語讓我既感動又慚愧,雖然他還在擔心我的個人安全等問題,但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僅僅是把我當成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來看待,而是放手讓我去做更多自由意識發揮的事情。

“小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也許是這幾年接受了西方的文化,小哥哥的個性不再那麽憤世嫉俗,而是越來越心持開放包容的態度,不再專斷獨行,而是海納百川,讓人更感親近,到底已為人父。

“平治,我向你保證!”不想,莫如水竟是一臉嚴肅地向小哥哥抬手保證道:“我用我的生命來發誓: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婷!”

“哈哈!”我開心地大笑了起來:“莫姐姐,你這話太嚴重了。”

“我是說真的!”莫如水卻是麵不改色,依舊那副認真的表情。

“好!”小哥哥衝莫如水滿意地點頭道:“現在,我來回答你之前所提出的——DNA仿生技術是否可以還原人臉的問題。目前,通過DNA檢測疾病可以做到。現在很多跟遺傳相關的疾病,尤其是單基因遺傳性疾病,如鐮刀型細胞貧血症等,都可以通過少量的DNA檢測確診。但如同想通過DNA檢測年齡,甚至達到還原人臉的目的,目前的技術水平不是不能做到,但還有一定的缺陷。”

“那我發給你的那份嫌犯的DNA資料,你發現了DNA變異或是遺傳疾病的特征了嗎?”

小哥哥點了點頭:“該嫌犯應該患有多指症,而且很可能就發生在他的腳趾處。”

“啊!小哥哥,你的意思是說這個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比我們正常人多一個腳趾?”

“可能還不止一個!”小哥哥抬起敏銳的眼睛:“通過基因圖譜可以看出,該嫌犯常染色體呈顯性,並伴有基因突變的明顯症狀,所以肯定遺傳了其父輩的多指症。”

莫如水連忙感激萬分:“平治,你可真是幫了我們警方的大忙。”

“不客氣!”小哥哥則是禮貌地點了點頭:“這樣,我也從你們警方了解到整個案件的進展情況,希望能盡快將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

顯然,小哥哥給警方提供了明確的調查方向:多指症這一線索不僅縮小了調查的範圍,更可以通過父子多指症遺傳的指示方位,通過排查醫院、殘疾人慈善團體、愛心組織等民間或官方的機構,查找到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