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星途隕落

(壹)

盡管市話劇團的年度大戲《羅密歐與朱麗葉》保持了名著的原汁原味,卻還是沒能引起很好的社會效應。孟天飛不得不在自家報社的文化版頭條,以“經典已死”為題,感歎表達了對該戲票房失利的惋惜之情。

由於周旗的被打,劇團裏的其他男性多少聽聞了杜嬌蕊的多角戀關係,因怕與之瓜葛而殃及自身,便紛紛和杜嬌蕊保持著安全距離;再加之,市話劇團從藝專吸收了更年輕的女孩,就如同當年剛剛從藝專畢業的杜嬌蕊,一個個皆是粉嫩得仿佛都能掐出水來,劇團裏的男性同胞們也多是與那兩個新來的女孩打情罵俏,從而冷落了杜嬌蕊。

與此同時,周旗因為受到了閻起躍的痛扁,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學乖了,知道繡花枕頭碰不得,還是要找一個踏實穩重、肯過日子的好女人在一起。由於在其住院期間,那個扮演繁漪的女演員——繁靜經常去醫院探望他,雖然女方比周旗大兩三歲,但至少讓他感覺踏實安穩,雙方一來二往也就好上了。兩人的名字也與其所扮演的角色擁有同樣的姓氏,想來也是彼此之間難得的緣分。

早前,杜嬌蕊的身邊綠葉緊簇,落英紛紛;但頃刻之間,她就變成了孤家寡人,獨身一個。杜嬌蕊像是在一夜之間失寵了般,被眾人拋進寒徹入髓的冷宮之中,心中百感斷腸,猶如怨婦上身,胸中則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作“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的落寞心境。

不僅情場失意,事業也是停滯不前,因為鬱鬱不得誌,杜嬌蕊隻得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電影《綠高粱》的公映上。

“我會讓你們後悔的,不光是周旗,還有那些與我打情罵俏過的臭男人們。”杜嬌蕊自言自語地憤恨道:“我一定會成為‘第二個鞏俐’,揚名於國際影壇,馮彪向我保證過……到時候,我要讓你們這些臭男人統統後悔去吧!我才看不上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呢!”

杜嬌蕊天真地認定自己倘若能成為“第二個鞏俐”,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重新獲得掌控男人們的主動權。

想來,馮彪的這個保證也不過是兩人在大西北農村的田間或炕頭上的一番甜言蜜語,根本就不作數。

由於,張藝謀的《紅高粱》榮膺第三十八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高榮譽——金熊獎,他與鞏俐作為搭檔,導演與演員的配合,可謂珠聯璧合,兩人風頭正勁。就這樣,兩人合作的影片《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等影片均橫掃國際影壇,獲獎無數;老一輩的電影藝術家,如:謝飛導演的《本命年》也紛紛外出參展國際電影節,而當時國家電影局的送審名額因為有限,《綠高粱》實在無緣走出國門。

同年秋天,《綠高粱》終於在全國公映。那時候,國內還沒有首映禮這個概念。為了給影片造勢,由電影出品方青年電影製片廠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觀影會,邀請了包括馮彪、杜嬌蕊、周旗在內的主創團隊,進行了一個媒體采訪及見麵活動。采訪結束後,杜嬌蕊回到其所下榻的賓館,與馮彪進行了私底下的約會。

兩人翻雲覆雨過之後,馮彪大汗淋淋,向杜嬌蕊保證:“放心!即使《綠高粱》走不出國門,我也會讓你成為本屆金雞獎上的那顆最為閃耀的明星,成為最佳女主角的折桂者。”

杜嬌蕊靠在馮彪那片**裸的胸膛上,用手指畫圈道:“之前,你說要帶我走出國門,參加國際影展,但你失言了;這次,你可要是說話要算數啊!”

然而,馮彪對杜嬌蕊的保證卻是再一次落空。由於,影片過度模仿《紅高粱》的拍攝手法,就連故事情節也差不多,導致其缺乏有原創精神,所以在國內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原本,馮彪希冀借此片參加國際電影節,從此揚名國際影壇,卻是連國內一個最小的獎項都毫無任何的斬獲,杜嬌蕊也沒能幸運地成為“第二個鞏俐”。

上述的接連打擊令杜嬌蕊對這個隻會說大話說空話的導演徹底感到了失望:“馮彪,你說過,你會讓我成為‘第二個鞏俐’,沒想到,你卻是連今年的金雞獎最佳女主角都沒有讓我撈到,你簡直太令我失望了。”

“對於你的表現我也很失望!”馮彪則是一臉滿不在乎的冷漠:“這樣也好!我們兩個正好借此一拍兩散,我也是一個有家室的人,孩子比你小不了幾歲。”

“怎麽?”杜嬌蕊當即惱羞成怒道:“姓馮的——你把我玩夠了,就想提起褲子走人,翻臉不認人是吧?”

馮彪卻是冷笑地反問:“杜嬌蕊,你跟我可不就是玩玩而已?難道,你還甘心當我孩子的後媽?”

“你——”一時間,杜嬌蕊感覺氣憤難平,胸口疼痛得有些發緊:居然連馮彪這個有家室、有妻女的男人都對自己吆五喝六,翻臉不是人,由此可見,她杜嬌蕊該是已經淪落到多麽悲慘及不被人待見的地步了呀?!

曾經,杜嬌蕊以為自己將這些男人盡情玩弄於股掌之間,卻沒料想到自己則成為了這些臭男人手中的玩物,被男人們當作一株交際花般糟蹋和**,逐漸喪失了自身的尊嚴。於是,杜嬌蕊從與馮彪幽會的那家咖啡館裏衝了出來。

初冬的北京已是寒意逼人,杜嬌蕊徘徊在燈火闌珊的街頭,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往何處。兩年前,杜嬌蕊跟隨市話劇團入京表演《雷雨》,受到了風暴一般的熱烈歡迎;但此時此刻,她不單單事業不如意,情感也跌進了低穀,自己就像是被這座京城的大都市給徹底拋棄了,即便是行走在繁華的大街上也無人問津,她可是曾經顯赫一時的電影《綠高粱》的女主角——杜嬌蕊啊!

這也是杜嬌蕊第一次對流連於各色男人中的自己感受到了疲憊和厭倦。在人潮湧動的西單商場前,杜嬌蕊居然看見了越書明,她很清楚那隻不過是自己內心中的投射,但矗立在人群中的越書明如此真實可觸,正微笑且溫柔地凝望向自己,如同一個熠熠閃爍的發光體,排除著外界魚目混雜的一切幹擾,隻在對方眼中呈現出完美的自我。

不知不覺間,杜嬌蕊漫步到了街角處的一個報刊亭邊,一隻電飯煲裏煮著一鍋金燦燦的老玉米,盡管饑腸轆轆,但她卻是一眼看到了電飯鍋旁的那隻座機電話,便慢慢地拿起了聽筒,心裏先是一陣水波**漾的混亂,隨而就浮現出了一串電話號碼。

很快,杜嬌蕊就看清楚了其心底那片漣漪過後所清晰隱現而出的數字:在這個初冬的北京,在這個毫無任何親人的異鄉之地,女孩最想聯係且見到的那個人正是越書明。

長途電話接通後,是市規劃局單身宿舍樓那個看門的老大爺接聽的電話,扯著嗓門大聲道:“二樓的越書明,你的電話!”

兩三分鍾後,越書明因為洗完澡,剛穿上衣服,才姍姍來遲。兩人仿佛不僅遠隔著數千裏的距離,更是相隔著無數個世紀的幽幽歲月。

“喂!你好!”越書明的聲音依舊是那般溫文爾雅,發梢所凝結而成的水珠,沿著他的耳根,滑進了脖子。

“書明,我想你!”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杜嬌蕊竟是淚如雨下,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內心中的女性脆弱。

越書明的心頭“咯噔”一驚,似乎是被對方的表白給嚇壞了,更是察覺出杜嬌蕊情緒的波動:“嬌蕊,怎麽?你哭了?”

“我沒事!”那個小女人用力地搖頭,似乎這樣對方就能看到她的瀟灑,並且能夠止住心底的敏感與悲傷。

“你在哪兒?”越書明則是不放心地大聲追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北京?”

“啊!”越書明的嗓子一啞:“你在北京幹嗎?”

是啊!我這麽衝動地趕來北京幹嗎?我是來找馮彪要一個說法,關於最佳女主角的說法,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眼下,杜嬌蕊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擺脫這座冷漠無情的城市。於是,她清了清嗓門,撒謊道:“我被團長派來辦點事。”

“辦完了?”越書明也想盡快見到杜嬌蕊,難得兩個人的心思如此默契。

“是!”杜嬌蕊在電話這頭乖順地點了點頭。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馬上!我去看看有沒有夜間的飛機。”與趕來時的心情一樣,杜嬌蕊空降北京不到兩個小時,已是迫不及待歸心似箭,想要回到越書明的身邊。

“要我到機場去接你嗎?”

“好的!”杜嬌蕊沒有想到認清自己的內心竟是如此簡單。

在放下電話的那一瞬間,北京的夜空飄落下雪花:先是一粒粒的雪籽,洋洋灑灑,孤孤單單,寂寥無聲;隨而,便盛開成一瓣瓣,雪花連成了一片,仿佛整個人世間變成了一座虛無縹緲的仙境。這是杜嬌蕊第一次看到下雪,也是那年北京入冬以來的首場大雪。

報刊亭內,電飯煲氤氳蒸騰的熱氣,將亭外的雪花隔離開來,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王國。杜嬌蕊在結賬電話款時,順帶要了一根香甜軟糯的老玉米,一路吃到了北京首都的國際機場。

機場外的停機坪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蓋住了杜嬌蕊對馮彪的盲目迷戀,該是返璞歸真的時候了。

(貳)

越書明用脖子上耷拉著的那根毛巾,一邊擦拭著半濕半幹的頭發,一邊從傳達室返回到了宿舍,卻見趙美雲依然坐在自己的**。他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沒見到趙美雲了,但在這期間,卻是撞見過閻起躍,其身邊的女人換了,居然泡上了人高馬大的洋妞。

“你怎麽還在這兒?”越書明冷著臉將毛巾掛放在了門背後的掛鉤上。

“你還沒答應我!”趙美雲則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

晚飯後,越書明從食堂回到了單身宿舍樓,就見趙美雲等在自己的宿舍門外,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發什麽瘋,一定要帶他去見自己的父母,越書明當然不願意。眼見彼此相持不下時,越書明幹脆拿著毛巾,到公共浴室去洗澡,剛洗完澡,就接到了杜嬌蕊的來電。

所以,越書明懶得跟趙美雲廢話,從衣櫃裏找出毛衣,準備要外出的樣子,驚得趙美雲站了起來:“怎麽?你要出去!都已經這麽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你管不著!”越書明迅速穿好了衣服,也不過多解釋,將門用力一摔,隻留趙美雲一個人獨自呆愣在床邊。這個絕望的女人跑到窗戶前,眼見越書明走出宿舍樓,竟是頭也不回,便一屁股跌坐回了**。

雖然已經入冬,但這座南方的城市還不是特別地寒冷,越書明拉起了毛衣的領口遮擋住了臉。趕到機場時,越書明從服務台谘詢到從北京抵達至此的最近一班飛機是在夜裏的三點鍾左右,距離現在還有四個多小時,這令他安下心來,找了個就近的位子坐下來休息。由於情緒徹底地放鬆,將身體貼靠在椅背上,越書明一下子就睡著了。

因班機晚點,杜嬌蕊走出接機大廳時,已經是後半夜的四點鍾,卻是不見越書明的身影。這個小女人不相信對方沒有來接自己,便一路尋找著來到了谘詢台附近的休息大廳,見越書明窩在一張座椅內,正抱著自己,已經睡著了,嘴巴不時地動了動,看起來像是個孩子,引得杜嬌蕊開心地捂嘴笑,發現這個男人似乎也蠻可愛,倘若將自己的一生交托給此人,說不定還能有什麽意外的驚喜。然而,杜嬌蕊不會想到這未來的驚喜,也是造成自己此生的最大悲劇。

杜嬌蕊因不想將對方吵醒,便坐在了越書明的身邊,將腦袋靠在對方的肩頭,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安心。

但越書明還是被驚醒了,慢慢睜開他那雙睡意朦朧的眼睛,因看清楚是杜嬌蕊,神態明顯吃了一驚:“你——你回來了?!”

“是啊!”杜嬌蕊微笑地點了點頭:“我們回家吧!”

“好!”越書明也不清楚對方口中的這個“家”,到底是指自己的單身宿舍,還是指代杜嬌蕊父母的家。

因見杜嬌蕊的身邊隻有一個挎包,沒有其他什麽大件的行李,越書明便趕忙爭著搶著背了過去,引得杜嬌蕊“哈哈”笑,竟是親親熱熱地挽摟過越書明的臂膀,將這個生性靦腆的男人鬧了個大紅臉。

杜嬌蕊見越書明的臉紅愈加稱心道:“怎麽?不習慣?”

“沒有沒有!”越書明連忙搖頭,低聲呢喃地回答:“挺好挺好!這樣挺好!”

越書明感覺是真好,心情美得直冒泡泡,但他也意識到杜嬌蕊的舉動有些奇怪,居然毫無任何的避嫌,主動挽起自己的手臂,似乎認定自己便是其此生的歸宿,心中不免猜測對方此去北京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

走出機場,杜嬌蕊攔了輛出租車,讓司機直奔市規劃局,總算是拿回了情感上的主動權,這令杜嬌蕊備感心情上的舒暢:到底還是會有個男人肯對自己百依百順。但也正因為如此,這令越書明的心思一下子便緊張了起來,是擔心趙美雲還賴在自己的宿舍房間內,一旦讓兩人碰麵,也不清楚會胡鬧出什麽幺蛾子來,腹部則感覺一陣陣的抽搐和**。

“你怎麽了?”杜嬌蕊眼見越書明臉色蒼白,手指更是抓握住自己的衣擺,全身緊繃的模樣,額頭則是冷汗直冒:“你出汗了?”

與此同時,車窗外飄灑下紛揚的冬雨,濕濕點點地敲打在玻璃上,凝聚形成了一道道的淚痕,令人更加感受到寒氣逼人,仿佛罩在皮膚上的一層保鮮膜。

“啊!沒什麽!”越書明也察覺到自己的情緒緊繃,試圖放鬆心情,卻是異常擔憂,心髒也“突突”跳躍得厲害。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市規劃局職工單身宿舍樓的院門外。由於還沒有天亮,整幢宿舍樓被浸泡在冬雨之中,渾身散發出懈怠且慵懶的氣息,令其像是一灘即將坍陷下去的沼澤,仿佛被多瞧上一眼便會頃刻間崩塌。

下車時,越書明望向自己的房間,那裏一片漆黑,屋內沒有亮燈;但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第一時間衝到了自己的宿舍門前,用鑰匙捅開房門時,心頭“咚咚咚”地亂撞,簡直是要讓他倒地窒息身亡。

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越書明直勾勾地望向床鋪,宿舍內沒有一個人,為了證實所見非虛,他拉下了門口的燈繩,光明的意誌從天而降。果然,趙美雲已經走了,房間裏空無一人,越書明一屁股坐在了**,那張老舊的木架子床吃緊地一疼,關節顫抖著“嘎啦”地一響,差點被越書明坐散了架。

當杜嬌蕊氣衝衝地跟了進來,落站在房間的門口,臉色有些微紅,正大口喘氣道:“越書明,你到底想要幹嗎?”

我要這個女人,不是要她一次,而是要她一生!盡管越書明如此發狠地想著,卻是抑製著沒有脫口而出,隻感覺一股強烈的欲望直衝腦門,就如同其正在充血而**的下體。於是,越書明快步走到門邊,在杜嬌蕊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時,就已經被越書明橫抱到**,並且用力地剝下對方的衣服,令麵前的這個女人一絲不掛,以****且撩人的姿態橫陳在自己的麵前。

杜嬌蕊喜歡這樣的刺激,喜歡越書明的這股蠻勁——文弱書生的野蠻,喜歡彼此間相生相殺的那份痛感,仿佛是要將對方徹底地撕碎**,血肉模糊之後,因分不清雙方,才能重塑你我,骨肉中攪拌並且撕扯出對方的氣息。

一番徹徹底底的欲仙欲死之後,越書明和杜嬌蕊皆塌陷在**,宛如兩具消耗完一切生機與靈氣的死屍;與此同時,窗外已是天色微明,雨勢早就已經停了。

越書明趴在枕頭上大口喘氣時,因感覺耳朵有些冰涼,便摸了摸耳邊的枕巾,發現那條枕巾完全被打濕了,該不會是在自己離開了之後,趙美雲抱著枕頭失聲痛哭過,但越書明不願意往這方麵多想,便麵趴在杜嬌蕊飽滿的胸脯上,貪婪地吮吸著對方的體香。

杜嬌蕊撫摸著越書明的腦袋,並用手指梳理著對方的頭發,嘴唇喃喃道:“書明,我們結婚吧?”這是一句氣聲,不像是在詢問,倒像是在吐氣,單純的呼吸之聲。

當即,越書明那具**裸的身體被嚇了一跳,仿佛遭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挑唆和驚擾,是萬萬沒有想到杜嬌蕊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原本,越書明的心境應該感到狂喜,但不知為何卻是泛起了淡淡的哀傷,如同迷霧般糾纏著他的心緒:這代表杜嬌蕊除我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男人了嗎?

“你倒是說話呀!”越書明的遲疑令杜嬌蕊有些吃驚,她本以為對方肯定會毫不猶豫,滿口就答應的,卻是令其自信落然一空。

越書明卻是答非所問道:“你不是說——你要到二十四歲以後,才想這事嗎?”

“你不是——就快要滿本命年了?”杜嬌蕊用目光緊盯著對方。

“我——”

越書明正要開口說話時,突然,門外傳來“咣咣當當”的砸門聲:“杜嬌蕊,你出來,你快給我出來!”

兩人聽出是趙美雲的聲音,相互對視的眼神彼此一慌,就像是各自的眼睛皆散去了一道魂兒,特別是越書明沒料到趙美雲陰魂不散,竟是又跑來找他的麻煩。到底要不要開門呢?越書明顯然沒有底氣,正在望向杜嬌蕊,是在期待對方的主意。

“越書明,我知道你就在裏麵,你給我出來,快給我出來!”看來,倘若越書明不開門的話,趙美雲肯定會把整幢宿舍樓的人們都給吵醒,難免會鬧出更多的閑話。

“去開吧!”杜嬌蕊則是一臉淡漠的冷靜,將丟在床尾的那件羽絨服外套,拉蓋著裹緊在了身上。

於是,越書明一邊蹬踹著秋褲和秋衣,一邊忙不迭地跑來開門,在房門被打開的刹那間,就如同電影裏的慢鏡頭,光落在了趙美雲的臉上,如此淒絕而傷感:原來,在趙美雲的雙眸裏蓄滿了哀淒的淚水,迎著越書明打過來的目光,宛如一望無際蔚藍的海洋。

原本,越書明是想遮擋住趙美雲近身的姿態,是避免其走進房間,看到**的杜嬌蕊,卻見其那雙充盈著淚光的眼睛,一下子便呆愣住了。

“美——美雲,你怎麽了?”

趙美雲卻是用她那雙淚眼跳過了越書明的肩頭,望見半倚在**的杜嬌蕊道:“我父親去世了。小時候,我爸爸最疼你,你不應該送他這最後一程嗎?”

趙美雲的這句話,令杜嬌蕊的表情驟然變得冰涼,仿佛瞬間便抽幹了其全部血色,表明對方所言非虛。

“其實,我父親最後一眼、最想看到的那個人是你。”趁杜嬌蕊穿衣服的空檔,趙美雲轉身對越書明道:“以前,我父親一直聽說你的存在,卻沒機會見到你,所以——我想讓他在離開這個世界時,不要留有任何的遺憾或悲傷。”說到最後一句時,趙美雲聲色哽咽,雙目淚流,看得越書明心裏慚愧。

難怪,昨天晚上趙美雲之所以一定要帶越書明去見自己的雙親,就是希望越書明給彌留之際的父親一個安心合意的交代。即便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但趙美雲也希望讓自己的父親在撒手人寰之時,以為自己的女兒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心上人,從而讓老父親在那個名叫“天堂”的世界裏不要再為自己掛心。

然而,越書明卻是永遠失去了這樣一個補償趙美雲的機會,更是永遠失去了補償自己內心軟弱的一個機會。

(叁)

趙美雲的父親因為愛抽煙,半年前被診斷出得了肺癌,已經是晚期。難怪這大半年來,趙美雲除了上班,就是照顧生病在床的父親,沒來找過越書明。

在住院的最後階段,父親唯一的夙願就是想見見女兒的男朋友,趙美雲沒有提過與越書明分手一事,便再也沒有任何的理由為借口推脫,隻得硬著頭皮來到了越書明的單位,是希望帶對方見見自己的老父親,以滿足其生前的這最後一個心願。之所以,趙美雲沒有提及父親住院的情況,就是不想博得越書明的絲毫同情。與此同時,趙美雲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越書明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態度,沒想到這個初戀男友居然如此無情。

那天晚上,越書明離開自己的宿舍後,趙美雲便趴在枕頭上痛哭了一場,直到整理好了自己的內在情緒,她才返回附屬醫院父親的病房,謊稱男友正在加班,沒辦法趕來到醫院。但很顯然,趙美雲的父親清楚女兒是在撒謊,即便男方的工作再忙,但倘若按照人之常情,他也應該趕來到女友父親的病床邊,滿足一下老人的這最後一個心願。趙美雲的母親因聽聞女兒的話語,躲在一旁難過地偷偷擦抹著眼淚。

趙美雲的父親則是不願意戳破女兒這番善意的謊言,他清楚此時此刻女兒的心中必是充滿了難過與悲傷,他卻是比女兒的傷心更加悲慟:老父親擔心自己死後,不會再有一個男人像自己這般深愛且包容自己的女兒了。因而,趙美雲父親的去世可以用“死不瞑目”這四個字來形容。

趙美雲父親的遺體告別儀式是在殯儀館的禮廳內舉行。越書明從杜嬌蕊那兒得知消息,準時趕來到了告別儀式的現場,那是越書明第一次看到趙美雲的父親。早前,他在小區的院子裏見過趙美雲的母親,卻是沒有見過她的父親。

越書明手握一束**,在瞻仰過死者的遺容後,來到趙美雲母女的麵前,行禮道:“請節哀!”

趙美雲的母親回禮,抬頭見到越書明時,表情一愣,多半是已經認出對方正是在小區的院子裏見過的那個年輕人,但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則是將禮數做得周到。

這令越書明愈加感到難堪,似乎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轉身急步走出了禮廳,趙美雲隨其跟了出來:“越書明,你為什麽要來?”

趙美雲的質詢聲,令越書明麵露尷尬,口氣不免吱吱唔唔:“畢竟——畢竟,大家作為校友——”

“你和我之間——難道,就隻是校友的關係嗎?”趙美雲快速切斷越書明的話語,走到其身邊,雙目含淚道:“你跟不跟我在一起無所謂,但我父親在臨終前,就想見見你一麵,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你都沒辦法滿足一位逝者。”

“對不起!”越書明慚愧地埋垂下了腦袋。

“所以——你來這裏,已沒有任何的意義了。”趙美雲轉過身,像是一尊冰冷孤傲的雕塑,將越書明拒人於千裏之外。

就在趙美雲回往禮廳的同時,越書明還呆呆地站在禮廳的台階上,正見杜嬌蕊與其父母迎麵走了過來,雖然越書明想閃躲,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咦?”杜嬌蕊的母親一眼認出了越書明:“這不是小越嗎?”

“啊!”越書明麵露尷尬:“阿姨好!叔叔好!”

“你怎麽會在這兒?”杜嬌蕊的母親不會想到越書明和自己的外甥女——趙美雲會是一對曾經的戀人。

“啊!”杜嬌蕊怕越書明露餡,幫忙解釋道:“他——他跟表姐是大學同學。”

“啊!”杜嬌蕊的父親則是衝越書明點了點頭:“我記得你說過你畢業的那所大學,的確與美雲是同一所。”

為避免露出馬腳,杜嬌蕊催促父母們先去禮廳,而她與越書明在外麵的步道,兩人行走在陰霾無光的天空下。

“怎麽?”杜嬌蕊看出越書明的臉色很難看:“你覺得心境很難安?”

越書明點了點頭:“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如果你知曉了姨夫想見你這最後一麵,你肯去醫院探望他嗎?”杜嬌蕊口中的這個“姨夫”自然是指趙美雲的父親。

“應該會吧!”越書明歎了口氣:“畢竟,死者為大。”

“但你還是不會跟我的表姐在一起,是嗎?”

“至少,我想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趙美雲父親的去世,對杜嬌蕊的母親觸動很大,特別是見妹妹才四十多歲,就已經守寡在身,情緒難免會有所波動。由此,杜嬌蕊的母親不免開始擔心,愛女的終身大事還沒有著落,自己和老伴畢竟不能永遠守護在女兒的身邊。

這天下午,杜嬌蕊母女倆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剝老胡豆,母親自然而然便將話題引到了越書明的身上。

“那個男孩跟你表姐是校友?”

“哪個男孩啊?”杜嬌蕊卻是裝糊塗道。

“就是那個姓越的男孩啊!”

“啊!”杜嬌蕊佯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他們倆是校友。”

“那——他們有什麽嗎?”母親一臉試探的模樣。

“媽——”杜嬌蕊一下子笑出聲道:“您到底想說啥?”

“你和你爸爸都覺得那個男孩挺好!”

杜嬌蕊明白母親的意思,卻是不肯接招:“那又怎樣?”

“我是說那個男孩——”母親表現出對越書明的喜愛之情:“不像你在市話劇團裏的那些小年輕,整天一個個花花腸子,跟身邊的女演員眉來眼去,沒一個靠得住。”

“媽,這都什麽年代了,您還這麽老封建?!那是因為我們的工作需要。”

“總之,我就不喜歡你當這個演員,但你從小就喜歡文藝,誌向也在此,我和你爸實在拿你沒辦法,隻好事事遂你的心願。但在你婚姻大事這個問題上,我和你爸堅決不會妥協,隻希望以後你找個好婆家,是個正正經經的好男人,不要跟你們團裏的那些小年輕勾勾搭搭,敗壞了自己的名聲。”

看來,杜嬌蕊的母親還不知曉自己的女兒因在外招蜂引蝶,早就已經在市話劇團敗壞了自己的名聲,致使那些男演員們對其一個個避而遠之。

“媽——”杜嬌蕊向來心高氣傲,強撐著臉麵道:“是他們追我,我還不一定能看得上呢!”

“嬌蕊,”母親語重心長地教導:“你要清楚,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而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可不止你一個。”

女兒漂亮,這當然讓一個作母親的心生自豪之感,但女兒不僅漂亮,還特別心高氣傲,這就令母親多少有些為女兒的前途與命運感到擔憂。自己畢竟是過來人,知道找什麽樣的男人過什麽樣的日子,才是最安心、最穩妥、最踏實的幸福,母親就害怕女兒無視這份平淡為幸福,去追求那些太過華而不實的轟轟烈烈,從而耽誤了自己最為寶貴的青春年華。

“媽,您有看到過比我漂亮的女孩嗎?”杜嬌蕊正在撒嬌時,眼見父親從書房裏走出,連忙抓住父親追問:“爸,您看到過有比我更漂亮的女兒嗎?”

“當然是我的女兒最漂亮,簡直是無人能及。”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可見杜嬌蕊的父親對其真是寵愛到家了。

“就是!”杜嬌蕊一臉的洋洋得意。

母親卻是翻白眼道:“沒看到,並不表示不存在。”

杜嬌蕊則是很自負地回答:“我就不相信——會有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除了你母親。”說話的同時,父親正無比深情地凝望向自己的妻子。

那一瞬間,父母彼此相互對視的眼神令杜嬌蕊感覺很是羨慕,她甚至感到喉頭哽咽、鼻腔微酸,竟是產生了一股想要馬上走入婚姻殿堂的衝動,以此延續雙親之間相伴相守這麽多年的恩愛幸福。

(肆)

杜嬌蕊和馮彪的婚外戀還是被北京方麵的媒體率先公布了出來。

京城的一家文化雜誌的首頁,刊登了電影《綠高粱》在全國公映時,兩人於媒體觀影會之後,馮彪出入杜嬌蕊所下榻的那家賓館——兩人私會時的相片。雜誌記者在正文中言之鑿鑿,說馮彪於前一天晚上的十點鍾左右與杜嬌蕊一前一後地走入賓館,卻是在第二天早上的八點鍾離開,兩人在杜嬌蕊的房間裏相處長達了十個小時,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令人充滿了無限的遐想。

趙美雲看到這篇報道時,已是三天之後,由市內的報紙轉載,便徑直找來到市話劇團興師問罪自己的表妹。

杜嬌蕊一走出抗建堂,就見表姐站在路燈下,像是一尊青銅的雕塑,於霧色的沉暮中被濕潤且暈染,竟是顯得有些模糊不堪。

“呦!表姐,你還真是稀客呀!”杜嬌蕊將舞台上的那套表演程式搬演到了台下:“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的?居然跑到劇團來找我?!”

趙美雲舉起手中的報紙,砸向表妹道:“嬌蕊,你還是放過書明吧!”

杜嬌蕊揀起散落一地的報紙,看了一眼文化版的相片,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盡管心頭“咯噔”一驚,但麵目卻是保持鎮定道:“報紙上的這些小道消息——不過都是聳人聽聞罷了!表姐居然還當真?!”

不想,趙美雲轉而流露出一副愈加懇切的模樣:“嬌蕊,你還是放過書明吧!”

杜嬌蕊則是將俏臉一凜:“倘若我說不呢?”眼下,這個小女人的身邊就隻剩下越書明了,她怎麽可能將這唯一的男人拱手相送。

趙美雲見杜嬌蕊依舊是那副唯我獨尊的狂妄,當即冷下臉來:“杜嬌蕊,你跟越書明是沒有未來的。”

“你說的未來是指結婚嗎?”

趙美雲將臉色一緊:“怎麽?你要跟書明結婚?”

“不可以嗎?”杜嬌蕊像是得勝了一般,搖頭輕笑道:“如果我說——我就是要跟他結婚呢?”

趙美雲的神態錯愕,是沒有料想到其表妹會將她這麽一軍,便搖頭不肯相信道:“不會的!你是在撒謊,杜嬌蕊,你是在撒謊!你不會跟越書明結婚的,你身邊那麽多的男人,而你為什麽單單要抓住書明不放?”

“因為——我願意!”杜嬌蕊一臉的蠻橫無理:“總之,這個越書明——我要定了!”這個小女人狂妄的言下之意是在強調:總之,你趙美雲喜歡的男人我要定了!

杜嬌蕊當然不可能提及,自己身邊那些落英紛紛的男人們因為回歸家庭,因為撫養孩子,因為新的戀情,因為新人的到來……一個個早已棄她遠去。一直以來,杜嬌蕊以為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男人因她而存在,因她的美貌與青春而存在;但眼下,倘若她承認自己的身邊就隻剩下了越書明的這個實情,也就意味著她必須承認自己錯誤的想法及失敗的人生。

回顧往昔,杜嬌蕊在她這個表姐麵前向來專橫跋扈、唯我獨尊,她怎麽可能承認自己的失敗,特別是在男人們麵前的挫敗。所以杜嬌蕊寧願結這個糊塗婚,讓表姐的心思徹底落空,她也決不會放手越書明。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最終,趙美雲對杜嬌蕊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回到家裏,杜嬌蕊眼見父親與母親坐在沙發上,由於沒有打開電視,因而氣氛有些壓抑,一股不祥的預感飄落進了杜嬌蕊的心頭。

“怎麽了?”杜嬌蕊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察言觀色道:“您老二人怎麽幹坐著,也不看電視啊?”

母親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情:“我們在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杜嬌蕊愈加不明所以道:“發生什麽事了?”

杜嬌蕊的父親則是將一份報紙拍按到了茶幾上:“你說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報紙上刊登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嬌蕊掃過了一眼報紙的排頭,就清楚是在說她和馮彪之間的緋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對,這令杜嬌蕊感覺胸悶,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報紙上都是瞎寫的!”杜嬌蕊大口喘氣地回答。

“瞎寫的?”父親不肯相信,拍響了報紙道:“這上麵還有相片。”

“那是——那是因為導演跟我談新戲的合作,所以就談了一晚上,但我們什麽都沒做。”杜嬌蕊一口咬定與馮彪的關係清白。

“你們孤男寡女,這又是在大晚上,而且是在同一個房間——”父親一臉痛心的模樣:“該是有多少人正等著看笑話呀!”

母親則是在一旁補充道:“是啊!這報紙上說了,那個叫馮什麽的導演是有家室的人,孩子都已經滿十五歲了。”

“媽——”杜嬌蕊病急亂投醫,隻得脫口出謊言道:“我的男朋友是越書明,我們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所以你們不要聽信報紙上的那些不實的謠言。”

“真的?!”原本,母親那雙悲傷的眼睛,亮彩出奪目的光芒,表情立馬轉陰為晴,嗔怪身邊的老伴道:“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我就說咱們的女兒為人處事有分寸嘛!不會做這種自毀名節的傻事!”隨而,急不可耐地轉向女兒道:“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

杜嬌蕊眼見局勢已經穩定,不免流露出敷衍的口氣道:“我們盡快吧!”

“那就趕在春節之前吧!”母親似乎擔心夜長夢多,催促道:“嬌蕊,你看什麽時候安排雙方的家長見個麵。”

“對呀!”父親也是連連點頭:“既然你們也談了那麽長的時間,那小夥子的情況我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就趕緊安排雙方家長碰個麵。”

“對對對!”母親拍手稱好:“趕緊把大喜的日子定下來。”

“媽——”杜嬌蕊不滿意地皺起了眉頭:“美雲姐的父親剛去世不久,在這個關卡談我們的婚事,恐怕不太好吧?”

母親給父親遞去了個眼色,對方點頭附和道:“對對對!衝衝黴運!”似乎隻有結婚才能讓貌美如花的女兒趕緊收心,以避免遭受到那些有家室或是壞小子們的禍害,所以雙親二老想把女兒的終身大事給趕緊定下來。

“我跟書明商量一下吧!”杜嬌蕊懶洋洋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杜嬌蕊倒躺在**,望著泛黃的天花板:沒想到,自己跟越書明的關係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約定下來了。

雙方家長的見麵地點約定在在市中心那家名為“中國結”的餐廳內會晤,由杜嬌蕊的父母作東設宴,招待了越文軒及其小兒子——越書華。

越文軒一家三口身穿統一的筆挺西服,到底是從城市落戶到農村的書香人家,全家人都散溢而出著濃鬱的書卷氣。

杜嬌蕊差點已經將越書明的弟弟給忘記了,眼下再次見到對方,心頭歡喜得不得了。三年前,杜嬌蕊在廣博縣中學,見到十五歲的越書華,小夥子不僅長高了,更是愈發唇紅齒白,五官舒展得精致而漂亮,臉麵也是愈發細皮嫩肉,仿佛一碰就臉紅。而越家老爺子倒是沒什麽明顯的變化,就是沒料到大兒子真要娶杜嬌蕊為妻,自然高興有這麽一個漂亮的大兒媳,以為這是上蒼對他們老越家的眷顧,卻萬萬不會想到這將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越伯伯好!哎呀,書華弟弟都長這麽高了呀!”一見到越書明的弟弟,杜嬌蕊便比劃著越書華的身高道:“我記得上次見到你弟弟,他還隻達你的耳根,現在都已經超過你了。”

越書明則是開心地回答:“那時候,我弟弟讀初三,一晃三年過去了,書華當然要長高了。”

“是啊!男孩嘛,正是該你這個年紀長個。”杜嬌蕊笑容道:“我的小叔子,真是越發成熟,小胡子都長出來了。”

“就是沒長臉皮——”越書明嘲笑弟弟道:“麵皮還那麽薄,一碰就臉紅。”越書明一邊說著,一邊碰了碰弟弟的臉皮,嚇得越書華直躲。

果然,越書華已經被哥哥和這個美麗的準大嫂左右夾攻得臉蛋通紅,一旁的長輩們也是哈哈笑。

“這才是你弟弟最可愛之處啊!”杜嬌蕊半開玩笑道:“該是在你們廣博縣中學,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暗戀書華吧?”

“哈哈!”越書明笑了起來:“是有不少女孩追我弟弟呢!”

“哥,你別說了。”越書華已經害臊得抬不起頭來,逗得杜嬌蕊笑得更加心情舒暢。

由此,這個小女人意識到嫁給越書明似乎也不虧,更何況,還有這麽一個招人疼、惹人愛的小叔子,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於是,在接下來的見麵宴上,雙方的父母就將兩人的婚事愉快地敲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