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棋逢鬥酒

(壹)

第二天,我們是在中午的時候返回到了城裏。而在此之前,莫直徽和吳隊長連夜趕去了高廟村,是要向梁小蘭的娘家人告知其二女兒被前夫綁架了的消息,最重要的事則是說服其父母幫忙女兒的現任丈夫籌措贖金,這畢竟涉及他們女兒的身家性命。

雖然我覺得此番希望非常渺茫,那對老兩口向來把錢看得比女兒的性命還重要,但莫直徽認為還是應該嚐試一下,畢竟這是一名人民警察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為了避免村鄰們的閑言碎語,給梁小蘭的現實生活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我和大哥決定不隨莫直徽與吳隊長一同前往,而是來到了梁小蘭夫婦倆一起經營的那家火鍋店,看看那店麵被王裕貴到底砸成了什麽情況。由於已經是後半夜,廣博縣的街麵顯得異常安靜,偶爾能聽到幾響叫春的貓叫。

我們來到本命火鍋店,依據不甚明亮的路燈,大哥指了指門頭上那塊被砸爛了的霓虹招牌,隱約可見原始的招牌形態,盡管“本命”兩字被削去了一半,卻是保住了下半部分的輪廓。由此,那“命”就變成了矮矮胖胖的“叩”字,仿佛是在鼓勵我們勇敢地叩門前行。

大哥回頭確認我的意見:“應該就是這裏了吧?”

“應該是!”

我走過去推門,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用力,門框內的玻璃應聲墜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嚇了我們一大跳。跨過地麵碎玻璃的反光,我抓摸到了牆上的開關,但鋪麵的電燈卻是無甚反應,我隻得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當作電筒來照明。

由於,這是我和大哥第一次來此,兩人也不清楚店堂的情況,再加之整個鋪麵烏漆抹黑,我們不是踩在倒地的椅子上,就是撞到了漆黑的桌麵,弄得步態有些踉蹌。突然,裏內的方向傳來鍋碗瓢勺的應聲附和,仿佛是在回應我們兄弟倆發出的聲響。

這是怎麽回事?我與大哥相互對視了一眼,便慌忙朝廚房的方向奔來,一把撩起廚房的門簾,不見有任何人的存在,地上則是撒有一灘亮油,散發著濃厚且刺鼻的辣椒油的味道,差點讓大哥滑倒。不對!剛才肯定有人在這兒,灶台上還放著那隻被打翻的油盆,這肯定不是老鼠所為。我高舉起手機,小心翼翼地朝牆角櫥櫃的方向走去,剛將話機的屏幕光射向櫥櫃的折角,還沒看清楚那裏藏有什麽,就聽聞折角的暗影裏發出了一響尖叫,一個惡鬼模樣的男子發出恐懼的叫聲。

我連忙用手機晃射向那人的臉,竟是差點將自己的舌頭咬掉了:“梁小軍——”

高廟村梁家小兒子因聽到熟悉的聲音,不再發出驚恐的叫聲,而是定視地認出了我,連連驚喜道:“是——是平治哥啊!”

我卻是一臉沒好氣的麵色:“你怎麽會在這兒?”

梁小軍嬉皮笑臉地拍了拍肚皮:“這兩天,我不是幫我二姐照顧我姐夫嗎?我因為肚子餓了,就到店裏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這小子說是幫梁小蘭照顧姐夫,但整天必是在縣城內遊手好閑,到處騙吃騙喝,難得去趟醫院,所以在這兒被我們給逮了個正著。

去年的九月一日——新學年開學的日子,梁小軍因為差點要了我和妹妹的命,性子終於變得老實本分了,也不再找小婷的任何麻煩。眼下,這也是我與大哥在父親的冤情大白於天下之後,第一次見到梁家小兒子。

當即,大哥拍了拍濺落在其褲管上的辣椒油,走了過來:“梁小軍,你知道你二姐被綁架了嗎?”

聞此,梁家小兒子的臉色巨變,脫口而出道:“是王裕貴?”

我故意擺出一副不露聲色的表情:“你怎麽知道是王裕貴?”我是希望能從這小子的嘴裏挖出點兒意外且有效的線索。

“這不是明擺的事嗎?”梁小軍咬牙切齒出一臉理所當然的痛恨,簡直恨不得能將王裕貴那暴徒碎屍萬段:“那混蛋對我二姐那樣,沒離婚之前又打又罵,結果沒兩天進了班房。好不容易,我二姐跟他離了婚,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新家,我還指望著我二姐終於得到了幸福,我好跟她美美地沾沾光。卻沒料到,上個星期就聽說那混蛋刑滿釋放,一出班房就砸了我二姐夫的火鍋店,把我二姐夫也打傷了。你說除了他,還有誰會綁架我二姐?他想幹嗎,是想要錢?”

我先是點了點頭,隨而伸出了五根手指,驚得這梁家小兒子瞪大了一雙爆雷眼。

“什麽?這龜孫張口就要五十萬?”

“小軍——”我抓準時機,趁熱打鐵道:“剛才,你把你二姐被綁架的情況分析得頭頭是道,這間好端端的火鍋店不僅被你之前的那個二姐夫給砸了,你現在的二姐夫還被你之前那個二姐夫給揍進了醫院,所以你得多幫襯幫襯你現在的二姐夫,看看能不能從你父母那兒借點兒贖金,這可是關乎到你二姐的性命。”

梁小軍則是歎了口氣:“平治哥,你們也知道我那對爹媽就是一對守財奴。”

“梁小軍,”沈平凡同誌試圖心急火燎地說服:“據我所知,你雖有兩個姐姐,但從小到大,你二姐最疼你。”

“誰說不是呢!”梁家小兒子一臉為難的模樣:“行!這事包在了我身上,我可是他們唯一的親生兒子,他們掙那麽多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就是留給我繼承的。”

靠!這個小子果真是梁大重的種兒,跟他老子真是天生一副操蛋德行,不過就是在高廟村經營著一家小超市,居然還跟我們鏗鏘有力地豪氣著什麽“子承父業”。

但我不能打擊梁小軍的積極性,便繼續煽風點火道:“所以呀!你能置你二姐的性命於不顧嗎?

梁家小兒子仿佛雞搗米般:“不能不能!”隨後,他因見我們對他的態度有所緩和,便舔著臉,膩到我身邊:“小婷——她還好嗎?”

盡管這小雜種算不上罪大惡極,但我就是對他的作派看不順眼:“你小子——別狗改不了吃屎!”

“平治哥,你放心!我沒再惦記小婷了,昨天,我朋友還給我介紹了個不錯的女孩,我們已經開始交往了。”梁小軍露出了一臉幸福的傻笑:“我就是想知道——小婷,她過得好不好?”

“總之——”我要斬斷梁家小兒子對妹妹的所有念想:“關於小婷的一切,你就什麽都別想了,因為想了也是白想!”

“對對對!”梁小軍恢複了雞搗米狀:“平治哥說的是,那我就不白想了。”

大哥則是在一旁幫我助威道:“我們是讓你不要想,而不是白想!”

“對對對!我已經有女朋友,就不想了。”有時候,梁小軍犯傻或是憨直起來,倒也有股天生的可愛勁兒,並非都是一無是處。

長夜漫漫,由於沒在火鍋店內找到可以吃的東西,我們和梁小軍便在廣博縣中心的夜市,找了一家街頭燒烤攤,一直談聊到了大天亮。也不知道,這是否能成為我們老沈家與老梁家化幹戈為玉帛的第一步?!

(貳)

早上八點整,我和大哥與莫直徽在廣博縣人民廣場會合,在此一群老大媽則是早起就開始跳廣場舞,把我們的一夜未眠都搖擺得煙消雲散。

沈平凡同誌一見到莫直徽和吳隊長朝我們走來,便趕緊上前追問情況:“怎麽樣?梁小蘭娘家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吳隊長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而莫直徽則是肯定了我之前的預見效果:“果然,跟平治所預想的情況一樣。”

“沒事!”我卻是樂觀道:“莫警官,你們還隻是先頭部隊,馬上就會有第二支部隊向梁家高地發起衝鋒號了。”

吳隊長卻是不明白道:“你什麽意思?”

大哥微笑地解釋:“昨天晚上,我們意外地遇見了梁小軍,因聽說他二姐被王裕貴綁架,那小子已經答應了當我們的說客。”

莫直徽點了點頭,衝我笑言:“這肯定是平治的主意吧?”

“知我者,還是莫警官。”

在吃過了早飯後,我們便返往城裏。大哥因為昨天晚上的相親安排,隻得將客戶推到今天下午見麵,所以他必須要趕去保險公司。而我則是回到家裏,洗完澡後,給艾哲打去了電話,算是順道報個平安。

“到底是什麽事啊?”

“沒什麽!”我不想把任何不愉快的氣氛傳染給外人。

“需要我幫忙嗎?”顯然,女教授察覺到我的語言裏透露出不安的口吻。

“好啊!”我微笑地回答:“艾哲,你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建議嗎?”

“什麽?”我能透過電波看到艾哲一副認真聆聽的表情。

“你看,我都在直呼你的名字了;要不然,以後在私底下,你也直呼我的,叫我平治可好?”

“好吧!”女教授淘氣地配合道:“沈平治同誌,今天晚上你想吃點兒什麽?我給你帶過去。”

“你要來看我?”我高興地快要飛起來了:“隨便吧!重點是把你自己帶過來就好。”

我來到廚房,眼見還剩有一些生日宴上留下來的雞湯,因不想吃什麽午飯,便點燃了爐火,把那雞湯燒開。

“喵——”腳邊傳來了小灰的叫聲,那隻棄貓蹲坐在鞋盒裏,仿佛一個小人兒,正抬頭仰視著我,偏著腦袋似乎是在詢問我為什麽一臉煩惱的模樣,其深沉的表情把我給逗樂了。於是,我將煮沸的雞湯分倒了一些在它的貓碗裏,小灰高興地舔了過來。不想,那團“小絨球”發出一響慘烈的尖叫,是被雞湯燙疼了嘴巴。

“哈哈!”我大笑起來道:“小笨蛋,誰讓你不先吹吹再喝呀!”

因為有了之前的苦頭,小灰圍著那隻熱騰騰的貓碗直打轉,滿是一副既心急又害怕下嘴的恐慌。

由於一夜沒休息,我喝過雞湯,又用吹風機吹幹了頭發,便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因為聽到敲門聲,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顯示已經是傍晚六點多。我以為是艾哲來了,一路小跑著去開門,卻沒料到是薛麗娜,她的手上正提著一購物袋的新鮮肉類和果蔬。

“薛麗娜?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住址?”當時,我的腦內顱腔因血壓驟然升高,一雙眼珠子仿佛壓在手槍的彈膛內,如同子彈般差點射擊出了眼眶。

“這多虧了方姐姐呀!就是你們研究所——那個名叫方晴的姐姐,是她告訴了我你的新住址。”果然,這是方晴針對我的**裸報複,我不應該借由自己的生日之機,將她與大哥的首次相親見麵安排在家中,更是嚴重低估了那個小助理的報複心態。

原本“家”,對我來說是躲避“矮冬瓜”的最後一道安全防線,但我萬萬沒有料到:一直以來,薛麗娜千方百計地試圖從妹妹的口中打聽我們的公寓住址,小婷也不負我的重托和期望,再三抵擋住了“矮冬瓜”於物質與精神上對她的雙重**,但枉我一世英明,最終還是敗在了方晴這個小妮子的手中。

“平治,我來幫你準備晚飯吧?一會兒,大哥和小婷就該下班回來了吧?想必,那時候我已經做好了!”

“不用你幫忙,我自己會處理。”我隻想盡快將這個小女人打發走。

正說著話,樓道內的電梯門開,艾哲提著購物袋走了出來,正好撞見我與薛麗娜站在自家門口,神情不免一愣。但她不是第一次遭遇我被“矮冬瓜”糾纏的局麵,立馬擺出一張黑臉,麵衝我劈頭蓋臉道:“沈平治,給你打電話也不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連忙反應過來,配合對方的數落:“啊!對不起,艾教授!一定是我的手機忘充電了。”

“今天晚上,要在校長辦公室開會,你忘了?”

“哎呀!”我表演浮誇地拍了拍腦門:“我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會議給忘了?”

女教授繼續板著那副嚴肅的麵孔,將購物袋“嘩啦啦”地猛伸給我道:“這是我在樓下遇見小婷,她讓我把這個先帶上來。”塑料的購物袋上則是印有樓下超市的LOGO標誌。

“好好好!我換好衣服就來。”我接過袋子,先是風一般衝進客廳,把購物袋丟在茶幾上;然後又風一般刮進臥室,不過五秒鍾就換好了外出的衣服。

等我刮回到門口,薛麗娜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我便裝出異常溫柔的神情安撫道:“娜娜同學,小婷應該馬上就回來了,你就在客廳裏等她吧?艾教授,我們走!”

我和艾哲剛剛走到電梯門口,恰逢電梯的金屬門自動打開,妹妹哼唱著歡快的小曲兒走了出來。

“小哥哥?”因意外見到了我們,特別是我由於飛快地換好了衣服,正站在電梯門口,照向明晃晃的金屬門整理著衣領,妹妹見我這般衣衫不整的形象,居然以為我跟艾哲發生了什麽,先是表情吃驚地指了指我,進而奇怪地瞧了瞧女教授,突然爆發出誇張的笑聲道:“你們,你們該不是已經——”這個小丫頭的小腦袋瓜兒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噓!”我微微地斜趔過了身子,是為遮擋住噤聲的手勢,更是為了避免會被自家門口處的“矮冬瓜”所瞧到。

“小哥哥,你幹嗎這副奇怪的表情?”小婷以為我是當著艾哲的麵兒不好意思,一臉的嗔怪道:“做了就做了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你和大哥別總把我當成個小孩子來看待,行嗎?”

妹妹的直白讓艾哲感到萬分尷尬,卻又被小婷爽朗的個性給惹笑了,用眼白望了望我,那意思是要看我如何將戲繼續演下去。

“什麽做了就做了?”門口處的薛麗娜正朝我們走來。

妹妹吃了一驚,這樣才明白“矮冬瓜”也在場,竟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話。

女教授微微一笑,再次幫我解圍道:“小婷,剛才,你在樓下的超市買完東西,不是說還要到隔壁的藥店買點兒創可貼嗎?正好碰到了我,你就讓我幫你把菜先帶上來了。”

“啊!對對對!”小婷快速地領悟了過來:“艾姐姐,我還要謝謝你——幫了我好大的一個忙!不然,我提著那麽一大袋蔬菜,跑上跑下的,肯定累死了。”

眼見薛麗娜似乎相信了艾哲與妹妹的對話,我便趁機離開道:“小婷,晚上我還有個會議,就不在家裏吃了,你陪娜娜同學好好地說說話吧?”

“好的!小哥哥,我知道了!”妹妹配合默契,親熱地挽摟住對方的胳膊,拉拽著朝自家的客廳走去:“薛姐姐,你來得正好,我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麵了,還是進屋坐吧!”

終於,我和女教授逃進了電梯。

“對不起!我妹妹剛才——”

“沒事!”艾哲想起剛才尷尬的場麵竟是大笑出聲:“你妹妹挺可愛的!我沒想到,你們兄妹倆會如此默契。”

我倒是覺得:艾哲跟妹妹配合得天衣無縫。虧得小婷冰雪聰明,一點就透,跟女教授簡直就是一對心意相通的親姐妹,這自是讓我對艾哲愈加感到傾心。

(叁)

坐上艾哲那輛越野指南者,我正在低頭係安全帶時,聽到耳邊“叮咚”一響,女教授遞給了我一把鑰匙。

“這是老校長在校職工宿舍給我預留的一個房間,我因為平時住在家裏,還沒來得及重溫大學生活。倘若那個女孩追得太緊,你可以嚐試用這個房間。”

“艾哲,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這下可是幫了我大忙!”我用雙手一把拍按住了那隻在女教授手中滴溜溜亂轉的鑰匙,差點便喜極而泣地放聲大哭。

艾哲腳踩油門,開心地大笑道:“快係好安全帶,我們出發了!”

越野指南者從我們的住地——城市風采的地下停車庫來到了主幹道。由於天色還沒黑透,整座城市仿佛一隻微微頂出蛋殼的雛雞,從夕陽即將撤去的雲開霧罩之下,正神色好奇地俯瞰著周遭的世界。

“那現在——我們去哪兒?”我打趣道:“我們該不會真到校長辦公室,開什麽夜間會議吧?!”

“去我家!那個女孩總不會追到我的公寓吧?!”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女教授往右瀟灑地轉動著方向盤,那正是前往善德花園學府的方向。

艾哲開車時那股氣定神閑的瀟灑勁兒徹底把我給電暈了,我也不知曉為什麽原本準備好的溢美之辭如何就變成了:“艾哲,有空教我開車吧?”

“好啊!”女教授痛快地點了點頭。

汽車來到善德花園學府七號樓花園洋房的建築物時,我萬萬沒有料到,包學盛居然提著滿滿一購物袋的食材,正耍帥地靠在自己那輛銀色的獵豹越野前,代替“矮冬瓜”出現在了艾哲的公寓門外。怎麽?今天流行守株待兔?

這位附屬醫院放射科主任見女教授的越野指南者向他開去,立馬走過來,笑臉相迎道:“艾哲——”

“學長?你來,怎麽不先打個電話給我?總是這樣!”由於艾哲嗔怪地搖下了車窗玻璃,包學盛一眼望見坐在副駕駛座的我,其微笑的臉色驟然變得十分難看。

“啊!平治也在呀!”盡管包學盛努力想笑,卻是笑容比哭還難看。

“是啊!我和教授就研究所的發展方向,還有一些問題需要深入討論。”原本,我就沒打算讓情敵相信這個胡攪蠻纏的借口,雖然毫無任何技術含量,卻是絕對的夠狂與夠傲,其言下之意則是在叫囂:艾哲就是我沈平治的女人!

放射科主任堅決知難而上,則是提了提手中的購物袋:“那大家一起討論如何?集思廣益嘛!”

“好啊!集思廣益!”艾哲一副微笑的神態,似乎表示這淌水還不夠渾,而她更有心想看看一對成年男子為了她,兩人所表現出種種幼稚可笑的爭鬥之舉。

那一瞬間,我與女教授共度春宵良緣的念頭,則是被包學盛的野蠻加入化為了泡影。

艾哲因為要開門,便陪伴其師兄快步走在前麵,而在與那輛獵豹越野錯身時,我再次見車尾處的那道擦刮,就掏出手機拍攝了下來。我也不清楚為何這麽做,隻是直覺以後有大用處,誰讓這家夥跑來攪和我跟艾哲的花前月下,所以我要把他的一切“劣跡”統統記錄在案,說不定哪天就可起到向女教授揭發的目的。

為了在艾哲麵前掙表現,包學盛興衝衝地跨入房間,提著購物袋便直奔向廚房,並且連連警告我們:晚飯由他來做,誰都別跟他搶!誰搶,他就跟誰急!原本,艾哲走入進廚房,好心好意地告訴這位放射科主任油鹽醬醋都放在了哪兒,卻被對方硬生生地趕了出來。

也好!我可沒有做飯的打算,自是落得逍遙且清閑。上次,艾哲帶我參觀了廚房、客房及陽光書房,但我還沒參觀過她的臥室,便悄悄地來到了二樓,朝最裏內的房間走去。推開臥室的房門,整個裝修風格以素雅清新的純白色為基調。

床頭櫃上,放有一張艾哲戴著博士帽的畢業照,女教授正麵衝鏡頭露出開心的笑容。不知那個幸運手持相機之人會是誰?居然令艾哲露出如此喜不自禁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另一麵笑容,不是純真的頑皮或淘氣之態,而是發自肺腑的歡愉及熱烈,整個笑容仿佛流露出著玫瑰色的濃稠愛意,讓人迷醉而神往。

我拿起相片,發現相框的背後是一隻絲絨的戒指盒,裏麵放有一枚閃亮奪目的玫瑰金鑽戒。這枚戒指是誰送給女教授的呢?我再次舉起相框,麵衝相片上艾哲那張充滿著濃濃愛意的笑臉,追問道:是照相的那個幸運之神嗎?

突然,女教授出現在了我的身後:“這是我的訂婚戒指。上次,我們在醫大第一食堂的小炒部吃飯,小晴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未婚夫去世的消息?”

原來那天,艾哲看似與程奧正開懷地大笑,看似毫無任何悲傷的隱痛之色,卻正是她將那份痛失愛人的傷感死死地壓製在了其心底。

“安東尼?”我轉身望向心愛之人的雙眸:“我記得方晴告訴我——你的未婚夫名叫安東尼。”

“是啊!”女教授走到我身邊,從我手中接過那枚璀璨奪目的訂婚戒指,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麵容安靜地左右端詳:“他叫安東尼,我曾經的未婚夫叫安東尼。”

“你還愛他嗎?”

“如果一直活在過去,一直活在緬懷過去的悲傷之中,我們就再也看不到,也抓不住眼前的幸福,不是嗎?”艾哲抬頭,凝視著我的眼睛,目光含淚。

“那麽,艾哲——”我將雙手扣按住女教授的肩膀:“我是你眼前的那個幸福嗎?”

艾哲正要回答,而我則是有些害怕她的拒絕,門口恰好傳來站定的腳步聲,是包學盛的出現打斷了我們的單獨相處:“原來,你們在這兒啊!”這位放射科主任佯裝沒有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我已經做好了‘滿漢全席’大餐,再不吃就涼了。”

“我們去吃飯吧!”艾哲取下了手上的訂婚戒指,放回到那隻絲絨的戒指盒內,收入進床頭櫃的抽屜裏。

三人圍坐在餐廳的桌子邊,由於我跟包學盛正麵衝麵,不免感覺一股殺意凜麵撲來。看來今天晚上,這個殺氣騰騰的情敵是要向我索命追魂,更是要發誓不遺餘力,勢必得到學妹的芳心。

果然,包學盛衝女教授道:“艾哲,你家裏有酒嗎?”原來,這個對手是要跟我鬥酒。

“有啊!”女教授先是瞧了瞧我,又擺頭看了看包學盛,一臉看好戲的姿態道:“冰箱裏有三罐啤酒,酒櫃裏有我私藏的兩瓶從美國原裝進口的OpusOne,以及一瓶剩下有小半段的茅台。”

包學盛拍響了桌子,豪氣萬丈道:“艾哲,請你看在今天我為你做了這滿滿一桌子湯菜的份上,把你家裏麵的所有酒都拿來。”

我卻是故意找茬:“這滿桌子的菜品數量是很豐富,但還不知曉味道如何。”我一邊挑剔地說,一邊拿起了筷子,也不裝什麽客套,這裏夾夾那邊挑挑,極盡挑刺之能事道:“不行!這青椒肉絲太老,這麻婆豆腐隻有麻沒有辣,這清炒蝦仁更是太鹹,把蝦仁的鮮美全都蓋住了,還有這粉蒸扣肉既不軟又不糯,火候不到,是從超市的熟食櫃台裏買來的現成吧?這白斬雞也是打包現成的?……這也難怪,包師兄這頓晚飯做得那麽快,如此順手!”

女教授被我這副刁鑽挖苦的傲慢神態給逗笑了。

放射科主任也不與我爭執:“正好下酒!”

“好!我給你們拿酒去!”大家都清楚鬥酒最忌諱喝雜,艾哲卻是有意要看熱鬧,將紅白黃雜色齊番上陣。

先是鬥黃的,三罐啤酒不堪一擊,被我們灌進了肚子;兩瓶紅酒中堅力量,對決了至少一個多小時,感覺腦袋有些微醉;小半瓶茅台用來殿後,將之前的紅黃兩色充分攪拌,將胃囊抽象成了黑色。一直鬥到了晚上十點過,放射科主任終於趴下了,而我的肚子也脹得難受,胃囊內正在充分地攪拌著酒精和菜品的化學反應。

晚上十點半左右,艾哲打電話給我們找來了代駕司機。於是,我和代駕合力將包學盛攙扶上了他那輛獵豹越野。在我的指揮下,代駕先送我回家。

由於腦袋暈眩,腸胃更是難受得厲害,我隻得閉目養起神來。這時,躺在後車座的放射科主任詐屍般坐了起來,將一張鬼臉夾縫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嚇得那個代駕司機差點心髒病發作。

“小子,你們研究所那個叫程什麽的主任,都已經自動退出了我與艾哲之間的戀情——”原來,這家夥在女教授麵前假裝神智不清啊!

“你不覺得他是因為我,才重新找回了自知之明,所以選擇了自動退出?”

“哈哈!”包學盛大笑道:“夠狂傲!你這個性我喜歡,但情敵就是情敵!”放射科主任的言下之意是在強調:他不會因為欣賞我的個性,就將心愛的女人拱手相送。

“但我可是一點都不欣賞包主任的強人所難。”我的言下之意則是在強調:艾哲可是一點都不喜歡他這個師兄,不然為什麽此前在校這麽多年,兩人卻沒培養出什麽異性之愛?如今,他對艾哲糾纏不放,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包學盛卻是針鋒相對道:“你認為艾哲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難道——你認為是你?!”

我麵衝那個代駕揮了個“叫停”的手勢,那輛獵豹越野便自動停靠在城市風采的公寓樓下。下車時,我用力關摔上了車門:“包主任,晚安!”

我返回自己的家,卻像是做賊一般,將耳朵貼靠在防盜門上,細心聆聽房間內的動靜,生怕薛麗娜賴在屋裏不走。豈料,由於聆聽得太過認真,我將腦袋撞擊著門板,發出了意外的聲響。我聽到從客廳內走來的腳步聲,正準備轉身作勢逃跑,卻是被自己的雙腿醉絆著倒地。

大哥推開房門,低頭因瞧見是我,一臉驚訝的神態:“平治?你怎麽喝那麽多的酒啊?”

大哥一邊說著,一邊將我拉扶了起來,是要把我攙扶進客廳,卻是被我打斷道:“矮——‘矮冬瓜’呢?”

“晚飯後,小婷怕你回家,撞見薛麗娜,便拉著她去看夜間電影了。所以,至少今天晚上,你是安全的,絕對不會失身。”

妹妹的犧牲之舉實在令我感激流涕:“不愧是我的親妹妹,太讓我感動了。”

“小婷還讓我帶話轉告你,今天晚上的一切開銷,包括電影票、飲料、爆米花、打的費……她會悉數找你報銷。”大哥一邊說著,一邊將我吃力地攙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行!”我打了個臭氣熏天的酒嗝:“沒問題!”隻要能擺脫“矮冬瓜”的糾纏,讓我砸鍋賣鐵都行。

夜裏十二點鍾左右,妹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一下子倒在了我的身上,差點便將我一屁股坐死。當即,我衝入進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幾乎將晚飯的酒菜吐了個精光,這才倒在臥室的**繼續昏睡。

(肆)

一大早起床後,酒勁還沒完全過去,特別是頭暈得厲害,我便幹脆激了個冷水澡,這才感覺神清氣爽多了。

吃過妹妹的愛心早餐,我精神抖擻地來到了研究所的動物飼養室,David幫我把混合了毒蛋白的顆粒飼料攪拌均勻,而Sam則幫我打掃鼠舍內的清潔狀況。我將拌好的飼料喂給實驗用的A區小白鼠,並詳細記錄下小白鼠們的生長與活躍情況,程奧便走了進來。

在這個手下敗將的眼神示意下,David與Sam快速離開了飼養室。隨即,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家夥分明是來找茬的。

果然,程奧還真把自己當成項目部主任,衝我耀武揚威地發問道:“沈平治,昨天為什麽無故曠工?”

“艾哲——”我意識到在外人麵前不能太過放肆,也不想過分渲染我和艾哲的親密度,便趕忙改口道:“艾教授,應該都告訴你了吧?”

“對!教授是告訴我,你家裏出了點兒事,昨天一早打電話向她請假,所以她批準了。但我是你的直屬領導,我想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那完全是我們自家的私事!”

“但作為你的直屬領導,我完全有必要了解這私事的真相。”這個手下敗將肯定從方晴那兒聽說了星期一晚上,我和艾哲聯手安排他的女朋友與我大哥相親一事,以及在相親的包廂內大哥突然離席的狀況。眼下,他是在間接追問我大哥提前離席的原因。

“程奧,你故意想找茬是吧?”我將胸口頂了過去:“有什麽不滿就直說,別在這兒陰陽怪氣!”

“好!那我就直說!”原本,這個手下敗將那張不露聲色的鬼臉瞬時變得凜冽而憤慨:“沈平治,你搶走艾哲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跟我爭方晴?”

“哈哈!”我大笑地裝糊塗道:“程奧,你這意思是在指摘我腳踏兩條船?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的心裏可就隻有艾教授一個。”

“方晴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和教授兩人一起聯手——為她相親,這恐怕不太好吧?”

“那我請問你——方晴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嗎?”

這個手下敗將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正是因為這兩三秒鍾的猶疑,足以說明他從來就沒愛過方晴,必定會讓那個小助理感到失望無比。

我仿佛一隻戰勝了對手的公雞,傲挺著脖子走出了動物飼養室。李綺居然站在門口的走廊,趕緊閃身到一旁,奇怪地朝我望來,顯然是聽到了我與程奧之間的對話,卻是又不太明白我們話語中的含義。

“我準備讓方晴成為我的大嫂,所以你繼續加油努力吧!”

“啊!”李綺聽聞我如此狂妄的自信,盡管表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一雙眼睛仿佛死灰複燃般,閃耀著激動萬分的神采奕奕。

午間吃飯時,我來到第一食堂的大廳,要了份一菜一湯,剛剛坐下來享用,方晴便氣勢洶洶地跑來興師問罪,屁股秤砣般撞在我對麵的椅子上,仿佛整個食堂都為之震了三顫。

“沈平治,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當你的大嫂了?”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佯裝出一臉誠心實意的道歉之狀:“對!前天晚上的相親,是我大哥不對,所以我為我大哥臨時且魯莽的離席行為——深感抱歉。”

我擺出這副潑皮賴臉的操蛋德行,本以為那小助理會愈加怒火衝天,卻是沒料到她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看來昨天下午,我慫恿那個窮追不舍的女生去你的公寓,這招還不夠狠哪!”方晴說話的同時,目光切過我的肩膀,眼神望向我的身後,一臉陰邪的笑容。

於是,我順著這個小助理的目光,回頭朝向人群中那麽一望,整個人都傻眼了:薛麗娜正跟艾哲坐在一起,兩人看起來聊得十分投緣,居然是在有說有笑。

“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又是你出的壞主意?”

“我哪知道啊!你應該去問問你心愛的艾教授啊?”

我緩緩地站起身,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枚瘋狂的導彈,內心中正膨脹著火光四射的怒焰,簡直要將胸膛爆裂開來,將軀體絞殺得血肉橫飛。

當即,我端著飯盒,怒火衝天地一路爆破來到艾哲的餐桌邊,衝“矮冬瓜”道:“薛麗娜,你到底想要幹嗎?”

然而,“矮冬瓜”則是一副無辜的表情,抬頭衝我萬般委屈:“平——平治,上——上次,我問你畢業去向一事,你也沒給我明確的答複——”

“所以——”女教授就把話頭接了過去:“娜娜同學是想問我,畢業後能不能到我們的研究所工作——”

什麽?這個小女人整天對我圍追堵截、糾纏不清、死纏爛打還嫌不夠,還要到我們的研究所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時地來禍害我?!“矮冬瓜”是不是想讓我早點兒氣絕身亡?!

“不行不行!”我堅決地反對道:“你又不是醫科專業,學的是公共事業管理,跑我們研究所來幹嗎?”

“但我可以當文員啊!雖然你們研究所是以治愈腫瘤和癌症作為研究課題,但肯定需要有人來處理大量的公文與研究報告吧?這些事情可以讓我來做呀!”薛麗娜一臉純真的笑容,是在為自己的決定叫好:“平治,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蒼天啊,大地啊,你們還要不要我活了?!我的內心獨白則是在絕望地呻吟:倘若跟你永遠在一起,倒不如直接殺了我吧!這到底是誰給“矮冬瓜”出了這麽個鬼主意?我回頭,見艾哲的小助理一副幸災樂禍的得意,更是衝我無比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是在叫囂著她正是那個罪魁禍首。於是,我指向方晴,問薛麗娜道:“是不是她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矮冬瓜”衝我開心地點頭:“對呀!對呀!方姐姐可真是個大好人,我怎麽就沒想到這麽好的辦法呢?這樣,既可以解決我的工作問題,又可以永遠地和你在一起,平治,你說好不好?”

這個小女人以為我是在煽情,便瞪大鼓圓了一雙酸棗眼,更折射出一臉亢奮的**:“那你說呀!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平治,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早就已經愛上我了?”

艾哲因為已經預測到我將要說什麽,當望向“矮冬瓜”這副飽含**的天真時,不免流露出為她感到有些憐憫的悲哀。

“薛麗娜,今天,我要鄭重其事地告訴你——”我一字一頓道:“我們一點都不合適。”

“誰說我們不合適了?”“矮冬瓜”麵上無比驚詫的表情,似乎其心中滿懷著的幸福感,被我從那感受中生拖活拽地給拔了出來:“平治,從去年到今天,我們不是一直都相處得很愉快嗎?我落難,被人綁架了,你全力營救;而在你受傷時,我也始終不離不棄,陪伴在你的病床邊。”這個小女人花癡的毛病又犯了,她總是將自己一廂情願的想象,轉化為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薛麗娜,我鄭重告訴你,在我身邊的任何一個朋友,倘若遭遇了綁架事件,我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和營救他(她)。”

然而,薛麗娜仍舊一根筋兒道:“但在你身邊沒有其他人遭遇綁架呀!去年夏天,也隻有我一個人被綁架。”

看來,跟“矮冬瓜”講道理擺邏輯實在行不通,我隻得改變了提問的方法與策略道:“那你說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我真是掏心掏肺地希望薛麗娜能給我一個明確無誤的答複。隻要有切實的答案,無論什麽樣的條件,我都把這個小女人喜歡我的那些優點,或是小脾氣小個性,一個個地統統消滅幹淨。當然,倘若用硫酸毀掉我帥氣的容顏——這種極端的方式既不現實,更不可取,不作考慮。但我可以用邋遢毀容的手段,比如:留個絡腮胡啊,整個雞窩頭啊,駝背走路啊,大聲喧嘩啊,隨地吐痰啊,三個月不洗澡啊,如此這般毀掉我完美帥氣的氣質……總之,用一切可行的方式自毀形象。

豈料,“矮冬瓜”則是毫無理性地撒野道:“平治,我什麽都喜歡,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你的全部,喜歡你的一切!從你的頭發絲到腳趾,我無一處不喜歡。”

這麽惡俗的台詞,一點新意都沒有,卻是把坐在一旁的女教授給逗樂了:“娜娜同學,你的個性還挺直率。”

因聽到艾哲的讚美,薛麗娜愈加開心道:“艾姐姐,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況且,我是真心真意——從頭發絲到腳趾地喜歡平治。”

我已經完全被打敗了,更感覺精神瀕臨崩潰:“教授,您就別起哄了,行嗎?”我再次轉向“矮冬瓜”道:“拜托!薛麗娜,請你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後,告訴我一聲行嗎?我是真的很疑惑,也很想知道——你為什麽喜歡我?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見“矮冬瓜”如壯士般離去的背影,女教授竟是麵露出喟歎的傷感,衝我不滿地搖了搖頭:“沈平治,你這樣對待一個真心實意喜歡你的女孩,是不是有些太過殘忍?”

“艾哲——”我不明白我心愛的女人為何對薛麗娜的態度會心生這般執念的同情:“如果我接受她這份糾纏不清的愛意,這才是對我自身真真正正最大的殘忍,也是對薛麗娜最大的傷害。”

女教授再次無奈地搖頭:“但也沒必要采取如此粗暴的方式啊!”

“教授,你是對薛麗娜一點都不了解。之前,我就是因為太過優柔心軟,害怕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任何的傷害,才會促成如今這樣的局麵。所以——我必須痛定思痛,與她做個徹底的了斷!”

另外一個關鍵原因則是:現在,“矮冬瓜”已經知曉了我們的公寓住址,如果她天天跑去我們家,幹擾我們的工作和生活,這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再者,我們兄弟妹三人剛搬入那套新公寓,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大費周折地再次搬家,因而倒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

“艾哲,你還沒回答我昨天的提問:我是你眼前的那個幸福嗎?”我既是在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更是於心底向包學盛發出挑釁:艾哲對於我的感情必定勝過這位學長。對此,我的一半信心充滿了狂傲,而另一半則是摻雜著不安。

女教授卻是反問:“那我能問你一個同樣的問題嗎?”

“什麽?”

“你為什麽喜歡我?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原來,這個薛麗娜於我從未深思熟慮過的提問,對我而言,我也從沒仔細考量喜歡艾哲的具體原因。

當下,我卻是快速思索道:“我想,也許愛你對我而言,是一種天性的本能!”

“原來是這樣啊!”女教授眨動著她那雙頑皮的眼睛:“但這也可能就是薛麗娜的答案,所以她才說不出愛你的具體緣由,而是以本能的方式對你死纏爛打。”

“但我對你可不是死纏爛打。”

聽聞我這句天真的強調,艾哲明媚爽朗地大笑了起來,用宛如聖母般的眸子,仿佛正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