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間總有真情在
一
過了幾天後，正值中午時分，天空出現淡淡的雲彩，鳥兒站在有弟家的房頂上，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讓人煩惱。此時有弟正在家裏忙著同她媽翻身，抹身，動作熟練老到。有弟忙完了她媽媽的事，將洗臉盆的汙水端到門口的小竹林潑去。
“有弟——有弟——”
遠處有人叫有弟，有弟聽見好像是雪龍在叫她，連忙轉身向遠處一看，正是雪龍。有弟微笑著迎上去說：“雪龍哥，你來啦！”雪龍說：“是的，那天和你說你媽要到我同學上班的醫院做檢查的事，他已經答應同你媽診斷了。叫我帶你媽去檢查一下，等檢查結果出來後，再做個最佳的治療方案。”此時的有弟聽聞這則消息，有喜有憂，喜是阿媽能去醫院看病了，憂是她家沒有錢去給阿媽看病，怎麽辦？
雪龍看到有弟並不高興，而且憂心忡忡。說：“有弟，怎麽啦！不高興嗎？”有弟說：“雪龍哥，我非常感謝你在百忙之中還記得我家的事，阿媽的事就不去檢查了，抱歉。”雪龍一聽，感覺不對。就說：“有弟，你媽的病不能再拖了，要盡快去治療啊！”有弟“唉”了一聲說：“我家窮，怎麽去看病呀！付不起醫藥費啊！”雪龍說：“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有弟說：“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我還不起啊！”轉身回到房裏。雪龍遭到冷落了，他也不怪有弟，像她家的這種情況，誰都會有這種想法。
雪龍環顧一下四周，有弟她家門前有一棵苦楝樹，長得很茂盛，屋子的右邊有個小竹林，左邊有個小菜園，裏麵種有各種的蔬菜，一隻雞乸帶著七八隻剛孵出不久的小雞，跟在後麵的還有一隻雞公。
碧綠的藤蔓順著牆爬上了屋簷，門前空地上依著時令開放著美麗的鮮花，屋後伴著春雨從土裏探出頭來的嫩筍，那覓食的雞群……好一幅質樸無華的農家圖畫。“真的好美，多次來過，怎麽沒有發現啊！”雪龍讚美著。
“什麽沒有發現？”這時有一個聲音打斷了雪龍欣賞美景的雅興。
“你是雪龍哥吧！好久不見了，你什麽時候到了？”此時趙雯雯臉帶笑容迎了上來。雪龍說：“沒什麽，隻是心有感觸一下，之前沒有留意身邊的美麗啊！剛到一會兒，你是雯雯？”雯雯說:“是呀！我是雯雯呀！你都忘記我了啊！”雪龍說：“怎麽會忘記你，你變得太漂亮了，一下都認不出你了。”雯雯臉色變得害羞起來了，說：“我漂亮了，真的嗎？”“真的！真的！”雪龍說，“你有男朋友了吧？雯雯。”雯雯說：“我這個農村妹子，誰看得上我呀！”說著，向雪龍拋去一個媚眼，瞬間兩臉頰飄出紅暈。
雪龍說；“你既是美女，又是個才女，所謂才貌雙全啊！你是眼界高啊！看不上人家吧！嗬嗬！”雯雯說：“如果有雪龍哥這樣有魅力的男生，我肯定嫁給他。”雯雯說著紅暈突起。說得雪龍也不好意思了，臉色也帶出了一些羞澀。雪龍為了大家不顯尷尬，就轉移了話題，說：“雯雯，你同我去說說有弟，我同她媽聯係好醫生了，她卻不同意去。”雯雯說：“好的，我去同有弟說說吧！”接著雯雯就往有弟家裏去了。
“有弟——有弟——”
有人叫有弟，有弟聽出是雯雯，連忙迎了出來，說：“雯雯姐，你來啦！”雯雯說：“是的，有弟，你在忙啥呢？”有弟說：“沒忙什麽，剛忙完我阿媽的事。”雯雯說：“阿嬸的病好些了嗎？”有弟說：“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麽起色。”“對了，雪龍哥叫你媽去看病，你怎麽不同意？這是很好的機會呀！”雯雯說。“機會是好，可我不想欠雪龍哥的人情，到時還不起啊！”有弟說。雯雯說：“我知道你這個人重情義，也好麵子，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可你想想，雪龍哥是個好善樂施的人，對朋友是兩肋插刀，性格隨和，他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底的，你不妨給他個人情，何況他對你有一片深情，以後慢慢還唄。”雯雯用身體撞了一下有弟，使了個媚眼。有弟說：“雯雯姐，你說什麽呢？”一臉害羞的樣子。兩人微微地笑了。雯雯說：“有弟，說真的，還是接受雪龍哥的好意吧！同你爸爸商量商量，就當向雪龍哥借的錢，以後慢慢還唄！”經過雯雯一番勸說，有弟點了點頭，兩人同出門口來到雪龍的麵前。有弟說：“我要問下阿爸，看他怎麽說。”雪龍說：“好，是要同你爸商量商量的。”
這時梁橋正好邏田回來，他看到雪龍和雯雯都來了，很是高興地說：“雪龍和雯雯都來了，有弟，你怎麽叫他們在門口站著呢！快到屋裏坐。”雪龍和雯雯都異口同聲地說：“橋叔，我們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不要太客氣了。”梁橋說：“我知道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不過外麵還是有點凍，還是進去說話吧！”說著，大家一起進屋了。雪龍和雯雯問候阿婆和徐芳。竹生和小蓮坐在一張舊沙發上玩耍，也不理睬進來的是什麽人。有弟就說：“你兩個小東西，一點都不懂禮貌，你們要向雪龍哥哥和雯雯姐姐問好呀！”他們倆才動身向兩位問好。雪龍和雯雯齊說：“有弟，小孩嘛，不要講究那麽多禮節，隨便就好。”
有弟說：“竹生和小蓮，你倆到你們的房間去，我和阿爸和哥哥姐姐說點事情。”這兩個小東西，飛一般地跑到他們的房間去了。
有弟說：“阿爸，雪龍哥已經同阿媽聯係好醫生了，你認為怎麽才好，去還是不去？”梁橋說：“你媽的事，不應該麻煩雪龍的。”雪龍插話說：“橋叔，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和有弟、雯雯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不分彼此，誰家有困難，都會幫助，這才顯出兄弟姐妹的同心，才顯示出我們是一家人。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不必擔憂。”梁橋說：“這怎麽行？讓你們出錢，不行不行。”雯雯說：“橋叔，你也別固執了，阿嬸的病不能再拖了，雪龍哥也是一番好意，就當你借雪龍哥的，錢以後會賺到，就慢慢還唄！”梁橋歎了一聲“唉”，說：“都怪我沒有本事，這……有弟，你說呢！”有弟說：“就聽雯雯姐的吧！就當借雪龍哥的錢，到時候慢慢還，阿媽的病拖不得。”雪龍說：“這就對了嘛！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雪龍說：“雯雯，你有時間嗎？如果有時間，你明天陪有弟一起去照顧阿嬸。”雯雯說：“好的，有時間。”
次日，雪龍等三人將徐芳送到了大同縣人民醫院。有弟和雯雯第一次來到縣城，看到全是高樓大廈，車多人多，那看看，這看看，所謂村佬進城，樣樣新奇。雪龍找到了他的同學，將徐芳入院的一切手續辦妥好。
忙碌了一整天，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徐芳要到明天才能進行相關的檢查，雯雯在照看徐芳，雪龍陪有弟去外麵的百貨部買點她媽媽的日常用品。
他們倆邊走邊說：“雪龍哥，謝謝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都不知怎樣來報答你。”
“有弟，你說什麽話呢！我們從小就是好朋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麽報答不報答的話，以後不準再說了。”
有弟聽了雪龍這番話，深情地望著雪龍，此時的她，再也不感到孤立無援了，一股暖流從腳下湧到了眼窩裏，濕潤了她整雙眼唇。雪龍說：“有弟，你流淚了，又不開心了？”有弟說：“沒事，有你陪著我，我高興著呢！”“你這傻丫頭，嚇死我了。”他倆買好東西，回到了醫院門口，雪龍說：“我們到醫院後麵那邊走走吧！有雯雯在照顧你媽呢！沒事的。”有弟說：“好吧！聽你的。”兩人一塊兒漫步在醫院後麵那塊空地上，空地上整齊地排列幾棵木棉樹，樹葉在晚霞中迎風飄揚，風依然還帶著冷意輕步走過來，有弟正好被撞上，一時打了幾個噴嚏，雪龍立刻將他的棉衣脫下來，披到有弟的身上。有弟深情地望雪龍，一股暖流在全身流動，幸福感也在拂動，對他說：“雪龍哥，我不冷，別凍壞了你的身子。”說著，脫下來遞還雪龍。雪龍一邊把棉衣重新披到有弟的身上，一邊對有弟說：“我不冷，你看，我的身體棒棒的，加上我身上有件短褂棉襖，好暖和的，還有你，我的心就更暖了。”有弟的臉又出現羞澀了，低著頭不敢望雪龍。
雪龍說：“有弟，你還記得我們在陂仔河見麵時，我披在你身上的那件棉衣嗎？你還跑得氣喘喘的，把棉衣還給我，說你不認識我，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等一大堆話，嗬嗬！”此時的有弟，用手推了一下雪龍說：“你壞你壞。”接著說：“當時認不出你了嘛！我當時都有些驚訝，為什麽一個陌生人會給我棉衣，原來是你這個壞家夥。”兩人相視一下，微笑著，身軀慢慢向對方靠攏，於是雪龍大膽地把有弟擁抱在了懷裏。此時的有弟和雪龍心裏撲通撲通的，心髒跳得老快，猶如兩個火石相撞，產生了濃濃的烈火，燒遍了他們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著……
雪龍——有弟——
有人叫他們倆，他們聽得出是雯雯的聲音，回頭一看，雯雯已經站在他們後麵不遠的地方。他們倆一陣心慌，不知所措走開了。雯雯說：“幹嗎呢？我又不是老虎。嗬嗬！”雯雯又接著說：“你們真好上啦！什麽時候拉埋天窗呢？”有弟說：“雯姐就是取笑我，不理你了。”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通紅的。雯雯說：“不同你們開玩笑啦！我看你們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就到門口看看，你們也不在，就往醫院後麵來了，正好看到你們在。”雪龍說：“那我們走吧！”
二
天剛蒙蒙亮，梁橋一大早就起床了，把竹生和小蓮叫了起來，教竹生怎麽生火、煲水、煮飯等，手把手地教竹生。邊教邊說：“阿仔（兒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沒辦法！委屈你了。”竹生笑著說：“阿爸，沒事的，我是個男子漢，什麽事都會做的，這小小的一點事難不倒我。”梁橋說：“是的，我家竹生是個男子漢了。”說著，摸了一下竹生的頭。然後對小蓮說：“小蓮，你去放小鴨子，放一陣你就回來和阿哥、阿婆吃早飯，我去麻旱嶺仔淋菜，順便放一下牛。”小蓮回應了阿爸。就各自忙去了。
小蓮拿著一根約兩米長的竹子，竹子的尾端係上一塊紅色的小布條，這是趕小鴨子用的。房屋的右邊搭個竹棚，用長竹笪圈著小鴨子。小蓮走過去，把竹笪圈打開，小鴨子就熟門熟路上了村道向村口的方向走去，小蓮跟在小鴨子群的後麵，手不停地晃動著竹子。村道的兩旁，有高大威猛、莊嚴肅穆的露兜草，就像舉著綠色的三棱刺刀的衛士一樣在站崗，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保護這一路的平安，小鴨子被這特殊的衛士護著，順利地向村口水井頭的稻田而去。
小鴨子一走到稻田邊，一下子就鑽進了稻田裏去了，稻田裏鴨聲一片。
小鴨子放在稻田裏益處很多，稻田裏的草、微生物和一些蟲被小鴨子吃掉了，同時產生了糞便，又排泄在稻田當中，有除草鬆土促禾苗生長，實現追加農家肥等多種功效。
小蓮坐在水井頭的欄邊上，旁邊有幾個孩童哼著“捉泥鰍”的童謠：
池塘裏水滿了，
雨也停了，
田邊的稀泥裏到處是泥鰍，
天天我等著你，
等著你去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
咱們去捉泥鰍，
小牛哥哥帶著她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
咱們去捉泥鰍……
邊走邊拍掌邊唱，小蓮看著，也加入其中，不幸的是，小蓮被一個小夥伴給推了出去，說：“不跟小蓮玩，她是個有媽生，沒媽教的野孩子。”一群小孩子蜂擁而上，指指點點，小蓮針鋒相對，就惡狠狠地說：“我阿媽好好的，你們才是有媽生，沒媽教的野孩子。”於是小蓮怒火中燒，衝上去把一個小孩子撂倒了，被撂倒的孩子大哭了起來，旁邊的孩子大哄了起來：“小蓮打人啦！小蓮打人啦！”其實小蓮一歲多的時候，她媽就病倒了，確實沒有教過她，也不知道哪個長舌婆多嘴，說出來給小孩子學嘴學舌。
此時，小蓮的哥哥竹生挑著一擔水桶來水井頭挑水，剛好看到小蓮在這裏打架，放下水桶，就迎了上去，拉著小蓮說：“你為什麽打架？阿爸、阿姐經常對我們說：‘做人不能同人家爭吵、打架，要做個懂事的好孩子。’”“他罵我是個有媽生，沒媽教的野孩子，我怎麽不生氣呢？嗤，恨死他們。”小蓮氣衝衝地說。竹生連忙去扶起那個被小蓮撂倒的小孩子，哄著他說：“小弟弟，痛不痛？你沒事吧？”這小子也強得很，撂下了一句狠話：“永遠都不跟小蓮玩了，我們走。”這群小夥伴一溜煙就跑了。
竹生說：“小蓮，你以後不準和人家打架啦！知道不？他說你兩句不痛不癢的話，隨他說去吧！”小蓮的臉還是拉得老長，顯得還不解氣。“嗯”了一聲。竹生接著又說：“你趕小鴨子回去吃早飯吧！阿婆在家等著我們呢？”接著拿兩個水桶，裝了兩半桶水。水桶是大人挑的，小孩子挑這麽多，算是不錯的了。
竹生挑著兩半桶水，左搖右擺地回到了家，把水倒進水缸裏。小蓮也將小鴨子趕到鴨棚裏圈了起來，然後回到廚房裏拿些熟番薯和米糠放在銻盆裏用手攪拌後，拿去給小鴨子吃。
三
梁橋把牛牽到裝著草料的石柱上係好，然後把淋菜桶挑回家。剛到門口就聽到房裏傳出了不停的咳嗽聲，梁橋聽得出，那是他母親又在咳嗽，她這咳嗽，已經很久了，在本地的赤腳醫生拿了好多藥吃，都不見好。梁橋把淋菜水桶放好，就往他母親住的房間走去。一進門口就說：“娘，你又咳嗽啦！”母親說：“孩子，我這個是老毛病了，不礙事。”梁橋來到他母親的背後，同她揉搓了幾下背，感覺沒有那麽咳嗽了。梁橋母親說：“不知阿芳在醫院那邊怎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梁橋說：“沒有那麽快的，她一有消息，有弟會捎信回來告訴我們的。”梁橋接著說：“阿娘，你就不用擔心了，阿芳會很快好起來的。”“阿娘怎不擔心啊！自從阿芳嫁到我們梁家，就沒有過一天舒適的日子，她病啦！我們又沒有錢給她治病，我慚愧啊！”說著，老淚縱橫。他母親簡短的幾句話語，深深地刺痛了梁橋的心。此時的梁橋，隻能默不作聲。心想：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勤勤懇懇，能給阿芳一生的幸福，誰知阿芳病倒了，自己卻不知所措，作為男人，我也慚愧啊！想著想著，也不是滋味。後來他扶著母親出正屋吃早飯了。
吃完了早飯，梁橋叮囑竹生和小蓮照顧好阿婆，他要去巡邏一下稻田的水源足夠沒有。他倆回應了梁橋。梁橋從牆角處拿了一把鋤頭，把一支大碌竹掛在鋤柄上就出門了。他來到了廟坑，看到他家的稻田沒水了，他就立即到陂仔河邊一處用鋤頭打開一個小缺口，把水引到他家的稻田裏。梁橋也非常留意在那個地方容易被人截水。特別是天旱時，截水是常有的事。他拿著大碌竹，蹲在引水溝的缺口處，在這裏既可以看水，又能抽煙，可謂一舉兩得。他從腰間取出了一個煙袋，把一小撮的煙絲放在煙嘴上，點上火，一會“咕……咕……”的聲音拂起，真可謂“煙波浩渺最難求。”這煙吸得也實在太精彩了，吸出了煙的情感，煙的個性，煙的追求。廟坑的稻田放夠了水，他又轉戰黃竹，黃竹的引水不像廟坑引水那麽方便，水要經過鄰居家的稻田才到達梁橋家的稻田裏，所以要在鄰居家的田基上打開一個缺口來引水。足足用了一整個上午，才搞好放田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