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後故人重逢
一
有弟剛走進百貨部裏,意外看見了那個在陂仔河堤上送棉衣給她的年輕男子,就移步向前,走到年輕男子麵前說:“你不就是那天送我棉衣的那個人嗎?”一時間害羞的臉蛋,紅暈突起。
年輕男子含情脈脈地望著有弟,好像沒有聽到有弟在說話似的,有弟再說了一遍,年輕男子這才恍然大悟,靦腆地笑了笑說:“是的是的,我們又見麵了,真有緣分。”年輕男子接著說:“你叫梁有弟吧!”有弟顯得很驚訝地說:“你認識我?我可不認識你啊!我們頂多隻見過兩次麵。”年輕男子說:“你好好想想,不止見兩次麵吧!我外婆是你村的,小時候,我總跟著媽媽去外婆家,外婆家與你家是上下屋,我們經常在一起玩。記得有一次在你們村背的地堂(曬穀場)上,我們一起玩跳格子的遊戲,你開始總是輸給了我,你哭鼻子了,後來我就假裝認輸了,你一下子又笑了,笑得是那麽天真,那麽可愛,你那時的音容笑貌,始終印在我的腦海裏,至今揮之不去……”
“你是郭雪龍,雪龍哥,記起來了。”有弟接著說:“你長個子了,又帥氣,我都認不出你來了,你怎麽在這裏?”雪龍說:“我就是在這裏上班的呀!當然在這裏呀!”有弟說:“之前怎麽沒有看見你在這裏上班的?”雪龍說:“等我下班了,去找你,慢慢地說給你聽,好嗎?”“好的,一言為定。”有弟說。
雨停了,有弟又要開工幹農活了。她對雪龍說:“雪龍哥,你上班吧!我要幹活啦!”雪龍說:“好的,你忙吧!我會去找你的。”有弟回頭向雪龍微笑了一下,那紅暈始終掛在臉上,那麽美,那麽動人。怪不得雪龍的眼睛始終停在有弟那張俊俏的臉蛋上,直到有弟的身影完全消失。
東邊,出現了一條彩虹,像仙女的彩帶,又像迎接雪龍和有弟的彩橋。仿佛把他倆帶入一個幸福美好的世界。
太陽西下,歸巢的雀鳥,啄碎成片雨後的晚霞,樹林裏交織著鳥語啼鳴,透露出夜幕降臨的信息。
有弟已經忙完了今天的農活了,到小河邊洗洗腳,放下褲腳,扛著田刮仔和她的父親回家去了。
入夜,晚風停泊,寧靜了河道兩旁的樹木,花草。陂仔河道,逶迤回繞,朦朧的月色浸潤了河畔,一對對情侶,心係陂仔河邊,絲絲蜜語,溫暖了河麵,泛起醉人的漣漪。夜闌靜,鳥語停。
雪龍騎著單車,車頭掛著一些禮物,直向東村方向而去。來到了有弟的家門口,停下車,上前敲門:“咚!咚!咚!”屋裏傳出了一個人的聲音:“誰呀!”“這個人的聲音好熟悉,應該就是有弟了。”雪龍心想。雪龍應了一聲:“有弟,我是雪龍,你開門吧!”有弟“嗯”了一聲,就來開門了。一打開門,兩目光相撞,月光雖然是暗淡了點,但依稀還是看到有弟的臉部紅暈突出,一臉害羞的樣子。嬌滴滴地說:“雪龍哥,你來啦!”雪龍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有弟,好像勾了雪龍的魂似的。有弟捂著臉,扭頭就向屋裏走去,雪龍也收回了那不自覺的眼神,跟了進去。
來到了正屋,梁橋說:“這位是?”有弟說:“他是下屋梁婆的外孫,叫郭雪龍,他小時候經常到我家玩的,記得嗎?阿爸!”
梁橋說:“啊!想起來了,你都長這麽大了啊!我都認不出你來了,裏麵坐!裏麵坐!”梁橋一臉笑嗬嗬!雪龍說:“橋叔,你客氣了,我早就該來看你了,因為我在外地上學,很少回家的緣故。到畢業後,我爸不想我到很遠的地方上班,就把我留在了白土公銷社上班。這才有時間來探望你,請橋叔多多包涵。”
梁橋說:“雪龍,你這小子真會說話,知書達理,要是哪家女娃能嫁給你,她有福囉!”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雪龍向有弟瞟了幾眼,有弟害羞地轉過身去了。雪龍說:“橋叔,你就別取笑我了,哪有什麽女孩能看上我呀!”梁橋說:“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你的確是個好男孩,叔說的是心裏話。”雪龍一臉靦腆相,梁橋看得出雪龍的滿臉困迫感,就打個圓場笑著說:“這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嗬嗬!你剛才不是說,你之前少回家,少來看我,你現在有工作啦!時間也有啦!你以後多來我家串門,來陪陪我這個老東西,嗬嗬!”雪龍說:“橋叔,你正值年富力強的時候啊!要是你在國外,正好是當總統的年紀啊!嗬嗬!”梁橋說:“你這小子就會拿我開涮,不過,我喜歡。”兩人相視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來了。雪龍說:“我以後一定多來陪你聊天,陪你下象棋。”梁橋說:“你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那就這麽定了。”雪龍接著把禮物交給了梁橋。梁橋說:“來就來唄!幹嗎還要帶禮物呢!這麽破費,下不為例了。”雪龍咧開嘴笑著說:“一點小意思,見麵禮嘛!”
好久沒有聽過梁橋的笑聲了,歡欣的笑語,對於有弟家來說,算是帶來了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寄托。笑,對於有弟家來說,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啊!此時的有弟也心中默默地感謝雪龍的到來,他給她家帶來了歡樂,雖然是短暫的,但她心中那一股暖流始終在**漾著……
她並不滿足現狀,她想要同她的愛人在一起,她想要阿媽好起來,一家人健健康康,幸福地生活著。她想到了這些,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他們正在聊得起勁的時候,東房裏傳出了一聲很微小的聲音:“他爸,有客人來啦!你們要好好招待客人。”梁橋說:“他媽,我知道了。”
雪龍順著聲音望去,在微弱的煤油燈光下看見一個婦人躺在**,下身還蓋著厚厚的被子,感覺病得很重。雪龍遲疑了一下說:“有弟,你媽生病了嗎?”有弟說:“是的,阿媽生病很久了,已經有好幾年了,因為家裏太窮了,無法到大醫院去治療,隻能找本地的赤腳醫生斷斷續續地給阿媽治療,在家裏治療根本就起不了大的作用,現在隻能聽天由命了。”
雪龍說:“你媽患的是什麽病?”有弟說:“原因要從前幾年說起,阿媽與本村幾個阿嬸去龍高嶺那砍柴,不小心踩到石頭滑倒,從山崖摔下,傷了脊椎,當時都起不了身,幸好被同村一起去砍柴的幾個阿嬸用捆柴繩和尖擔結成一副擔架網,把阿媽抬回來。”有弟接著說:“因為我家很窮,連吃飯的錢都難以保障,所以阿媽的病沒辦法去醫院治療。隻能找本地的赤腳醫生看,開些中草藥服用。經過幾年多的治療,阿媽的病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有弟說著說著,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雪龍說:“當時你怎麽不去找我呀!我可以幫助你啊!”有弟說:“當時是去找你了,因為論家庭條件,你家是最好的。那時我內心也很矛盾,我們畢竟是小時候的小夥伴,去找你幫忙,算什麽呀!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去了你家,想問你借點錢給阿媽治病,結果到了你家,你不在,正好碰到你爸,我說明了來意,卻遭到你爸對我的一通數落,說我是窮家女,不要來找你,怕耽誤了你的前程。當時聽了你爸那一番話,如果真是有地縫,我都鑽進去了。”雪龍說:“我爸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必理會他,我為我爸的行為向你道歉。”有弟說:“不必道歉,你爸爸說得在理,我們窮人家,又非親非故的,為什麽要幫我們啊?”
雪龍說:“話不能這麽說,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是中華民族的仁愛美德。我爸真是……”
雪龍說:“不說他了,我來想想辦法。哦,我想起來了,我有一個同學,是學醫的,分配在縣級醫院。我過些天聯係一下他,你等我的好消息。”
此時的有弟,不知是開心,還是苦惱,或是其他原因,悶驢一個呆在那。她被雪龍這突如其來的說辭搞得有點懵,不知所措,是喜是憂,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接受雪龍的好意吧!我們是什麽關係?我雖然是喜歡他,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看得出他也喜歡我,但大家都沒有表露出來,算什麽?不接受吧!人家雪龍提了出來,以往的情分就沒有了,顯得好絕情。
雪龍猜測有弟肯定有所顧慮,不然不會沉默那麽久。說:“有弟,怎麽老半天不說話呢?是不是有所顧慮?”有弟隻是點點了頭,沒有明說。這就證明了雪龍的猜測是對的。雪龍說:“你不要有什麽顧慮,過幾天問問我的同學,到時帶上你媽去做個全麵的檢查,才能確定你媽的病情怎樣?好了,天已很晚了,我該回去了,你等我的消息。”同時雪龍也向有弟爸媽拜別。
二
第二天,有弟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做好早飯,給阿媽端水抹身,還有喂豬喂鴨等,可謂忙個不停。有弟阿婆今天起得特別早,拿著一根拐杖坐在門外那棵苦楝樹旁邊的石凳上,不停地咳嗽。有弟看見阿婆不停地咳嗽著,就端著一碗剛煮好不久的魚腥草水給阿婆送去,慢慢地喂她,幫她捶捶背,減輕一下她咳嗽帶來的不舒服。魚腥草有清肺熱的作用,對咳嗽有一定的療效。有弟對這方麵都有一定的醫藥常識了。
因為農村人絕大多數都很窮,看不起病,隻能靠日常的積累或口口相傳的點滴中藥知識來治病,這隻能是輕度的病才可能治愈,但重病隻能等死了。村裏像有弟阿婆這樣的情況很多,沒有錢去醫院看病,隻能在農閑時到山上或田地裏摘些魚腥草等中草藥晾幹後收藏好,以備急時之需。
梁橋早早擔著水桶出門去了,要到麻旱嶺仔淋菜(澆菜)。天氣很晴朗,但冷風依然。冷風陣陣吹過,吹得梁橋哆嗦了一下,從口中吐出了六個字:“天氣還好冷啊!”剛來到陂仔河的石橋上,就聽到撲騰撲騰的聲音,就往河裏看了一下,嘴裏不停地發出:“哇塞!”“好大的一條魚。”他趕緊把水桶丟在一旁,然後快速拿起長柄瓢下到河裏,這時的梁橋也顧不上布鞋和褲子了,整個下半身浸泡在水裏,拿著長柄瓢在河裏左右前後開弓,卻什麽也撈不到,那條大魚,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此時的梁橋,頭耷耷(耷拉著腦袋),眼濕濕,就十足個落湯雞。無奈的梁橋慢慢從河裏走上了岸,打著冷顫,擔著水桶,順著村道往他家走去。
梁橋回到了家,有弟看見她爸這般模樣,驚訝地說:“阿爸,你怎樣啦!弄成這般模樣。”“去淋菜經過陂仔河時,看見河裏遊著一條很大的魚,我就不顧一切去捕捉它,可那魚跑著太快了,一下子就不見了,捉不到,所以弄成這般模樣。本想給你們一頓美餐的,現在卻變成了落湯雞。”梁橋苦笑著說。
有弟說:“阿爸,家裏還有熱水,我送熱水去衝涼房。”梁橋“嗯”了一聲。有弟快速裝滿一桶熱水送到衝涼房去,怕阿爸著涼。
梁橋衝好涼換好了衣服,簡單吃了一點早飯,又開始忙他的農活了。擔著一擔水桶,水桶裏放了兩個小蛇皮袋(塑料編織袋),裏麵裝了些尿素,禾苗刮過田草後又要追肥了。梁橋首先來到自家的菜地,把菜淋好水後,再到廟坑給禾苗施肥了。看梁橋順著稻行株距走,左手拿著蛇皮袋,右手從蛇皮袋中拿出肥料,動作輕快而且富有節奏感地向前方撒去,劃出一道道弧線的粒粒肥料從天而降,猶如仙女散花似的,那景象,猶如一幅美妙絕倫的鄉間田園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