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個令人無限遐想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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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漫長無眠。

仰著睡、側著睡、趴著睡,我交替使用著以前各種熟悉且很管用的睡姿,可是,今天都不管用了。

漩渦、飛濺的浪花滿腦子裏滾動……我是覺得太過巧了……怎麽的我一回,一去,就出現咯樣的事咧……啊呀呀!隻為單單等我回來看的麽?難道這個怪事真跟我有什麽關聯?……

我是誰?難不成我也是個什麽……

雖說無巧不成書,我不願想也不敢想下去。

可又不能不想。

切。

……

想了幾個來回天就亮了,一夜沒睡的我卻能精神抖擻地去到廚房找到了水桶,以去小李村挑井水為由,出了門。

父母見我如此勤快,相視一笑,隨我自去。

我幾乎是跑著去的水庫。

盛夏,農村的早晨卻特別涼爽,空氣伴著早上清新的泥土味和花草樹木的氣息,讓人分外舒坦。一隻紅脖子紅冠的大公雞站上高高的草垛上,“噗噗,噗噗”拍打幾下翅膀後,使勁拉伸著脖子,亮開嗓門高叫了幾聲。這時它不隻是要“高歌”一曲,似乎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做。它輕輕一跳,下了草垛,來到旁地的幾隻老母雞身邊,再來幾聲。這兩聲很突然,嚇得老母雞一激靈,低著頭跑草叢裏去了。

看著老母雞這樣,大公雞很得意,也更加神氣!它伸長脖子又叫了兩聲,然後踱著方步朝老母雞去的草叢走去。

我喜歡看著它神氣的樣子,覺得它真威風。

大公雞的啼叫喚醒一村的生靈,讓整個村莊一瞬間充滿了力量,同時也會催人趁早加快腳步去做自己的事,幹好自己的事。

小黃狗哼哼唧唧在身邊跑來躥去,碰到不能輕易抓到的小蟲子小蝴蝶,它便發出嗡嗡地怪叫。小黃向來不幹自己的正事,經常不幹它的本職工作:守家!這回又是,我前腳一出,它便後腳跟著出了門。它一到外麵便放開了所有的性子,撒起野來,一路瘋跑。它喜歡用它的“狗鼻子”四處亂聞:路邊的花花草草要聞聞,水邊的爛泥爛渣子要嗅嗅,田埂花枝花絮更要撓撓,哪有風吹草動往哪跑。這會,跑到早已幹燥的田地裏去了,一蹦一跳地捕捉著小蟲子小蝴蝶小青蛙,捉不到這些小可愛的時候,它便發出嘶啞的聲音地怪叫,張牙舞爪地朝天怪叫,很是無聊

我懶得管它,加快腳步往水庫趕。

到了水庫,我壓抑住心中的澎湃,靜著性子認認真真地看這個神一樣的水庫,看它就要幹掉的樣子:水庫已經陷下去好幾十米深,原來讓人望而生畏的深水早已不知去了哪裏。水庫兩邊是金黃的沙壁,沙壁中間是一排對稱的黃色而筆直的岩石。可能是長期浸泡的原因,岩石看上去沙化得厲害,像隨時將要崩塌。庫底剩下的水真不多了,卻像一塊狹小的藍寶石,靜靜地躺在那,在黃土和晨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光亮和充滿生氣。早間的微風徐來,吹皺水了麵,泛著白色的光,像甩落的一地銀子。

看到這些,說不清難過,或者不難過。

我緊走幾步,沿著右邊幹涸的幹泥巴,徑直往北山腳走去。

可我到不了我想要到的地方。離北山腳很長的距離,水還是沒著邊。無法再繼續前行,我隻好住了腳,伸長脖子四處張望。過了一夜,沒有人舀水澆地,水庫的水麵似乎像漲了一些,這時正騰起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曉風吹來,霧氣向北山腰輕輕蔓延而去。北山陡立的山石也在霧氣裏慢慢隱去。

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北山腳,這裏是清一色的岩石,在水庫邊的最裏邊連成一大塊整的,看上去光滑而硬實。這讓我無法從旁地去到它的近處。身邊的岸壁也是石塊,也一樣陡峭,讓人想要攀援繞道過去的想法都不可以有。我仰望天空,天空像一個鍋蓋懸在上頭,而我正站在鍋底,除了失望,當然可以為所欲為地歎氣。

於是我在水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清晨的水庫並不寧靜。幾隻翠綠翠綠的鳥兒在水麵上空飛來飛去,它們飛行的速度極快,一眨眼從這邊飛到對岸,落在水邊的枯枝上,枯枝斷了,它們拚命拍打著翅膀,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北山多石,以終年長青的柏樹居多,柏樹雖然硬實,卻也沉重,搬運起來也很艱難,加上地勢險要,難上也難下,而這剛好保全了山上的樹木沒被砍伐,光禿了的其他山裏的各類鳥獸也移居聚集到了這裏,仔細一聽,這會各種小鳥正嘰嘰喳喳地叫著,叫聲回**在水庫的上空,讓人感受到山的生機盎然,也填補了幹涸了的水庫的單調和生氣。

環顧四周,除了鳥鳴還隱隱地能聽見北山有人在細細言語,仔細聽來,有好幾人,他們一邊言語一邊學鳥叫。我曉得這是獵人們在引誘野鳥野獸,以便進入他們的圈套。生擒對他們來說,更是利潤的疊加,所以他們一般先是耐心引誘它們,最好生擒它們,萬不得已才一槍崩掉。

我記得剛子的父親八哥叔就是這類高手,經常能活捉各種野鳥野獸,父親曾說過,栽在八哥叔手中的鳥類獸類不計其數,這些人會有過的,手上血腥太重,將來也會被鳥獸們抓了去而自食其果,凡事是有個報應的。父親從不殺生,我能理解他的話,卻不太信血腥重的人會有那樣的結果,我總感覺,很多的壞人活得比好,活得滋潤而長久,這個是我很不解的。可是有一事我似乎印證了父親的話:八哥叔一共生了五個小孩,也不知怎的,最後成活的隻有剛子一人,我一直沒想通為何這樣。他哥七哥叔卻生了三男二女,生下的都活了下來。八哥叔一直想要個女兒,後來求了他哥過繼了一女給他,名字叫燕子,卻不想,燕子在山裏采蘑菇時失了蹤。八哥叔求了一村人幫忙進山找人。找了很久,幾乎翻遍了山山水水,最後卻隻是找到了一件血衣。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很吃驚,難道這是我父親常說的報應?假如是,他幾時能醒悟過來?放棄他的“屠殺”!

小小的村子,像分了門別了類:我父親是算盤先生,他的算盤算得又快又準。父親還是種田高手,他種的田畝產量高穀粒大,遠近聞名;二愣子的父親是養豬大王,他家的豬長得又快又肥,遠銷縣城。他們家是我們村最富有的人家;小忠的父親是養羊專業戶,養了百幾隻羊,每到黃昏時分,他父親趕著羊回村,橫衝直撞,踏出一路的“塵土飛揚”和漫天的羊騷味。

另外,水牛的父親是捕蛇和抓魚的高手,隻要地上爬的水裏遊的,隻要被他看見,一條也跑不了。耀華的老爹是摸龜抓蟹的高手,方圓十裏的河裏溪裏水庫裏的龜和蟹幾斤幾兩他都了如指掌。不過聽說,他這個人基本是沒有良心的,每每抓捕,大的抓,小的也抓,隻要見到的絕不放過。這兩人有一個共同點,捉了活的便會飛快地跑到城裏去,賣給常要“野味”的店家!當然打死的也賣,隻有人家不要了,才拿回家自己受用,一年收入不菲。正因為有了這些人,村裏的“野貨”都快被他們捉光了,曾經一踩小溪底就會跑出“驚慌失措”的魚蝦蟹,現在沒有了,有的隻有黃泥和雜質,乃至惡臭。

2

慢慢地,太陽起來了,陽光從雲罅裏射了出來,放出耀眼的光芒,山地頓時一片亮堂堂。

誘鳥的人還在繼續,而我也想不出法子近身到洞邊去,看不到我想看的,隻好轉身垂頭喪氣地準備去小李村挑水。正要轉身,水麵突然躍出一條魚來,打破了水麵的寧靜。我頓時笑了,既然有一條,就有第二條,第三條……,隻要把它們惹毛了,所有的魚會一起動起來,這樣就可以讓水麵搖晃起來。水一搖晃,那昨天傍晚看到的那個閃現的洞不就出來了麽。我暗自佩服自己這點小聰明。可是怎麽來惹怒那些可愛的魚兒呢。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放牛的事。

記得還很小時候,有一次在後山放牛,天熱得像火燒。隻有那最愛折騰的知了還在“知了,知了”地瞎叫。家裏的水牛明顯熱壞了,滿山跑不再吃草,我知道,它隻想找到那個好地方——後山山腳的小池塘,好好地洗回大澡。

水牛東奔西跑,終於到了小水塘。

這是一個野池塘,村人常因它是難得的黃土,挖了它回家做烽火煤,火透亮且耐燒。挖得多了,久而久之,形成一個莫大的窪坑。有好事者將其圍了,落了雨儲了不少的水,變成了小池塘。旁地裏是咱們村大夥的菜地,小池儲有水,便用來澆菜。菜地像方塊,大小不一,但一級一級錯落有致,沿山而下,春天來了綠油油的菜葉閃閃發亮,很是惹人喜愛,成了好看的風景。

水牛見到了水,興奮搖起大尾巴,撲通一聲跳下了水。水牛這個動作太大太猛,激起一池的水花。下水後的水牛一副樂陶陶的樣子,用它的大鼻子很愜意地噴起水花。但它沒想到剛才的大動作早已驚嚇起一池的魚兒,它們嚇得四處逃竄,亂碰亂撞。開始時,它們一條一條跳出水麵,後來跳出水麵的越來越多,它們有的跳到了牛的嘴巴上,有的跳到牛的頭上,嚇得水牛趕緊逃上岸。

上了岸的水牛,回頭看著一池亂竄的魚,驚魂未定,“撲哧撲哧”噴著響鼻。

水牛嚇得半死,但我捉住了跳到池邊的幾條大草魚,笑彎了小嘴,連水牛也不管了,一手一條抱回家。要知道,在那個時候,這兩條大魚是我家難得的“牙祭”,要吃好幾天。

想到這,我會心一笑,放下了水桶,脫了鞋,往水裏走了過去,揮起扁擔用力地拍打起水麵來。

響聲雖大,起先時,水麵並沒什麽動靜。折騰了好一會兒,魚兒們果然沒有了好脾氣,被我啪啪啪的拍打聲惹怒了,躁動著跳出很多來。於是,我放下扁擔,邊拍巴掌邊大聲吆喝,卻沒想激起了水麵巨大的波浪,我一愣,趕緊停止了拍手,並看了又看自己的雙手,很是吃驚起來。

這回,我是真感覺到我的手有一種魔力了。我不再去看自己的雙手,它沒什麽特別,白白嫩嫩的,跟其他人一樣。

我嗬嗬地看向水麵。

雖然我停止了吆喝和拍手,水麵已經躍出更多更大的魚兒,像是入了鍋的泥鰍,上蹦下跳。我小小的心窩樂開了花,也暫時忘掉剛才拍巴掌為何能激起那麽大水波的怪事。

淺淺的水庫成了魚兒的遊樂場,大魚小魚個個像鯉魚跳龍門,有的還“失了手”跳到了四周的幹地裏,啪啪啪的拍打著地麵。小黃狗興奮極了,汪汪汪地衝過去想要抓住跳到幹地裏的魚,可還沒到魚兒身邊,魚兒又已竄入到水裏去了。小黃狗於是朝著水麵跳躍正歡的魚兒憤怒而興奮地狂叫。

水麵在瘋狂地晃動,我直起腰來,轉向北山腳。

哦謔!真有一個洞!洞口似乎還不小。

離水麵隱約不足一尺,水位隻要再下去一米,我想,這洞就會完全顯露出來。

看到了,證實了,可我沉默了。

水下的這個洞到底有多大?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位置?它真藏有那種能吃下黃牛的大水怪?它真是什麽水怪的洞府?如果是,如今水快幹了,水怪將要躲往何處?它會不會通過水洞逃到別處?那水洞又通往何處?

山洞?

假如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