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企盼的事要實現?
1
接下來幾年,村裏風調雨順,政通人和,大家幹勁又十足,年年大豐收,大夥家裏的餘糧越來越多,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按慣例,每到年末都要召開大會。這一年也不例外,村民大會在村口的曬穀坪裏如期召開了。
主席台上的村長一身嶄新且筆直的中山裝,側過身跟右邊的說幾句,又俯過身跟左邊的聊上又聊,眉毛一顫一顫的,真真的眉飛色舞。他招了招手讓主持人宣布會議開始。然後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
村長真能說,而且不帶草稿,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我常想,這可能就是他為何能當村長最大的理由吧。
村長越說越起勁,說得興起,他抹了一把腮胡子,聳聳鼻子,站起身來,一手捏著煙,一手叉腰,大聲說,同誌們!我們要感謝黨和政府,感謝黨和政府的好政策,感謝承包責任製,土地承包責任製是個偉大政策!它不僅激活了我們大夥的幹勁拚勁,也盤活了我們一村人向上的意誌和決心,才我們村有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都說農業學大寨,現在看咧,我們要比大寨好,比大寨強,要反過來了,他們要學我們,他們哪有我們幹得好哦!大夥說是不是這樣嘛。
聽著村長傲驕的講話,村民們像終於找到食物的雞仔,個個眼睛發光,備受鼓舞,你看我,我看你,比比劃劃,七嘴八舌地說道起來。大家說村長說的對,是黨的好政策讓我能填飽肚子,不再挨餓受凍,苦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囉,我們要再加油,成為別人學習的榜樣。我們堅信,黃沙村的明天會更好。
感謝黨感謝政府!會場幾乎都在說這句話。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興致勃勃,積極主動。像黃昏裏,紛紛趕回窩的麻雀,嘰嘰喳喳,好是熱鬧。
家裏和睦,收成又好,父親滿心歡喜,走路都哼小曲。
每到逢年過節時,父親總要帶著我們姐弟幾個,給祖先燒香燒紙錢,磕頭跪拜。而搞完這些後,他總會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去到豬圈,說是要敬奉和感謝豬欄土地公公。在那,父親一樣的恭敬地燒紙作揖,年複一年,雷打不動。
開始我沒注意到,後來發現了,便和父親一起去燒紙錢行大禮,我想,父親拜豬欄土地的同時也可能更多的是把大癩蛤蟆當作是某個祖先的化身,加以敬奉,祈禱其平安,祈求其保佑。我當然不信那個,但是敬奉祖先,敬畏生靈,是家規,是禮數,祖祖輩輩代代傳承,我得遵從。況且我也借此真心祈禱大癩蛤蟆好運,現在好好的將來也好好地活著,我不想那次放生是一次殺生。
而且,從那以後,它再也沒有來我家,像幹涸了小溪裏的水,突然蒸發了。
難道……
也就在這好年景的一年裏我考上了縣重點武岡三中,去到縣城讀書。遠離了常在一起的夥伴們,也慢慢地忘卻起家鄉的很多記憶,但是每每夢裏,總能出現水庫出現大癩蛤蟆的身影,還有那一路匪夷所思的情景。
沒錯的,這已然是一種心悸,心魔,讓我恐慌,難以忘懷卻又無可奈何。有時我呆呆地想,那水庫要是突然幹了該多好,那樣的話,我便可以扒開水庫看個底朝天,看看那裏麵到底有什麽稀奇古怪,是什麽鬼頭怪物吃了大癩蛤蟆,當然,更希望的是能看到大癩蛤蟆,看到它懶洋洋地趴在一個角落,高興了,就“咕嚕,咕嚕”叫幾聲。可又想,爺爺和父親都這麽大年紀了都沒見到過水庫的水幹過,這怎麽可能呢?我為自己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可笑起來,逐漸失望,乃至絕望。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一直熱切盼望的事卻終究有了意想不到的轉機!隻是這個轉機的代價非常沉重,照村人說,簡直讓人難以承受,可是它居然來了,竟然來了。
在我讀初三的那年,武岡城出了百年不遇的旱災,整個縣連續十個多月不見落一滴雨。田裏的水幹了,溪裏的水幹了,大河裏的水也幹了,山裏的樹木枯黃了,沒有水,山失去了活力,像沙漠裏沒精打采的人們。
當然,我在學校感受不了天旱,也感受不到缺水的淒苦。
在縣城的學校裏,我們從不愁水喝也不愁水用。隻是到了水旱最嚴重時,學校裏開始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那就是,以前水龍頭裏時刻是有水的,想用時擰開就行。後來變成固定時間放水,放水時間為一個小時,同學們在這個時間裏洗澡洗衣服,一個小時後就斷水了,想用水,要去鍋爐房,可以裝一杯或者一壺熱水。再後來,放水的時間由一個小時縮減成半小時,這時候,同學們個個像極了窮凶惡極的小土匪,爭著搶著,可以為半桶水打架且頭破血流。
生活老師遠遠地看見了,臉色很不好看,但除了嗬斥和製止不要打架外,隻能背著手搖頭歎氣地走開去。剛開始,我並不知道這是天旱造成的,總以為學校在提倡節約用水,教育孩子珍惜水愛護生命。
一天回家,終於發現這是天殺的天旱。而且這旱情還異常糟糕!村口多年不曾幹的桂花水井早已經幹枯,村人們喝水都要去臨近的小李村或去幾裏外的水路口挑。地裏種了水稻,雖有苗有杆,有的還結了顆粒,但隻要走上前一捏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空穀粒。水田已經不是水田了,連泥田都說不上,倒像是戈壁沙漠,泥土開著裂,像燒紅的一個個亂擺亂放在那的磚頭。我想其他鄉鎮其他村子也應該好不到哪裏去,我們有大水庫,都成了這樣。
2
對!大水庫!那大水庫不是從沒幹過,神一般的存在,有它在,我們的水田怎麽會幹了呢,怎麽還得去鄰村挑水喝呢,它的神氣哪去了?它的神奇去哪了?難道十個月大旱它也沒挺住?要幹?想到這,我暫時忘掉了天旱的苦,心裏激動地估摸著,如果水庫真的幹了,那豈不是可以實現我多年的夙願?可以去東翻翻西翻翻,翻個底朝天,找我的大癩蛤蟆了!
可是大水庫幹了,我們的莊稼豈不凶多吉少,村人以後吃啥喝啥啊,老父親和鄉親們的心該多痛多苦啊。
一個周五下午,上完最後一堂課,我背起書包像一支箭飛一般衝出校門。
父親雖給我了錢坐車,但來回要兩塊錢,這可是我兩天的生活費,我豈舍得呢。所以每到周末要回家,我都是走路回去。這次雖然急,但我還是選擇走路回家。
說起走路,得走近路。從學校到村裏還真有一條近路,沿著資江河走,這個比沿著馬路走要近很多。這條“捷徑”是幾年前爺爺帶我去城裏的滿爺爺家走過後而我記下來了。
這是一條快捷而省錢的路,我每周五放學後都選這條路回村。
那天放學後,我飛跑著出了校門,沿老路,往左急拐三百六十度,再往前走一千米,過了武岡一中,很快就到了資江河岸。河岸兩邊種了很多柳樹還有很多其他不知名的小樹。走在河邊往河麵一看,原來清澈見底綠水長流的資江河早已幹涸見底。河床**著難得一見的坑坑窪窪的身軀。舉目望去,隻有河的中央,還剩有少許窪地和少許水,昔日河底綠油油的河草也早已變成了幹草。窪地裏堆積著各種各樣的垃圾,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我回頭朝不遠處的武岡師範望去,那矗立在學校一側資江邊幾千年的武岡東塔,沒了水光倒影,也沒了昔日的靈氣和威風。
生命是離不開水的,離開了水,都會變得黯淡無光。
在師範的河對麵是一座火電廠,廠中央矗立著一個高聳入雲的煙塔。這會,正滾滾地冒出又濃又黑的煙霧。煙霧像一條黑色的蛇怪,向上攀援、盤旋,越盤越大,遮住了縣城的大半邊天,白天突然變得像夜晚一樣漆黑。我經常看到這種煙,還知道,再等會,濃煙會變成黑色細末和焦油,從高空中漫天鋪地落下來,落到人的身上和四周的田地裏。這東西落到人身上是擦不掉的,像黏性極強的東西,一沾上就別想摘掉,這東西要是落到水田裏、地裏會弄死一地的莊稼。
我看著就難過,不敢再看。
不看這個,心裏卻想起另一件奇怪的事。聽生物老師說,前一陣子,有成千上萬,不是,有千千萬萬的小麻雀飛到了法相岩公園,聚集在烈士墓、樹枝上、和石頭上,它們“一隻隻聲嘶力竭,完全是一種歇斯底裏地叫喊”,三天三夜,叫聲震天。周圍的群眾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有的說,這不尋常,太不正常了!怕是要出大事了!會有地震什麽的麽?可是有人應聲說,我們湖南從沒有過地震的,隻是,那樣會出什麽事呢?
答案在三天後揭曉了,蜂擁而至的小麻雀全部死了,死在這個被我們稱之為烈士園的地方。麻雀的屍首密密麻麻,足足堆有一米來高。後來,政府出動了全城清潔工清理了整整三天,並用大卡車裝了三天,才運走埋葬好。
我仰頭看了看烏黑的天空,敢肯定,這些烏黑的東西應該是慘劇的最大元凶。是這東西毒害了我們天空,禍害了我們的山,我們的水,我們的樹林。如此下去,它還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痛苦或者災難。
3
一個多小時後我回到家,天也快黑將下來。我有氣沒力地推開家門,發現父母親都不在家。
我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從來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家。去哪看看?水庫!嗯,我要去水庫看看。
我丟下書包就往外跑。
這時,豬欄那邊傳來爺爺的叫罵牛羊的聲音。想必又是哪隻不聽話的小羊,惹他生了氣。
爺爺!我回來了!我朝豬欄那邊喊了一聲。
爺爺哦了一聲,很驚訝的樣子,問,今天這麽早回來了?
我說,嗯咧,爺爺,我想去水庫看看,去一下就回來!水庫幹了麽!
我的話還沒落音,就見爺爺已經從側屋的牆角邊走過來。
爺爺正哈著腰交叉著雙手用力地拍打兩肩上似有似無的飛塵,一邊拍一邊說,還沒有幹咧,不過,快了,就這兩天的事了,如果老天爺再不下雨的話。
爺爺朝我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說,都快幹了,有莫子好看的麽?
我沒有應爺爺的話,他不知道我現在想什麽,更不知道我心底盼望的事。
是的,幹或者不幹,都是我心中的期待。
太久沒落雨了,這老天爺啊,爺爺像是自言自語,擦著幹涸的眼睛說,禾苗大多已經幹死了,今年的田裏,估摸著沒辦法收成了,這老天是要收人咧。對了哦,你爺老子他們這麽晚沒回來,估計又去水庫舀水澆稻穀了,你去看看也好,可以搭把手!現在啊,能收一點是一點囉。
我說,嗯呢,那我出去了,啊。說著快步出了門。
走在田野裏,我抬頭看了一眼天,太陽火紅火紅的,離山頭還有一個拳頭的距離。我想它很快要到山的那邊去了。
天黑了就看不到水庫的樣子了,我心一緊,加快腳步跑向水庫。
果然,老爹老娘他們都在,因為,我在大壩下已經非常清晰地聽到他們在說話。爸爸還是村裏陽戲班的男旦,他的聲音很特別,哪怕一個咳嗽,我都能辨別出他的聲音。
我飛快地翻過“那座牆”,站在了壩上。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依舊還是驚呆了。往日深不可測的水庫現在應該叫它小魚塘比較好,叫水窪似乎更恰當。那個平時令人生畏的大水庫,跟資江河一樣波濤**漾的大水庫,現在幹涸得像將死的獅王,幹瘦著身子,隻剩最後一塊包住骨頭的那層皮。也正是這最後的汪汪一灣水,證明水庫還活著。
苟延殘喘。
水庫的四周,除了北山,周圍的山都成光禿子了,山坡上橫七豎八的擺滿了剝了皮的大樹。曾經碧綠的山也成黃土坡,連小樹小草都沒了蹤影。我總想不明白,為何大家把樹都砍了,茅草也割光。我們山裏人都不愛山了嗎?
我喜歡青青的山清清的水,更喜歡自己的家鄉就是這個樣子,可是,現在沒有了,山,光禿禿的一片,水,黑裏透著臭味,讓人心裏堵得慌也瘮得慌。
4
迎麵走來一個人,哼著小曲。
近了,一看是八哥叔,看他喜笑顏開很得意的樣子,我知道,今天又是大豐收。我喊了一聲叔,貼了過去,他的鳥槍上,果然掛了不少東西,野雞野兔斑鳩還有好幾種叫不上名的,滿滿的一肩。
八哥叔的腰上掛了個密封的黑色小籠子,我知道裏麵有“稀罕”物。吵著鬧著讓他打開看看。
八哥叔努努嘴說什麽也不讓,說,小孩不準看這種東西,山上還沒下來的那幾個打得更多抓得也更多,你去看他們的。嘿嘿!他笑的時候充滿了愉悅。
對了哦,你父母在水庫裏舀水救禾呢,還不趕緊地快去幫忙。他敲了我的腦袋說。
我看不到小籠子的東西很是失落,朝他做了個鬼臉表達了強烈不滿,還冒失地說了句,我還不曉得他們在那裏啊,要你說!八哥叔收獲滿滿,正沉醉在喜悅的瘋狂之中,哪管我對他說什麽,乃至哪管我對他的不敬。
他嘴裏哼著浪裏咯浪浪裏咯浪的曲子,蹦蹦跳跳地下水庫去了,像個剛剛喝了蜂蜜的小孩子。
我突然想,照八哥叔他們這樣天天打獵,會不會總有一天把山裏的東西打光掉?把山裏的東西都抓光?
在以前,我和小夥伴們總喜歡在山腳的路邊躲貓貓,玩到興高采烈時,有迷路的小兔子冒失地跑到大路上來。迷路的小兔子見到我們,先是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倒也不怕我們,瞪著紅眼睛看了看我們,然後轉身朝山裏跑去。
小夥伴們跟它一樣,先是一驚,明白過來什麽事後,拔腿朝它追了過去。當然,我們跑不過小兔子,但發誓要逮到它。
小兔子像是跟我們玩,當我們快看不到它了,便停了下來,用兩隻前腳“洗臉”。等我們剛一朝它跑去,它又飛快地跑開了,也不跑太遠,就在我們能看到它的拐角處停下來,又是一邊撥洗著臉,一邊
等我們再追過去。
我們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咬著牙再次衝鋒,追了過去。近了,它一晃鑽樹林裏去了。
小夥伴們貓著腰四處尋找起來,可哪裏還有小兔子的影子。
現在,一座座山光禿禿的,哪能藏住小兔子,兔毛都藏不住了。我想,他們這樣抓下去,也抓不了多久了。
我覺得山正在失去它的本色,變成我們的獵場和玩物!
山在變成死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和野性。我們彼此變得很陌生,不再親近,很遙遠。
庫底,在僅剩不多水的水邊,站著很多人。遠遠看去,他們身體很小,小得像一堆大螞蟻。我眯著眼睛仔細尋找了一遍父母,可實在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楚父母親具體在哪。
我於是放開腿腳往下衝了過去。
“呼呼呼”的聲音很急促地在身後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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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跑一邊張望,水庫的兩壁已然全是褐黃色的,泥土大多是黃土,泥土中間間或夾有筆直的大石塊,空**的黃土上麵是少些青色的樹林。整個水庫看上去像一個胡蘿卜。上麵的樹林是蘿卜苗,幹枯而現出的庫壁像黃皮的大蘿卜的身軀,而僅剩的那些水,像蘿卜根。而我現正跑在蘿卜的肚子裏。
我瘋狂地跑了好幾分鍾,終於到了庫底。腳下仍然不是泥而全是黃沙,踩上去發出更加響亮的沙沙沙聲,我終於明白我們村為什麽叫黃沙村了。
武武?母親先發現了我,衝我喊了聲,這麽早回來了?你來這幹甚?
我說我來幫挑水,也看看水庫。
水庫有莫子看的?它都快要幹了咦。母親挑著水歪歪斜斜地朝我走來,喘著粗氣問。
我趕忙跑過去接母親身上的擔子。母親大人辛苦啦!我來吧!我嬉皮笑臉地對母親說。
母親輕輕一笑,說,那你試試。
接過娘老子肩上的活,才曉得擔子的分量。這是我能承受的重量,但也足以讓我晃晃悠悠。我是農村的孩子,卻很少幹農活,說出去,是多麽荒唐的事情!
我一邊挑著擔一邊想,反正天都快黑了,沒辦法仔細看水庫的情形了,明天再來吧。
我問母親,水庫幹成這樣了,有沒有人看到什麽稀奇的東西?
母親說,稀奇的東西?什麽稀奇的東西?嗬嗬!沒有呢,大夥倒是捉了不少魚蝦,我們家也捉了不少,在家養著,你老爹說等你回來一起吃。你老爹還說,今年這麽大旱,沒飯吃了,地裏的紅薯也幹得差不多了,以後水庫幹了,魚吃完了就等著餓死去。
母親像是半開玩笑半無奈地說。
我一笑,弓著背踉踉蹌蹌地朝前晃去。
放下吧,還是我來,看你這個樣子,怕是難得爬上水庫的。再說了,你這樣,等到了田裏也剩不下幾滴水了。母親看我晃悠得更厲害說。
我說怎麽可能,你看好了,你兒子一定能,他很有力氣,很能幹的好麽,能幹好這……我說著說著也像剛才母親那樣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但我並不慌張也並不氣餒,我堅信有力氣,能把水挑到田裏去。隻是聽完母親似乎玩笑的話,終於證明今年的旱災有多大,以後的日子有多難過。
“啪”的很大一聲響,像一聲驚雷,接著便是“咕嚕咕嚕”的幾聲怪聲從身後傳來,驚得我全身一抖,身子也隨之一歪,扁擔一滑,水桶啪地掉到地上,潑了我和母親一身。
哎喲!什麽東西啊!這麽大聲?母親膽小,慌張地說。
哇!看,那水裏是什麽東西!還在水邊的人發出了驚叫並慌亂地朝兩邊逃竄。
發生什麽事?我也吃了一驚,朝庫底看去。
母親雖嚇一跳,但很快平靜下來,也不管水倒了的事,站到我前麵,回過頭去,稍是緊張地看向水麵。
父親這會已經趕上我們,挑著水也和我們一起回頭看。我看見父親的眼神閃動著一絲緊張和不安。
響聲是從水庫最裏麵的深水區傳來的,就是北山腳下最深水的那個地方。
太陽雖然已經落山了,但天空布滿了金燦燦的晚霞。晚霞像是一團一團的火焰,盤踞在太陽落下去的山頭附近的大半邊天,似乎定了格,也不飄動,很光亮耀眼。在絢麗的晚霞的映襯下,響聲處水波**漾,層層金色的波紋快速往外擴散著,中間儼然又出現一個大大的漩渦,此情此景,跟記憶完全重疊。我呆木著,望著漩渦出神。
讓我更吃驚的是,漩渦邊的石壁上,像是突然晃現出來一個石洞!黑漆漆的,很空洞。仔細看,大大的漩渦拉動了水位的下沉,隨著水下沉,石壁露出一個石洞!是的!是有一個洞,似隱似現。雖隻是晃了幾眼,但我非常確信它的存在,千真萬確。
這個洞引起我無限的遐想,是的,水庫大部分已經幹涸,大家都沒發現什麽稀罕物,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所有的東西都藏到僅剩的那層水下麵了,或者,都藏到了那個若隱若現的石洞裏去了。如果大癩蛤蟆有幸大難不死,或許也會藏那罷。
如果真藏在那裏,現在水要幹了,我想,離答案不遠了。
我想我們很快要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