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闖山洞

1

說實在的,我是想睡的。

可是,人雖躺在**,眼睛卻無法閉上,我想我又要失眠了。

黑暗中,我數著天花板,回想著剛才那束光,誰發出來的?如果是人發出來,又是誰,大半夜的還落著暴雨,誰會瘋癲去那?如果不是人,那又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什麽東西能發出這麽強烈的光?我心頭一閃,想起在哪見過那一樣的光!對!山洞裏,二層一側的那個小洞裏!它是莫子東西的?它想幹莫子?這是一種暗示?還是一種**?或者一種警告?

我坐了起來,心亂如麻。

衝動在瘋長!欲望徹底激活!我發著誓,再難,我也要盡快再去那洞裏看看。他們去不去不管,太公年紀那麽大時都去的,我想我也一樣能。不管怎樣,我一定要下到底層看個明白。

可是又想,這發光的家夥要是莫子要命的東西,真要是莫子怪物的,那怎麽辦?去了豈不是給它送吃的麽?

哎呀呀!

在恐懼中,我竟然睡了過去。夢裏,那束光的主人,是另一隻更漂亮的猴頭鷹發出來的,它一點都不害怕我,很喜歡很開心地站到我的小肩膀上……

第二天一早,我又被嘈雜聲吵醒。原來,落了一夜的雨,水庫的水爆滿了。大水從水庫裏衝出來,形成巨大的洪流,洪流衝進庫下的水田,把村裏的稻穀全部衝走了。大雨還衝進了村莊,衝垮了不少房屋。

村人們呼天搶地,說這是哪個短命鬼得罪天上的哪位神仙了,得罪了老天爺,先是要把人幹死,現在又要把人淹死,還要不要人活了。

哭得最凶的要數水牛的母親。說是她一早起來,養在黃桶裏的大魚不見了,開始還以為是洪水衝走了,可他家在偏高的一小山坡上,洪水根本上不來。

有人說,莫非被人偷走了?

她說,不像!蓋上麵的大鬥篷在十幾米的坡上荊棘裏找到,如果是賊偷了魚,怎麽也要做做樣子不會動大鬥篷。難道又出了比猴頭鷹還厲害的鬼東西?

水牛的母親罵罵咧咧,又像是在哭!

大家圍著她安慰著,說,破財消災!破財消災!就當昨天水牛爹壓根就沒捉到過這東西!水牛娘哪裏肯聽,聽了更難受,幹脆坐地上哇哇地大哭起來。

聽水牛的母親哭訴,我越來越感覺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有一種更恐怖的東西已經盯上了我們村,雖然我現在還真想象不出它長什麽樣子,但是它已經動手了。

不過現在,我更關心的是咱家稻田,它有沒有被淹掉,家裏今年還有沒有飯吃。於是一路狂跑來到田邊,謝天謝地我們家的水田離水庫較遠,也大多在偏高的山坡上,還好,隻淹到稻稈的一半,假若不再漲水的話,今年多少還有一點收成。

我望了一下四周,遠處很多的山坡塌了方,**著光溜溜的黃土,像父親脫光衣服後幹巴巴的脊背。平時溫順的桃花溪,水也暴漲,轟隆隆,洶湧澎湃,奔騰的洪水有著一副怒發衝冠的神氣,讓人想起奔騰的黃河壺口來。

回到家時,父親也已經回來,帶回了農機站的老徐,兩人在堂屋裏抽煙喝水。我簡單地打了聲招呼便回到自己屋子裏,美美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中午。我推開門,父親跟徐叔還在抽煙喝水,隻是旁邊多了一隻籠子,籠子用黑布罩上了,我明白了,徐叔要帶走猴頭鷹,因為猴頭鷹白天怕光所以用黑布罩起來。小黃狗趴在不遠處的竹椅旁邊,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黑布小籠子,時不時嗚嗚嗚地低吠幾聲,好像怕我父親訓斥似的,叫幾聲後還很哀怨地朝父親看幾眼。見我要走過去便飛快地起了身搖著尾巴迎接我。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走上前去,問,徐叔,確認了是猴頭鷹麽。

這是武武吧,老徐見我問他,說,長高了不少,去城裏讀書了,將來一定有出息!要考個好的大學,找個好單位,將來好好報答你的父母親,他們這麽勞苦可全是為了你讀書上學哦。

徐叔,它是猴頭鷹麽?見他左右言他而沒直接回答我,又問了一句。

是的是的!是猴頭鷹!還是較為高級的一種咧,這個品種的猴頭鷹,在我們國家已是很稀少的了,一般地方的猴頭鷹是白脖或者灰脖見多,像這種黃脖又叫金脖的少之又少。叔長這麽大了,也是頭一次見到。聽說,當時是你先說出猴頭鷹的名字的?

我點點頭。

我就說嘛,縣重點的學生娃就是不一樣嘛,見識都要長兩寸,不再是山窩的野娃子囉。好了,二哥,我先走了,得盡快把這東西交上去,給八哥申請個捐獻獎勵去。哈哈!

中午一起吃個飯吧,飯都做好了!父親向來好客,客一來便喜歡留客吃飯。

二哥,你們家的飯我還吃得少麽,改天,改天!這事慢不得,等忙完這事,咱哥倆好好坐坐,徐叔說著起了身。

父親見留不住他,起身又遞給他一支煙,送他出了院子。徐叔把猴頭鷹放後座捆好,再搖一搖,感覺妥了,然後踩了單車轉眼不見身影。

後來聽說,縣裏獎勵了八哥叔好幾千塊,還特意開了村民大會,當眾給八哥叔發了個捐獻證書,鄉長親自給他戴了大紅花,把八哥叔樂得好幾天沒合上嘴巴。

不久後,村裏的大喇叭廣播了上級頒布的一係列的通知:禁止墾山建田,括號,以前開墾出來的要退出來,重新歸於山林;禁止在山邊200米處燒火,以免引火入山,燒山毀林;禁止使用獵槍打獵,所有的獵槍收繳交公;禁止撲食弱小動物,括號,山上跑的,水裏遊動,天上飛的;禁止過量使用農藥,使用過的農藥瓶不許隨地亂丟,嚴禁將其丟棄在池塘、小溪、水渠和水庫裏,發現違例者,一次罰款1000元;禁止抓食蛇、鼠、蛙……

那天是周末,聽村裏廣播通知的時候,我坐在屋後的小池塘邊,正抬頭看著一隻土灰色的小鳥。它一直“唧唧唧”地叫著,垂直往上飛,一直飛一直飛,越飛越高。快聽不見它的聲音時,它變得隻有一個句號那麽大了。

句號?句號很像一個很小很小的山洞!

嗯,跟那個山洞也很像。

我想,這小鳥是什麽鳥,一邊飛一邊叫的,別的鳥橫著飛,它倒好,垂直飛!飛那麽高。

接下的日子真難熬。

數著手指頭過日子的日子真難受,一個學期像十年,甚至更長。校園的楓葉開始落時,期末考試總算到了。

一放寒假,我的心飛起來了,馬上召集人馬去山洞。

2

就在放假的第三天,經過兩天的準備,我們新增了兩位新成員:二愣子和小忠。他們略小於我們,但是個頭卻不小於我們。原本我不想讓他們一起去,但南華像個複讀機,說,多個人多一份力量。我拗不過他,於是,我們一行七個,唱著“小二郎”,扭著屁股,趕著牛兒進了山。

按常規程序老規矩,安頓好牛後,我們順利地爬上半腰鑽入了山洞。

還是老安排,剛子守洞口守繩子。不過這次,大家再三警告了他,說,這次還要無聊地再在上麵的洞口生野火,我們出來後可不是上次那樣了,一定嚴嚴實實揍扁你!剛子嗯嗯地點頭,像小雞啄米。

小黃狗雖然跟我進了山,但它終於不敢跟我進洞。

我對剛子說,看好小黃,別把它搞丟了!

剛子向我進了個軍禮,說:遵命!敬完禮後,剛子一把抱住小黃的脖子,兩個小家夥很快一起滾倒在地上。

剛子沒什麽喂小黃,他竟然吐口水給小黃吃,真惡心!

可小黃似乎很喜歡,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又歪頭看著剛子。

不理他們,我隨“浩浩****”的隊伍“貓”進山洞。

這次我也拿了手電筒,當然還拿了蠟燭和大火把。火把是父親用鬆脂做的,忒耐燒的那種。其他人,也是一人一個手電筒,把山洞照得通亮。

沒有停留,我們直下第十六層。我也早忘了上次路過小洞口那道讓我驚恐的光。我們隻顧噔噔噔地下洞去,可就我們前腳剛過,小洞的光又再次閃動,隻是這次,我終於沒再發現。

再次下去就順暢多了。輕車熟路的,很快到達。

到了第十六層,到了大空地,我們很快散開了,各找各的興趣點。

這次燈光充足,看著莫大的一個空地,大家隨別看隨別跑隨別瘋。我急於尋找答案,不跟他們一起亂瘋。先來到上次聽到水聲的地方,用電筒認真地掃視。果然,我猜對了,下一層就是洞底了,因為沒有再下去的環形石階了,隻有一個大大的圓形下洞口,跟第一層的下洞

口一樣。洞口下麵就是水了,用火把一照,洞下的水變得紅紅的一片,涼風很勁,水麵泛著清波。水下似乎並不平坦,發出潺潺的流水聲。我放下火把趴下,用電筒朝地下照了照,發現,根本照不到邊。除了水還是水,也看不到哪有出口或者洞口。

它像個黑洞,沒有邊際。這讓我有一點小失望,我直起了身徑直來到那根白柱下。

白柱豎立在離洞底石壁不到五米的地方,確實像一根又高又大的蠟燭,光滑細膩,晶瑩剔透。

我試著想爬一下,可是,我又失望了,根本爬不上去。白柱像真的塗了蠟,又濕又滑,我爬了不到一米便像一塊爛泥滑跌在柱下。

我看著白柱笑歎一聲,轉身走開了,沒幾步便到了洞邊石壁。我發現這裏的石壁不像其他地方那樣毫無規則,它是筆直筆直的,像是有人修葺過的一堵牆,而且像誰專門打磨過。我用電筒照了一下,果然是,平整而光滑。

正想收光看看別處,突然感覺壁上似乎呈現出模糊的圖案,還有幾個大大的字。我忙皺眉仔細認讀,看到第一字我心跳便開始加速。怎麽會這樣!這樣的地方竟然有人在上麵刻了字。我閉上眼睛做了長久的平複,才敢靜下心繼續往下認讀。從上向下一共四個蒼勁大字:

“蟾王洞天”!

天啦!真有啊!雖然這四個字,在我心頭,在我夢裏出現過無數次,但當親眼看到時,我還是不敢相信!

天啦!我尖叫起來。很快,我的尖叫聲把其他夥伴都勾引了過來。

發現了莫子啦!水牛總是第一個到達我身邊。

我沒有說話,隻是使勁地用電筒從上往下把四個字反複地照。

“蟾王洞天”!他們也都尖叫起來。

這是蟾王住的地方?什麽是蟾王?誰是蟾王?耀華睜大眼睛不安地問。

大家一齊轉身,看著我。

我依舊一動不動,不敢相信這個是真的!我總感覺像在做夢。

但又豈能不信?

世間往往這樣,看上去沒問題的東西,它往往有問題且有大問題;而看上去有問題的東西,它卻往往沒有問題,真實存在。一個不明的山洞,有鍋有盆有碟子,如今又有這個,真真切切擺在眼前。我想,這裏麵真是有問題啊。

說話啊,南華著了急推了一下我說,你不是高材生嗎?向來不是很牛的麽?你說話啊,啞巴了?你媽的急的個人死,說不說!再不說,我們揍你!

我生了氣,罵他道,你吼什麽?跟誰急呢?我馬上說還不行嗎?所謂的蟾,其實就是一種麻古,就是我們平時都叫它癩蛤蟆的那種麻古。蟾王應該就是癩蛤蟆王。還要我說詳細嗎?

他們一聽,覺得我在胡說八道,癩蛤蟆怎麽跟蟾這樣高級的詞聯係在一起,可是又沒有別的解釋,然後哦哦哦的似乎恍然大悟,灰溜溜地走開了。

看著大字我隨之想開了,既然這樣,那就對了,這裏還真有可能是大癩蛤蟆棲息之地,單從這裏的環境和洞口的形狀就可了解一二。至於這家“蟾王”是不是我放的那隻大癩蛤蟆,誰曉得去。王嘛!它應該更大更壯更威猛些。大癩蛤蟆雖然夠大,但它總懶洋洋總睡大覺,個頭也還小了點,怎麽的也夠不了王的級別。

現在盤在我心裏頭的還是那個根深蒂固的願望,那就是,有蟾王的庇佑,大癩蛤蟆應該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有蟾王的保護,怎麽能讓它出事?它若出了事,蟾王的臉麵往哪裏擱?它對得起它的子民麽?嗯,連它自己的名字都對不起!

但究竟誰是王者?誰是這個洞天的主人?誰才是真正的蟾王?

沒人知道!

沒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