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早上起來，王思磊洗漱完畢，來到秦梅原先住過的臥室門前敲門，“秦梅，起床了，起床了！”蘇諾從自己臥室裏探出頭來，惺忪著眼，說道：“大清早你神經什麽呢？也不讓人睡覺。”王思磊指著手腕上的表，說：“你看看，這都快八點了。再不起來就遲到了。”“我說你那腦袋是灌水了還是被夾了？”穿著睡衣的蘇諾打開門懶洋洋地走出來，“秦梅昨晚就空巢了，自作多情！”王思磊滿腔的精神勁兒一下子泄了，輕輕歎口氣，然後拍著自己的頭，“看我這腦子。”“豬腦子，是吧？”蘇諾說完向衛生間走去。王思磊坐在客廳裏發呆。

王思磊在客廳準備好自己上班的東西，蘇諾從衛生間出來，低頭專心翻看著手機。王思磊衝她笑笑，然後徑直來到牆上張貼著的油畫前，舉舉拳頭，“嗨、嗨，王思磊，加油！”蘇諾抬起頭，看到王思磊滑稽的樣子，笑道：“王思磊，你還挺自戀的！”“你懂什麽？”王思磊回頭衝蘇諾笑了笑，“這是我和秦梅約好的，精神有了，物質也會有的！”蘇諾撇撇嘴，說：“房子到手的時候，人早就走了。”王思磊嚴肅地說：“你不要胡說，秦梅是暫時搬出去的，到時候還會回來的。”“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你就看著吧。”蘇諾對他的話根本不屑一顧。但王思磊依然堅信秦梅還在愛著自己，“我就不相信了，三年的相愛說沒就沒了？”

蘇諾把手機丟在一邊，一手托著一個泥彩塑，用手指頭搗著，甜蜜地笑著。“你手裏拿的什麽，讓我看看！”王思磊走過去，蘇諾急忙把泥塑舉到背後，站起來，“不給你看！”王思磊吃不到葡萄反說葡萄酸，“不就一個泥巴團嘛……”蘇諾氣勢洶洶地逼過去，指著手中的泥彩塑：“泥巴團，你敢說這是泥巴團？”“看看你，母老虎的樣子又來了。”王思磊一臉的不甘心，並揶揄她：“就這還不讓看，鐵公雞……”“蹩腳的激將法不頂用！”蘇諾在王思磊麵前晃著泥彩塑吊他的胃口，“想看，就是不給你看！”“我還不稀罕看呢！”王思磊耍起了小聰明，“這玩意，在我們鄉下，吹口氣，能捏三！”蘇諾得意地說：“就是不上你當，氣死你！”王思磊不甘心地走向門口，回頭說道：“行，你當寶貝供著吧！”“我就當寶貝！”蘇諾手指頭搗著泥彩塑的鼻子。“有本事，你就嫁給他！”王思磊徹底死心了，打開門。“我就是要嫁給他！”蘇諾忘情地把泥彩塑放在鼻子下聞著。王思磊不再理會蘇諾，拿起自己的包徑直向門外走去。蘇諾緊跟上去：“等等，咱們一起走。”

而在臥龍小區新合租房裏，秦梅走出臥室，看見周林在客廳裏忙活著，嚇了一跳。周林趕緊解釋道：“你忘了？昨天晚上搬過來的。”秦梅不好意思地笑著說：“瞧我這記性！”周林笑著：“你肯定沒有合租的習慣……”秦梅心不在焉地向衛生間走去。

周林收拾著上班的東西。不大一會兒，秦梅從衛生間裏出來，向陽台走去，然後搖著頭從陽台上走過來。周林關心地問：“怎麽了？”秦梅無可奈何地：“昨天晚上剛晾曬的襪子不見了……”“可能被風刮走了……”周林剛要說下去，忙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二話不說坐下來，手慌腳亂地脫襪子。“哈哈，我可抓著你了！”秦梅彎著腰笑起來，“合租第一天，就偷拿別人的東西……”周林慌忙解釋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我把我的襪子也洗了，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穿錯了。”

襪子的問題並沒有影響到秦梅的情緒，她興高采烈地走進公司的寫字間，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剛坐下，看到丁大姐手裏拿著一份文件來到與秦梅相鄰的同事劉小芸的寫字間，並指著其中一個數字給劉小芸看：“劉小芸，有你這麽算的嗎？和你都說幾遍了，馬馬虎虎的毛病就是改不掉。”劉小芸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丁姐，不就錯了一個小數點……”“一個小數點？你說得輕巧！”丁大姐不依不饒地追問：“知道不知道，錯一個小數點，那咱的這份策劃方案還搞不搞？客戶的代理權還能不能競爭到手？”秦梅聽到丁大姐的話，感覺如芒刺背。“我又沒弄丟四十萬，何必小題大做！”劉小芸小聲嘟囔著，“大筆一劃，添上就是了……”

“你……”丁大姐把筆摔在桌子上，惡狠狠地說：“我小題大做？你也想學秦……”話說半句，看見秦梅紅著臉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馬上就咽回去，“你們就依樣學樣吧。”說罷，她氣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劉小芸在她背後做了一個鬼臉。

劉子放正在認真地看一份文件。這時，敲門聲傳來。繼而，丁大姐推門走進來，氣呼呼地說：“劉總，這工作都沒法開展了！現在大家一有個錯誤，都來拿秦梅做比較。”劉子放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文件望著她，“不是跟你說了麽，秦梅是個特殊。”丁大姐聲音漸漸高起來：“特殊，特殊。劉總，能不能一把尺子量到底呀！”劉子放頓一下，笑了，“丁姐，不要一遇到問題就到我這兒訴委屈，其實大家的工作還是不錯的……”“我訴什麽委屈了，事實唄！”丁大姐搖著頭，語氣緩和了許多。

劉子放站起來給她倒了一杯茶，說：“現在最應該關心的是秦梅，你想想，四十萬的合同被競爭對手不費力氣就拿走了，公司上下都在或明或暗地抱怨著她，從未有過的壓力和不信任，就是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劉子放這麽一說，更加激起了她對秦梅一肚子的不滿，“她有壓力，那我呢？我就沒有壓力了？”劉子放耐心地給她解釋：“丁姐，話不能這樣說嘛，大家都要有團隊意識，不能為了自己一點委屈就撂挑子，說相互指責的話。”丁大姐說：“好了，不說了，我給你匯報一下汝瓷公司的策劃案。”

丁大姐匯報完後，秦梅被劉子放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起來丁大姐剛才在外麵的一通牢騷，讓她心情很差，滿臉的憂鬱麵對著劉子放。劉子放笑了笑，對她說：“秦梅，我讓你過來，是想告訴你，那件事不要在你心裏有任何負擔。”她望著劉子放，說：“劉總，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對，這我都承認，可我會把公司的損失努力補回來的……”劉子放端起茶杯啜一口，“大家在背後議論你是正常的，不議論你反倒不正常了。所以你要在工作中正視這些就行了……”秦梅默默地點頭。劉子放用手指頭在桌子上連畫了三個驚歎號，“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坎坷踏平了，成績就出來了，大家也都肯定了。”秦梅默默地點頭，“劉總，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劉子放望著秦梅，說：“你有什麽想法，就直說出來。”

這時，秦梅把一份市場調研報告遞給劉子放，“我的想法全在裏麵。”劉子放邊看市場報告，邊稱讚著：“這個想法好！這個想法獨到！”秦梅還有點不自信，“還不太成熟。”“秦梅，思路對頭，就是出路，我們做廣告業務的，就是要不斷開拓市場，敢吃天下第一隻螃蟹，拿出你的自信來！”劉子放興奮地望著秦梅，“市場沒有白跑的，業務沒有白做的，隻要努力，就會有成績的。秦梅，放開手腳，去幹自己想幹的！”他的手臂在空中揮了一下，“秦梅，我就是要你這股闖勁！”秦梅受到鼓舞，興奮地說：“是！劉總，我一定努力做好。”

周林剛到公司就被技術部總監闞亮叫著：“周林，你來一下。”走進他的辦公室。他看著周林，說：“那款下載軟件的設計開發，有沒有眉目？”周林搖搖頭。闞亮不滿地望著周林，說：“你們如不能保證新軟件及時完成，影響公司的信譽，以後誰還敢和咱們公司做生意？”“闞總，我心裏也火急火燎的。”周林指指外麵坐在寫字間裏的蘇諾，小聲地說：“就是蘇諾那兒卡殼了，催了好幾回，都催夾生了……”闞亮向蘇諾的座位看去，“究竟怎麽回事？”“闞總，你不知道蘇諾那性子，急起來像火，慢起來像冰，設計個軟件程序像十月懷胎。”周林臉上流露出無奈的微笑，“要不，你幹脆把她調到其他組吧！我是侍候不了。”

“周林，當初蘇諾進你們組是你同意的，怎麽現在……”闞亮不滿地望著周林，“你總得給她一個鍛煉的機會吧！”“闞總，下載軟件的一個程序問題一直耽擱在她手裏。”周林對蘇諾的工作非常不滿，“如果一直這樣耽擱下去，大家都跟著喝西北風……”闞亮沉吟了一下，說：“你幫她一下，看看問題究竟卡在哪裏了。”周林說：“我手裏還有幾個你交代的活呢。”“好吧，這件事容我考慮考慮。”闞亮說道。

隨後，蘇諾被闞亮叫到辦公室，他們大約談了二十多分鍾，門打開了，蘇諾一臉不高興地從裏麵走出來。周林正在電腦上工作著，蘇諾“咚”地一下子把自己的記事本摔到他的桌子上，一下子把他驚得站起來。周林不滿地看著她，生氣地說：“橫衝直撞幹什麽？我又沒惹著你！”她逼視著周林，“你就是惹著我了！”“我……”周林正要說下去，想起自己和闞亮一席話，就咽了下去。“憑什麽把我調開技術組？”蘇諾的嚷嚷聲引得眾人的目光。她並不在乎，而是繼續追問著周林：“說呀，說呀，把你做的好事，竹筒倒豆子，攤開來說！”“蘇諾，你誤會了！”周林臉上流露出無奈的苦笑，“這款新軟件客戶催要得急，闞總也都催幾次了，可你負責設計的程序遲遲不能完成。鑒於你不能勝任組裏的工作，所以……”蘇諾氣呼呼地指著周林的鼻子，嚷嚷道：“所以你就這樣到處亂講人家壞話？所以就把我調出這個組？”周林皺皺眉頭，說：“軟件開發總在你那裏卡著，這就更說明問題了，這款軟件不適合你。”蘇諾聽到他的話一百個不稱心，就回擊道：“周林，你破壞別人的感情……”周林莫名其妙：“我、我破壞誰的感情？”周圍的人在看著他們兩個。蘇諾則理直氣壯地說：“你破壞王思磊和秦梅的感情！”周林非常生氣，“王思磊？王思磊是誰？”蘇諾說道：“他就是秦梅的男友，可你從中插一杠子。”“蘇諾，你不要血口噴人！”周林感到她在無理取鬧，而蘇諾才不管那些，並有點得意地說：“被我說中了吧。虛偽的男人……”周林氣得指著蘇諾：“這裏是公司，你，你不要胡攪蠻纏！”“滾你的胡攪蠻纏吧！”蘇諾說著回到自己的寫字間。

周林被蘇諾劈頭蓋臉的胡攪蠻纏一通，心情很差。鄭光從自己的寫字間裏探出身子，小聲善意地提醒著他：“周林，你也是，鋒芒太露了！蘇諾在公司是有背景的，好像和總經理有關係……”“這是工作，不是拉裙帶關係！”周林還有點不滿，“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人而設，因人而廢……”鄭光壓低聲音：“理是這個理，可如今的老鼠，哪一個沒有貓的本事？”周林非常固執地說：“現在的工作難找，既然有了這份工作，起碼就得對自己的工作負起責任！沒有責任感，是我們80後的做派嗎？”鄭光看到周林非常固執，無奈地說：“唉，你呀！小心點，得罪了辣椒角，就有喝不完的辣椒水！”聽完鄭光的話，周林笑了。

華天房地產公司市場營銷策劃部，王思磊、燕如玉兩個圍在一起在反複推敲一份文件。張山在自己的座位上妒忌地望著他倆，對埋頭工作的員工乙說：“他們兩個，哪裏是在工作，簡直是在談戀愛！”員工乙從寫字間探出頭，搭過話來，“王哥和燕姐，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員工甲說：“不是王婆月老，就別亂點鴛鴦譜！王思磊，早就有女朋友了，就在一個屋簷下合租呢。”

張山不滿地說：“那他為什麽還要對燕如玉……”“這叫轉嫁危機！”員工甲神秘地說，“聽說最近他和女朋友鬧了點不愉快，就想起了一個公式，叫距離產生美……”張山聽不下去，起身離開寫字間，向外走去。員工甲、乙望著張山的背影相視而笑，“新情況，新問題！”

這時，王思磊的手機響起來，一看是蘇諾打過來，心裏就嘀咕，這個蘇諾，又搞啥名堂？然後接電話，他似乎聽到蘇諾嚶嚶嗡嗡地抽泣，禁不住給她開玩笑，“拜托你，蘇諾，能不能來點新鮮的。”手機裏蘇諾的聲音傳來，“王思磊，你還有心情取笑我呀！知道不知道，我可是冒著出賣朋友的危險……”王思磊愣了一下，問道：“朋友？哪個朋友？”在手機裏，蘇諾鄭重地對他說：“你後院失火了！”

燕如玉向他招手，王思磊不想再聽她的囉嗦，準備關手機，“你開什麽國際玩笑，我又沒有城門垛，哪來的護城河？”手機裏蘇諾依然在說，“王思磊，你還是那麽自信！我告訴你，秦梅和別人合租了！”王思磊驚著了，聲音提高了許多，“你說的是真的？告訴我，她和誰合租在一起了？”蘇諾在電話那頭笑了，“就是那天晚上送秦梅回家的周林！”王思磊氣得吼起來：“你不要說了！”眾人紛紛看過來。

而這時，蘇諾已經合上了手機，得意地走進樓洞裏，自語道“周林，你讓我不自在，我就叫你不消停！”然後哼著歌曲上樓。

燕如玉拉拉生氣的王思磊。“不行！我去問個清楚！”王思磊站起來，衝了出去。燕如玉看著他如風的背影大聲地喊著：“王組長，王組長！”

王思磊氣衝衝地來到和合大廈的樓下，恰好秦梅從寫字樓內走出來，他橫眉冷眼地來到她麵前。秦梅看他很不高興的樣子，就推了他一把，徑直向前走，“你裝神呢！”王思磊追上來，“裝神比裝鬼強！”秦梅停下，回過頭來，“你什麽意思？”王思磊譏諷道：“明知故問，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知道！”秦梅望著王思磊，莫名其妙地說：“你給我說明白，我到底怎麽了？”王思磊一字一句地說：“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那個叫周林合租在一起了？”“原來你是為這個呀！”秦梅愣了一下，然後解釋著：“我正要告訴你呢，我們合租在一起，純粹是偶然。”“必然，都是無數個偶然，疊加出來的！”王思磊冷冷地看著秦梅，“編個故事，不需要這麽完美！”秦梅真有點兒著急了：“你聽我解釋！”王思磊吼起來：“我不聽你的解釋！你們原來早就串通好了。”秦梅喊道：“王思磊，你到底想要幹什麽？”王思磊停下來，字正腔圓地說：“要你現在就搬回來！”秦梅轉過頭，走向另一個方向，“你簡直不可理喻。”王思磊衝著秦梅的背影，狠狠地砸一句：“你必須搬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