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悍婦
走出得月樓,鞏山說:“方舟,我知道為什麽校長獨獨允許你們班可以不搞周考。”
“我們班不過是整個年級的零頭,他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方舟說。
“錯了。”鞏山說,“據可靠消息,校長讓你當最差班的班主任,是別有用心的。你經常抨擊校長製定的一些政策,和他演對手戲,校長很憎恨你。他故意讓你當全校成績最差班級的班主任,他相信兩年後,你們班的高考會一敗塗地,所有的人都會看你的笑話,你在學校永遠抬不起頭來。到那時,你再也沒有資格跟校長對抗了。所以,校長並不希望你們班把成績搞好,他故意放縱你,任你怎麽做,兩年後他就有理由找你算賬了。反正你們班是小班,對全局沒有影響。這就是校長的如意算盤。莫校長很有心計,他對你采取欲擒先縱的策略。”
方舟兩手插在褲腰裏,很超然地說:“嗬嗬,由他去,不增不減自金剛。我算了一筆賬,在學校裏,老老實實地聽校長的話,按照他定的那一套去做,多上課,多考試,多改卷子,多訂複習資料,一年能多賺一萬元,我厭煩這麽做,抱著不合作的態度,我一年要比人家少掙一萬元。要不怎會人家都駕駛小汽車了,我隻能駕駛自行車?”
其實方舟不是不明白,在一中,隻要你“誦應試之詩,歌高考之章”,就不怕掙不到錢,大錢雖沒有,小錢從不缺。
走出了步行街,老師們各自回家,方舟也回到自己的家。
方舟的家住在環湖市長江路碧雲小區。這個小區建成才三年時間。三年前,方舟在碧雲小區買了一套三居室。
一進家,老婆顧菊看到方舟喝了酒,橫著眼睛怒衝衝地問道:“晚上跟哪個小婊子喝尿去了?”顧菊一說話,塊塊橫肉鼓突起來。
方舟正色道:“都是學校老師,沒有婊子!”
“家務事一點不做,整天在學校鬼混什麽啊?”顧菊滿臉怒相瞪著方舟,眼光如鷹隼般銳利。
“什麽鬼混啊?我是個教師,不在學校待在哪裏待啊?”方舟說。
顧菊白著眼睛撒潑道:“你整天在學校裏待著,掙了多少錢回家了?同樣是當老師的,怎麽人家都開小汽車上班了,你還是騎自行車?你不覺得丟臉嗎?人家寶寶喝的奶粉都是150元的,我家寶寶隻喝90元的,你這個當爸爸的合格嗎?你有什麽本事啊?人家教主科的,都帶三個班,你隻教一個班,人家當班主任,班上有八九十人,你當個班主任,班級人數還沒有人家一半多,整天到晚還往學校跑,屁顛屁顛的!我估計一中老師都在看你的笑話!”
“我掙錢是比別人少了點,但我當班主任,我當教師,我能做到問心無愧,最起碼我不會壓製學生,更不會摧殘學生。掙錢少不就掙錢少嗎?有什麽丟臉的?”
“誰不知道你方舟偉大啊?你除了身材長,還有什麽長處啊?哪個做爸爸的不教自己的寶寶數數、識字,就你不教!身為教師,自己的寶寶都不教!窩囊廢!”顧菊大聲地說,露出猙獰的麵容,一雙三角眼像銳利的刀子。
方舟低嚎道:“寶寶虛歲才三歲,這麽小的孩子,就應該讓她多玩玩,數數、識字那是上學後的事,什麽時候幹什麽事,兩三歲的孩子,讓她玩好就行了。讓這麽小的孩子就去學文化,這做法本身就沒文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隻會害了她!”
顧菊厲聲道:“專家都說孩子的智力開發要早,越早越好,你老是唱反調,就是不想教孩子,偷懶!”
方舟一聽到專家,火就上來了。方舟發現十個教育專家就有九個嘴巴有點歪,因為他們常發歪論,專家的一句“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害了多少兒童!讓多少人失去了快樂的童年!
方舟火冒三丈地說:“別提什麽專家專家的!教育專家就是攪屎棍!他們就知道閉門造車,喜歡高談闊論,喜歡玩弄名詞術語和文字遊戲,動不動提出一些不著邊際的所謂教育理論,忽悠全國的教師、學生和家長,讓樸實的民眾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他們寫的書。李白、杜甫是專家培養出來的嗎?專家說智力開發,你就搞智力開發。智力開發就是數數、識字嗎?玩好也是智力開發,孩子會玩也是聰明的表現,會玩會鬧的孩子,智力不會比別人差的。這麽小就逼她識漢字、背唐詩,到了最後,真會變成僵屍!”
“你不教寶寶,行!我把她送到雙語幼兒園去!讓幼兒園老師來教!”顧菊說完別過頭去。
方舟反手一別,忿然道:“你瘋啦!才兩周歲多點,說話都不明白,就往幼兒園送?還雙語幼兒園?你這人有腦子沒腦子啊?”
“你是想省錢!我告訴你,這錢你不要省!沒錢,就是借也要把寶寶送到幼兒園去!反正我是不想帶了!”顧菊滿臉淡漠的神情。
“不是錢不錢的事兒,這麽小就送到什麽雙語幼兒園去,會把她折磨死的!現在的中學、小學就夠折磨人的了,難道要我們的寶寶提前受折磨嗎?兩三歲的孩子就送到幼兒園去學什麽文化,你忍心嗎?放心嗎?有什麽用啊?”方舟淩厲的目光和顧菊對望了一眼。
顧菊指著方舟的臉說:“我不管!你要是不把寶寶送到幼兒園去,你出門就被車子撞死!你騎輛破自行車,遲早要被車子撞!不信你走著瞧!”顧菊罵起人來就像隔世的怨偶。
方舟總覺得自己身陷困境——生活中的和工作上的。正是這些困境,常讓方舟當歌不語,對酒無歡,月下長籲,臨風灑淚。內心常苦悶,塊壘總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