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一章 黑白班

環湖市是個依山傍水、風光旖旎的城市，迷人的山容水貌，使之成為名播遐邇的旅遊勝地。大凡秀色迷人的旅遊城市，餐飲業必定發達，這是另一種的“秀色可餐”。因為遊客是不可能餓著肚子飽覽河山的，大量遊客的湧入，總得要有豐裕的食材供其飽餐。

環湖市餐飲業發達的體現之一就是有許多特色菜，諸如豬天梯、夫妻肺、香波骨、腐乳雞、掛霜排骨、魚咬羊、釀青椒、繡球雞蛋、**蝦、玉板蟹、雪中找魚、雲霧肉、奶汁肥王魚等等，名色繁多。環湖人說起本地的特色菜肴來，總是津津有味的，可一說起本地的教育來，那就“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了。因為環湖市的菜有特色，可環湖市的教育毫無特色可言，全市沒有一所有個性、有特色的學校。若陳子昂複生，到環湖市的學校走一遭，他定會仰天長歎：前不見個性，後不見特色，念教育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其實，明眼人早明白：在環湖市，中國特色的教育，就是辦沒有特色的學校。這倒是事實，即便像環湖一中這樣的省重點高中，若和別的重點中學比起來，那也毫無獨到之處，都是在教育部拿原件複製，然後粘貼在環湖市內的大荒山腳下，小唐河岸邊而成。若和別的普通中學比起來，其唯一突出之處就是他們“重點”，而別人“普通”。也就是說，他們和全市的中學一樣，都是：

上課，下課，補課；

周考，月考，高考；

平均分，最低分，最高分。

……

如是而已。

然而，猶如太極圖中的黑魚有白點，白魚有黑點一樣，整體上無特色的一中，裏麵有一個班堪稱特色班——高二（10）班。

高二（10）班有個外號叫黑白班。這個班有個很鐵的班主任方舟老師，此師身材挺拔，豐姿俊雅，率常總是一身黑衣。很鐵的班主任有個很鐵的規定：男生必須穿黑色衣服，女生則一律白衣。方老師還定了一條很鐵的班規：班裏的一二兩組隻坐穿黑衣的男生，三四兩組則全是一襲白衣的女生。這樣班上一半黑色，一半白色，黑白分明，正好和貼在教室後麵的太極圖相互映襯。

中學生的好奇心和接受能力是頗強的，學生旋即接受了方舟的黑白班規，甚至興奮。畢竟是新鮮事物，在全國範圍內也是聞所未聞，堪稱首創。所以在高二開學的第二周，全班同學的著裝就全部改過來了。打那後，方舟班即為男女各半，真正是男女半邊天。而且黑白分明，看去清清爽爽。但後來，便有了風言風語——

一中規定每周一下午最後一節是班會。這周的班會，方舟健步走進教室，雙腳剛在講台上停穩，班長丁陽就站了起來，滿臉委屈地說：“方老師，高二（9）班學生說我們班男生都是不三不四的人。”

丁陽雖是一個嘴上有毛的男生，說話卻尖聲尖氣的。

方舟一陣錯愕，沉聲問道：“為什麽？”

丁陽垂手肅立道：“他們說我們班男生從不坐三四兩組，所以是不三不四。”

丁陽說完，女同學笑了起來。

方舟也想笑，可他抿了抿嘴，忍住了。方舟大聲地說：“我們高二（10）班男生不坐三四組，隻坐一二組，因為我們高二（10）班的男生都是數一數二的！”

學生爽然大笑，並熱烈鼓掌，笑畢，男生衛華又站了起來，也滿臉委屈地說：“方老師，高二（9）班學生還說我們班男生一個個黑衣，像意大利黑手黨。”黑臉膛的衛華穿著一身黑衣，膚色越發顯得黝黑了。

方舟示意衛華坐下，正色道：“我們班男黑女白，說明我們這個班是黑白分明的班。”

“為什麽我要求男生穿黑衣，女生穿白衣？因為，黑色象征著鐵的意誌、鐵的剛性，黑色還代表著深沉。男人最可貴的品質就是剛毅和深刻。我讓男生穿黑衣，就是希望我們班的男生，個個都有著鋼鐵般的意誌和大海般的深度，而不要成為又白又嫩的奶油小生。如果別人的一兩句話就讓我們動搖了，風吹兩麵倒，我們還談何意誌！談何韌性！那我們不成了牆頭草嗎？白色象征著純潔和美麗，我讓女生穿白衣，是希望我們班的女生不要被世俗染汙了，永遠保持純潔的心靈，永做白色的天使！我要強調的是，白色的東西染上一點黑是很容易的，一旦染黑了，變白可就難了。反過來，黑布上弄出一點白是很難的，即使有了白點，把它變回黑色，是很容易的。我的意思你們明白了嗎？”方舟朗聲說道，眉宇間隱現著智慧之光。

聽完方舟的一番話，先是男生笑了，接著女生也笑了——“男女聲二重笑”。

方舟佇立講台遙指貼在教室後麵的巨幅太極圖，說：“太極圖也是一半黑一半白，人家說我們是黑白班，我倒更情願稱我們班為太極班。看似簡單的太極圖裏，包含著多少先哲思想和傳統文化啊！太極圖裏有黑有白，我們做人也要有黑有白，全是黑的，或者全是白的，都不行。太極圖是個圓形，我們做人也要做到圓通。太極圖裏有兩條魚在遊動，無休止地遊動！這實際上在告訴我們，一切事物都在運動變化之中，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你們讀懂了太極圖，就讀懂了人生，讀懂了宇宙，也就讀懂了我們這個班。你們明白了太極圖，就明白了黑白之道，明白了陰陽變化，明白了我的班級工作意圖。所以，以後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們定的班規都要執行下去，堅定地執行下去，決不動搖！人家說我們是黑白班也好，說我們是太極班也罷，我們都笑納！”

方舟的意誠心堅感染著全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