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驢子”拿出的是一副充滿真情實感的“謝罪”模樣。為了表示“謝罪”,“二驢子”在大家麵前,信誓旦旦地發誓說,他要犧牲自己一天一宿的休息時間,去河裏抓“山胖頭”魚,為大家義務改善食堂的夥食。但大家在心裏仍然感到“二驢子”的這番表現,很是怪異和令人心中納悶,不知這“二驢子”與劉高麗副隊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師傅安撫劉高麗副隊長一番後,極顯生氣地對“二驢子”說:喝完酒,盡快回宿舍睡覺,你可千萬別再酒後給工地惹出什麽禍事來。 師傅在給劉高麗副隊長倒上一杯酒後,順手推了“二驢子”一把。我在心裏清楚地知道,師傅是在給劉高麗副隊長和“二驢子”一個台階。隨著劉高麗副隊長心事重重地重新端起酒杯,和“二驢子”聽話地轉身狼狽離去,酒桌上的話題始終沒有離開提前完成太子河河灘工地施工工地鑽孔任務,和按時實施輪休假這個關乎自己家庭幸福和“人權”的大問題。

後來,“二驢子”創作在這張紙條上的一些內容,不僅我們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上的水利地質勘探大隊的鑽工、幹部和地質人員全知道了,就連坐落在另一座城市中,我們勘探大隊所有的後勤人員和基地家屬大院,也都知道得個一清二楚。“二驢子”寫給劉高麗副隊長的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曆經幾年後,一直成為我們省水利地質勘探大隊,工作在一線鑽探工人們,口口相傳的笑料;無論是在任何一個水利地質勘探工地的上下班人群中,還是在任何一個勘探工地的鑽塔和宿舍裏。

“二驢子”寫給劉高麗副隊長,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是這樣的:“尊敬的副隊長閣下:正常男人都有個七情六欲,也都會有個憋不住走火的時候。這麽長時間了還不放輪休假,還要因洪水的到來而延後探親假,想憋死誰怎麽的?我來這深山河套勘探工地,是搞水利地質勘探的,不是出家來做和尚的。一天到晚隻看到鑽杆快活無比地深**入岩層,可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過上日思夜想、肌膚相親、痛快淋漓的夫妻生活啊?都說‘勘探隊裏呆三年,老母豬賽貂嬋’。我現在已經貪婪地注意到,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上,當地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比一個漂亮;河套工地旁的山道上,每天還能見到背著書包,美滋滋上學的可愛小姑娘。反正我算是跟你這個當領導的打過招呼了,我要是發生什麽控製不住的事,那可就全怪咱省水利地質勘探大隊的工作性質,和你這個‘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的老男人一手造成的。我聽說過,以前咱們省水利地質勘探大隊,在常年在外的鑽探施工工作中,一年年的可沒少出這種令人同情和理解的可恥之事,讓整個集體跟著磕磣、掉價,又蒙羞……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二驢子”寫在紙條中,“字字血、聲聲淚”的饑渴訴求,和一副急切難耐的欲火中燒、可憐又可恥的醜陋心態。但不能不說的是,“二驢子”的這個紙條寫得還真挺有些文采的,看起來他還真是動了一番心思和思考,也多少有些情真意切的味道,那種潛在的渲染力,也夠有震懾的力度的了。其實這個“二驢子”真的是很不幸的,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已經在心裏感到了什麽危機似的。可能就在他費盡一番心思,把寫好後折疊好的紙條,一身是理地悄悄放在劉高麗副隊長辦公室床頭上的同時,他的那個差點兒就成了他兄弟媳婦、本來就隻與他見過一麵,和背地裏有著“小三”稱謂的女人,眼下正跟著一個做歌廳生意的大肚囊男人打得火熱。“二驢子”作為一個男人,真的讓人替他感到心中的悲催。這些都是我們後來才知道的。劉高麗副隊長事後沒有責怪和批評“二驢子”,隻是酒後滿眶熱淚地對我師傅,和一些任勞任怨、甘苦自知的老鑽工們,動情而傷感地說道:都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嘛,誰沒從年輕時過過?但人還是要有些理性思維和正能量的言行才對,不能動物化了呀。眼下這社會形勢不知到底是咋的了,年輕人越來越有些不可理喻,弄得整個隊伍中,潛伏著種種思想危機,原來鐵板一塊、軍事化管理的省水利地質勘探隊伍,現在真的有點讓人有種不好帶了的感覺呀……

這些天上遊開始不住地降雨,整個太子河兩岸,一下子沉浸在一片陰冷蕭瑟的情景之中。河水腥冷異常,濤聲凶險詭異、攝人心魄。陰冷蕭瑟的天地間,像有千萬支不停發射來的利箭,正不分人的皮肉和內髒,不停地來回穿梭著、刺透著。情由境生,工地上每一個人的情緒,都受到了影響,壓抑的氛圍像遮天蔽日的霧霾,淩霸般充斥在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的每一個角落。

河水上漲得很快,大家每天都十分不情願地去看,河對岸縣水文觀測站,紅白分明的水位標尺的刻度線,時時被向上升浮的水位刻度改變。雖然遠遠望去,還顯得有些模糊,但卻讓人的心裏無比清晰地時時感受著。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那是自欺欺人。我們上下班出入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時,都要高綰起褲腿,才能在鑽塔的基座上進進出出。太子河河套施工工地,一下子進入到令人難心置信的緊張時刻。人們心中的緊張和壓抑是可想而知的。與此同時,我們202機組的鑽探任務,能否提前完成,成了整個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的關鍵之所在。我們202機組正在勘探的A-1鑽孔,成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它不僅事關整個工地上半年勘探任務的完成與否,還關係到一度讓我們信心十足的探親假,能否真正如願以償的得以實施。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上的每一雙眼睛,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盯視、關注在我們202機組生產任務進度的完成情況上;鑽機每天的進度,成了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上,每一個人時刻關注的重大事情。

險情出現在那個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午夜。

當一串串驚天動地般的炸雷帶著強烈的閃電,在鑽塔周邊接連炸響時,太子河河套勘探工地,設置在地下溶洞裏的總電閘開關,一下子跳閘了。正在帶動鑽孔內百米深處鑽杆和鑽具轉動的電機,在一瞬間,發出一聲怪叫,突然停滯下來,鑽孔內的回水也跟著一下子斷了流。鑽塔內頓時一片漆黑,整座由厚重塔衣包裹著的鑽塔,在瓢潑大雨和電閃雷鳴中,一下接一下地猛烈搖晃起來。在一片女民工驚恐的尖叫聲中,班長和我們十幾個男鑽工,立刻摸黑操起幾把大管鉗子,齊心協力地喊著號子,合力把剛剛停滯下來、足有幾噸重的鑽孔內的整套鑽杆和鑽具,向孔位上方盡最大的努力、拚著性命般勉強提升上來十幾公分,以免給埋鑽事故留下可怕的隱患。

正當我們全機組十幾個男鑽工,摸黑忙得不亦樂乎時,突然又傳來女民工們,異口同聲地驚叫聲:漲水了——“嘩嘩”作響的洪水,瞬間漫上了機座平台!

黑夜中,我們突然發現:毫不留情、不斷上漲的太子河河水,已經把我們一雙雙踏在工作台上的大頭鞋的鞋麵淹沒了。班長老喬是一名老水利地質勘探隊員,他深知我們整個機組,一下子處在了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之中:無論是人,還是鑽塔內所有的器材——危及我們生命財產和安全的無情山洪,己經開始從太子河兩岸對麵的崇山峻嶺間,匯聚成一群凶猛異常的洪水猛獸,迎頭向我們的鑽塔和塔內全機組人員,咆哮著衝擊下來!

夜色中,再也看不到白天時那片寬寬的太子河河套,電閃雷鳴中,整個河套變得一片汪洋無垠,成了咆哮奔騰的上遊洪水,瞬間拓寬的新河道。我們202鑽機和鑽塔,成了湍急洪水中的孤島,我們二十幾名當班的鑽工和男女民工,一下子成了湍急洪流之中,危在旦夕的“難民”。

平時悶頭不語的老喬班長,此時像個臨陣不慌的指揮官。他用比平時顯得嚴厲的口吻,在黑暗中指揮命令我們道:男鑽工把易被洪水衝走的小型器材,一件不落地裝進專用工具箱內;女民工一律從塔梯,爬到鑽塔頂部的安全踏板處,千萬不要再亂動。說完,他自己迎著令人睜不開眼的狂風暴雨,頂著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炸雷,不管不顧地一頭鑽出鑽塔外,開始摸索著拚命地解開一道道捆綁在塔衣外的繩索。我知道:老喬班長想給狂風暴雨中的鑽塔落下塔衣,以避免鑽塔本身形成受力麵,而被凶猛強悍的太子河河套大風,把整個鑽塔掀翻在洪濤洶湧的太子河河水之中。如果那樣,後果可就真的是不堪設想了。

在老喬班長一點點褪下鑽塔塔衣的鑽塔裏,全機組人員相互攙扶著、相互依偎著,任憑如注的瓢潑大雨澆得渾身如洗,河道吹過來的凶猛狂風,讓我們手中抓著任何東西,心中也會有種瞬間會被狂風卷走的恐懼感。特別是在塔頂露天,和在塔身**在外的情況下,人人麵臨著一場生與死的考驗。就在全機人員,在被鑽塔外,強烈的電閃雷鳴和狂風暴雨,驚駭得幾乎崩潰絕望之際,突然,河對岸幾注汽車燈光由遠及近,一點點向鑽塔的方向照射過來,最後一下子準確地投射在絕境之中的我們。那一道道汽車燈光,像一道道黑暗之中照亮生命的燦爛陽光,一下子暖暖地照進我們每一個,渴盼到拯救的身心和肉體之中。

在這人命關天的萬分危急時刻,劉高麗副隊長帶著全體後勤人員,和所有休班的人員趕了過來!我們十幾個男鑽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女民工們卻在一瞬間,無一例外地激動得嚶嚶抽咽起來。誰都知道,這是喜極而泣,是因在絕望之中看到光明和希望,突然出現所致。一度絕望中的我們,無一例外地在心中感受到一次起死回生的曆險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