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

騎樓城出租屋、六福源茶莊。潘春苗、吳碧蓮、劉龍平、楊來發、裕田一郎

劉龍平 (邊洗臉)這棟房屋是你們租下來的嗎?

潘春苗 (在桌上擺放茶點早餐)是的。我們原來是在你堂伯伯那間空屋裏住的,後來,我們擔憂鬼子發現,就搬到了這裏來。

劉龍平 難道鬼子就不會查到這裏來嗎?

吳碧蓮 (把碗和筷子拿過來)暫時就沒有發現鬼子到來,但是,你堂伯那間屋,他們經常去搜查,門窗都砸爛了,不是為什麽?

潘春苗 我猜必定是張九成在搞鬼。不過,我們也不能在這裏長住,我們要做好隨時轉移的準備。龍平,你的腳板怎麽樣?傷口還有那麽痛嗎?

劉龍平 昨晚,我搽了好幾次你拿回來的藥酒,沒有那麽痛了,也好多了。(轉過臉來)昨天傍晚,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回過頭)你們知道嗎?要不是我昨天一眼瞅見你們從對麵山照過來的那麵鏡子,我是絕對不會假裝被石頭砸的。碧蓮,那隻鏡子呢?

吳碧蓮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久,我們才想到用我那隻小鏡子去跟你聯係,想不到,你立刻就想到辦法了。(拿起一隻饅頭)昨天傍晚,那幫日本鬼子找不到你,那是因為,他們都是一班蠢貨,包括張九成那個漢奸,同樣是一個蠢貨,他簡直比那些豬狗還要愚蠢,你的一張欠條就把騙住了,並且把他騙得風車一般團團轉。說老實話,我們看出來了,盡管你的腿並沒有受傷,但是你的腳板卻傷得不輕,因此,我們斷定,你根本就沒有跑遠,你必然還藏在那個山頭裏。你的腳確實是你用那把鋤頭割傷的嗎?哦,那隻鏡子在我們跑上山的時候,不知跌到哪裏了。

劉龍平 (在桌子旁邊坐下來,吃早餐)是的,我先割傷我的腳板,然後又假裝被那塊大石頭滾下來撞中我的腿,騙過了日本鬼子,但是張九成卻發現了,但是他為了得到我們的金條,他卻不敢說。(停了一下)確實,那時候我一跳下車,我就要昏厥過去。當我拚盡全力鑽到一大堆草叢裏去的時候,我就再也動不了了。那時候,要不是你們開槍引走鬼子,我肯定又被鬼子抓走了。

潘春苗 (邊吃饅頭)我今天一早到外麵買饅頭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十分古奇的事情。

劉龍平 什麽事情?

潘春苗 有很多人在議論你父親。

劉龍平 我父親怎麽啦?昨天晚上我問你,你不是說,他現在有黎忠厚他們照顧,沒有什麽問題嗎?

吳碧蓮 是啊,難道那兩個家夥在耍滑頭?他們並沒有好好照顧老爺?難道他們還敢好似以前那樣折磨老爺?春苗姐,你聽到什麽啦?

潘春苗 他們不是說黎忠厚他們照顧老爺的事情,而是說,昨天晚上,老爺把茶莊送給了日本人,送給了裕田一郎,今天,茶莊就要改名字了。

劉龍平 有這種事?好端端的,我父親為什麽要把茶莊送給日本人,送給裕田一郎?

潘春苗 我估計是被小日本逼的。昨天你逃脫之後,裕田一郎不可能不下令到處搜索你,小日本不可能不到你家裏去找你,找不到你,他們就逼你父親把你說出來,說不出你躲在什麽地方,為了活命,又或者為了保住你的命,作為交換,他隻好把茶莊送給裕田一郎。

吳碧蓮 哼,我敢說,即使老爺把茶莊送給了裕田一郎 ,裕田一郎都絕不會放過龍平哥。

劉龍平 他們有說我父親現在怎麽樣嗎?我是說,裕田一郎 有把我父親趕走嗎?

潘春苗 這倒沒有。我估計,你父親隻是答應把茶莊給他,那間屋還沒有給他。

吳碧蓮 哼,茶莊要了,他要屋子還不容易?一句話就成了。

潘春苗 所以,我估計你父親還在家裏,他暫時沒有事。不過,不管他現在有沒有事,你都要想辦法去看一看他老人家。

劉龍平 是啊,我父親那麽老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我是知道的。

吳碧蓮 龍平哥,你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要出去,因為日本鬼子正在全城搜查你。

劉龍平 可是······

吳碧蓮 沒有可是不可是的,反正我今天不準你出去!

潘春苗 要麽這樣,龍平,你暫時不要出去,等我和碧蓮化裝成老百姓到那裏去看一下,順便給黎忠厚他們一些錢,你看怎麽樣?

劉龍平 這······那好吧,我就不出去了。你們一定要把我父親的情況告訴我。哦,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的。

潘春苗 什麽事情?

劉龍平 就是修公路的事情。據我所知,鬼子把那條公路修通,就是想把一大批槍支彈藥運到我們梧州來。那是前幾天我在監獄裏,我聽到裕豐一郎說漏嘴知道的。可是,我們現在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麽,反正那條公路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條陸路上的生命線,他們的供給、以後他們往南或者往西進攻,都要經過那條公路,所以,那條公路我們還是要摧毀它,最好在敵人的運輸車一起到來的時候,一起把它摧毀掉。昨天我聽田豐尾郎說,過兩天他們的運輸車就到來了。

吳碧蓮 對,即使炸不了公路,我們也把鬼子的車輛炸毀。龍平哥,就我們三個人嗎?

劉龍平 時間緊迫,必要的時候,我們隻好三個人幹了。

潘春苗 我們可不可以到廣平鎮去找牛政委他們?

吳碧蓮 (自言自語)不知牛政委他們怎麽樣了?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別的遊擊隊?

劉龍平 現在隻剩下不到兩天時間,找牛政委他們估計不可能了。

潘春苗 既然這樣,我們得準備多少炸藥才成?我想說的是,我們到哪裏去弄炸藥?

劉龍平 (望向潘春苗的腰間)你們的手槍是跟誰買的?我記得你們離開我的時候,我是說我被俘的時候,你們已經沒有子彈了。那時候,你們又不是用這種手槍的。

潘春苗 是這樣的,在五年前的某一天,我和我父親到梧州來的時候,我父親帶我到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在龍圩鎮碼頭那棵大榕樹前麵,粵東會館就是那裏再過去一點點。現在粵東會館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破了。那裏有一間特別舊的磚瓦屋。我說那間磚瓦屋特別舊,是說從外麵看上去,它好似就要倒塌下來,一般人都不敢冒貿然走進去,隻有我們知道裏麵是怎麽一回事。

劉龍平 怎麽回事?

吳碧蓮 外麵看上去破破爛爛,其實裏麵一點都不爛。是啊,買賣炸藥武器是秘密的事情,是黑道中人的事情,是不會讓普通人知道的。

潘春苗 那裏就是一個交換和買賣軍火武器的地方。要是有人想交換和買賣武器,他們就會到那個屋子裏去。當然,之前和現在,都是一些黑道中人在那裏交易。我們的手槍和子彈就是從那個地方買來的。

吳碧蓮 起先我們沒有錢,急得很,後來我們才想到到你家裏去,想不到還真弄到了不少錢。可是,那些錢都是你的······龍平哥,你不會怪我們吧?

劉龍平 我怎麽怪你們呢?春苗,你說那裏會不會有炸藥?

潘春苗 那天,買給我們手槍的那個人叫麻老鴉,他說他是開麻將館和鴉片館的,這兩支手槍是他從一個土匪頭目那裏買來的。

劉龍平 我聽說麻老鴉這個人還有很多手下。你們是怎麽知道麻老鴉有手槍買的?

潘春苗 現在那間屋子裏住著一個叫唐老鱉的老頭,他矮小瘦削,看上去非常精明。以前是沒有這個唐老鱉的,以前是一個老太婆,唐老鱉就是專門接待來交易的人的那個人。那天,唐老鱉問了我們需要什麽東西以後,他就馬上跑去把麻老鴉找來。

劉龍平 以前你父親在那裏有買過炸藥嗎?

潘春苗 沒有。他隻買過一支雙管獵槍,現在獵槍放在我六堡的家裏。到底有沒有炸藥,我們要去問那個老頭唐老鱉才成。

劉龍平 我們什麽時候去?

潘春苗 等我回來還不遲,現在街上那麽多鬼子。要是中午或者傍晚的時候出發,我看是最安全的。

楊來發 太陽怎麽還沒有出來?這麽厚的雲,又沒有風,難道過一會兒要下雨?(望向兩個士兵抬著的新牌匾)裕田大佐,你這個牌匾是叫誰寫的?

裕田一郎 我自己寫的,昨天晚上一寫好,我就叫人把它製成了牌匾。我的中國字怎麽樣?有劉福源寫得好嗎?(指著兩個士兵在摘的那個舊牌匾)上麵的字就是劉福源寫的。

楊來發 裕田大佐,你要我說實話嗎?

裕田一郎 當然,說假話我斃了你!

楊來發 你的字比劉福源的字好看,但是沒有劉福源的字有力,這樣說吧,你的字是一條條正在行走的五彩斑瀾的蛇,劉福源的字是一條條在騰雲駕霧的龍。“裕田茶莊”這四個字就是那四條好看的蛇,“六福源茶莊”這五個字就是五條騰雲駕霧的龍。

裕田一郎 不錯,想不到你也看了出來,我的字確實沒有劉福源的好,看上去隻是一些花架子。可是,現在我這四條蛇卻把那五條龍打敗了,以後這個茶莊就是我的了。

楊來發 劉福源怎麽辦?

裕田一郎 那個老家夥就快死了,留著他,就讓他暫時住在他那間大屋裏。

楊來發 (望著把新牌匾掛上去)要派兵嗎?我是說,你的“裕田茶莊”要派兵守護嗎?

裕田一郎 你說呢?

楊來發 我看不但要派,還要派重兵把守。

裕田一郎 為什麽?做生意不是要敞開大門來招攬顧客的嗎?要是有重兵把守,誰敢來買我的茶葉?

楊來發 我是擔心劉龍平,因為他有可能······因為,這個茶莊本來就是他的,我怕他······

裕田一郎 劉龍平這個人確實是我的心腹大患,要是他知道他的茶莊落到了我手裏,他不跟我拚命才怪。昨天查了一個晚上,你有發現他的蹤跡嗎?

楊來發 如果依照張九成的說法,劉龍平確實是詐病,他是假裝被石頭砸斷腿的話,我看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進城來。你想一想,我都把整個城都翻了個底朝天,難道他變成了老鼠鑽到了地底下?

裕田一郎 那兩個女遊擊隊呢,有沒有發現她們的蹤影?

楊來發 也沒有。

裕田一郎 這就奇怪了。不過,他們早晚會在城裏出現的,你們以後一定要加緊巡邏。楊隊長,你是好樣的,你以後一定要配合我們大日本皇軍,全力以赴幫我保護好這個茶莊。

楊來發 是!

裕田一郎 楊隊長,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這個茶莊嗎?

楊來發 不知道。

裕田一郎 以後啊······好啦、好啦,你以後自然就會知道。(望向身邊那兩個士兵)給我把那個舊牌匾砸了!

楊來發 茶莊裏麵那有很多劉福源寫的字,要不是將它們拿出來一把火燒掉?

裕田一郎 要,當然要啦!以後要換上我所寫的東西,掛上我所畫的畫,還要掛上我大日本的風景畫。楊隊長,我們大日本最著名的風景區,你知道多少?

楊來發 我並沒有到過你們大日本,但是我聽說過富士山。富士山是不是你們最美麗的風景區?

裕田一郎 是的,還有我的家鄉北海道。以後,我要把它們的照片掛到我的茶莊來。

楊來發 (幾滴雨點落在臉頰上,用手一抹,看看天空)裕田大佐,就要下雨了,我們快到茶莊裏麵去吧。

裕田一郎 好吧。以後,我還把我們大日本的清茶運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