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公路上和山林裏。潘春苗、吳碧蓮、劉龍平、張九成、田豐尾郎

日本兵甲 (急刹車)前麵有路障!

日本兵乙 (急刹車)怎麽搞的!想撞死我麽?什麽東西擋路?

日本兵甲 一堆鬆木頭。

日本兵乙 (望向後麵)機槍手戒備!(下車,跑到鬆木頭前麵)這批鬆木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搬開一根鬆木)你快下來!這麽多,又重得要命!(又抽起一根鬆木)我們一定要快,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

日本兵甲 (邊搬鬆木)你是說,有人想襲擊我們?

日本兵乙 當然,有可能是共產黨遊擊隊。這堆木頭就是他們放的。

日本兵甲 遊擊隊?

日本兵乙 錯不了,必然是共產黨遊擊隊,因為我們是侵略者,他們對我們恨之入骨,他們想消滅我們。

日本兵甲 我們到這裏來,不是來幫助他們的嗎?我們不是來建立東亞大榮圈的嗎?

日本兵乙 你真是蠢,要是我們到來是真心幫助他們的話,他們就不會這樣對我們了。你看看,我們身邊到處都是敵人,有時候我覺得,我連吸入來的空氣都有一股彈藥味,都有一股血腥味,都有死的味道。

日本兵甲 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有點兒害怕了。我們還是趕快搬,趕快離開吧。

日本兵乙 不過,我們今天所說過的話,你以後千萬不要對外人亂說,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日本兵甲 好的。

吳碧蓮 (埋伏在山邊的草叢裏)春苗姐,怎麽辦?他們就要搬光木頭了。

潘春苗 不要急。你看,那個機槍手一直在盯住我們。

吳碧蓮 要麽這樣,我們從後麵襲擊他們。

潘春苗 好吧。我們偷偷往後麵去。小心不要弄出聲音來。

日本兵甲 (忽然發現對麵半山坡的雜草在晃動)誰?

日本兵乙 (端起槍)是不是遊擊隊?

日本兵甲 (指著半山坡)機槍手,往那裏打!

日本兵乙 (一排子彈掃到山坡,兩隻野兔躥出來,倒在公路邊)原來是兩隻兔子,嚇死我了,害得我還以為是遊擊隊。

日本兵甲 (拿起一隻野兔)這隻野兔中了彈,居然還能從山上跑下來,要是我的話,我早就去見我父母了。

日本兵乙 (拎起另一隻野兔)這隻野兔這麽肥這麽壯,可惜死掉了。怎麽,你的父母都過世了嗎?

日本兵甲 是的,就在我到中國來的第二年,他們就相繼去世了。不過,我是聽別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我還弄不清楚。但是,我現在確實非常思念他們。

日本兵乙 (一聲槍響,捂住心窩)不過,我發覺我就要死了······

日本兵甲 (一聲槍響,一捂心窩)這一回,我真的要去見我的父母了······

日本兵丙 (擰轉身子)你們是誰?

吳碧蓮 (扣動扳機)遊擊隊!

潘春苗 (衝到摩托車旁邊)碧蓮,快找鑰匙。

劉龍平 在前麵那個日本鬼子身上。

吳碧蓮 少爺,你······

潘春苗 (拿了鑰匙跑過來)碧蓮,警戒!(邊打開腳鐐和手銬)龍平,你的腿怎麽啦?是不是斷掉了?

劉龍平 (伸了伸腿)沒有斷,可是,好似沒有了知覺。

潘春苗 (拍了拍劉龍平的腿)很麻對嗎?

劉龍平 是的,很麻。

潘春苗 手呢?

劉龍平 手沒有事。

潘春苗 你能走嗎?讓我背你吧。

劉龍平 (慢慢站起來)能的。

吳碧蓮 快,我們趕快離開這裏。我聽到摩托聲,日本鬼子追來了!

劉龍平 (跨到駕駛坐位上)摩托車我會開,你們趕快到車上來。

吳碧蓮 (摩托車剛剛轉過一個大山坳)春苗姐,敵人追來了!

潘春苗 (回頭朝敵人開了一槍)龍平,我們一到前麵的三岔路口,就拐進鄉村山路去!

劉龍平 ——這樣擺脫不了敵人!(急刹車)——你們在這裏下車,我要繼續把車往前開!

潘春苗 ——不成,你太危險了!

吳碧蓮 ——龍平哥,我們很不容易把你救出來,可是,要是你又······

劉龍平 ——你們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再落到鬼子手上的!你們快下車!

潘春苗 (思忖了一下)碧蓮,我們下車吧。

吳碧蓮 (上到半山坡)好在我們跑得快,春苗姐,你看,田豐尾郎親自來追捕我們。

潘春苗 (轉過身)你有看見龍平嗎?

吳碧蓮 他還在前麵跑,鬼子一直在他後麵追。(忽地見劉龍平從車上跳下去,然後滾進山邊的草叢裏。摩托車往前走了一百來米,一頭栽進西江河裏。)哎呀,龍平哥跳車了,摩托車衝到河裏去了!春苗姐,我們怎麽辦?你說龍平哥會被鬼子發現嗎?

潘春苗 不要慌,他已經藏起來了。

田豐尾郎 (站在河邊,指著下麵的河水滔滔)——給我往河裏打!

張九成 (一輪槍聲過後)田豐少佐,我看劉龍平死掉了,他早就跌死在河裏了,他的屍體被河水衝跑了。

田豐尾郎 按照道理,即使劉龍平是一塊石頭,他也被撞得粉身碎骨了。可是,張九成,你有見到他跌下河裏去嗎?難道剛才他不會跳車逃跑嗎?

張九成 這個,我確實沒有見到。我在最後那輛摩托車裏,我確實沒有留意。要麽,我們馬上就到後麵去搜索,你看怎麽樣?

田豐尾郎 (轉過身子,指著前麵)你所說就是後麵那座山丘嗎?他就在那裏跳下車的對嗎?

張九成 是的。因為那座山的位置比較好,要是在那裏一跳車,摩托車就會繼續往前跑,然後衝進這條西江河裏。

田豐尾郎 (用軍刀一指)——給我往那座山去,發現劉龍平和遊擊隊,給我往死裏打!

張九成 (在田豐尾郎身邊走)田豐少佐,依我看,前麵那幾個士兵肯定不是劉龍平一個人幹掉的。

田豐尾郎 混蛋,你當我是傻的嗎?不用說,肯定不是劉龍平一個人幹掉的!他的腳被鎖著,他的手被銬著,他的腿又斷掉,他動得了嗎?他幹得了嗎?他是神仙嗎?你以為我們大日本皇軍是木頭修的嗎?你以為我們是用泥巴捏成的嗎?

吳碧蓮 怎麽辦?敵人就要衝到龍平哥躲藏的地方了。

潘春苗 (朝敵人開了兩槍)我們走,往山上跑!

張九成 (瞧見潘春苗和吳碧蓮的身影)田豐少佐,遊擊隊!遊擊隊在前麵的山林裏!

田豐尾郎 (一揮手槍)——給我追!

張九成 (連續過了四五個山頭)田豐少佐,我累壞了,我的腿就要斷了。我們在這裏休息休息吧。(倚著一棵鬆樹,按著膝蓋)田豐少佐,你有發現嗎?我們追來追去,隻有兩個遊擊隊,還是兩個女的。

田豐尾郎 (彎著腰喘氣)兩個女的?那兩個穿緊身黑衣服的是兩個女遊擊隊?

張九成 是的,確實是兩個女人。我還認得她們。

田豐尾郎 你認得她們?混蛋,她們是誰?

張九成 一個是劉龍平的妻子潘春苗,一個是劉龍平的傭人吳碧蓮。不過,她們現在已經加入了遊擊隊。看來,我們上她們的當了。

田豐尾郎 如果真的隻有那兩個女人,我們確實被她們耍了,劉龍平必然就藏在原來那個山坡裏,她們把我們引走了。走,我們再不要理會那兩個娘們,我們得馬上趕回去。全體回去!

張九成 (邊走)田豐少佐,依我看,已經遲了。你看,都過去有兩個多小時了,太陽都偏西了,林鳥都歸窠了,難道劉龍平還蹲在那裏等著我們來捉他?他有那麽笨嗎?不用說,他早就不知逃到哪裏去了。不過,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腳痛是千真萬確的,他不可能不去找醫生看的,所以,隻要我們在城裏······

田豐尾郎 好,要是在那裏搜不到他,就馬上回城!可是,要是裕田大佐問起今天這件事情,我應該怎麽樣回答?你知道,這完全是我的失職,我不應該隻派三個士兵押送劉龍平,他是一個多麽重要的犯人。

張九成 這個······讓我想想好嗎?(拍拍後腦)這個問題,我確實頭痛,我······少佐,你這樣說好麽?你就直接說,劉龍平狡猾狡猾的,他假裝有病,然後在半路上······在半路把大日本皇軍打死,然後······然後就······就逃跑。

田豐尾郎 混蛋,劉龍平本來就是假裝有病,他的腿根本就沒有斷,我們上了他的當才把他送走的,這用得了我們說嗎?我是說,現在他已經逃跑掉,我們怎麽樣向裕田大佐交待?混蛋,要是我交代得不清不楚,我就有可能遭到降職處理,更嚴重的,有可能我以後還要上軍事法庭!

張九成 軍事法庭?你們還有軍事法庭?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還要把你抓進那樣的法庭?

田豐尾郎 你這個混蛋,真是什麽都不懂。(見一個士兵急匆匆跑來)——什麽事?

日本兵丁 報告少佐,工地裏跑了幾個勞工!

田豐尾郎 氣死我了!真是屋漏又遇落大雨!跑了幾個?還有的呢?

日本兵丁 我們馬上打死了兩個,後來,就沒有人敢跑了。

田豐尾郎 我的天,過兩天,他們就要到了,現在又跑了幾個,又打死了兩個,人更少了,要是完成不了任務,我該怎麽辦?天,這回我不想死,恐怕也得死了。快,把其餘的勞工給我控製起來!今天晚上,要他們繼續幹活,一直給我幹到天亮!

張九成 可是,田豐少佐,難道我也要在這裏陪你嗎?我也要在這裏待到明天嗎?

田豐尾郎 當然!再說回去,我一槍崩了你!

張九成 我的媽啊,今天我可是給你送茶來的啊,我可不是在這裏幹活的啊。

田豐尾郎 你這個混蛋,要不是你,劉龍平會逃跑嗎?劉龍平會詐病嗎?

張九成 我的娘呀,田豐少佐,你怎麽怪起我來了?我隻不過是······

田豐尾郎 還說不怪你?我問你,劉龍平假裝被石頭砸斷腳,是不是你去檢查的?把劉龍平送出工地,是不是你也在場?你怎麽看不出他是欺騙我們?你怎麽不提醒我,他是假裝的?

張九成 這······可是,我當時······我當時確實不知道他是假裝使詐的啊!

田豐尾郎 混蛋,我當然知道你並不知道,要是你早就知道,你早就被我一槍崩了。

張九成 是是是,我確實不知道,我這個笨蛋跟你一樣,確實被他欺騙了,回去以後,你一定要在裕田大佐麵前說清楚這件事。

田豐尾郎 混蛋,在大佐麵前,有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我們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