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
同上。裕田一郎、龜田三本 、劉福源、張九成
龜田三本 （從屏風前麵跑過來，瞧著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潘老漢）混蛋，是誰把潘老漢打死的？是誰？是誰？慘了，慘了，要是裕田大佐知道，我······我······（一巴掌刮到身邊那個士兵臉上）是不是你開的槍？（又一腳踹到另一個士兵大腿上）是不是你？（又踹一腳另一個士兵，跑進房間裏）劉龍平呢？他是不是逃跑啦？（掀翻床，一眼瞅那個暗洞）他是不是跑進了這個暗洞裏？
士兵 是的。
龜田三本 混賬，還不趕快去追！（剛想走進暗洞，聽到裕田一郎的聲音，縮腳上來）裕田大佐，我在這裏呀。（跑出房間）大佐閣下，我······我剛才在前麵搜索劉龍平。
裕田一郎 劉龍平呢？他是不是跑了？
龜田三本 跑了。
裕田一郎 潘老漢呢？那五個茶商呢？
龜田三本 那幾個混蛋茶商就躲在屏風後麵，劉福源也在，可是，潘老漢他······
裕田一郎 他怎麽啦？他人呢？他是不是也逃跑啦？
龜田三本 他沒有逃跑，他跑得了嗎？不過······不過他死掉了。
裕田一郎 （呆了一下）潘老漢死啦？
龜田三本 是的，潘老漢死了。（看了一眼裕田一郎的臉）他······他就死······死在走廊裏。
裕田一郎 （後退一步，定了定神，往前急走。在潘老漢麵前，彎下身子）這個人就是潘老漢嗎？不，我不相信他就是潘老漢，潘老漢不是這個樣子的。不，他絕不是潘老漢。龜田少佐，你看，這個人的臉是圓圓的，他的額頭那麽多皺紋，他的頭發也白了，他的······
龜田三本 大佐閣下，你是不是犯糊塗了？這個人真的就是潘老漢，但是，他已經死了。你看，他的胸膛中了兩槍。他腰部中了一槍，他的肩膀也中了一槍，他的血幾乎流幹了，他已經一命呼嗚······
裕田一郎 （一把揪住龜田三本的衣領）你還記得我對你們說的話嗎？你還記得我的命令嗎？
龜田三本 我······
裕田一郎 我對你說過，潘老漢少了一根頭發，我就要撤你的職，懲罰你，我要你的命，我要把你當作一隻螻蟻，撚死你！
龜田三本 記得，我······我記得。可是，你好似沒有說，你要把我當成一隻螻蟻，撚死我······
裕田一郎 （將龜田三本推倒，舉起軍刀）我要重重懲罰你，我現在就要你的狗命！
龜田三本（跪下）裕田大佐，我沒有打死潘老漢，他是被亂槍打死的！
裕田一郎 （收起軍刀，扶龜田三本起身)龜田君，你受驚了！我怎麽會殺你呢？即使潘老漢真的是你開槍打死，我親眼見到你開槍打死他，我都不會殺你的，要是我殺了你，我們大日本皇軍豈不是自相殘殺？潘老漢隻不過是一個農夫，一個東亞病夫，他的命根本就不如一隻螻蟻值錢，既然他死了就死了，我們還有什麽好留戀的？隻不過······隻不過我忽然間想到我的家鄉，我的茶園，我的祖業，我的祖國······唉，我不想說了。（用軍刀指著剛剛站起來的劉福源）——劉福源，你這個災星，你怎麽沒有死？死的怎麽是潘老漢？你這個無用的東西，你說，現在我怎麽辦？（用軍刀指著那五個茶商）你們說，我以後怎麽辦？快說，說不出來我通通槍斃掉！（見張九成跑進來，將刀尖指向他）還有你，現在潘老漢死了，你快說，我以後怎麽辦？
張九成 潘老漢死了？我······
劉福源 裕田大佐，我······我想說一句話。（指了指潘老漢）這個潘老漢是他自己找死的，完全不關我們的事，他抓著一棵手榴彈衝出來，想炸死皇軍，所以，所以，皇軍才向他開的槍······
龜田三本 混蛋，信不信我一刀把你的耳朵剁下來？要不是你兒子劉龍平來搶人，要不是他來襲擊我們，他會死掉嗎？我們會開槍打死他嗎？裕田大佐，要不要我把這個混蛋的頭顱一刀砍下來？
裕田一郎 慢！劉福源，現在潘老漢死了，我該怎麽辦？有沒有人可以替代他？
劉福源 如果跟潘老漢並駕齊驅的人就沒有，但是，稍微比他差一點兒的，我還認得兩三個。
裕田一郎 差一點兒，什麽意思？
劉福源 我是說，那兩個人不但懂得製茶，還懂得品鑒哪一種茶，還能夠說出哪一種是什麽茶，茶的年份以及茶葉蘊藏的時間，就是在說的時候嘴巴差了一點點，我是說，他們沒有潘老漢那麽會說，所以······
裕田一郎 我以為是什麽呢？這不打緊！快說，他們叫什麽名字，他們現在在哪裏？
劉福源 那兩個人都是潘老漢的兄弟，一個叫周黑豹，另一個叫做羅白鯊······
張九成 （跑過來，歪著臉）大佐閣下，我也認得那兩個人。
龜田三本 （揪住張九成的衣領）混蛋，你是不是想搗亂？
張九成 龜田少佐，我確實認得周黑豹和羅白鯊，要是我欺騙你們，天打雷劈！
裕田一郎 龜田君，放開他！先聽他說！張九成，你快講，講得好，賞你一塊銀元。
張九成 （惱一眼龜田三本）大佐閣下，那個周黑豹自稱黑爺，那個羅白鯊自稱白爺，他們並不是潘老漢的親兄弟，他們都是潘老漢的拜把子兄弟······
龜田三本 混蛋，什麽叫做拜把子兄弟？
張九成 拜把子兄弟就是一起拜過天地的兄弟，也即是說，他們是一起飲過雞血的兄弟，發過毒誓的兄弟，他們並不是一個父母生的兄弟······
龜田三本 混蛋，你說他們是結拜兄弟不就成了？狗屁不通！他們在幹什麽，現在？
裕田一郎 ——龜田三本，閉上你的臭嘴！
張九成 從前他們是村民，是種茶的茶農，現在是山大王。
裕田一郎 山大王？
張九成 不錯，他們現在確實是山大王，是占山為王的土匪，他們的土匪窩就在那個······那個······那個什麽山裏······劉會長，那個地方叫什麽名字？
劉福源 你不是什麽都知道的嗎？你問我幹什麽？
張九成 我想起來了，他們就在六堡山上做土匪，做綹子。他們那個寨子叫天龍寨，就在那條六堡河河邊。他們專門打劫過往的船隻，要是過往茶船不給他們一大筆買路錢，用茶商和茶販子們的話說，叫交茶稅，就休想過去。當然，除此之外，有時候他們又會到城裏來······
龜田三本 混蛋，他們到城裏來幹什麽？
張九成 當然是勒索那些有錢人的錢財啦。
裕田一郎 原來是兩個土匪。
張九成 不錯，裕田大佐，他們就是兩個土匪。一說起那兩個土匪，很多人都怕得要命，怕得睡不著覺，因為······
龜田三本 混蛋，因為什麽？難道連我們大日本皇軍都怕那兩個土匪不成！
張九成 我不是你們大日本皇軍怕他們怕得要命，我是說那些有錢人，那是因為他們不但武功高強，力大無窮，槍法百發百中——他們要是打你的眼睛，絕不會打中你的鼻子，打中你的嘴巴，打中你的屁股，我還聽說，他們會巫法，會捉鬼，會飛天遁地，還會······
裕田一郎 還會什麽？
張九成 還會呼風喚雨，還會吞雲吐霧，搞得烏天暗地，日月無光。
龜田三本 混蛋，你是不是在嚇唬我們？
張九成 裕田大佐，我怎麽敢亂說話？確實是這樣，我真的沒有亂說話。
裕田一郎 既然這樣，以後我一定要去好好會會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呼風喚雨，是不是真的會吞雲吐霧。龜田少佐，我們走，我們先去把劉龍平和何得彪那兩幫遊擊隊鏟除掉。
龜田三本 他們逃跑那麽久，難道他們還沒有逃離梧州城嗎？
裕田一郎 所有碼頭都被我們封鎖了，他們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