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排

很快就又過了幾個月,竹筍都長成竹子了,竹枝都已經打開,葉子已經長全,竹節上漸漸起了白霜,像小孩子已經長成人。已經太硬,不太合適做紙,紙廠開始沒那麽忙了。謝默潭對謝默河說:“老弟,現在大部分竹子不能做紙了,但大家不能餓肚子,這樣吧,去年砍了紙廠背北邊那塊嶺的杉木,今年就砍南麵的那塊吧。還是和往年一樣,你帶隊。”謝默河答應著,轉身去找其他後生了。

雖然謝默潭家的山林多,但也要一片一片的間隔開來砍,這邊的今年砍完,那邊明年砍,剩下的後年再砍,這邊砍完,那邊的杉樹又長大了,輪流著砍,就永遠砍不完,這是謝默潭的高明之處,不像其他家族的山林,這一年砍得高興,嘩啦啦地一個勁砍完,到了第二年沒得砍了,杉樹都還沒長大。

謝默河帶著一幫後生上山了,凡可以砍的杉木都用墨汁畫上,那些太小或不成材的沒畫,表示不要砍,後生們按標識砍樹。說是砍樹,其實是鋸樹,就是用長鋸兩人一左一右的來回拉鋸。謝默河告誡後生們,砍樹要講技巧,要看樹的枝丫主要偏上哪個方向,也就是樹鋸斷後倒向的方向,要先鋸倒向的方向一陣,大概樹徑的四分一或五分一深吧,再反過來鋸另外一邊,這樣樹木就不會開裂,也安全許多,不會弄傷砍樹者。樹鋸下來,先不要裁斷,留下樹枝和葉子蒸發水分,讓木頭更快幹燥,但要把主幹的枝丫砍清,再用專用的剝皮刀分斷把杉木皮剝下來。杉木皮還是有用的,陰幹後紮成把,弄回來,可以用來蓋寮屋,寮屋裏堆放火土呀牛糞呀等肥料。後生們按謝默河的指示分工合作,砍樹的砍樹,剝皮的剝皮,幾天過後,遠遠看去,無數杉木一條一條白花花的像掛在山上。

天氣好的話,十多天左右就可以裁尾了。謝默河說,裁尾也有技巧,要先鋸一下木頭的底麵,大概鋸圓木的四分一或五分一,要不會撕裂木頭的表麵,賣木頭時表麵積小了,價錢就少了。好比十寸的木頭,因為裁尾是不小心,撕裂了,成了九寸多,買木頭的人都是量木頭最小的地方的,那就吃虧了。

杉木都裁成一丈半長短,然後一根一根地溜下山邊路上,後生們扛起來,裝到木輪車上,一次裝幾根,推著木輪車咿咿呀呀地運送回來,放到河壩邊,一堆一堆的堆整齊,堆得老高了。山上的杉木運完到河壩邊上,就開始紮木排了。紮木排這是技術活,紮不好到時散架可是大事,所以紮木排都是安排老手來幹。一排一排的紮好,堆疊起來準備下水······

這天,謝默潭正在客廳雕花圍椅上打盹,二狗進來輕輕說:“老爺,謝德安來找老爺。”謝默潭睜開眼,說:“叫他進來。”接著進來一個瘦高個,馬臉,腿也很長,像竹竿,他見了謝默潭,彎腰點頭說:“叔,侄子有事求您了。”其實謝默潭也大不了謝德安幾歲,按外貌來看,謝默潭看起來比他還年輕多了,但按輩分,謝默潭高謝德安一輩。謝默潭知道謝德安的為人,這人求你,肯定沒好事,但畢竟是同宗族親,不好不給麵子,於是說:“德安呀,你坐呀,找叔有事情呀?”謝德安不敢坐,涎著臉說:“叔,侄子打聽到這幾天您家的木材要發往韶州,侄子想托下叔的福分。”這樣一說,謝默潭明白了謝德安的目的了,就說:“可能我家的也運不完啊。”謝德安一聽,急了說:“叔,你行行好呀,就算看在我爺佬份上吧,畢竟咱們兩家很親呀,算算祖上,我都還算是您親侄子呀。”往上推算起來,謝默潭的祖父和謝德安的太祖父是親兄弟。謝默潭沉思了一下:“好吧,二狗二狗。”二狗跑進來說:“老爺。”謝默潭說:“二狗,你去和你二叔說,我們的木排留幾板位置給德安,和你二叔說是我說的。”二狗應聲轉身飛跑而去。謝德安點頭哈腰,好話說不盡。

謝德安家的木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單獨放排那可不行,浪人又浪工,很不劃算,如果和別人搭夥,那就省事很多了,但一般人不喜歡別人來搭夥,占了自己的份額。謝默潭不同,他家大業大,謝德安的點點木材根本就沒放在眼裏。本來謝德安家也不止這麽點木材的,在他爺佬手裏時都還可以單獨放排,隻是他不爭氣,持家不善,人家謝默潭是越弄越多,他偏偏越弄越少。今年賣一塊,明年賣一塊,供自己揮霍,哪有不少的道理?

謝默河帶領著後生們“叮叮當當”給木頭兩頭鑿眼,一根一根用竹子串起來,再用軟竹篾捆紮結實,就紮成木排,再三檢查,加高了陂堰。這陂堰很重要,潭坑比較山,河水不夠大,浮載木排有些吃力,流水難推動木排,所以要人工蓄水,等到陂堰的水蓄滿,前後相連的木排擺好在正常流水的河床裏,用竹篙插住做好準備······

天剛剛有點亮色,謝默河帶領的十幾個後生都背好包袱,一人撐一根竹竿插入河水,穩穩地站在木排上,謝德安的木排連接在最後,他也站在木排上麵。河水在排下,靜靜地流動,木排在輕微地起伏著。謝默潭站在河壩上,親自來給大家壯行,各排工家屬都站在謝默潭背後。謝默潭點著三根香,高舉過頭,對著河流拜了三拜,插在河堤上,把碗裏的白酒倒入河裏,朗聲說:“稟告河神爺,我謝家為了一口飯,借河道運送木材到韶州,懇請河神老爺保佑我謝家平平安安歸來。”又伏下身段,家屬們全部跟隨伏下,三叩首。謝默潭祭拜完河神,站起來,繼續朗聲說道:“出了澄江,無論親疏,都是一家人,大家必須同心協力撐好木排,到了韶州,不得惹是生非,都必須安全回來,家人在等著你們!”大夥同聲道:“老爺請放心!排在人在!排人同心!”

謝默潭大聲道:“排工準備好了嗎?”十幾人同時朗聲回答:“準備好了!”謝默潭轉頭對陂堰上站著的人說:“陂堰準備好了嗎?”十幾人同時回答:“準備好了!”

“聽我號令,預備——放水!”十幾人同時推開陂堰,河水洶湧泄出來,木排被托高了,被河水扯著,激烈起伏。謝默河在排頭大聲吆喝:“站穩了,脫篙!”排工同時抽起竹篙,木排隨波逐流,瞬間漂流一大段,謝默河掌住了排頭,木排漸漸平穩了,大家籲了口氣。

排工的家人在河岸上,追著木排,跑了一大段,但木排漸漸遠去了,家人們才停下腳步,張望了一會,知道河流拐彎,不見了木排上排工的身影,才轉身默默地回家。

潭坑河流經小陂村過澄江鄉再到陂田崗經鵝公陂再到師姑山再經小水山過東風坡然後進入湞江。潭坑到澄江這段,雖然距離不遠,但河道小,水流不大,但河道彎彎曲曲,很多險灘,最難撐排了,很容易刮排,所以到了彎道,排上的人必須跳下來有篙支撐住木排,往河裏頂,過完又跳上木排繼續前進。有些落差比較大湍流,若一下沒控製好,木排**而下,人都會翻個跟鬥,甚至會一頭栽入河潭。好在謝默河帶領的排工全是熟悉放排的人,經驗老到,所以大家一起努力,雖然累得夠嗆,總算順利地到達了澄江,澄江的河道,因為有了支流暖水河的交匯,漸漸寬了,流水也大了,放排也就流暢了許多。岸邊的人影已經越來越密集了。

哎——

各位朋友聽俺講,

俺從澄江潭坑來,

唱支山歌表心意,

恭祝大家發大財。

謝默潭扯開喉嚨唱了起來,唱到最後一句,所有人齊聲唱:“恭祝大家發大財!”謝家人老遠撐排到了人家地盤,當然要向本地人示好。

哎——

高山唱歌傳四方,

潭坑處處好風光,

山有情來水有意,

俺對家鄉情意長。

謝默潭唱完,所有排工都扯開喉嚨重唱一遍,唱得岸邊不少人駐足觀看。有人注目了,排工們就更來勁。有人唱道:

哎——

站在木排唱山歌,

樹木幾多情幾多,

樹上白鷳冇情義,

河裏魚蝦有幾多。

岸邊遊不少妹仔也在看他們的河排,指指點點的,雖然聽不見她們在說嘛,但能感覺出,他們在議論排上的後生,誰誰標致誰誰難看。謝德安也來了勁,他扯開喉嚨唱道:

哎——

送妹一條白毛巾,

清早洗麵夜洗身,

毛巾繡了七個字,

海枯石爛不變心。

到了一段流水比較緩的河道,太陽高照,已經是中午了。謝默河吆喝大家吃點幹糧喝點水。

河道越來越大了,太陽西移,謝默河大聲說:“大家打起精神。馬上就要進入湞江,大家注意暗湧。”進入湞江後,排是平穩了很多,但月光下,排速卻慢了許多,更多險情在埋伏,江水表麵看是平靜,其實江下很多暗湧,一不小心,人給暗湧吸住那就麻煩大事了,所以有經驗的排工非常注意這些,因為人累了一天,到了晚上容易打瞌睡,放棄了警惕。

天蒙蒙亮,木排已經進入韶州段湞江河道了,河道兩邊已經看得到一些房子一些碼頭。

謝默河告訴大家,就要到木材市場了,大家登時精神了起來,特別是謝德安,本來他都要睡著了,一說快到了,搖甩搖甩頭,重新振作精神。

木材市場就是在一個大沙灘上。大沙灘到處堆滿了各地方放排而來的木材,謝默河吆喝大家插住木排,拆排,抬木,自己跑過去找收木的老板。

木頭老板是熟人,也不用多說,叫了幾個夥計過來驗貨,謝默河的貨很快就驗完,到了驗謝德安的貨,夥計有些不滿意,說:“謝老板,這些貨不太好。得壓價。”

謝德安一聽急了:“怎麽可能,不是一樣的貨嗎?你們是不是欺負我貨少呀?”

夥計一聽就來氣了:“你會不會看貨呀?你看前麵的木材條直,節少。你看你的貨,條不直,而且節還多,條不直,木料就少了,節多,做出來的家具就難看。”

謝德安大聲說:“那不行那不行!”

木材老板聽到這邊吵鬧,過來問怎麽回事。夥計同他說了。木材老板也看了看謝德安的貨,說:“老板,夥計沒說錯,你的貨確實是比較次,如果你不賣也可以,你去找其他木材老板。”

說完就要走,謝默河忙拉住木材老板,賠笑說:“老板,老板,我兄弟不會說話,您大人大量。”謝默河一邊示意謝德安快點向木材老板道歉。謝德安無奈,走過來對木材老板說:“老板大量,兄弟無理,望老板海涵。”其實這些道歉話是謝默潭在家裏就要每個排工背熟的,對人道歉是照背就是。木材老板臉色好看了些,露出了笑容,對夥計說,驗貨吧。

謝默河領了一袋錢出來,後麵跟著唉聲歎氣的謝德安。謝德安的袋子癟癟的,對比謝默河的錢袋,他錢少得可憐。

謝默河說:“大家辛苦這麽久,走,去吃飯了。吃館子。”大家聽了都非常高興。十幾個人跟在謝默河後麵,謝德安厚著臉皮也跟著,按正常分法,謝德安並不是謝默潭的排工,所以飯食是要自己自理的,但是畢竟是族親,謝默河也不好意思把他分開。

韶州比南雄城始興城大多了,也繁華多了,湞江兩邊都是店鋪,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江邊停有不少花船,有一兩個剛出來的後生不知道花船是幹什麽的,就問別人,謝默河瞪了他們一眼說:“不要問這麽多。”謝德安興奮地說:“花船呀,很好玩的地方,吃完飯後我帶你們去玩玩。”露出猥瑣笑容。兩個後生癢癢的,更想知道什麽好玩的啊。

找了個食肆,謝默河給每人叫上一大碗蛋炒飯,還給大家加了一大盆大團肉。大團肉和東坡肉很相像。夾起一塊塞進嘴裏,牙齒一咬,嘴角流油,香味四溢,非常長力氣。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飯臨走,謝默潭叫大家往自己竹水筒裏灌滿水,然後找客棧住店一晚,明天一早回家。

大家合住一間大客房,剛睡下,有人發現謝德安和兩個後生不見了,謝默河罵了一聲,他清楚謝德安的德性,也就沒理會,吩咐說:“不要理會他們,由他們去吧。大夥睡覺。”

沒想到一早起來兩個後生畏畏縮縮鼻青臉腫羞愧難當地站在謝默河麵前。謝默河一看,火噌一下上來,不由分說,迎麵就一人一巴掌,兩人垂著頭,不敢看謝默河。謝默河說:“一出來就給謝家丟臉,回去怎麽見人!說,發生了什麽事?”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囁囁嚅嚅,不敢說。

謝默河指著小順,說:“小順,你來說。”小順不敢說得太露,盡撿挨邊的說,說了好一陣,大家連猜帶問,才弄明白怎麽回事。

昨晚謝德安趁謝默河沒注意,偷偷的叫上兩個後生,溜出客棧。

兩個後生,高點的叫謝大順,矮點的叫謝小順,聽名字覺得他倆是親兄弟,其實不是,血緣遠著呢,都出五服了。謝大順問謝德安:“叔,去哪玩呀?”謝德安說:“你們頭先不是問花船是幹什麽的嗎?現在我帶你倆去見識見識。”大小順一聽又緊張又興奮,跟著謝德安走到了河道邊。河道兩邊,擺著好多花船,船沿都掛著紅燈籠,一股神秘的讓人彎著腰伸著頭很想往裏麵探個究竟的氣氛透出來,似乎下了詛咒一般。

謝小順突然害怕起來,手有些發抖,緊張地拉住謝大順後衣:“哥,要不回去吧?”謝大順也有些害怕,對謝德安說:“叔,要不按小順說的,先回去吧?”謝德安不屑地說:“你們兩個是不是男人呀?一點膽量都沒有,你看叔我,活得多自在。”後生血氣方剛,最怕別人用激將法,一激,豪氣頓生,不怕就不怕,兩個後生壯了壯膽,挺胸跟在謝德安後麵。

謝德安找了一艘比較氣派大花船,對大順和小順說:“要玩就找氣派的,那些小船叔還看不上呢。”

剛要踏上船,就聽到嬌滴滴的聲音:“喲——老板請。”過來三個妖嬈的女子,扶住三人。謝德安一把攬住一個女的,大順和小順心裏怦怦跳,很不自在,進了前船艙,女子扶三人坐下,端上點心,謝德安拿起就吃,兩個後生不敢吃,小順打量了一下船艙,感覺像人家結婚的房間。其中一個女子對謝德安說:“老板,過夜還是吃點心。”謝德安說:“過夜。”女子說:“那你們過來。”一個女子拉一人就往船艙房間格走去,謝德安摸摸捏捏就進去了,大順小順不知怎麽辦,被動的給推了進去。

花船艙內中間是走道,兩邊間隔著幾間房,房間又窄又矮,進去的人都要彎著頭,才不會碰到船頂;房間隻留通道和一張小床,**鋪著的草席,有些漬痕,也不知誰的遺留,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小順覺得有些反胃,想嘔吐。小順覺得和爺佬叫他進豬欄趕豬嫲出來時的感覺一樣。去年小順家的豬嫲**了,小順爺佬租來的豬公怎麽都不肯進豬欄裏**,也許它覺得豬嫲欄裏太臭了,豬嫲也不肯出來,小順爺佬沒辦法,叫小順進豬欄趕豬嫲出來。小順弓著身子踏進豬欄,用鞭子抽打豬嫲,**豬嫲痛覺就好像已經麻木,怎麽抽打都紋絲不動。小順沒辦法,最後提著豬嫲的腳拖了出來,折騰了許久才完成豬嫲和豬公的**。

小順被一個大紅嘴的臉上抹得白白的女子推進一間房,又被推到一張**,熟練地幫小順解衣。女子酥胸在小順眼前晃來晃去,小順覺得自己呼吸不順暢了,閉上眼,心怦怦跳,突然有滴水掉在小順半開半合的嘴唇,流進了口腔,有股鹹鹹澀澀的味道。小順睜開眼,映入眼裏的是,女人眼角還掛著一顆小眼淚,很快就成了一顆巨大淚珠,掉了下來,啪,這次砸到了小順的左眼,小順感覺視線一陣朦朧,下意識地用手擦擦眼睛,也分不出是自己的眼淚還是女人的眼淚了。小順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推開女子,要跑出去,沒注意頭撞到了船頂,嘭一聲,小順摸著頭,蹲了下來一瞬,彎著腰站起來跑了出去。那女子望著小順狼狽的背影,哈哈哈大笑,笑聲中似乎含著某種心酸,又啪啪掉了幾顆眼淚。

小順壓著嗓子叫:“叔,哥,咱們回去吧?”謝德安正玩得高興,聽到小順的叫聲,喘著粗氣很不耐煩隔著門說:“小順,你不敢玩就在船艙外等我們呀。”小順一人走也不是玩也不是,隻能悶坐在甲板上,煩惱至極。

江麵波光粼粼,倒映著扭曲的紅燈籠和花船,花船晃動厲害時,波光也就更扭曲著燈籠和花船的倒影,一隻船接一隻船,本來這是韶州江麵一個獨特的美景,文人騷客吟詠的對象,而在小順看來,一點也沒有美感,反而覺得是妖魔幻化出來的**罷了,自己沒有站住腳,已經到了落入下了詛咒的暗窟的極度危險的邊緣。

快要到天亮了。謝德安和大順躺在船艙靠椅上吸煙,還有一個女人服侍他倆。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走過了結賬:“老板,一共四個大洋加四毫子。”謝德安吃了一驚,說:“有沒有算錯,這麽多呀?”中年女子再算一遍,認真說:“沒錯,就是四個大洋加四毫子,這還是優惠打折了。”謝德安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地摸出錢袋,全部倒出來,才三個大洋兩個毫子。謝德安頭冒汗,叫大順:“你有沒有銀元在身上?”大順摸遍全身才摸出一個毫子,謝德安又叫:“小順小順。”小順呆呆的站在甲板上,正無限苦惱,聽到謝德安叫他,以為要走了,走了進來。謝德安說:“小順,你有沒有銀元?”小順愣了一下,摸遍全身,才找到一個毫子,但怎麽都還差一個大洋呀。三人囧了,謝德安說:“先欠著吧,下次一定奉上。”女子冷笑一聲,對外麵的女子說了一聲,外麵的女子不知說了嘛,馬上跑進兩個大漢,迎著謝德安麵就是一拳······原來這些花船,也是有地方勢力罩著的。打了一陣,三人都被打得不斷求饒,中年女子指著謝德安說:“你留下,你們倆去找錢來贖回他。”

謝大順謝小順就這樣丟人現眼的回到了謝默河麵前。

謝默河了解了來龍去脈,惱怒地說:“你們就該去死!”但說歸說,人還是要救的。謝默河叫齊十幾個後生,轉身喝聲:“帶路!”大小順乖乖地低著頭走在前麵帶路。

來到花船邊上,謝默河叫十幾個後生站在河邊,自己跟上去。花船老板見齊刷刷地來了這麽多大漢,個個都拎著根竹篙,著實也嚇了一大跳,以為惹上嘛硬茬了。

潭坑村的各族姓人長有一個特點,如姓蘇的,大部分後生都長得白白淨淨的比較斯文,吳姓的人個個長得比較猥瑣,李姓的人也有特點,就是講話舌頭好像有些大,包姓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是包公大老爺的後代,個個都黑,而謝姓,族譜記載說是唐宋時期的某武將的後人,個個牛高馬大,而且到現在為了保衛族親不受土匪侵擾,還有習武受訓的習慣,所以十幾人往那一站,還真如兵將來臨,花船老板也嚇得不輕。

但她還是嘴硬,對謝默河說:“老板,是你們的人不對在先呀!”

謝默河冷冷地說:“我的人我會管教,你叫人動手就不該,”

花船老板說:“但他欠我錢呀!”

謝默河說:“欠多少?”

花船老板說:“一個大洋。”花船老板伸出一根又圓又短的手指。

謝默河說:“我還以為欠多少呢,給你。”謝默河摸出一個大洋,扔在桌子上,大洋在桌子上轉圈,嗡嗡響。

花船老板忙收了,說:“謝謝老板謝謝老板,老板請坐喝茶。不過老板,最先是欠一個大洋,後來在我們這裏關押了一晚,我們花了一晚的人工看守,老板你知道的,請人也要花錢啊。”

謝默河說:“多少?”聲音像一把劍一樣冷。

花船老板打了一個寒噤,口舌都有些不靈便了:“······不多,三······就兩個毫子吧。”花船老板本來豎起三根手指,觸到謝默河眼神的寒光,忙縮了一根手指,變成兩根手指了。

謝默河摸出一把毫子,撿了兩個,拍在桌子上,轉身就要提住謝德安的衣領,推了上岸。

“老板,老板。”謝默河聽到花船老板在叫,回過頭來,冷冷地盯著。

“老板,這次是誤會,不打不相識,下次老板一起來,打折優惠。”花船老板陪笑說。

“還是留給別人吧!”謝默河語氣生硬,推著謝德安上了岸。

看看太陽,剛剛懶洋洋地起床,不是很情願地撒了一些陽光下來。謝默河踢了幾腳耷拉著腦袋的謝德安,對大夥說:“趕路。”從韶州到潭坑,也不過是兩百多裏的路程,現在趕路,按大家的腳力,加把勁,斷黑前就可以回到家。

回到家,謝默河把木材款給了謝默潭,還說了一下謝德安他們的事:“哥,那塊大洋就算我的,到時你在我工錢裏扣。”

謝默潭笑道:“哪裏的話,一塊大洋還要老弟你出呀,算了。”

“哥,出了這種事,主要是我沒帶好隊。哥扣我工錢吧。”

“哪裏話,你做得很好呀。老弟,明天休息一天,第二輪的排木又要辛苦老弟了。”

站起來,往外走了幾步,謝默河回頭說:“哥,下次絕對不能讓謝德安這人跟咱了。”

謝默潭沉思了一下,說:“好吧,那是謝德安自己找的,在祖宗麵前我也心安。”

木頭實在太多,一次放排才運走很一小部分,留守家鄉的排工已經準備好了木排,隻等謝默河他們回來繼續第二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