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殯

謝默潭正坐在客廳圍椅(和大師椅類似)上默想怎麽操辦娘的喪事,二狗進來報:“老爺,劉鄉長來了。”謝默潭就知道,這些當官的,土匪不走他不來,土匪走了他才帶隊來了,美其名曰:“保護鄉民”。實際上是欺世盜名之輩,心裏十分厭惡,但謝默潭臉上馬上堆滿笑容,出來迎接。

“歡迎鄉長大人駕到呀,真乃鄉民的洪福呀,一心裝著百姓。”謝默潭作揖。

“默潭鄉賢呀,聽說土匪來騷擾貴府,我也是坐立不安,心想著鄉親們的安危呀。”劉鄉長一邊還禮,一邊隨謝默潭步入客廳。劉鄉長微胖,穿一身深藍色中山裝,戴著黑色禮帽,方頭大臉,聲音洪亮,精力旺盛大嗓門,大凡做官的都是這樣,也許是中國官場的標配。

分賓主坐下,丫鬟上茶。

劉鄉長和謝默潭是老熟人了,也不客氣地二郎腿翹起來。

劉鄉長見謝默潭和丫鬟等等,臉有戚色,摸摸兩撇須問道:“默潭呀,昨夜損失很大嗎?怎麽個個都有戚色呀?”

謝默潭回答道:“沒有任何損失!”

劉鄉長摸摸兩撇黑須說:“我就說嘛,謝默潭是何等樣人!幾個小嘍囉豈是我默潭兄弟的對手。默潭兄真是鄉賢的楷模呀。”

“哪裏哪裏。”謝默潭客套道。

二狗蹩進來,說:“老爺,蘇先生到了。”

“快請蘇先生進來快!”謝默潭忙說。

蘇先生隨二狗進了客廳,謝默潭忙站起來迎接請座。

劉鄉長點頭示意了一下。

蘇先生是村裏唯一的先生,私塾一直都是他在打理,村裏紅喜白事都請他來主事,蘇先生很有學問了,據說縣政府裏都有人知道他,吃飯聚餐時,一說到蘇先生,有人說:“蘇先生,知道知道,瘦瘦高高的很有學問。他不穿長衫,愛穿有兜的上衣。”

“默潭鄉賢呀,有嘛大事請蘇先生來呀!”

二狗接口說:“祖母仙逝了。”

“啊!”劉鄉長忙不迭的站起來,“默潭兄啊,愚弟先告辭,老太太出殯之日,愚弟必來祭拜。默潭兄節哀!”說完整整衣冠,帶著他的十幾個鄉丁揚長而去。

一會,謝家謝傳貴等幾個老者也到了,他們來和謝默潭、蘇先生一起商量老太太的喪事如何操辦。蘇先生查了黃曆,算了好一陣,最後確定後天這日子宜出殯落土祭祀。然後安排理事人員,蘇先生起筆,老者們來推薦提名,安排來安排去,一份名單就出來了——

報喪:謝默東 謝默南 謝德順 謝德安

理客:謝傳貴 謝傳銀 謝家漢 謝家天(兼銅鑼鑔鼓)

整廚:謝默東 謝默南 謝德順 謝德安 謝錦來 謝錦林 謝大順 謝小順 謝小東 謝大運 謝大牛

磨豆腐,做飯:劉細嬌 鍾大妹 張大嬌

洗碗筷:謝東嬌 謝福嬌

搬台凳:謝福生 謝小生 謝東生

車夫:謝大旺 謝大生 謝錦雄 謝錦偉 謝德陽 謝德林 謝德福 謝德佑

鳴炮:謝福生

謝家人按現在的健在的字輩是:······傳,家,默,德,錦,福,賜······現在健在的最高輩是“傳”字輩,最低已出世的是“賜”字輩,賜字輩的謝家人現在還都是小孩子,大的不過五六歲,所以沒安排做事。

報喪的主要去姻戚外家知會老太太出殯時辰,姻戚外家好趕來吊喪;理客主要招呼接待客人,接風洗塵,安排住宿;整廚的就是炒菜殺豬殺雞等;磨豆腐煮飯的就是磨豆腐煮飯,因為客家人把喪事看成是白事,白事必須有白豆腐,所以一般說去吃白豆腐意思也就是說奔喪;搬台凳,就是把族裏公用的桌子凳子從倉庫了搬出來,整整齊齊的擺在祠堂,給賓客喝酒吃飯用;車夫,又稱八腳,就是抬棺材的八個大漢,一般要求是已婚男人;鳴炮呢,就是放火銃和鞭炮,一般安排一個手腳快的後生來操作。

一切安排好,蘇先生用他漂亮的小楷在白紙抄好另一份,貼在祠堂牆壁上,二狗則拿另一份逐個去通知了。一切安排井井有條。

第二天一早,吹鼓手來了,占了祠堂一個角落一張桌子,擺上三腳叉竹鼓架,掛起了大銅鑼,在牆上鐵釘上掛起了二胡和琵琶。一會兒又在那裏依依阿阿的調試二胡和琵琶的音色。嗩呐一吹,叭叭響,韻律一點都不好聽,非常刺耳,發明嗩呐的人也許就不是很有韻感的樂師。

報喪的,理客的,整廚的,磨豆腐煮飯的,車夫,搬台凳的,一早就來了謝默潭家廳堂集中,滿滿的一屋人,二狗丫鬟忙著給每個人斟茶斟酒,擺上炒花生炒瓜子。

蘇先生說:“大家先靜靜。”大家靜了下來,蘇先生繼續說,“大家要各領各的任務去啊,不要讓客人覺得我們謝家有招呼不到的地方。報喪的謝默東、謝默南、謝德順、謝德安你們四個過來。”蘇先生提過四個小竹籃子,籃子裏裝有幾塊白豆腐,一塊豬肉,“一人一個籃子,報信給親戚,記住是明天出殯落土。”四人領命,各提一個籃子,向各自要報喪的親戚家奔去了。

“整廚的,你們分兩路,一路去宰謝默潭老爺家的豬,一路領銀錢去市集買其他菜回來,菜的清單你們自己擬,要買夠,不要到時不夠菜吃,那就見笑,你們先擬好菜單吧。”整廚的十二人領命去啦。

“劉細嬌 鍾大妹 張大嬌,你們三個嫂嫂,去領黃豆磨豆腐去了,你們三人磨豆腐肯定很辛苦,你們找幾個半大細佬幫手,到點要煮好飯,不要到時客人來了,還沒飯吃,注意豆腐要白,飯用甑蒸,不要煮到飯生心的。”三個女人領命而去。

“洗碗筷的你們細妹仔,要洗幹淨,抹幹,不要邋裏邋遢。”兩個十五六歲小姑娘領命。

“搬台凳的你們三個小後生仔,去倉庫搬好台凳擺滿祠堂,注意台的紋路,要擺橫紋不要擺成直紋讓客人笑話。”三個小後生領命去了。

“謝大旺、謝大生、謝錦雄、謝錦偉、謝德陽、謝德林、謝德福、謝德佑。你們八人,車夫,這是很重的工作,千萬不要出什麽亂子。你們下午天黑前必須把壽棺擺好在中廳,掛好靈帳,擺好靈堂,明天出殯之前必須挖好靈洞。謝福生,你是鳴炮的,你們要跟緊他們,老太太入棺你要放鞭炮,賓客開飯時你要鳴炮。”車夫、謝福生等應聲領命去了。

蘇先生最後對謝傳貴等說:“四位老者,請你們辛苦去準備銅鑼鼓鑔。到時賓客到了辛苦接待招呼,”四位老者忙說:“蘇先生辛苦了,一早安排這麽多事。”四位老者也去準備銅鑼鼓鑔了。

蘇先生轉頭對謝默潭說:“老太太的壽衣準備好,等你家姐妹來了,幫老太太洗幹淨身子好上路。”謝默潭應允著。蘇先生又說:“老太太已經八十多近九十的人了,默潭,這是喜喪,不必太悲傷。”謝默潭點頭道是。

“從下午開始,你家所有人都要戴孝了。”蘇先生說道。謝默潭點頭稱是。

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各組的工作也有條不紊的進行中。搬台凳的很積極的搬來擺好擦幹淨,整廚的把豬宰好啦,到市集買菜的也回來,洗碗筷的把碗筷洗的幹幹淨淨,磨豆腐的也磨好了豆腐,開始煮飯,車夫搬來了老太太的壽棺,又重新上了一次油,掛好了靈帳,擺好了靈台,理客的四個老者開始在試敲銅鑼鼓鑔,調節四人的配合默契程度。一會,報喪也回來了。大家草草吃了午飯,又各忙各的了。

蘇先生把白布剪成一條一條的,一些剪成手帕狀,布條分給男丁,綁在左手臂上,布帕分給女人,紮在頭帕上,如醫院的護士的頭巾般。

遠遠聽到哭聲,越來越近,原來是謝默潭的姊妹他們趕來了,老母去世,做女兒的哪有不哭著來吊唁的道理,所以姊妹看看差不多到了謝家屋場了,就大哭,顯示外嫁女人孝順。

老者們,頌琪和四個娘一起出來把姑姑們扶入客廳歇息。陸陸續續的近親的遠親的親戚來了,四老者忙著迎接擺上點心接風洗塵。

蘇先生叮囑謝默潭的姐妹和娘娘們去給老太太洗身換衣服,大家哭哭啼啼的打水的打水拿壽衣的拿壽衣去了。

看看時辰已經到了黃昏,蘇先生發出了開飯的指令,謝福生拿出三響火銃,到祠堂門口,指天點燃,“通通通”連環三聲巨響,嚇得小孩子們捂住了耳朵。洗碗筷的馬上把碗筷酒水擺上桌,整廚的端托盤開始上預菜,所謂預菜,就是為了告訴賓客快點入席,馬上要開席了,三甑飯也分上中下堂分擺。飯甑熱氣騰騰的在冒氣。吹鼓手吹起了嗩呐,敲起了鑼鼓。老者們把輩分高的迎到上廳上席,一般輩分的坐中廳,女客們坐下廳的席位。

賓客入席了,整廚的先上白豆腐,白豆腐是做喪事的標配,接著上葷菜,連續上菜,很快就擺滿了一桌佳肴。賓客們勸酒吃菜,伴隨吹鼓手的嗩呐聲,熱熱鬧鬧的一滿祠堂······

子時已到,老太太要入棺了,蘇先生指揮八車夫進老太太房間準備,吹鼓手也拿風筒和嗩呐準備,謝福生準備好鞭炮。蘇先生吆喝一聲:“起駕!奏樂!鳴炮!”謝福生忙點鞭炮,扔到屋簷街劈劈啪啪的響,亂飛亂竄。幾乎同時,吹鼓手吹響了風筒,粗重的聲音,好像在召喚老太太說:“來——去——來去。”嗩呐同時響起。八車夫一聲吆喝,抬起老太太,出門,到祠堂,入棺,落帳······

謝默潭的娘娘們姐妹們大哭,哭調中訴說老太太的好。

忙完,大家各回去休息,理客的老者把賓客引到圍樓各家的客房休息。

謝默潭家直係姐妹是不能休息的,必須守老太太的靈,直到天亮才可以休息打盹。

第二天中午飯後,各種祭祀儀式開始,賓客們圍著老太太靈堂站滿了。老太太畫像前供桌上兩支蠟燭點燃了,忽忽地燃燒。

先由蘇先生朗誦祭文,吹鼓手改奏柔和的音樂,彈起了琵琶,拉起了二胡。聽蘇先生怎麽樣抑揚頓挫地朗誦:

嗚呼!

千悔萬悔悔不轉,千訴萬訴訴不完。千尋萬尋尋不見,千哭萬哭哭不還。苦命娘親天不眷,空在人世走一翻。黃泉無路重會麵,血淚空染紅杜鵑。說甚揚名把親顯,兒受虛名母受難。跪靈欲訴腸先斷,話在咽喉口難言。母在陰靈來降鑒,今宵一訣恨終天。六十七年一瞬轉,生平曆曆在眼前。跨鶴慢赴瑤池宴,且聽兒等哭當年。聲名富貴命貧賤,八字生成戊子年。臘月初一母壽誕,天生性情古賢媛。讀書通曉列女傳,忠孝節義記得全。生平不道人長短,腹內寬容撐得船。有話裝在肚皮爛,一生忍氣不言穿。胸有記事珠一串,心是賬簿口算盤。好施好舍好方便,慈悲菩薩下塵凡。幾句好言心便軟,替人垂淚代人憐。生性克勤又克儉,德言容工四字全。笄年與父成姻眷,丁未二月效和鸞。年成不好莊稼欠,一連幾年不賺錢。母親貼入錢百串,半是私房半陪奩。心中自惜口不怨,常向兒等說從前。十遭磨折九遭難,猶幸一房得長男。父親用功少回轉,扶育全靠母耐煩。家中人少車不轉,吾母一手半壁天。喪葬事畢議析爨,分家即在甲寅年。是我母親人良善,和睦忍讓不爭先。留得聲名在團轉,誰人不說母親賢。所有私房錢百串,貼完就是這一年。從此家務自經管,自炊自爨自耕田。母親從此受磨難,一家事務內外兼。每天忙了三餐飯,又要喂豬又紡棉。丟下鹽米又柴炭,丟了廚房又菜園。長工短活要打點,不是茶水便是煙。緊工忙月要劃算,不分晴天和雨天。學堂夥夫又回轉,不是拿米便拿錢。衣服汗了又要換,又要小菜與油鹽。人情往來要門麵,口裏不吃身不穿。又是兒女一連串,大的尚小小的添。哭的哭來喊的喊,似為可恨又可憐。縫新補舊連夜趕,等到天明又不閑。兒輩熟眠母無伴,篝燈獨耐五更寒。白日一天累到晚,渾身衣服汗未幹。猶幸年成無水旱,歲入猶得夠繳纏。苦了母親勤積攢,怎奈家貧掙錢難。苦到如今閑不慣,一生何曾耍一天。許多精力來磨煉,母親怎不損壽元。兒女情濃自己淡,受病就在這幾年。想到此言肝腸斷,提筆一字一淒然。豬兒餓了又叫喚,懷中妹妹又邏連。一根背帶背到晚,腳下跑得兩腿酸。一個多月未合眼,五更天起四更眠。母親擔著千斤擔,暗地求神把壽添。賬務全賴祖父管,莊稼還望照幾年。那知天不從人願,撒手即在夏月間。剛剛又逢土匪亂,廣東一帶盡謠言。半途聞信來燒錢,哭到靈前把酒奠。

不肖子孫謝默潭謝頌琪泣拜

所有在場的人莫不對蘇先生大為佩服,如此厲害的祭文,難為蘇先生怎麽寫出來,殊不知,蘇先生沒告訴他們:“我也書上是抄的,隻是改了一改。誰叫你們不讀書認字。”

蘇先生朗聲到:“兒孫祭拜!”聲音拖得老長。

謝默潭謝頌琪領命祭拜,三叩三拜,然後跪一邊。

“來賓祭拜!”

各個賓客依次祭拜,謝默潭領謝頌琪一一回禮。

“封——棺!”

八個車夫忙抬過棺材麵板就要封棺。突然人群一陣**,鑽出一人,衣著整潔,身材微胖,大叫:“且慢!”大家定眼一看,原來是劉鄉長大人來了,“且慢,我還沒祭拜那!”

車夫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麽辦,蘇先生示意封棺暫停。

“劉鄉長祭拜!”蘇先生大聲道。

劉鄉長鄭重地三鞠躬,謝默潭攜謝頌琪跪謝。

“封——棺!”

“等一下,等一下!”人群中又鑽出一人,此人身材瘦高,眉宇間居然和謝默潭有些像,粗布衣裳,一副勞累的樣子。

“默河老弟,你怎麽回來了?”謝默潭說道,“紙廠呢,紙廠安排誰看管呀?”原來是二狗爺佬從紙廠趕回來了。二狗叫了聲:“二叔。”謝默河沒理二狗,對謝默潭說:“哥,你總得讓我送送大娘吧?”謝默潭無話。謝默河過去老太太靈前三跪三拜,然後默不作聲地站在謝默潭側邊。

“封——棺。”蘇先生大聲吆喝道。

八人車夫叮叮當當的封住棺材,釘上鐵釘。然後四人各一邊扶住棺材。

“起——棺”。八人雙手托住棺底一起用力了,抬出祠堂,擺放在門口的兩張長凳上,然後緊張地,用兩個長杉木夾住棺材,拿黃竹篾捆紮結實,前後伸出來的那段杉木,再找中段用黃竹篾捆多圈,在篾中間插一個手臂粗的短杉木,轉一圈,這樣,夾住棺材的杉木前後各兩人抬,在長沙木中間的短杉木前後有各兩人抬,一共八人,其實和八人抬的大轎差不多。老者給棺材蓋上毛毯。

老者們把老太太生前用的衣服被褥搬出來堆大門前,點燃了。白煙嫋嫋升起來了。據說白煙就是老人的魂,會跟著送喪的隊伍方向飄去。

前麵舉挽幛的人已經準備好了,謝默潭捧著老太太的畫像攜謝頌琪和四個娘姐妹跪在前麵。

“起棺,上路!”蘇先生大聲吆喝!

謝福生點響連環炮:“砰砰砰。”吹鼓手吹響風筒:“來去——來去。”接著嗩呐齊鳴。四個老者的銅鑼鼓鑔敲響,很簡單的節奏:“冾——篤——冾篤——哐——”反複這樣敲。

八車夫齊聲吆喝:“喲——”一起發力,抬起棺材齊步走。空氣都好像給這聲“喲”震歪了一下。

百人的送喪隊伍浩浩****鑼鼓喧天嗩呐齊鳴地開往山上······

入棺之前,蘇先生說:“後生仔後生妹,都去折一些楓樹葉掃棺穴,男的往外掃,女的往內掃。”來送喪的後生仔後生妹都依言做了,都很虔誠、一絲不苟,似乎真的可以掃到好風水一般。

八位車夫在洞穴底擺了兩根短棍做滑輪,把棺材一頭搭在上麵,然後一起用力往裏推,一直把整個棺材推進洞穴,擺平,接著開始砌青磚封墓穴。

蘇先生說:“車夫留下來封墓穴,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百餘人除了車夫外,又浩浩****地往回走。

蘇先生見大家都回來了,立即指揮開席,謝福生又點他的三聯銃“砰砰砰”,吹鼓手奏樂。宴席開始。

飯後,近的賓客回去了,遠的賓客還要留住一宿明早再回。劉鄉長也來告別,謝默河對謝默潭說了聲,也回山裏紙廠去了。吹鼓手彈起來琵琶,拉起了二胡,唱起了曲,一會一人唱,一人應和,一會兩個唱,一會全部人應和,好像在演繹一個子孝母賢的故事。

辦完喪事,送走賓客,謝默潭勞累了幾天,軟塌塌地倚在圍椅上打盹。

“老爺老爺,不好了!”二狗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嘛不好了?有慌慌張張的,難道土匪又來了?”謝默潭有些惱火,倚著圍椅靠背沒動。

“土匪沒來······”二狗囁嚅著。

“那你還慌慌張張的,幹嘛啊?”

“服侍老太太的丫鬟撞牆了。”

謝默潭嚇了一跳,睡意全無,坐直了,問道:“啊?現在怎麽樣了?”

“可能沒得救了。”二狗說。

“這丫頭怎麽這麽倔這麽傻呢。”謝默潭歎息,停了一下說,“厚葬吧,把他葬在老太太身旁。”

二狗應聲去跑出廳堂,剛好撞上捏著水杯來廳堂喝水的頌琪。水杯差點掉落地下。

頌琪問道:“二狗哥,為嘛這麽急?”其實二狗和頌琪年齡相仿,二狗大了一個月而已。二狗說了老太太丫鬟的事。

頌琪忿忿道:“這真是個笨蛋,死愚忠,封建勢力下的犧牲品。”水也不喝,回房去了。

老太太丫鬟以死殉主的事跡很快地傳遍了整個鄉鎮,成為了鄉村野老茶餘飯後的談資。

潭坑河還是嘩嘩地流向遠方,彎彎曲曲,清澈見底,春夏天漲水秋冬淺水,在澄江鄉與暖水河交匯,融合成更大更寬的澄江河,流入湞江,流入珠江,歸入無邊無際的大海。千百年循環不息,帶走了無數的泥和沙,帶走了無數苦和樂,無數悲和喜,無數年後,又有誰記得那些美如桃花命比紙薄的山村妹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