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亮了,亮光射進石洞。

金來順醒了,聽見喬小玉的呼嚕聲,看見她還睡得正香,也沒有叫醒她,站起身,獨自走出石洞,到外麵去呼吸新鮮空氣。

又是一個陰天,太陽像睡懶覺的人一樣,把烏雲當被子,連頭帶腳都蓋住了,就是不醒來。晨風吹著,搖曳著那些樹葉,沙沙沙的響,也有樹葉紛紛飄落。畢竟是秋天時節,他被風一吹,有些涼絲絲的感覺。來時因為是黑夜,看不清公園裏的平地,現在一看才知道,也像小路一樣鋪滿了許多落葉。

麵對眼前公園蕭條的景象,觸景生情,多了些傷感,臉色也像天空一樣陰沉著。心裏想著:估計作坊老板出事了,看來又得找工。在意大利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一有風吹草動,擔驚受怕,還得露宿街頭。

他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像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

喬小玉也醒了,似乎還像沒有睡夠的樣子,張大嘴巴,伸著懶腰,揉搓一下惺忪的睡眼,一看金來順不在,也走出石洞。一出來就看見他站在那裏,不假思索的問:“不會吧,你真的一夜為我站崗?”

金來順並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開了句玩笑:“我惹不起你,難道還躲不起你嗎?”

喬小玉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說話又不含蓄,就要弄個明白,直通通的說:“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說話老是拐來拐去。”

金來順還是像往常一樣,隨口而出:“說你波大沒腦,一點也沒錯,隨便想一想就知道了,像這樣的天氣,誰敢在外麵露宿,不怕生病是嗎?”

喬小玉立刻一本正經地說:“我看你是欠扁,一大清早就說下流話!我知道你的腦子裏就是裝著髒髒的東西,我警告你,別對人亂說。”

金來順明知故問:“別亂說什麽?”

喬小玉加重語氣:“我們昨晚在石洞過夜的事,你敢對別人亂說的話,毀我名譽,我不會放過你的。”

金來順嘴巴動動,不出聲。

喬小玉急了,問:“你說什麽?”

金來順還是不出聲,打著手勢。

喬小玉看懂了,意思趕快走。

隨後,金來順進了石洞,收拾了一下,把紙皮和紙張帶走,丟進垃圾箱,一起去打電話。

喬小玉走在路上,晨風吹來,也覺得有點涼絲絲的,她說:“覺得有點冷,我想跑步。”

金來順說:“運動運動,身體也會熱起來。”

他們跑到電話亭,金來順去打電話,好了,終於有人接電話。

這次是老板接的電話,問清楚地點,立刻開車來接他們。

上了老板的轎車,金來順問起工廠的情況。

老板說:“真倒黴,昨晚來了很多警察,工廠的機器全部貼了封條,已經不能開工,還得請律師打官司。”

金來順說:“昨晚我們跑出去以後,我有打過電話到工廠,可是沒有人接,當時就意識到,情況很不妙。”

老板說:“那些躲在外麵的工人也被抓了,都被帶到警察局,還被打了‘出境卡’。我昨晚也在警察局裏待了一夜,剛剛到工廠就接到你的電話。”

喬小玉暗自慶幸,昨晚還好跟著金來順走,不然的話,也一樣被警察抓進警察局關一夜。

回到作坊,大家正在吃飯,他們洗漱一下,餓了,趕緊吃飯。

二十世紀80年代中期和末期,意大利兩次大赦,湧來了許多中國人。人一多出現的問題也多,特別是作坊沒日沒夜的做工,影響了人們的正常休息。雖然警察多次查封了許多不合格的作坊,也抓了許多中國人。這種抓抓放放,又沒有及時把非法移民驅除出境,更沒有遣送,最多是警察局開一張所謂的“出境卡”,限期離開意大利。一走出警察局,誰也不會回國,更不會離開意大利,隻是換個城市,換個工廠而已。

當天大家不幹活,人人都要洗澡,也得排隊,要找工,打電話也要排隊了。

老板要跟工人結算工資,車工是計件工資,人人都有一個小本子,記著每天的工作量,都拿出自己的本子,等老板結賬。那些被抓的人一夜沒有合眼,忙好了事後都去睡覺。

金來順和喬小玉也跟老板結賬了,他看她沒有去打電話,就問:“這裏不能待了,要找工,你怎麽不去打電話?”

喬小玉說:“平時看你很聰明,可現在我看你腦子也有問題,現在才幾點?我認識的人都在睡覺,你叫我打電話給誰?喂,你準備去哪裏找工?”

金來順說:“我不想在這一帶找工,警察查得太嚴,準備去海濱城市,你呢?”

喬小玉說:“我想去做皮衣,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潘杜寶,問問他那裏需要不需要車工?”

喬小玉和金來順昨晚有睡覺,當然不困,洗澡後都在打扮著。雖然他們還沒有找到工作,卻對老板說找到了工作,工資一拿到手,立刻就走。

潘杜寶就在隔壁城市的一家皮衣作坊做雜工,此時此刻才起床。上衛生間刷牙洗臉,看著鏡子裏自己的麵孔,似乎快不認識這張臉了,才做了一年多的黑工,方感變化很大。想當初自己是國字臉,雖然在國內的時候做建築工,日曬雨淋,皮膚偏黑,卻也光滑。一頭黑發,一米七十五六的個頭,盡管不敢說長得英俊,倒有幾分帥氣。如今胡子拉碴,國字臉變成了長臉,抬頭紋、魚尾紋和白頭發都有了。陰陽顛倒的幹活,長時間不見陽光,一臉的蠟黃,一臉的憔悴。一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情,因睡眠不足,紅紅腫腫,布滿血絲。精神麵貌很差,看上去很難讓人判斷出實際年齡,有了步入中年的跡象,說自己已經四十出頭,沒有人不相信。

他出國以前是在一個建築公司做木工,改革了,要打破鐵飯碗,實行責任製、承包製,建築公司一下子雇用了許多外來工程隊和民工。他是屬於集體企業的建築工人,多勞多得,越幹越累,工資卻沒有增加多少,因為好工程都被頭頭們承包了。感到就業已經有了危機,也有了想跳槽的想法,可無權無勢,又能去哪就業呢?說實在話,有門路的人也用不著風吹雨打太陽曬,去做“老民工”。有門路的人走大道,沒本事的人就走獨木橋,正好有朋友要出國,對妻子一說,夫妻倆便商量起來。

妻子說:“你別再做老民工了,要爬上那麽高的地方釘模板,每天我都為你提心吊膽,還是出國吧。”

潘杜寶說:“如果我出國了,你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那怎麽行?”

妻子說:“家裏的事情,我能夠應付。好男人誌在四方,你到國外去闖一闖,闖出一片天來,我們也可以像老外一樣生活。”

既然妻子都這麽說,潘杜寶就像加滿了油的汽車,更有闖勁:“那我就出國闖一闖,我這個頭,幹啥也不怕。”

潘杜寶就是這樣來到了意大利,同樣走上了黑工生涯,掌握的技能用不上,隔行如隔山,不會就得學,學做服裝就從做手工開始學起。做手工真辛苦,好在他三十出頭,同樣處在精力旺盛的人生階段,時常幹到通宵達旦,困了累了,熬一熬也就挺過去了。

這家作坊和小鎮那家作坊有許多相同之處,同樣是二百多平方米麵積的車間,擺放著許多電動縫紉機,沿著牆壁隔了許多房間,有所不同的是,這裏做皮衣。

潘杜寶洗好臉,到廚房一看,老板娘正在忙著煮早飯,菜還沒有炒,離吃早飯還有點時間,便到車間,圍裙一綁,開始燙膠帶。此時還安靜,工人還在睡覺,燙膠帶也沒有什麽響聲,不會影響大家睡覺。電話鈴響了,車間裏隻有他一人,便去接電話。一聽是老外打來的,桌子的抽屜裏就有筆和紙,立刻拿出來,一邊寫,一邊就用意大利語說:“你說吧,要送哪些模特?我寫下來。”

剛才的一陣電話鈴也把正在睡覺的人吵醒了,新的一天也就這樣開始了。陸陸續續有人起床,說話聲多起來了。都是用木板隔成的牆壁,隔音不好,房間裏說話,在車間的潘杜寶都聽得很清楚。

老板接貨回來了,車子停在門前,進了車間,去叫人卸車。

潘杜寶把寫好的紙張遞給老板,說:“工廠老外打電話來,告訴我這些貨要送去。”隨即去卸車,把一捆捆皮搬進來。卸完了

布衣是老外的服裝公司裁剪好的,運來車好就行,可皮衣是運皮來,要割皮,一件皮衣就有一套紙板串在一起,不同款式和型號,掛在架子上也掛了一大排。特別是專門裁剪裏布的工作台很寬很長,占了好大的位置,所以車間看起來就顯得更擁擠。

貨卸完了,老板到廚房看看,還沒有開飯,想到剛才看到附近的垃圾箱邊堆著一些木板,又開車出去,顯得忙忙碌碌。

電話鈴又響了,還是潘杜寶去接電話,一聽聲音是喬小玉,估計有什麽急事,要不然不會這時候打電話。聽她嘰裏咕嚕說了一陣子,又聽她說要找工,他說:“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問問老板娘。”

老板娘剛把菜炒好,聽了潘杜寶的話,才知道喬小玉要找工。這裏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浙江人,跟小鎮那個老板和老板娘是老鄉,平時就有來往,當然知道喬小玉的車工技術很好。她立刻去回電話:“小玉,就這樣說定了,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叫我老公開車去接你。”

這時候老板開車回來了,卸下幾塊木板,聽老婆一說,喬小玉要來,自然也高興。一般工人找工,多數到了火車站,老板才開車去接。雖然說這裏是小鎮的隔壁城市,也有二三十公裏,隻有像喬小玉這樣的車工大師傅,老板才會特意開車去接她來。

喬小玉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居然比金來順先找到工,心裏多了些自豪感。放下話筒,跟老板娘一說,趕緊把小本子拿出來,算算自己打了多少電話,叫老板娘對一對。

老板娘也把電話費跟喬小玉結賬了,隨後,老板也把工資付給喬小玉。

喬小玉經過一番打扮,把眼睫毛弄得翹翹的,本來不算大的眼睛,看起來變大了。又是描眉,又是塗口紅,確實費了好一陣子工夫才梳妝打扮好。穿上合身的外衣和小喇叭褲,已經有了少婦的曲線美,再穿上高跟鞋,胸前挺起了**,身後兩個圓圓的屁股更翹。前胸凸、後臀翹,中間的腰顯得細了,讓人看了特別有女人味。她的“家當”就多了,裝滿了一個大皮箱,還有一個旅行包。看到老板來了,就對金來順說:“拜托,幫幫忙。”

金來順拉著喬小玉的皮箱出門,要下台階,提起來也覺得挺重,裝上車後,對她說:“小玉,不好意思,以前我總愛跟你鬥嘴,現在跟你說聲對不起!”

喬小玉說:“我在你眼裏就那麽小氣嗎?我知道自己脾氣不好,老愛跟你慪氣。我也知道,你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根本不會跟我計較那些小事。”

金來順說:“以後有啥事,打電話聯係。”

喬小玉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去哪裏?”

金來順說:“我剛才打電話談好了,要去北方人那裏。”

喬小玉:“你曾經說過那家工廠不忙,怎麽又去那家?”

金來順說:“我有種預感,去那裏會給我的命運帶來轉機。”

喬小玉:“但願吧。”

金來順說:“如果有好消息,我會打電話告訴你。”

喬小玉說:“好,以後有什麽事,打電話聯係。”

金來順看見太陽出來了,笑了笑說:“你運氣比我好,你一走,太陽都出來了,陽光明媚,意味著運氣會越來越好。”

喬小玉說:“不說了,我走了,再見!”

金來順說:“再見!”

喬小玉走了,上了車,對老板說:“老板,我身上放的錢太多,不安全,麻煩你先開車去銀行。”

老板說:“你說的也對,錢放身上確實不太好。”

到了,喬小玉和老板下了車,走進一家銀行。

喬小玉不怎麽會說意大利語,但是以前有過多次到銀行匯款,知道怎麽辦,那些簡單的意大利語還是學會了。跟工作人員一說,拿了一張表,然而填表要寫意大利語,她不會寫,於是拿出事先用漢語拚音寫好的地址,隻好叫老板幫她填寫。

皮衣作坊也有十幾個人在忙著,陰陽顛倒地幹活,吃喝拉撒睡都在裏麵,做皮衣跟做布衣有所不同,敲敲打打的聲音更響。

潘杜寶正在幹活,有人叫他接電話,立刻去接,一聽是金來順的聲音,說:“你好,來順!”

金來順說:“你那裏的老板已經把小玉接走了,她到了嗎?”

潘杜寶說:“還沒到。”

金來順說:“她已經出門一個多小時了,怎麽還沒倒?估計又是去銀行寄錢回家。”

潘杜寶說:“應該是吧,小玉身上不愛放錢。來順,你找到工了嗎?”

金來順說:“我剛才打電話談好了,要去北方人那裏,老板還沒有把工資算給我,估計今天走不了。什麽時候走,我會打電話告訴你。”

潘杜寶接好電話,看看手表,估計喬小玉也快到了。都在幹活,女人房間沒人,也不好獨自進去,去對老板娘說:“老板娘,小玉來了睡哪個床位?她愛幹淨,今天有太陽,我把床墊拿出去曬一曬。”

老板娘帶潘杜寶進了房間,他把床墊搬到外麵曬一曬。

正巧,車子到了。

喬小玉下了車,有打扮,人也顯得漂亮些。

潘杜寶和喬小玉才是真正的同鄉,換句話說,在家鄉是原住民,說的是同一種方言。見了麵,兩人用家鄉話聊了起來:“在意大利就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喬小玉說:“是呀,沒想到,我們又在一個工廠了。”

潘杜寶說:“意大利就這麽點大,雖然說工廠不算少,可我們的老鄉又不多,走來走去總喜歡在一起,說說家鄉話,聊聊家鄉事,有伴嘛。”

喬小玉說:“金來順要去其他城市了。”

潘杜寶說:“來順有技術,是大師傅,走遍意大利也不用怕。再說,他有自己的想法,腦袋瓜子比我們好用多了,就算我們兩個人的智商加起來,也不如他。”他把她的行李卸下來,提著箱子進門。

喬小玉提著旅行包也進了門,立刻聞到一股味道,她說:“好久沒做皮衣,有點聞不來這種味道了。”

潘杜寶說:“你的鼻子還是很靈,待一段時間會習慣的。”

喬小玉看見老板娘,打聲招呼:“老板娘,我來了。”

老板娘說:“來了,小玉,先把行李放進房間。”

喬小玉以前休息的時候,有來這裏找潘杜寶玩,知道這裏的情況。房間很小,還不到十平方米的麵積,要住四個人。四張單人床,上下鋪緊靠著兩邊的牆壁,中間留著過道,也沒有衣櫥,行李不至於亂放,每個人都有指定的位置。

老板娘指指一張空床位,對喬小玉說:“你就睡這個上鋪,知道你愛幹淨,我已經叫小潘把床墊拿出去曬了。到了晚上,我會把床單、被子和枕頭給你。”

潘杜寶把箱子提進房間,對喬小玉說:“要用衣架,車間架子上很多,自己去拿。沒空陪你聊天,我得幹活。”

喬小玉說:“你去忙吧,這裏我會整理的。”

車間是有一台空出來的縫紉機,擺在角落,離工作台遠點。

老板娘平時也要車皮衣,車位當然離工作台近點,做車工誰都想車位靠手工的工作台近點,手工上上膠也及時。她整理一下車位,把好車位讓給喬小玉,自己就到角落那台縫紉機去車皮衣。

喬小玉在那個作坊洗澡換下的衣褲來不及洗,都裝在旅行包裏,這下就得拿去洗。身邊看了看,才想到還有個塑料臉盆放在車裏,立刻出去拿。

老板來對潘杜寶說:“剛才我撿了幾塊木板回來,你去看看,可以用的話,就幫小玉釘個架子,也好放點東西。”

潘杜寶立刻出門,看看幾塊木板,進去跟老板說:“原來就是雙門的小衣櫥,隻是散開了,我可以用釘子釘起來。”

老板說:“那好,吃了午飯以後,你就釘一釘。”

喬小玉把衣服洗好涼好,有人叫吃午飯,其實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潘杜寶吃飯比喬小玉快,吃好了,到門外把床墊翻個麵曬一曬。把木板搬進去,拿來錘子和釘子,看見喬小玉來了,他說:“小玉,我釘個衣櫥給你用,你來幫忙扶一扶。”

喬小玉說:“還是你好,幫我做事,從來不用我叫。”

潘杜寶原本就是木匠,三下五去二就釘成了衣櫥,然而前麵沒有門,後麵也是空的,隻是個衣櫥的框架而已。

喬小玉去拿塊布來,把衣櫥擦幹淨,幾個男人一動手,搬到她的房間裏。接著把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整理一下,車間裏有衣架和專門套皮衣的塑料袋,去拿些來用,把衣褲套好,掛起來,這樣就不會被粉塵弄髒。

吃苦耐勞是中國人的天性,背井離鄉,漂洋過海,就是為了多賺點錢,整理好房間,就得幹活。

喬小玉去車間,不見老板娘,就問潘杜寶:“老板娘去哪了?我得問問她,我坐哪台縫紉機?”

潘杜寶說:“老板娘出去了,她對我說過,她把自己的車位讓給你,就是你身邊這台。哦,剛才忘記告訴你,來順已經打過電話,問你有沒有到這裏?那時候你還沒有到。”

喬小玉說:“那我去打個電話給他。”

車布衣是整批整批的車,一種號碼幾十件,一道工序車完,再接著車下一道工序,最後整件車好。車皮衣就不同了,一件一件的車,畢竟重,女人力氣小,轉來轉去,力氣花得多,當然也累得多。

車工和手工必須相互配合,潘杜寶就是做手工,喬小玉的車位離手工台近,他們配合得很默契。

家庭式作坊一個蘿卜一個坑,少了哪個坑都不行。所有的人都在幹活,你追我趕,熱火朝天。敲扣眼的聲音、打釘的聲音、說話的聲音,加上全部的電動縫紉機卡卡卡都發出了聲音,交匯在一起,就像在演奏著《黑工進行曲》。

潘杜寶看看手表,找把是木棍的掃把,出了門,把掃把頭旋開,拿著木棍敲打床墊。陽光下更容易分辨,打出的粉塵飄散開來,然後落在地上,直到敲打不出粉塵,才搬進去。

喬小玉看見潘杜寶把床墊搬進來,趕緊起身去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