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轉眼就高考

高三幾乎沒有新課，因為之前的教材是按兩年製高中準備的，老師就算是放慢了進度，到高二結束的時候也學完了，老師說將用一年的時間複習迎接高考，這真是新鮮，白雲自讀書以來從來沒有過那麽長的複習時間，足以證明高考的重要性，足以證明老師之前找她談話的遠見性。

複習多半做模擬題，很多很多，鋪天蓋地，做完也不用交，老師課堂上講解，所以做與不做完全是靠自覺的。

有用功的同學開始開夜車了，就是晚修之後，課室關燈之後仍然秉燭夜讀的，白雲不在那個之列，她從來沒有買過蠟燭。

四個女生在男生主導的班級仍然被忽略，就算是黃主任上課，本來說的是全班存在的問題，末了還會加上一句“我是指男同學”，她們早都習慣了。

隻是那一次物理老師太刺激人了，那次是一次模擬考試之後，白雲剛好運氣那次最高分，因為後麵一道難題，幾乎沒有人解出來，她做出來，不太完美，扣了一點分，所以整張試卷幾乎滿分，白雲承認有偶然的成分。

就是那堂講解試卷的課上，物理老師難得提到女生，她說，我跟高三好多年了，我看你們幾個女生啊也是陪跑的，我還沒見到幾個理科女生考上本科的呢。

這太氣人，女生為什麽就不行呢，她自己也是女生呢，所以下了課白雲就跟她的同桌說“我一定要考上大學，不是中專，不是大專，是本科，我發誓！”

另一個女同學剛好經過，她說發誓啊，那真不得了啊，那口氣也沒當白雲是認真的。

但那天開始，白雲難得早上六點鍾起來，在早操之前，跑到宿舍後麵的後山早讀，讀英語，因為那是白雲很薄弱的一科，白雲想一定不能讓它拉低了總分。

傍晚的散步沒有中斷，因為那是一天緊張生活中唯一一個小時的休息，也是最放鬆的時候。

老師也鼓勵他們那個散步，男生們就用這個時間踢足球，三班有最強陣容的足球隊，讀書最厲害的那幾個都是主力球員，全校有名，校聯賽場場拿冠軍的，他們這個重點班也不是死讀書的呆子。

有一天，黃主任很嚴厲地批評他們，說才吃過晚飯，那麽劇烈的運動太傷身體不知道嗎？痛惜之情溢於言表，又說昨晚有參與踢球的舉手，一部分人舉了，黃主任又說，有參與踢的明天去我宿舍喝湯，沒舉手的正後悔呢，黃主任又停頓一下：每人交五毛！哄堂大笑。

那時候的老師，同時充當了父母的角色。

所以白雲她們悠悠閑閑的散步正合適，大家姐的狀態很好，她不緊張，白雲也不緊張，因為老師給他們吃了定心丸，說就按平時考試那樣子就可以了，又用數據說話，說今年招生多少，又有多少應屆考生，說起來好像大家都可以升學的，就差選什麽學校了。

簡老師一如既往的關心她們，有一段時間，白雲跟大家姐也不早操了，因為簡老師說教她們兩個耍太極，說鍛煉身體之餘也很放鬆，她們跟各自的班主任一說這事就準了。

偶爾去簡老師宿舍吃早點，有咖啡和西點招待，比食堂總是米粉或通心粉的早餐好得多，隻是，白雲總覺得沒有食堂那一大碗的通心粉扛餓，但那種享受特別照顧的感覺很好。

陸陸續續有大學的簡介張貼出來，在平時出黑板報的地方一溜地貼著，白雲跟大家姐下了課也去看，白雲心中早有主意，她要報外省的學校，因為上海小姐跟她說過大上海，她很想出去見見世麵，以她家裏當時的經濟條件，是不可能有多餘的錢讓她去旅行的。

記得有一年春節，家裏掛了一個掛曆，香港的親戚帶回來的，是世界各地風光，美國，澳洲，日本等等，十二個月十二個地方，白雲指著掛曆跟爸爸說，我將來要去那些地方，她爸爸就說，發夢吧，中國走遍都不錯了，所以，白雲想如果要出去的話讀大學是一個機會。

大方向定下來了，去哪裏好呢，大家姐說太北方的不好，第一，太冷了，第二，北方以麵食為主食，這兩樣我們南方人都可能不習慣。

突然，大家姐手一指，說就是這個地方了，四川大學，在成都，天府之國，平原，最重要的，可以吃米飯。

就這樣決定了，她們越說越興奮，好像已經被錄取了一樣，可是四川大學是重點大學，當時全國十所萬人大學之一，西南最高學府，大學簡報是這樣介紹的，所以白雲想要加把努力才行。

四川大學就放在她第一誌願的第一欄裏，其他誌願也有大連的，武漢的，上海的學校，隻是分數出來之後，後麵的都不需要考慮了。

高考結束之後白雲什麽都沒耽擱，直接去她爸爸的單位上班了。

白雲的想法是當作最後一個暑期工，萬一考不上，就一直做下去，因為考最後一科她有點失誤。

那一年紀中不是考場，中山就一個考場，設在石岐的華僑中學，她們整個年級拉大隊住在教委的招待所，那夥食很好呢，高考夥食，早餐就是魚蓉粥加兩個肉包，很大塊的肉，這跟紀中食堂相比真是好太多了，白雲還跟大家姐說，天天這樣的夥食，天天高考都是願意的。

吃完之後去僑中考試，從孫文路穿過獅子街再穿過一條小巷，又經過九曲河才到的，白雲天生路癡，跟著同學一起走也沒問題，問題就出在最後一科，考英語。

白雲中午是有睡午覺習慣的，高考也不例外，她的作息很規律，但那天她一覺睡醒，靜悄悄的，所有同學都走了，她睡過頭了，同學居然忘了叫她，白雲看看時間已經很緊迫了，要命的是，她不認得去考場的路，心都慌了，那個嚇啊，心想三年的學習白費了，當下憑著記憶跌跌撞撞地跑了去，準考證啊，筆啊居然沒忘真是奇跡。

趕到的時候老師都已經在發卷子了，監考老師說怎麽這麽晚，超過半小時不給進考場的。

她差點功虧一簣，幸好最後一刻她醒了。

考試時間沒少很多，但她驚魂未定，需要一點時間平複一下情緒，所以這最後一科考的什麽都糊裏糊塗的，白雲覺得這一科會拉低她很多分。

果然還是砸在英語上。

她還覺得成都是無緣了，但第二誌願大連應該沒有問題，因為前麵的都考得不錯，自我感覺挺好的，跟平時差不多吧，她還安慰自己，大連也是很漂亮的，就沒想過複讀之類的。

白雲很安心的上班，就在上班的途中辦公室通知她去接電話，說錄取了，四川大學，生物化學專業，讓明天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白雲就順便辭了工作。

第二天弟弟陪她到學校拿的錄取通知書，然後就開始收拾行李了，一想到去那麽遠的地方她就很興奮。

但是大家姐就考砸了，她隻到大專的分數線，白雲出發去成都的時候大專還沒開始錄取。

王傑考取的是廣外英語係，白雲覺得他考得很不錯，他是用兩年的時間跟人家三年的準備考同一場試，這樣的結果很好了，隻是王傑自己糾結，他說他那個不是重點大學。

其實當時誰都不知道，四年之後，他們畢業的時候，誰會介意你是重點還是非重點呢。

王傑家人很高興，他是他們家唯一的男孩，家人對他寄予厚望，這下終於跳出農門，吃上商品糧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不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甚至都不用那麽久，僅僅十多年之後，當珠三角的農村分田分地分股份的時候，那個農門又成了香餑餑，讓那些當初跳出來的人後悔不已，真是風水輪流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