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都上學去

那一年白雲剛滿十八歲,第一次出門去那麽遠的地方,很興奮,這是期待已久的出發。

她的父母沒想過要送去,其他同學也沒有人送,隻是說誰誰同路就一起走吧。

老師提供的信息,四班一個男生考取成都電子科技大學,他們約好一起走。

白雲父親隻送到廣州火車站,拜托那個同學照顧白雲,雖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出門,他好歹是個男生。

白雲爸爸還很穩妥的將白雲一學期的生活費交給那個男生保管,那時候也沒有銀行卡的,都帶現金,白雲身上就隻有一點零錢了。

廣州到成都是慢車,三十多個小時,沒有直達,行李是廣州直接托運到成都火車站的,人就要在鄭州轉一次車。

前麵那段還好,起點站,有座位,他們坐一起,沿途風景也美,那個男同學雖然木訥不吭聲,倒也算愉快。

到鄭州是半夜,找了個火車站附近的店隨便睡了幾個小時,第二天轉火車。

那趟車不是始發站,是過路的,乘客上去要自己搶位置,白雲跑得很快,一上去就找到座位,抬眼看看那個男同學,傻傻地站在過道裏,白雲很俠義地把位子讓給他:你先坐下我再去找。

跑了兩節車廂才找到位子,因為後麵還有十個小時的路程,沒有座位是很辛苦的。

坐下來,白雲才想起身上沒有什麽錢,錢都在那個同學那呢,開始她也不急,心想吃飯的鍾點那同學大概會想到她吧,又不敢走開,走了座位就沒有了。

結果一路那個同學硬是沒有想起她這個同伴,白雲一路就靠鄭州買的一點點東西撐著,餓得兩眼冒星,餓起來還暈車,暈火車,她爸還托他照顧呢,真是所托非人。

差不多到成都的時候,白雲去那節車廂找他,看見他正美美的削蘋果吃呢,那蘋果還是在白雲在鄭州買的,想到自己一路挨餓,他倒吃香喝辣的,白雲氣不打一處來,跟他索回自己的錢,下車各走各路。

所謂各走各路是各自的學校在火車站都有接待點,白雲也被生物係的師兄接走了。

成都是一個漂亮的城市,真不負天府之國的美名,食物很豐富,物價也不高,就是學校食堂的夥食都令人很滿意,川菜的味道真是好極了,唯一不適應的就是那個麻辣。

頭幾天有老鄉來領著適應學校環境,知道有同鄉會,一共也就十個人,分布在各個係,他們聚在一起說廣東話別人都回頭看的,老廣嘛,別人一看就知道的。

他們告訴白雲打菜的時候說要白油就是不辣的,紅油就是辣,白雲嚐了一下紅油,勁辣,心想慢慢習慣吧。

然後就到學校外麵逛,買一些日用品什麽的,成都整個城市的節奏慢悠悠的,馬路兩旁都是法國梧桐樹,已經開始落葉了,一葉知秋,也就是說立秋已經過了。

城市設計很好,相隔不太遠就有一個街心公園,比廣州都漂亮,人們很悠閑地走著,白雲覺得成都人真會享受生活,街上各種成都名小吃,老鄉一一介紹,白雲一時還記不全,他們說沒關係,以後周末就出來,一樣一樣慢慢試,又買了水果回去,那個價錢意想不到的便宜,白雲在家都沒有每天吃水果的習慣,紀中就更沒有了,因為太奢侈了,但在成都,他們是每頓飯之後一定一個水果的,白雲立馬把這個情況寫信告訴家裏,好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夢想的天堂。

隻是四川話聽起來是太快了,開始都不知道她們說什麽,很容易誤會她們是在吵架,男人說話又太娘娘腔了。

本來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普通話是如此的差,有時候想表達一些意思就是找不到詞,白雲所有的幽默感都沒有辦法表現出來,更要命的是,大部分老師上課還用四川話,她完全不著邊際。

第一堂課老師點她名字她都沒聽出來,還東張西望的看那個人是誰呢,旁邊同學說,就是叫你了,她才反應過來。

王傑也去學校報到了,大家姐最後去的是佛山師專,上海小姐是早一年的廣州海關中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新生活,友誼靠書信維係著。

每次收到他們的信白雲都很高興,王傑有相片寄來,在他的學校照的,帥帥的淺笑,彩色的那種,很時髦,進了大學他更時髦了,那對運動鞋很貴。

白雲也回贈一張寄過去,那是第一次班級活動,在青城山一棵參天古樹旁照的,當時白雲覺得那張相片照得很好,是120黑白膠卷的,內陸跟廣州還是有分別。

有一天,王傑給白雲寄來一張三寸的標準相相片,她一個同學告訴她,三寸標準相代表“我愛你”,白雲說開什麽玩笑,是個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也許他們男孩不懂這些含義的,巧合罷了。

隻是經那個同學一說白雲就想要是清風也送我一張三寸的相片就好了。

那個人,白雲把他放在心上有一段時間了,高考結束之後也給他寫過一封信,不知道他懂不懂,他不會以為白雲會給每個同學都寫信的吧。

那個呆頭鵝也回信了,說的不過是同學之間的情誼,白雲也不急,心想就說說同學之情吧,反正來日方長。

第一學期好像就在每周出去吃吃東西,同鄉聚會,郊遊之間一下子就結束了。

早就知道寒假隻有三周,坐那種慢火車來回路上都要花上一周,所以白雲一早就決定不走的,原來的計劃是去北京。

賣鬆糕考上了清華,北京還有一個女同學安,另外一個慧在天津,他們四個本來約好都不回家就在北京相聚,但鬆糕臨時說要回家,他們的計劃泡湯了。

那時候差不多放假了,學校統一買火車票的時間都過了,新聞係一個同鄉叫高飛的,廣州男孩,他原來也說放假留校,臨近放假看見大家都要走他就心慌了,跑來問白雲走不走,白雲說怎麽走啊,都買不到火車票了,他神神秘秘地說:坐飛機,我爸爸叫我坐飛機回去。

那時候學生坐火車憑學生證半價是26·5元,坐飛機沒有半價,白雲就問飛機票多少錢,他說95塊。

那麽貴!

白雲爸爸每個月給她30塊的夥食費,成都物價便宜,加上有助學金,小日子還是過得美美的,但這個95塊,對白雲來說就是一筆巨款,她就跟高飛說你先去買票,買到我們就一起走,買不到就算了。

白雲是期望他買不到的,因為火車票就很難買,誰知道他還真買到了,也是,都沒有窮學生坐飛機嘛,白雲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心痛之餘,有一點興奮。

為了這次坐飛機,高飛的爸爸寫了一封六頁信紙的信來,告訴他們坐飛機的每一個細節,高飛自己熟讀之後還逼白雲讀了一遍,說到托運行李可以帶十五公斤,為了這個十五公斤他們還每人去買了一箱橙子,真是傻得可以。

走那天也沒什麽行李,除了那箱橙子,高飛把他爸爸的信放在隨時方便可取的口袋裏,有什麽疑問就拿出來對照,簡直像武俠小說裏的葵花寶典一樣,他的口頭禪是“我爸爸說……”

飛機起飛的時候,白雲耳朵很痛,高飛拿出他的寶典,“我爸爸說,這種情況,趕緊吃糖,要嚼的”。

出了機場,很多出租車來招攬生意,他又說“不坐不坐,我爸爸說機場的士宰客的,我們坐公共汽車回去”。

因為下飛機的時間已經沒有回中山的汽車了,白雲要到他家住一晚,問:你家在哪?他說“瘦狗嶺”,白雲就笑,廣州這個大城市還有這麽土的名字啊。

公共汽車也沒有直達瘦狗嶺的,轉了兩次車,這時候,那箱橙子簡直是個沉重負擔。

到高飛家已經是晚飯時間,一桌的飯菜很豐盛,白雲由衷地說你們家的夥食真好耶,高飛哥哥也很老實,他說是因為要招待客人的關係,平時沒有這樣豐富的。

高飛的哥哥,已經大學畢業了,很老成的樣子,一直陪著白雲聊天,還說他弟弟怎麽沒禮貌的,把同學帶回家來又不理人。

高飛呢,一吃完飯就躲在房間裏,拿那個雙卡的錄音機模仿一場足球解說,還像模像樣的,很有現場緊張的氣氛,他說他的誌願是當體育記者,還是足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