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離家求學

說起那次中考，他們班的升學率可是驚動了教育局，那個學校當時也不是什麽重點學校，初中是按地段派位的，鎮上就三間中學，生源一樣，這個班當然是挑出來的，從初一五個班中挑出一個班來算是重點班，經過兩年的強化訓練，畢業時這個班32人考上紀中（省重點），4人考上一中（市重點），2人考上僑中（市重點），全市就那麽三間重點中學，這個班重點學校的升學率百分之八十以上，這個記錄當時是空前的，後來證明也是絕後的。

白雲是最高分那個。

鎮上其他兩間中學，也有考上一個的，也有考上兩個的，為此，教育局特別的獎勵了一套房子給這個班的班主任，當時在鎮上可是轟動了，要知道，那是1980年，老師的地位還不算高，也沒有福利分房子的事情。

那個班主任，女的，瘦瘦小小，不怒而威，學生是有點怕她的，但也很佩服她。

她本是鎮上的小姐，就是說家裏是鎮上的殷實人家，家裏姐妹三個，都很漂亮的，有錢加上漂亮，在小鎮上也是很出名的。

老師是老大，右手有一點不方便，所以她寫黑板都是用左手的，因為這個，她年紀很大才嫁出去，而且還是嫁到比較遠的農村，很窮的農村。

有一年春節白雲和幾個女生去老師家拜年，看到他們的房子，不是磚瓦房，而是人們說的“杉頂瓦”，就是說屋頂是瓦蓋的，但牆身是杉樹皮糊泥巴做的，也就是比泥巴房子高一個檔次而已，白雲心裏想，老師可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呢。

但老師說，這就是她的家，她大大方方的該怎麽招待就怎麽招待，她先生去給這幾個學生做飯，白雲又呆呆地想，住泥巴房子又怎麽啦，老師很幸福呢，這就是體麵而又有尊嚴的生活，這跟物質沒有多大關係的。

梭羅說：多餘的財富隻能購買多餘的東西，人的靈魂必需的東西，是不需要花錢買的。

這句話日後對白雲的影響也頗深，當她到了擇偶的年齡，物質和金錢從來不是她首要考慮的因素，一個好老師對學生的人生有很大的影響。

老師家遠，上下班不方便，所以學校就破例騰出一個房間，她和她念小學的兒子在學校住著，以學校為家了。

老師是教數學的（好像一直以來白雲的班主任都是教數學的，所以她的數學特別好），但是別的科她都過問，是很細致的過問，比學生的父母都要細致都要緊張，其他科老師罰留堂，她是一定陪著的。

有一次物理考試，全班都考得很差，物理老師很生氣，罰留堂留到很晚，天都黑了，大家都很餓，有附近住的家長都找到學校來了，有個同學，男同學，一看見家長就哭啊，那個委屈啊，老師說，我那麽近，我也沒吃飯，我陪你們一起挨餓，你反而哭起來了。

當然，最後都放他們走了，因為家長來了，物理老師也不好再留。

白雲倒不覺得委屈，她隻是覺得夠運氣才碰上這種負責任的班主任，所以老師能分到這套房子她是真心替老師高興，房子就在鎮上呢，老師從此不必長途奔波了。

去高中報到那天學校特別包了一部解放牌的大卡車送他們，這也是前所未有的，因為他們畢業了，本來跟學校已經沒有關係了，但是因為這次班上太多人考上重點學校了，學校破例有那麽大的動作，還不收錢，算是獎勵吧。

出發那天很是熱鬧，家長倒沒幾個人來，那時候還不時興家長接送，白雲媽媽也沒去送，她父親去了，他是很熱心的人，去是幫忙把行李歸置好的，想想那個場麵吧，36個人，36份行李，包括棉被啊，箱子啊，臉盆水桶啊，那一班第一次出門的孩子，那叫一個亂。

那個車廂是空空的沒有座位，他們的行李都堆成一堆放在車的前半部，放好之後要拿繩子固定好，要不車開動顛簸的時候都散下來了，白雲的父親就是做這個工作，他常年出差很有經驗，也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做，當時白雲還覺得很難為情，因為別的家長都不這樣，白雲不知道父親做了一件多麽重要的工作，其他人應該也不知道，他們都在下麵談笑風生呢。

行李弄好了，學生就站後麵，家長沒去，已經沒有家長的位置了。

這哪裏像去上學啊，這簡直是去打仗嘛。

瘦瘦小小的班主任也擠了上去，隻有她一個老師跟車，這是中考前老師答應過她們的，她說你們要是考上了，我一定把你們送到紀中去。

她說到做到了，白雲和她的同學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