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嗬護
米利出去沒幾天,三更半夜的在外麵竟背回一個大姑娘,五花八門的猜測,在鬆林村裏傳得沸沸揚揚,空前火爆!
這幾天,米利家的門檻子都被踏平了。村民們像觀摩團一樣接踵而來,品頭論足,議論紛紛。
麥苗冷若冰霜秋海棠般的小臉,冷眼旁觀這些稀奇古怪出沒原始森林裏的目光。
自從麥苗被米利抱上火車,背上公共汽車,深更半夜連滾帶爬地把麥苗弄回家,麥苗一直沒笑過,沒說過一句話。麥苗如同一個沒思想的軀殼,一枚美麗的雕塑。
麥苗看著免襠棉褲的米父,細高大個,弓腰駝背,拐著紅木雕刻龍頭杖,一說話先“嘶哈嘶哈”咽幾口口水後才金言欲出,高談闊論、長篇大套演講米家光輝家史。穿著偏大襟小襖的米母,“老巧玲瓏”,走路像三歲的孩子連跑帶顛兒,返老還童。大國字臉,臉上沒有一塊平坦之地,溝壑縱橫深深勾勒皺紋的圖案。說話時,陷進眼窩裏的大眼睛上下眼皮眨個不停,像疾風驟雨突然來臨,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米母淳樸絕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米母把米利以麥苗名譽給她們買的橙子“吭嗤”就是一口,嚇得麥苗使勁閉了一下眼睛。米母身上似乎是虱子很豐富的發源地,刺撓就把手伸進衣服裏,不管是上衣還是褲子“哢哧哢哧”就是幾把。有時,虱子過勝,更不管是吃飯還是有外人,把衣服一脫,翻過來,“咯嘣咯嘣”不是擠就嘴咬。完成擠虱子的任務後,連手也不洗,繼續前麵的未完成的“偉大事業”。每每這時,麥苗耷拉眼皮,推開鬆散的木門,哪怕是吃飯。米利使勁兒瞪米母一眼像緊跟“領袖”似的,寸步不離保駕護航麥苗。
麥苗逃避高梁的“圍攻堵截”,遠遁千裏之遙的深山老林,對米利一片癡情和救命之恩,並沒有絲毫存有感激之情。麥苗深知,她們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米利會煞費苦心、大獻殷勤,哪怕是馬拉鬆式。洪豆就是麥苗愛情的前車之鑒。男人,一旦有了肉體摩擦後,他們就會用夫權來支配,這是男人曆史悠久的家庭邏輯之偏僻貧困封建小山村的“夫權所有製”。女人把身體完全徹底奉獻給男人,反倒等於把把柄遞交他們的手裏。登記後,女人更是男人的私有財產,如同承包土地簽合同一樣,隨便獨斷專行的耕種。他們不管播種的精種對生長的土地是否風調雨順;也不去保養這塊土地投入感情的農家綠肥;更不管節氣和季節擾亂性的程序!女人想打一次感情的欠條修整一次土地,他們都會嗤之以鼻。懷疑是不是有勝他們一籌的出租者來承包這塊有了商標、品牌、專利的土地?這時,他們會明目張膽把結婚證書擲地有聲。這是曆史久遠的封建家庭禮製所致。現在,有了新保護婦女合法權益。然而,信息閉塞、犄角旮旯的小村,就知道,這塊“神聖領土”歸己所有、獨裁專斷。麥苗解剖男人的心理,分析這個小村的風俗習慣,沒有對愛情存有一絲僥幸心理。生活給麥苗太多的磨難,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在這兩眼一抹黑的小村,將要葬送麥苗的芳魂。甚至,麥苗有一種死無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的感覺,日夜纏繞著她。麥苗對米利及他的家人,已經麻木了。
麥苗曾經也是知情知重的性情中女人。現在,麥苗所遇到的,都是有鼻子有眼兒的、千奇古怪、琢磨不透的男人,令麥苗毛骨悚然!
那天半夜,老麥趕著馬車送米利和麥苗去火車站,帶著老張大夫給開一個療程的中藥。麥老太太不顧深夜之寒冷,執意要親自送麥苗她們上火車。並一再囑咐米利到家後一定給你姑媽來封信報個平安,要用掛號信,把麥苗的生活狀況寫的一清二楚。米利把麥苗抱上火車,放在兩個人的座位上,脫下身上穿的呢子大衣卷成卷,讓麥苗躺下枕上。早飯,米利給麥苗買來盒飯,一個飯粒、一個飯粒地喂麥苗,一口水、一口水地喂麥苗喝下。麥苗沒有拒絕,那麽多雙羨慕的眼睛圍繞麥苗蠕動的嘴角,嘖嘖稱讚聲不絕於耳。晨飯不久,麥苗弱不禁風地站起身。
米利急忙問:“你想去廁所嗎?”麥苗瘦若黃花的小臉頓時就漲得通紅。麥苗一隻手扶茶幾一隻手扶頭,火車的顛簸,麥苗一個趔趄被賈米利扶住。
米利紅頭漲臉把麥苗抱到廁所旁,早有善良的旅客把廁所門打開。米利躊躇不前,低頭看著懷裏的麥苗。麥苗粉麵桃腮,合攏眼簾。
米利把麥苗抱進廁所,廁所門馬上被關上。米利站立不穩,一下子靠在廁所門上。瞅著懷裏嬌弱的粉團,心裏蛤蟆跳水塘一般咕咚、咕咚響,全身過電似的讓米利惶恐不安。瞧著唾手可得性欲的瞬間,米利使勁兒咽了幾下口水,極力控製自己的聲調說:“我扶著你,自己能蹲下嗎?”麥苗睜開眼簾,頓時天暈地轉,纖纖細細的小手一下子捂住額頭,馬上又合攏長長的睫毛。
米利壯了壯膽子才把手伸入麥苗的腰間解開褲帶,也不知怎麽把麥苗褲子褪下,咋把麥苗小便。米利暈頭轉向把麥苗抱出廁所,放回座位讓麥苗躺下。米利一頭紮進洗漱間不斷用涼水一遍又一遍洗臉。然後來到車門外,從正在這裏抽煙的旅客要了一支香煙狠狠地抽了幾口,把煙掐滅。“麥苗是你妹妹,是你的親妹妹!千萬不能想入非非!麥苗這是不得已而為之隨你而來,你要有自知之明!”米利又回到車廂洗漱間漱了漱口,轉回麥苗身邊。麥苗一直暈暈乎乎半醒半睡。
下火車時已是太陽偏西,沒有返程的客車米利抱著麥苗來到一家私人旅館。
“老板娘,她是我媳婦兒,帶她出來看病著急忘帶結婚證了,給我們開一個房間,行嗎?”
“有介紹信嗎?”
“有。”姑父臨出來時開的證明。
她們來到房間。麥苗眼皮似灌鉛搭下。米利胸懷坦**抱起麥苗:“妹子,你有啥事直接跟大哥說,你身體不好,別硬逞什麽強,啊。這旅館取暖設備太次,正月剛出去就把暖氣給停了,哥把兩雙被子都給你蓋上,哥蓋大衣就行。睡吧,哥一天一宿也沒合眼,現在兩個眼皮直打架。”說完,米利臉對著麥苗,一隻手緊緊攥著麥苗的另一隻手……
多日來,麥苗金口難開,急壞了米家的幾口人。米父博聞強記,讀過私塾。對妹夫的侄女他要盡一些人道主義,米父私下和老伴兒說是去外麵給這個孩子討個偏方,“偏方治大病”。米父已走了幾日。米母也不斷改掉自身不良習慣,吃飯時塞牙自控不再把手伸進嘴裏亂摳。沒事就到園子裏摟摟柴火,東西兩院串串門子。
今天晚飯後。屋裏隻剩下麥苗和米利兩個人時,米利就挨著麥苗坐下:“大妹子,你看大哥是個土刨子吧,但是,大哥沒事就看書,會講老多笑話。今兒個,哥就給你講個有愛心的故事,你聽著,啊。”米利看麥苗眼睛仍然注視著窗外,清了清嗓子接著往下說:
“螞蟻急匆匆的往前蹽,不甚撞到了蝸牛,跌了一跤。蝸牛很奇怪地問:‘哎,螞蟻老弟,你慌不擇路上哪去呀?’螞蟻爬起來並沒有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回頭應答:‘聽說大象小姐意外受到傷害,流了不少的血,我趕緊前去獻血。’蝸牛往前骨碌幾下,然後說:‘你可拉倒吧,就是你把整個生命的血全部獻出來,都不夠大象小姐被拔掉的一顆牙出血多。’‘你說這話是啥意思呀,獻血多少是次要的,關鍵是要有愛心,你懂嗎?大象小姐一定會受感動的!”米利很動情談思泉湧地接著說:“我的好妹子,你看螞蟻的愛心都去感動大象小姐,我的愛心為啥就感動不了你呢?我真的啥要求也沒有,隻請你開口講話。都說沉默是金,妹子,你也太沉默,這金子不得堆積如山了。我知道你能說話,就是不想和我們說而已。我受你母親的委托,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麥苗聽到這裏,下地從自己的包裏掏出筆和紙在上麵寫著什麽。米利好奇往前走了兩步,米利克製自己又停步不前。這時,麥苗低頭把寫好的字條遞給米利。
“這個故事是我聽來的,回敬給您。貓鍥而不舍地向耗子求婚,耗子終於被感動了,答應和貓先生結婚。婚後,貓無時無刻地不在嗬護耗子的身體健康狀況。耗子非常的幸福,感慨地說:你看我的人格魅力在哪裏?使你對我這麽關懷備至的體貼。貓溫柔地、深情地吻著耗子說:等你瘦弱的身體強壯起來,你就明白我真實的感情。貓哭耗子假慈悲,請你放耗子一條生路,拜托了!”
麥苗對婚姻的思想,對米利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米利拿紙的右手不住地抖動。這可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沒有這個緣分,為啥鉗製著她呢?我一個翻土坷垃的,沒啥大能耐,大她十來歲,家中又窮的叮當三響。為啥不給麥苗一條重新生活的生路呢?
就在這時,米母驚喜若狂,從外麵一陣風刮進:“外甥女,你大舅回來啦!”米母論資排輩,當然是從她小姑子那論,麥苗自然隨小姑子孩子一樣叫她為“舅媽”。“外甥女,這回呀,你不說話的病有救了。”
米父駝背的身上背著一個黃色帆布包,拄著拐杖,風塵仆仆從外麵進來。站在麥苗麵前,“嘶哈嘶哈”好一陣才說:“大舅給你討來個偏方,九隻狐狸心,做熟後每天早起空肚,蘸著這個紅粉沫吃,半路不會說話一治一個準,還包治百病呢。這個紅粉沫叫啥了?到歲數就是記性不好忘性好,在門口還想著呢,一到屋倒還是忘得一幹二淨。”米父從黃色帆布兜裏稀罕巴叉地拿出兩個透明塑料袋,紅哧啦瞎舉在麥苗的眼前:“大舅走了好幾個屯子,現在這玩意兒不好淘換,去了不少獵戶家才礙著麵子給我的,還行,他們還講義氣。”
麥苗的眼淚嘩然。麥苗的心情複雜極了。麥苗對賈父一躬到地,轉身跑出了屋。麥苗沿著崎嶇山路攀登來到萬畝鬆的邊緣,抱著一棵粗壯的鬆樹,無聲的哭泣,頭像啄木鳥似的。緊跟其後的米利刹那間把胳膊橫放在麥苗額頭撞樹之處。
“大妹子,你別這樣一個勁地折磨自己了,等你身體徹底恢複,我一定把你完璧歸趙。妹子,哥求你了,你就說句話吧。對月亮,你看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對大樹,你看這蒼鬆翠柏多麽的雄健;對遠方的媽媽,你告訴她,孤苦伶仃的女兒馬上就要和她重逢。”說著說著米利跪倒在地,如同倒下一座山相似的:“妹子,哥求你了,你再這樣下去會得抑鬱症的。把悶在心裏的憋屈事說出來,哥一定會讓你尋找一條生路的。”
“大哥,我們結婚吧?”
米利好像聽到天外之音:“妹子,妹子,是你說話了嗎?啊?”
“我們結婚吧。”麥苗重申了一次。
米利是守株待兔嗎?慌忙說:“啊,不不不,妹子,隻要你說話,讓我幹啥都行,我一定言聽計從。我要是知道我這一跪能換來你開口講話,我早就給你跪下了,妹子。不過,不過,你不能違心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引用現成導師的語錄,‘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結婚,以後再說。先把身體養好,我不會像貓似的把養胖的你給吃嘍。”
“你嫌我是狐媚子?!”
“不不不,你冷不丁的一說結婚,大哥有點不適應,大哥一點也沒有思想準備。妹子,這結婚的事可不是小事,你別有思想壓力,礙著麵子。有句話說得好,死要麵子活受罪。妹子,你一定要慎重,別一念之差,一失足再成千古恨!”
“大哥,我命是你救的,死活也在此一舉,你對我好,我就活著,你對我不好,我就一死。”說完麥苗慢慢跪下,跪在米利還跪著的身邊。
陽春三月,地氣上升。林鬆村的村民在刨茬子、送糞、拾掇園子。
這天,米父和米利又出去送喜信,結婚日子越是臨近,時間越發的緊張。米母更是腳底生風,欣喜若狂。“嗖兒嗖兒”的東一趟西一趟,忙得不可開交。麥苗則有些無所事事了,站在屋地,兩手抱著肩膀,望著被麥苗擦的清如水的玻璃窗在想遠方的媽。也不知她們現在咋樣?來信也沒寫高家對娘家親人實行沒實行報複手段?丟沒丟啥物品?玻璃窗在三更半夜被砸了沒有?
“喀哢!稀哩嘩啦!”一塊磚頭落在玻璃窗上,隨即一個女人旋風似闖進了屋。
“米利,你這個大騙子!我讓你等我,你幹啥嘴上沒毛說話不牢!放屁不算數!你給我滾出來!”這個女人張牙舞爪、氣勢洶洶。中等個頭,梳著馬尾巴辮,臉上粉兒啊、紅兒啊的抹巴得跟個鬼假人似的,被汗水衝開了幾條道子。腫眼泡子,豬肚子臉,蒜頭鼻子,豬血似的厚嘴唇,一張嘴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齒。她一手掐著腰,一手拿著半塊舊磚頭。
這個女人圍著麥苗轉了幾圈,翻了幾番浮腫眼泡,張開血盆大嘴:“你這個狐狸精!是你把米利給迷住啦?!”
麥苗從容不迫,鎮靜自若。
“你啞巴了,咋連個屁也不放呢!你沒準兒就是《聊齋誌異》裏的野狐狸精變的,要不,你能這好看!米利能不稀罕你那疙瘩寶貝地方兒嗎?!你這個**!”這個女人走火入魔蹺起腳尖指著麥苗的鼻子破口大罵。
“啪!啪!”麥苗左右開弓打這個女人兩個大嘴巴。麥苗這是第一次打人,打的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女人。
“你敢打我!你敢欺負人!今兒個我把你們結婚的櫃子給砸啦!”話音剛落,手裏的半塊磚頭就像國手投籃似的投在炕琴水銀玻璃梅花上。這個炕琴櫃是麥苗精心挑選的,在這落後的小山村,哪有啥大組合家具,隻能是入鄉隨俗。麥苗看中就是這四塊水銀“春、夏、秋、冬”四季水印花上。現在梅花的碎片四處散落。
麥苗把多年來一直壓在心裏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外甥女!外甥女!”米母一溜風刮進屋,先也是一愣,木頭眼鏡沒看透,一直溫文爾雅的麥苗跟武鬆一樣凶猛,騎在這個女人身上猛打。想必麥苗是給我們米家一個下馬威,還是借著這個機會殺雞給猴看。哎!不管咋說也得把眼前這道關過了。於是,米母一把抱住麥苗就往下拽。
這個女人順勢從地上爬起。她臉上所有的部位簡直就是百花怒放後衰敗的景致。米母拉起這個女人像拖死狗似的旋風一樣踅出屋去。
麥苗愣了一會兒,無邊的屈辱襲上心頭。麥苗在屋裏轉了幾個圈後,走出米家,沿著後山的崎嶇山路走進了萬畝森林。
米母把這個女人拉到前院二妹子家,一把把她推倒在炕上。
“你想幹啥?!你死纏我們家利子不放,利子有啥把柄落在你手裏攥著!”米母雙眼閃電般眨著。
“我讓米利等我半年,等我離完婚就和米利結婚。”這個女人趴在炕上號啕。
“你在我們家嚎啥?!你再嚎別說我給你扔出去!”這是米利二姨霍家的大兒媳婦兒,是村裏婦女主任兼治保主任,她辦事幹脆、利落、公正,嗓門大,村民們送的綽號叫霍大炮。霍大炮膀大腰圓,濃眉大眼,男人一樣粗獷、豪爽,對炕上這個女人痛斥:“你和利子的事誰人不知道,啊!別說你還沒離完婚哪!就是離了利子也不能要你,那樣對得起利子死去的老嬸嗎?!”
“我說老妹子小平啊,這事我得和你好好的掰扯掰扯。你說有你這麽幹的嗎?!你姐是我小叔子媳婦兒,她死了,也不能差輩呀!眼看我兒子就要結婚了,你跑這來捅婁子亂攪和!你安的啥心眼兒啊!?”米母敲著炕沿詢問她。
“你還沒離婚就跑我們這來勾搭你外甥,你也太那個了吧?!你吃著碗裏地看著鍋裏的!和利子過上幾天你再看上別人,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緊走,今後,我們米家親戚誰人也不想看見你!”這個女人被霍大炮罵個狗血噴頭,拽起她就往外拖。
“我們是有約定的……”
幾個月前的一天早晨。米利他老叔來找他,讓米利到靠林村,去接老嬸的老妹子小平,她姐眼看就不行要咽氣。
米利到老嬸妹子家門口,屋裏傳出打罵之聲。米利猶豫不決走進屋。
“我叫你和那個臭婊子亂搞破鞋竟搞上我家炕頭上啦!今兒個我非得把你這個玩意兒揪下來喂貓!”小平的頭發淩亂不堪,和她男人廝打在一起。
米利忙上前把她們拉開:“老姨、老姨父,一大清早的,你們這是幹啥呢?別打了,都壓壓火,消消氣。”
“米利,你也算是我娘家的半個親人,替老姨出出氣。”小平坐在炕上腦袋一句屁股一句數落著:“昨晚我們村演電影,我領兒子去看電影。剛看一卷,兒子就說蚊子太多咬的慌,說啥也不看要回家。我們進院拉了兩下門咋地也拉不開,我還以為進小偷了呢?我前天剛賣一頭大肥豬。我一著急把窗戶踹開一下子就蹦進了屋,把電燈打開一看。是他和你頭前黃的那個對象抱在一起啦!你這個拈花惹草、不學無術的臭男人!我和你拚啦!”小平忽地起身又廝打她的男人。
米利上前一把抱住小平。
“勸賭不勸嫖,勸嫖兩得著”的千年古訓,讓這個還沒有結婚的大小夥子不知從何談起,這是家庭內部矛盾。更何況老姨父采的野花是他米利先頭黃的對象呢?米利把小平鬆開,低頭不語坐在炕沿上。
“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野花沒有家花長。你有能耐就和那**過去!還回這個家幹啥?要想學壞,三十往外,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明個,我也學壞!”小平的厚嘴唇子噴著白沫。
“你有能耐搞去,眼下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嗎?!”
米利一聽,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地說:“老姨父,你太庸俗!老姨,我沒工夫在這聽你們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我老叔讓我來接你,說我老嬸這兩天夠嗆,好幾天不吃飯了。你能去就跟我走,你要是忙著在家戰爭,我馬上就回去,給我老叔交差。”米利說完站起身。
米利站在門口,看著小平。
“走,米利。”小平雄赳赳氣昂昂跨出家門。
米利剛騎上自行車,小平兩腿一叉,像孩子似的騎在後麵的貨架上,兩手一摟米利的腰說:“幹了一宿的架,連飯也沒顧上吃,老姨有點太累了,靠你一會兒。”小平把頭重重靠在米利的後腰上。
米利車蹬的飛快,恨不得一步就到老叔家。坑坑包包騎出兩裏路,抄小路進入萬畝鬆林。遮天蔽日的鬆冠像一把天然大傘,頓感涼快的許多。汗流滿麵的米利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腳下蹬車鐙子的速度減緩下來。米利漸漸地感覺後麵摟他腰老姨的胳膊越抱越緊,兩隻手輕輕地向他的下麵悄悄地滑去。
“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幹啥?!”米利低吼了一聲。
“不幹啥呀。”小平嗲聲嗲氣地說著,惡性膨脹對丈夫抱負的心理,使她的膽子也肆無忌憚。
事態不斷惡性發展,米利六神無主,緊張的雙手握著的自行車車把崴進沙包裏,他們一同摔倒。米利忙爬起來把車子從老姨的身上扶起。
“哎喲,哎喲。”小平一聲接一聲地呻吟著。
“摔哪了老姨?”米利束手無策站在一旁。
“你挺大個人咋騎車的,瞧把我大腿給砸的,還不趕快給我揉揉。”
“我這粗手大腳沒深拉淺的,還是你自己慢慢揉吧。”
小平哭起來:“你把我腿給砸壞動彈不了了,疼死我啦!我都站不起來你還有心思在一旁看熱鬧!”
米利當時就懵愣轉向,趕忙蹲在小平跟前膽怯地問:“砸哪了,我幫你揉。”
小平抓住米利的手似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就是這,大腿根兒,你指定把這砸出一個大筋包,不信,你把手伸進褲子裏邊摸摸。這地方的筋包當時不揉開要是落下病根兒的話,以後走路就得瘸。”
“老姨,能這麽嚴重嗎?你可別嚇唬我。”米利臉色有些慘白。
小平拽著米利的手就伸入褲兜子裏:“就這,就這,你摸摸這多大一個筋包。”小平順水推舟地把米利這個處男對女人似懂非懂的大手放在她的私處。另一隻胳膊緊緊勾住米利的脖子,米利措手不及倒在了小平身邊。
“不不不,老姨,老姨。”米利被這突然之舉給整蒙了。
“你嘴挺甜的,老姨,老姨的,別把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叫得杠口甜。他在外麵尋花問柳,我也要一枝紅杏出牆來。米利,你別磨不開,這是我情你願的事,也不犯法。今兒,我給你,也算我無私奉獻,為你獻一把身。”
米利站起身靠在一棵大樹上,迷亂的**使米利滿臉的懊悔。
“咋地,我占你便宜了,你把處男先給了我,還浪費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也沒曾想咱們就這樣了,早知道有今兒個,我早就把環摘去,懷上你的孩子,咱倆過。”小平津津樂道地誇誇其談。
“這離我家還有幾裏地,你自己騎車先走吧。”
“咋地,你有想法了。沒事,等我看完我姐回去就同他離婚,你等我半年。原因是我起訴他不同意離,分居半年法院才給判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
“啥意思?你怕我回去還和他睡覺啊?吃醋了。要不這兒地,我起訴後就和他分居,直接上你們家,咱倆住在一起,省得你不放心我再被他給傷害了。”
“你不怕犯重婚罪呀!你咋就不動動腦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對今天這個事說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米利給小平深鞠一躬,頭也不回潛入森林。
“你等我半年,半年後我來找你!”小平衝著米利的背影大呼小叫。
從此,米利一直隱居不露。小平找過米利幾次,米利都婉言謝絕躲了出去。米母深知此事,小平一來,不冷不熱,不溫不火的搪塞小平。米母耍著小農思想的老狡猾的老伎倆。
小平倒真心實意地看上了米利,米利的凶猛與強悍讓小平回味無窮,記憶深刻。和自己不正經的男人也真的過夠了。小平大刀闊斧、緊鑼密鼓實施她的離婚計劃。眼看大功告成,一紙家庭指令就要到手,卻傳來米利要結婚的消息。這對小平無疑是晴天霹靂的滅頂之災,小平像八十歲被狼攆似的趕到米家。對麥苗耍潑,麥苗也是半生以來第一次抽罵她狐狸精的嘴巴子。小平又被米母如同老鷹抓小雞兒整進前院霍家,輪流轟炸被轟了出來。小平丟盔卸甲逃回靠林屯,在兒子的“監護”下眯了起來。
米利沒到中午就回來了。今天是給米利最要好的同學送的信,“你結婚一定給我一個信,比一比你的夫人漂亮,還是我的太太美麗?”老同學是從小學一直到高中時的班長,米利是副班長,班長總以正壓副的處處高他米利一籌。可是,過了幾年,班長家的孩子都好幾歲了,米利還是光棍一個人。這句戲言也就擱淺了。當米利見到麥苗的第一眼就設想著假如懷裏這個女人真跟了他,他和老班長現任鄉黨委黑書記就能比出個上下、論個高低。當米利把下月初二的喜事告訴老同學黑書記時,黑書記毫不示弱地說:“我一定帶著我太太去。”米利想到這時的心情甭提多愉快,開心地打著口哨,徑直把車騎到院裏。一抬頭,目瞪口呆。“大妹子!大妹子!”叫著跑進屋,一看屋裏情景就有一種不祥之感。
“利子!利子!”米母小跑進屋:“啊?!外甥女呢?!”米母悠地跑出屋上茅樓看一圈跑回屋:“沒有啊?!這孩子這會工夫跑哪去啦?!”
“這到底是咋回事?!咋砸成這樣啦!”
“還不是那個小平幹得好事呀?!”
米利急得兩手直敲腦袋:“媽,你咋這糊塗啊,你管那個瘋女人有啥用,為啥不看著麥苗,麥苗要是有一差二錯的話我也不活啦!”米利開門就往外跑,一口氣跑到靠林村的長途客車站點。
“都幾點了,哪有去縣城的班車呀?!”米利轉身又往回跑,麥苗吊在樹上的情景立馬浮現眼前,米利一頭紮進萬畝森林。
麥苗看著青枝綠葉,心情朗清了許多。把自己當成撥浪鼓,誰得著都想隨便搖的想法,漸漸地退去。
“幹嗎呀,一千多裏地,跑這來爭風吃醋,值嗎?”
麥苗沿著盤山路,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放眼遠望,開闊視野。全身心都被大自然生龍活虎的綠色所渲染。這崎嶇山路像通天的舷梯。在這森林深處這條羊腸小道上,除了簡單的足跡,就是植被與生物了。這條路由可能是為了引導一貧如洗的人們走入蒼鬆翠柏,融為一體堅韌的毅力,來改造貧窮落後的家鄉吧?!麥苗沿著一階又一階的土坎不知走了多久,來到山頂。這是一片幾百多平方米的平坦空地,正中有兩間簡陋的土平房,煙筒還絲絲縷縷的冒著炊煙。麥苗站在高處,深感“高處不勝寒”的冷意。麥苗轉過身對屋裏喊:“請問,屋裏有人嗎?!”
“誰呀?春季大忙的,有閑心跑這遛彎來了?”隨著話聲從虛掩的柴扉走出一個人。足有一米八十多的大高個,猶如森林中的一棵樹立在麥苗麵前。他皮膚黑紅,眼角嘴角堆壘著風吹雨打的痕跡。刷子眉,獅子鼻,滿腮的連鬢胡子半蓋著嘴。他火眼金睛盯著這不速之客。動了動嘴角:“你是哪來的?是縣城嗎?還是記者又來采訪?是不是又來找我當向導參觀森林美景啊?”
“大叔,你就是護林員吧,我是來你們村串門的。”麥苗誠實微笑地回答。
“串門呀,是不是走轉向了?”
“差不多吧。大叔,我有點渴了。”
“進屋喝吧。”這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先走進屋,拿起一隻雪白的鐵缸子,上寫著鮮紅的“為人民服務”,到門後的水缸裏舀了半缸涼水遞給麥苗。
“謝謝大叔。”麥苗喝了幾口,用手背抹一下嘴唇:“大叔,這裏經常有外地人來玩呀?”
“有,到五一、十一人可多了,都是城裏的,還有記者,不是開大客就是坐轎子。他們一來就請我當向導,要不,一個人進去非轉向不可,想出都出不來。”
“是免費服務?”麥苗坐在土炕沿上,看一眼炕角底卷著一個行李卷,又和護林員攀談起來。
“當然是免費的義務服務,我得向他們城裏人顯擺一下咱們鬆林村窮鄉僻壤還有這世外桃源的旅遊勝地。”大叔坐在北牆下一個新釘的白茬木凳上:“姑娘,你想不想參觀一下,要是想參觀,我給你當向導。”
“謝謝大叔,我求之不得想飽飽眼福。”麥苗興奮地伸出右手與老人握了握手說。
“先到西山看看野山杏樹,正是開花的季節,山花浪漫,像你一樣的好看。”
“大叔,你說話文縐縐的。”
“你也這麽說我,我是以鬆林和半導體收音機為伴兒的。”護林員在前麵帶路,他們來到兩個大坨子的其中一個上,像兩座漫山遍野的花海,中間夾著一塊足有二三百畝的土地。
“大叔,這片空地咋沒栽樹呢?”
“哎,甭提了。這原來也有樹,是殘次樹。村上一看咱們村的土地少得可憐,想給外村嫁進來的媳婦和新生的孩子補點地。經請示,林業部門也批了,把殘次林砍了,樹根兒也刨了,還沒等把這塊地平乎利索,西鄰靠林村那些嘎雜刺頭們蜂擁而上,四梁八柱拿下。這還不算,他們還揚言說就你們鬆林村那幾頭爛蒜,騎在你們脖頸拉屎,哪個敢跳出來放一聲屁!”
“啊?!那你們就拱手相讓了?”麥苗再次認真看看這塊平坦的土地。
“領導也帶領村民往回搶地,都被打了回來。後來聽說那幾個人使啥好處了,也說不準兒,沒有真憑實據的隻是謠傳。領導把這塊地一推二六五,不但不管,還不讓老百姓要。就為這塊地的事,米利那小子的村長才不幹的。一個人再能耐,能撚幾顆釘啊!米利一氣之下說當官不給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現在我們村的班子眼看就要癱瘓,就一個啃不動黃瓜的老支書兼村長和一個霍大炮支乎。你看這塊地讓人家種上花生,聽說畝產好幾百斤呢,哎,這就是去年春天的事。”護林員搖了搖頭。
麥苗半晌沒說出話來,這可真是麻子照鏡子,護林員的個人觀點太強!
“姑娘別愣著,我不給你講這憋氣的事。走,咱們從前山繞,到東側的山看看。你看這一方是百年柏樹,也叫側柏、扁柏,常綠喬木。你看這葉子都是鱗片狀,木材相當的細致,還有香氣,不怕腐爛。‘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姑娘你看,這雪一化,這青鬆是不是露出英雄本色。”大叔說著拍了拍一棵一抱多粗的柏樹,驕傲接著說:“姑娘,這樹就是我**,誰人要是無緣無故地折斷它們一根樹杈,我都敢和他玩命。”他們先後走出這個方陣,下了土埂走入另一個土埂:“這個方陣裏的全部是樟樹,常年綠的枝葉,也有香氣,核果都是皮球形的,黑色。這木材是相當的結實,更能防蟲蛀,製作家具最好的木材之一。它的根哪、莖哪還有葉子啥的都可以取樟腦,果子也可榨油。這疙瘩總傳來謊信,有地說俄羅斯把這塊鬆林買了,有地說城裏啥董事長要在這開發啥旅遊區?好幾年就是沒有一個準兒信。你看我們這個小地方不起眼,到處都是寶。走,再帶你上北山看看。”護林員大叔如數家珍給麥苗講萬畝鬆的品種。麥苗跟在大叔的後麵,一言不發思考著什麽。
“姑娘,你要是在這長呆就知道了。我們這塊是三北防護林之一。聽說呀,要是沒有這片防沙帶,那科爾沁的大沙漠的黃沙早刮進沈陽啦,‘風起天昏地暗,滾滾風沙彌漫’。為了維護咱們這裏的生存環境,改善生態條件;為了防止沙漠南移,侵襲東北南部城市。早在一九六四年在這根草不長的不毛之地,白茫茫的沙丘上,這裏的幹部帶領老百姓起五更爬半夜的開始植樹。幾十年過去了,形成這個宏偉的規模。你聽,現在沒風吧,這片鬆林鴉雀無聲,可你不知道,這裏卻潛伏著千軍萬馬。大風一來,這萬畝森林裏呀那簡直就是刀光劍影,喊殺衝天。”
“大叔,你別說了,我有點黲得慌。”麥苗忙上前拉住大叔的手放。
“麥——苗!再找不著你,我就自殺!”帕瓦羅蒂似的男高音回**在森林裏。
“啊!今兒這風咋自己殺出來了?還有名有姓的。”護林員站住,側耳朵細聽:“好像是米利的聲音。”
“大叔,米利這個人到底咋樣?”麥苗放開護林員的手,謹慎地問。
“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米利那孩子人品就像這鬆樹似的……”
米家已是亂成一鍋粥了。
“老嫂子,再有幾天就辦喜事了,你這又哭又嚎的是唱的哪出啊?”護林員擠進屋,明知故問:“老嫂子,你們家啥時候成了老弱病殘的老人院了?”
米母睜開淚淋淋的大眼睛:“哎,他大叔,我這是人走矮門過,硬是抬不起頭來啦!”
“快別介,這樣說是整啥西洋景啊?”護林員沒請自坐在米母側麵,油腔滑調半開著玩笑。
“他大叔,像你光棍一個人多好,人走家搬,沒兒沒女的,省的操這份心。”
“哎,大嫂,你可別給我唱高調,半天空敲鑼,想(響)到雲彩眼兒裏去了。我倒不想光棍一個人,你嫁我呀?!還老了點。”
“你少在這和我扯淡,都火燒眉毛了,哪有心事和你閑吃蘿卜纓兒子。”米母甩開了鼻涕。
“老嫂子,有啥難事和我說說,指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你能幫忙?能幫忙的你都不幫,沒柴火燒求你讓我們到樹地砍兩車樹枝子都不給麵子,你純粹是臭蟲鑽到花生裏,想充個好人兒。”米母又閉上眼睛,眼淚流了出來。
“你這不是歪理邪說嗎?這是兩檔子事。”護林員不慍不火地回答。
“這不是法庭,你也不是律師,少在這疙瘩和我辯解,你痛快回你鬆林裏抱你的大樹睡覺去吧,別在這給我添堵!”米母又閉上眼睛,仍然衝著窗外,哭著平仄,押著韻腳。
“哎!我這不是半夜進城門,找釘子碰嗎?你真的不用我幫忙啊,那就腳後跟拴繩子,拉倒。”護林員站起身,一拍屁股說:“麥苗,走!跟大叔回山。”
米母一聽“麥苗”像觸電一樣,悠的一下把身子轉個一百八十度。麥苗不言不語,隻管淚水迷離地站在那裏。
麥苗瞅著走路一溜風奔出屋的米母,同大家夥去找米利,心裏不由的有一種愧疚感,酸澀的淚水抑製不住還是流了出來。麥苗轉過身看著炕琴玻璃破損的梅花,還是很讓麥苗惋惜地走過去。一片含苞欲放的花蕊,一片喜鵲的翅膀,一片藍天白雲的水銀,傷痕累累、支離破碎躺在炕琴櫃的裏外。麥苗思忖一會兒,來到廚房,端來前幾天沒舍得扔糊棚剩下的白麵漿糊和炕桌,放在炕梢,又找來一個裝鞋的紙盒子,按炕琴窗口大小剪裁好放在桌上。麥苗跪爬著上炕,把炕琴裏、外的梅花殘胳膊斷臂歸攏一起。然後,拿過裁剪好的牛皮紙鋪在裁好的紙殼上,塗滿漿糊,把遭受風雪襲擊的“喜鵲登梅”嚴實合縫粘在一起。麥苗站在西牆的掛鏡前,捧著親手繪製的傑作舉在臉旁,孤芳自賞梅花。麥苗搖頭一笑,又找來鉗子把梅花開放的炕琴窗框上釘子一個一個拔下,麥苗從中間對開的櫃門鑽進炕琴內,拿著不傷大雅的“喜鵲登梅”,放在四季之一嚴冬的窗口,麥苗一隻手拿著鉗子,一隻手拿著小釘,用胳膊肘輕輕壓在開在紙殼上的水銀玻璃梅花,剛打上兩個小釘,就聽見劈裏啪啦門響,趿拉趿拉很重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一頭栽炕上的“咕咚”聲:“媽,你竟糊弄我,麥苗在哪呢?”
“媽——,我不想活了啦!”
“說啥狗屁話呢?!這一會兒,她又蹽哪去了?”
“媽,你別糊弄我了,你說麥苗回來,這屋咋沒有呢?”
“哎,利子,我咋聽好像有耗子嗑啥東西聲?哢哢的。”米母來到炕梢,驚喜地喊著:“利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