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下詭影

翌日,李舒嵐在夏一銘的帶領之下,走到了一座大大的宅院之中。

在會客廳,李舒嵐見到了夏一銘的父親——夏霖森。

夏霖森身著一身黑服坐在主位,右手隨意地搭在右側的木桌之上。在木桌的另一側,還有一個木椅立在那兒。在他的背後,有一個巨大的木製隔板,上麵雕刻著精美的圖畫。

主位之下的兩側,便是會客用的木椅。李舒嵐此刻正站在大廳的正中央,望著廳上的中年男子。

“聽一銘說,你找我?”夏一銘的父親夏霖森斜睨著麵前的李舒嵐,一臉的不屑。

“是,小女舒嵐,在這裏給世伯請安了!”李舒嵐對著廳上的夏霖森微微服了一下身子。雖然李舒嵐不喜歡上麵坐著的那個人,但他畢竟是夏一銘的父親,是長輩,於情於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夏霖森嗤笑了一聲,“別,我可不是你什麽世伯,我也沒你這樣的侄女,可別亂攀親戚!”夏霖森連麵子功夫都不願意做,毫不留情地諷刺著。

李舒嵐對於夏霖森的態度有些生氣,但還是穩定住了自己的心神,平靜道:“是,夏老爺,今日舒嵐來此,隻是想向您請教一件事,希望您能不吝賜教。”

“哦?說吧!”夏霖森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但是看他的那眼神,可以看出裏麵流露的是對李舒嵐滿滿的不屑和怨恨。

“不知舒嵐曾經哪裏得罪過夏老爺,希望夏老爺能告訴舒嵐,舒嵐一定賠罪,何必勞煩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我差錯呢?”

“你沒有得罪我!”

“那您……”

“但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沒有理由!”

“你……夏老爺,為難小輩,這恐怕有失您長輩的身份!”

“那又怎樣?你又是誰?我的事,你又憑什麽指手畫腳?”接連三個問句,都表達了夏霖森的滿不在乎,仿佛動麵前的這個人,就如同撚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是,您的事,晚輩是沒資格指手畫腳。既然如此,晚輩的生活,您又有什麽資格插手呢?而且還是以那種下作的手段。”

李舒嵐知道,和這種人,沒必要迂回講道理,直接開門見山便是最好的方法。本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夠僵了,還怕再次得罪他嗎?

所以想到這,李舒嵐說話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客客氣氣的。

“我高興,你又能如何?”

“……”李舒嵐第一次覺得,和夏一銘說話是那麽的愉快。也終於知道,他那一張損嘴,到底是隨的誰。這話頭,讓人應該怎麽接?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交談下去了,夏老爺,晚輩告辭!”說到最後,李舒嵐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夏霖森突然叫住了李舒嵐,“我在這裏奉勸你一句,離我兒子遠點,否則,我會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夏霖森惡狠狠地放下話。

對於夏一銘和李舒嵐之間的關係,早就已經有了些風言風語,畢竟夏一銘從來沒有刻意顧及別人,經常性地和李舒嵐混在一起,村中私底下早就有了些閑話。

本來夏一銘和姑娘走得進些,夏霖森是樂於接受的,可這個姑娘是李舒嵐,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不管他兒子到底和誰在一起,都不能和李舒嵐在一起。

“夏老爺,這是我的私事,您無權過問!我和誰交好,不和誰交好,都不勞您費心!”李舒嵐轉身道。

夏霖森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你會後悔的!”大聲說完這句話之後,夏霖森又低聲地怒斥了句:“和你阿娘一樣,都是一個下賤胚子!”

他的聲音很小,但在這空曠而又安靜的大廳之中,卻顯得尤為清晰,至少,這句話就落入了剛剛踏出大廳的李舒嵐的耳朵之中。

李舒嵐冷笑道:“夏老爺,就事論事,你可以侮辱我,但我決不允許您侮辱我的母親。況且,作為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卻說出這樣毫無教養的話,您本身又好到哪裏去?教導您的母親又好到哪裏去呢?”

待人接物,李舒嵐從來都是客客氣氣,溫溫柔柔的,但是這種前提之下,是對方也是對自己客客氣氣的。既然現在對方不給臉麵,自己又何必給他臉呢!

“臭丫頭,你說什麽?”夏霖森的嗤笑瞬間僵在了臉上,轉而代替的是一臉的憤怒,“你再說一遍……”

“嗬,你不是已經聽到了嗎?這句話,就當是晚輩回敬您的,這叫禮尚往來!”

說完,李舒嵐直接頭也不回地踏出了這間屋子,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砰!”

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夏霖森看著李舒嵐揚長而去的身影,憤怒地掃開了桌上的茶杯,隨著茶杯落地。瞬間變得支離破碎,散落一地,“該死,給我走著瞧!”

這一天,所有村民都知道,夏霖森和村長以及幾位長老大吵了一架,具體因為什麽,卻無人得知。但隻有村長他們知道,夏霖森借口他們是外來人,而以前族內有規矩,不得長期收留外來人,無論如何都要將李舒嵐兄妹二人趕出塘底堡,但遭到了村長以及眾長老的反對,他們認為,這規矩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打破,責備夏霖森是私心作祟,最後雙方不歡而散。

但村長也知道,現在夏霖森和李舒嵐已經徹底對上,那件秘密恐怕已經瞞不住了,也是時候該讓李舒嵐知曉了。

於是,就在當天,村長也找上了李舒嵐,囑咐讓她小心夏霖森,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李舒嵐終於知道了夏霖森與母親之間的恩恩怨怨。

原來,李舒嵐的母親本也是夏氏一族之人,夏霖蘭是夏霖森的表妹,從小就許給了夏霖森,表兄妹倆從小青梅竹馬,並且夏霖森也愛慕著她,期待著有一天能夠將她娶進門。

可是,自從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夏霖森所有的幻想。

那一年,村中來了個外來人,章峰李氏一族的李泳江,因暫避倭寇之禍和夏霖蘭相識。也是從那時候起,二人開始互相愛慕,最終達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李泳江臨走前,向夏家求娶夏霖蘭,但遭到了全家的反對,其中包括夏霖森。但為了所愛,夏霖蘭毅然離開了家,生死跟隨李泳江。

自此之後,夏霖森心懷怨恨,每當村中再有其他外姓之人到來,總會被遷怒,明裏暗裏夏霖森總會給他們使絆子,讓他們苦不堪言。在他的心中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接納了外族之人,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村長等族中長老自然也知道那件事,所以對於夏霖森的行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不鬧得太過分就好。大不了幾年後,他的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可是,幾年後,他的行為是收斂了,但是,當李舒嵐到來之後,再次激起了他心中的怨懟,因為李舒嵐是那個人和夏霖蘭的女兒。之後,他便各種作梗汙蔑,因為在村長等人的暗中化解之下,事情也不算鬧得太大,李舒嵐也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但村長和李舒嵐都知道,夏霖森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對於丟雞之事,夏霖森肯定會大做文章,即使村長有意維護,但所謂人言可畏,還是難以堵住悠悠眾口,李舒嵐今後在村中肯定是寸步難行。

因此,麵前唯一的一條路就是,要趕緊解開丟雞背後的秘密,抓出幕後真正偷雞的“賊”,才能暫時化解麵前的危局,讓夏霖森沒有借口再利用這件事做文章。

心動不如行動,今晚,便是他們開始守株待兔的時刻……

入夜,在夏一銘的幫助之下,他們找到城牆邊上一戶有雞的人家,並且爬到了城牆之上,趴在上麵,準備來個守株待兔。

“阿嵐,我替我阿爹跟你道歉。”城牆之上,夏一銘趴在李舒嵐的旁邊,對著李舒嵐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今天你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了!我要真的怪你,還會和你待在這嗎?”

“阿嵐……我……”

“好了,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更何況,你該幫了我那麽多,應該我謝你才對。”李舒嵐發自內心地說道。

說實話,一開始當知道背後搞鬼的人就是夏一銘的父親的時候,李舒嵐不是沒有怨恨過,明明這恩怨是上輩的事,為什麽要牽扯到自己這一輩,明明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卻要為所有的事情買賬。推己及人,就如同夏一銘一樣,他也本不知情,又怎能被無辜牽連呢?在塘底堡,自己本就沒有幾個朋友,可以說夏一銘是唯一的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而斷送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阿嵐,謝謝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夏一銘對著李舒嵐保證道。

李舒嵐對夏一銘的話報以善意的一笑,那發自真心的笑容,令皎潔的月色都在她那治愈般的笑容之下黯然失色,也讓夏一銘忍不住再次陶醉其中。

就這樣,沉默著許久過去,二人的胳膊都有些酸了,但那幕後的賊卻始終沒有出現。

“哎,夏一銘,你說,會不會他不來了啊?”李舒嵐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夏一銘。

夏一銘搖了搖頭,“不會的,他每個晚上都會出現,今晚肯定也不會落下。”

“那村中那麽多戶人家呢,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來偷這家的?”李舒嵐也有些好奇,但她莫名又有些相信夏一銘的直覺,便聽從他的安排了。

“因為我發覺,前幾戶丟雞的人家,那些雞都特別肥大,而這戶人家是除了那些已經丟的或者死的雞裏麵,整個村最肥的雞了!”

對於夏一銘的解釋,李舒嵐竟無言以對,還莫名覺得特別有道理。

“那……”

“噓,別說話!”夏一銘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打斷李舒嵐即將要說的話,而目光卻死死盯著下邊的某個方向。

李舒嵐好奇地順著夏一銘目光往前望去,隻見要去往東門方向的一個拐角處,一個小小的影子在月光之下影影綽綽……

那影子,分明不是人!

李舒嵐和夏一銘互相對視一眼,眼裏的詫異一覽無餘,很明顯,他們都這麽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