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熏古樟
李舒嵐和夏一銘屏住呼吸，死死盯著拐角之處的“鬼影”。
一開始，他們始終都認為偷雞是人為的，那村民傳得鶴唳風聲的鬼物作祟的說法，他們怎樣都難以相信。但是，但他們共同看到眼前的這個影子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打破了他們的認知。難道，真的是鬼？
不，不可能！記得村中自古以來就有銀馬築城的傳說，當初也把溫氏夫婦嚇得夠嗆，以為是鬼神作祟，到頭來不過是兩匹馬而已。在這種有點像神話傳說的故事中，尚且都沒有鬼神的說法，更何況現在呢！
所以，他們連眼睛都不眨，就那樣盯著。
隻見拐角之處的影子往前探了探，又退後了些許，隨後又往前探了探，似乎在試探著什麽一般。如此往複三四次，終於，月色之下，一個土黃色的身影映入二人的眼簾。
當他們看清那個土黃色的身影之時，都不約而同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隻見出現在他們視線之內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雙圓圓的耳朵，兩隻黝黑的滴溜溜富有人性化的眼睛，那臉龐的中間的毛發不同於它身上毛發的顏色，顯得比較黑，赫然便是黃鼠狼。
隻見它時而四隻腳著地往前奔跑著，時而立起身子，兩隻前肢曲在胸前，後肢站裏，像人一般站著，並轉動毛茸茸的小腦袋往周圍掃視，似乎在觀察周圍，也似乎在戒備。
很快，它又繼續往前奔跑，三兩下便跑到了那戶人家的雞圈之中。
兩隻雞似乎感到了威脅，繞著雞圈到處奔跑著，並不時地撲騰著自己不怎麽飛得起來的雙翅。而黃鼠狼在後邊緊追不舍，一時間雞飛狗跳，噢不，應該說是雞飛黃鼠狼跳。
“你從那邊石階下去，我從另一邊，盡量輕一點，不要驚動了它，咱們左右包抄，把這禍害村子的黃鼠狼抓住。”夏一銘對著李舒嵐咬著耳朵。
“……”李舒嵐看了看黃鼠狼那靈活的身子，“你確定就憑我們兩個，能抓住那小東西？一個小縫都能被它給溜了好麽？不然怎麽會叫黃皮子！”
“不管了，先阻止它禍害雞再說！”說完，夏一銘就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並伸手將李舒嵐拉了起來，隨後二人躡手躡腳地從兩邊下去，打算來個左右包抄。
但動物的靈敏度永遠比人還要厲害，不僅體現在他們靈活的身子，還體現在它們對周圍環境隨時戒備的情況。再加上黃鼠狼本就是有一些靈智的動物，否則在北方又怎會被稱為“黃大仙”呢？
就在李舒嵐夏一銘二人剛剛靠近的時候，黃鼠狼就已經通過衣物輕微的摩擦聲以及已經輕到不能再輕的腳步聲發現了來人，立刻衝著二人的方向齜牙咧嘴“嘰嘰嘰”地叫著，似乎覺得夏一銘更有威脅，於是，那富有人性化的眼睛死死盯著夏一銘，並不搭理李舒嵐。
夏一銘趁著這個時機，快去往前撲去，但黃鼠狼輕盈的身軀一閃，很快避開了夏一銘的攻擊，使得夏一銘不僅撲了個空，還吃了一嘴的灰。
黃鼠狼再次衝著夏一銘齜牙咧嘴地“嘰嘰嘰”叫了幾聲，似乎在嘲笑著夏一銘的狼狽，至少在夏一銘的眼裏是這麽認為。
終於反應過來的李舒嵐雖然也忍不住想笑，但還是上前扶起了夏一銘，“你沒事吧？”
“呸呸呸！”夏一銘吐了吐自己嘴裏的灰，氣急敗壞地往黃鼠狼的方向衝去，“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
結果夏一銘剛剛靠近，黃鼠狼就立刻往前跑去，李舒嵐隻得追著夏一銘，一黃鼠狼二人前赴後繼，在月色下你追我趕。中途黃鼠狼還停下轉身立著看了看夏一銘，又繼續跑著。
他們順著城牆邊追到了東門，那動靜自然吸引到了東門守夜的人的注意，他還沒看清麵前一晃而過的身影，就看夏一銘在後邊追著，很快就從他的身邊跑過。他正要開口喊夏一銘，又有一個身影往自己這邊跑來。
他連忙攔住剛剛經過自己身邊的李舒嵐，“我說妹子，你們大半夜的跑什麽呀？鍛煉身體？”
李舒嵐一邊喘著氣，右手撐在自己的腰間，左手指著夏一銘跑去的方向，重重地咽了咽口水，“雞……呼雞……賊！”
李舒嵐因為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說的話也是沒頭沒尾地。但是，那個守夜的小夥子就是聽懂了李舒嵐的意思，一臉詫異，“你說你們碰到了偷雞的賊？”
李舒嵐咽著口水點了點頭。
那守夜的小夥子確認了之後，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鑼和棒槌，重重地敲著，並且大喊，“抓賊啦！抓賊啦！”
“嘩嘩嘩！”隨著劃破夜空震耳欲聾的鑼聲和那小夥子的喊聲，不一會兒，一些屋門便很快打開，有的人手中拿著木棍，慌慌忙忙點起火把，有的人一邊衝出屋門，因為過於慌忙，一邊跑一邊還在穿著外衣，有的人就直接穿著睡袍就跑了出來。還有的還在睡夢當中，還沒反應過來，睜著迷蒙的雙眼一臉迷茫地望著外邊，在確認了之後，眼睛立刻睜了起來，又火急火燎地跑出屋子……
農村人都是純樸的，他們在發現村中有賊光顧之後，不會有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想法，都會自發地開始輪流安排守夜，並且一旦發現，所有人都會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屋子，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力。曾經曾有家遭了賊，剛好被半夜出來解手的村民發現，立刻一邊喊著一邊追去。等到遭賊的那戶人家被驚醒一頭霧水之後，那賊已經被幾個村民抓住，正進行著批鬥。
如今，從小夥子敲鑼到村民的聚集，才不過短短的一盞茶功夫，眾人便都集齊，浩浩****地舉著火把往夏一銘消失的方向追去。
“阿慶孩，是不是發現了偷雞的賊了？”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中年大漢拍了拍守夜的小夥子問道。
那小夥子撓了撓腦袋，一臉無害的模樣，“我不知道啊，我是聽那妹子講的。”一邊說著，小夥子一邊指了指一旁已經緩過來的李舒嵐。
中年大漢看了看那乖巧站在一旁的李舒嵐，皺了皺眉頭問道：“小姑娘，是你發現的賊？”
李舒嵐點了點頭，正想說自己和夏一銘守在城牆上當場發現的。但這樣似乎有點奇怪，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不睡覺，跑到城牆上，即使說沒什麽，但總不是件好事，更何況男女大防，他們走得近些就已經惹來了流言蜚語，絕對不能再惹人非議了。
“我……今晚睡不著，然後就跑到城牆上看月亮了，結果就發現了黃鼠狼跑到一個院子抓雞，我就立刻喊了夏一銘，他已經先追去了。”李舒嵐一五一十地解釋著。
中年大漢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後，才反應過來李舒嵐說了什麽，一臉的不可思議，“你說什麽？黃鼠狼？”
他的聲音有些大，驚動了周圍的村民，他們都轉過了頭好奇地看著李舒嵐，顯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就是黃鼠狼！”
“這不可能！”一個村民還是難以置信。
“有什麽不可能的，本來看著也不像人做的，人怎麽可能把雞的屍體搞得那麽惡心！”另一個村民不以為然。
“我說小姑娘，你可別蒙我們啊？”中年大漢認真地看著李舒嵐，仿佛要通過她的表情辨別出她話裏的真偽。
“我敢保證，不然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幹嗎？如果不是你們把矛頭指向了我，我管這檔子閑事幹嗎！”李舒嵐低聲嘟囔著，語氣似乎有些抱怨。
中年大漢靠得最近，自然聽到了李舒嵐的嘟囔聲，隻得用笑聲來化解自己的尷尬。是了，那個說李舒嵐是災星的那些人裏麵，就有他一個。
所以本來就有點心虛的他自然深信不疑，再加上這時候大家也看到了夏一銘的身影，隻見他對著眾人招了招手，但是雙眼始終死死盯著東門臨水宮旁的一棵大樟樹的一個樹洞。
“阿銘小子，那賊呢？”中年大漢對著夏一銘問道。
“我看著它跑樹洞裏去了，一直沒出來呢，洞太小，又黑漆漆的，看不見！”
“那怎麽辦啊？”
“拿火把來！”中年大漢接過一個村民手中的火把，朝著樹洞照去，但依然什麽都看不見。
“現在怎麽辦？那東西不出來啊！”
“不出來就把它逼出來唄！”
“你說得倒輕巧，逼，你逼一個給我看看，你人都進不去，怎麽逼？”
“要不把樹砍了？”
“絕對不行，這樹在臨水宮旁，是受神靈庇護的，而且這樹已經有年頭了，已經有靈智了，不能亂砍，這是殺生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說，到底怎麽辦？”
“……”
眾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但誰也沒有拿出一個好的辦法。時間就這樣慢慢地過去，天邊已經慢慢地露出了魚肚白。
“哎，這個洞這麽小，我們可以在麵前點火堆，用煙熏，把那家夥給熏出來不就行了嗎？”夏一銘看著一旁的火把，突然靈光乍現，一拍腦袋說道。
“刷刷刷”，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向了他，良久過後。
“這是個辦法啊！”
“對啊！”
說幹便幹，眾人開始七腳八腳地搬柴火，在樹洞前架起來。
“你小心點，別靠太近了，不然把樹給點著了！”
終於，一切準備就緒，隨著火把的靠近，那堆柴火在助燃物的幫助下，很快便點了起來。
火堆在還不甚明亮的夜空中顯得異常明亮，那火光直直衝向空中，並且開始飄散著黑煙。
“愣什麽啊，還不找東西扇火，把煙往洞扇去！”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又開始手忙腳亂地脫下自己的衣裳，圍著火堆瘋狂扇著，那煙還時不時地把人嗆著，熏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怎麽樣，出來了沒？”
“沒有，再加把勁！”
終於，在眾人手都要酸了的時候，終於，在洞裏傳來了“嘰嘰嘰”的聲音，隨後，一個身影竄了出來，但一下不小心蹦到了一根木柴的邊緣上麵，那木柴躥了起來，跌入火堆，頓時濺起一堆火星，並且最邊的柴火咕嚕咕嚕地滾落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