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風越來越猛。路邊的廣告牌在風中搖得“吱吱”作響,而大椰樹的粗大枝葉不甘低頭與風共舞,發出“沙沙”的響聲,艾米急忙跑向路邊的一座廢棄的倉庫裏。她最喜歡台風來臨之前的那種感覺:天昏地暗,似在夢境中的世界裏,街上行人很少,好像整個空間隻有艾米一個人,讓人有一種沉迷在另一世界的感覺。為這媽媽不止一次責備她,說一個女孩子不該有這樣的想法,腦中沒有陽光隻有黑暗,而且也太危險了。桑拉曾經偷偷罵她是神經病。但艾米才不管那麽多,自己認定應做的事一定去做,況且台風並不是天天都有的。
望著外麵的滿天飛舞的紙屑、塑料袋子和樹葉,她覺得眼花繚亂,這才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享受。
“Hello!”一陣微弱的聲音從旁邊的一堆垃圾傳來,突然的聲音嚇了艾米一跳,還有誰這麽有雅興,竟和她一樣跑到這裏來看暴風雨。
“你是誰?可別嚇我,能出來嗎?”艾米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叫林楓。”隨著一陣惡心的臭味,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從垃圾堆裏探出來,亂七八糟的頭發讓人看不出來是什麽顏色,正不知所措地盯著艾米。艾米不由後退一步,雖然眼前這個女孩子滿臉汙垢,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絕色美人兒,尖尖的下巴讓艾米吃驚之餘不由一陣心跳,特別是那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因為這個小鎮,黑皮膚、白皮膚的人都有,但是眼睛並不是黑的,不是藍色就是棕色。雖然偶有黑色的,但並不像眼前這個小女孩的眼睛。這小女孩的眼睛是那麽黑,艾米有一種親切感,似乎在哪裏見過。
“小姑娘,我……我……”小女孩似受驚的小鹿,緊張的盯著倉庫的門口。
“你有什麽事嗎?怎麽不回家?需要我幫忙嗎?”盡管臭味難聞,但心地善良的艾米還是走到這個女孩子跟前。
“我是黑戶,中國人,能幫我把這枚U盤送到中國大使館嗎?”小女孩那乞求的眼神讓艾米有一種一定要幫她的衝動。
“黑戶?”艾米有點後悔了。不由緊張地盯著門外。
艾米知道黑戶的意思,因為她從同學的口中知道,所謂的黑戶就是從其他國家偷渡來的外國人,而這種人在U國真是連畜生都不如。外國女人來到這裏的職業通常是夜總會招待員。鎮上的居民都知道招待員的含意就是強迫性賣身。失去人身自由不說,有的受不了一天幾十個客,於是逃跑,一旦被捉回來,不但受皮肉之苦,更有甚者斬首示眾,說是這種下賤的外國人就是要受苦才肯聽話。若再逃跑,那可能會失蹤,失蹤的原因隻有她自己本人知道,無人知曉。黑戶在這個經濟發達的U國是最低等動物,死亡或是失蹤就像死一隻螞蟻一樣無人問津。雖然上頭來查過,但都不了了之。本鎮人一般不敢收留黑戶,因為一旦被發現,也會受了牽連,受到不同程度的懲罰。男子來到這做苦力,聽說身體強壯的有些被賣器官。可能是這個小鎮太偏遠了,反正山高皇帝遠,外國人被賣到這裏,那可是人生走到盡頭了。想到這,艾米不由再一次看了看門外,剛才還覺得這種天氣是那麽的震撼人心,但這時才覺得這種天氣有點駭人了。
“小姑娘,你能幫幫我嗎?我受不了,我想回家,嗚嗚……”小女孩哭了。
或許眼前這個小女孩與眾不同的眼神感染了艾米,反正艾米不假思索答應這個小女孩的要求。
“我怎麽幫你呢,中國是哪個國家?遠嗎?”
“很遠,幫我打這個電話吧!,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們,我想我家裏人會有辦法的,哪怕我死了,也要讓家人知道我的靈魂在哪裏,把我帶回家,讓我媽媽知道我去向。”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遞過一個像拇指一樣大小的鐵片。
“這是什麽?”艾米好奇地問。
“這是小U盤,裏麵是“仙人洞”的犯罪證據。我偷偷下載的,密碼是3721,記住,3721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意思,不論如何都要去做的意思。一定藏好,一發現那就完了,我想他們暫時不會殺我,但以後我可不知了。快收下,我怕他們追來,我的電話號碼也在裏麵,拜托了!”小女孩帶著哭聲催促道。
“仙人洞?”艾米接過U盤不知所措,因為她知道“仙人洞”是這個小鎮最高檔的夜總會,在這個U國小鎮,居民都知道“仙人洞”的打手殘酷無比。“仙人洞”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讓人想入非非,所謂“仙人洞”就是亞當、夏娃洞房的天地,是一個有錢人、政界人享受的地方。是變態、群體**的天堂。那裏美女如雲,而且美女一般是從國外騙來的,有的也是利用所謂國際選美,把美女召集而來。所以那裏的美女來自不同的國籍,混珠雜亂。不管你願不願意,被看中的美女,沒有能逃得脫“仙人洞”的魔掌。除非得了性病,接不了客,才允許回國,但是有些又被賣給別的國家。很多少女經常被夜總會當作“禮物”送給政客或者著名企業家,供他們玩耍再讓保鏢送回。這一層的關係網,縱使上頭來檢查,況且U國是一個性開放的國家。除非出了人命,所以很難查到犯罪證據,仙人洞的老板是誰沒有人知道。
“他們追來怎麽辦?你躲在這裏保險嗎?”艾米不由為眼前這個小女孩暗暗擔憂。
“就是死也要把他們繩之以法,都說U國是天堂,你知道嗎?‘仙人洞’就是地獄,那不是人活的地方。這次趁他們要送我到一個大官員家過夜,我逃跑出來,目的是為了這個他們犯罪的證據,希望有正義的人幫我一把。你知道嗎?我死了很多姐妹,我要為她們報仇。”小女孩倔強的目光感染了艾米。
“那到我家躲避吧!本鎮人,相信不會那麽容易被發現。”
“不,我不想連累你,隻要你幫我把它交給中國在U國的大使館,我就感恩不盡了,你快走吧!”小女孩懇求著。
“他媽的,這妞兒真他媽的在這裏,讓本大爺找得好辛苦。”正在這時,一陣暴跳如雷的聲音傳來,接著五個凶神惡煞般的打手衝進來。不由分說,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抓起小女孩,艾米見了真是驚慌得腳都軟了。手裏拿著那枚U盤,不知該藏在什麽地方,在這要關鍵時刻,她急中生機,偷偷地假裝擦嘴巴,把U盤塞進口裏,壓在舌頭底下。
“嘿!嘿!這妞兒也不錯,她是否給你什麽東西?”一位滿臉胡須的男子用陰笑的眼睛盯著艾米。
艾米搖了搖頭,驚慌的眼神含滿了淚水。一個滿臉雀斑的歪嘴男子走到艾米麵前,色眯眯地說:“讓我搜搜。”說著一把撕開艾米的上衣,對艾米進行全身搜查,並且用粗糙的手一把抓住艾米發育良好的胸。艾米又羞又怕,被擰得生疼,但她既不敢喊叫,又不敢哭泣,怕舌下的U盤被發現,隻是用雙手緊緊地護著胸前。當他想進一步調戲艾米時,其中一位臉上帶有紅斑點的男人走來。
“算了,看樣子她也不敢,她是瑪麗的女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紅斑點男人說著。
“小心點,如果有東西不交出來,讓‘仙人洞’的人知道,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媽的瑪麗,老扮清高,她的女兒落在我的手上,算她倒黴。”雀斑男人邊說邊狠狠的向艾米白嫩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頓時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艾米知道他隻是恐嚇她,畢竟U國還是一個法治之國,本鎮人對本鎮人還是有所顧慮。艾米忍受著火辣辣的疼痛,眼淚流下來,但不敢吭聲,怕露出破綻。
幾個打手在倉庫裏翻天覆地尋找著,連垃圾堆也不放過,看樣子這個U盤對他們很重要。過了好一會兒,一無所獲的他們才托起小女孩走了。小女孩那絕望的眼神讓艾米一生難忘,那乞求的目光隻有艾米才能讀懂,還有那信任的目光讓艾米真想痛哭一場。
艾米發愣地看著打手和小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風雨中。倉庫一切都安靜下來,好像不曾發生過什麽事一樣,剛才那無助的小女孩,那惡魔般的打手,她不由自主地癱瘓在地上。剛才小女孩的眼神,分明是艾米十八年來夢中曾見過的。
風越來越大,大有山崩地裂的感覺。豆大的雨點敲打著地麵,濺著地麵似起了一層煙霧。真是天朦朧、地朦朧。但有誰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呢!艾米心中的恐懼讓她無法站立起來。十七年來,她從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從小有媽媽的疼愛,有巴特大叔的溺愛,還有傑克的嗬護。雖然生活清貧些,但生活的安逸,讓她不曾傷害過。雖然保姆有時冷嘲熱諷,但艾米卻不曾這麽害怕過。
看著他們走遠了,過了好一會兒,艾米才從口中取出U盤,那是一種防水的高等材料製造而成的。艾米小心翼翼把它藏在內衣口袋裏。
“總算找到你了,世界上可能沒有你這種瘋癲的女孩,竟敢在台風來臨前也走出來湊熱鬧。”桑拉一拿著雨衣。一手扶著倉庫的門把,滿臉的雨水,看不出她的表情。聽著她喘著氣就知道找艾米花了不少時間。想不到這次的台風這麽猛烈,連差不多一百六十英磅的桑拉都要吹動了。
“姆媽”,艾米見到桑拉猛撲在桑拉的懷裏大哭起來。桑拉一不留神,差點被推倒。
“我的小祖宗,別怕,台風又不是第一次見,那一次不是要我來把你尋找回來?”桑拉不解眼前一向倔強的艾米突然變的矯情。倒有些不習慣。記得每次台風來臨之前,當艾米走出去的時候,總是桑拉出來找她,而艾米不肯回去,說還沒看夠,桑拉就連拖帶抱,硬是把艾米抱回家,反正桑拉有的是力氣。因為天氣黑沉沉的,桑拉沒有看出艾米的異常。這會兒終於發現桑拉不妥,上衣被撕破了衣領,臉上那紅腫的巴掌痕跡,還有嘴角的血跡,驚慌的眼神讓桑拉呆住了。
“誰欺侮你了?天啊!你可別嚇我哎。”桑拉驚叫著。
艾米不敢對桑拉說出真話,含著淚水拚命地搖著頭。
“總算找到你們了,快,你媽媽出車禍了,剛才我去你家的時候,聽見電話響了很久卻沒有人來接。我順便接了,是醫院打來的,說你媽被送到醫院去了。”全身濕透的巴特,拉起艾米就走。
“媽媽!”艾米再也受不了這一連續的打擊,大喊一聲暈倒在桑拉的懷裏。
“我說巴特,這是真的嗎?你可別嚇我。”桑拉驚惶失措。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艾米怎麽了?快送醫院,她媽正在仁義醫院呢。”巴特二話不講,抱起艾米放在停在倉庫門口的車上。
冒著暴風雨,巴特開著車向醫院衝去。
一路上,桑拉撫摸著艾米那紅腫的臉蛋,一邊做著禱告,望天主保佑瑪麗母女,這是桑拉現在唯一能做的。
“怎麽會撞車呢?嚴重嗎?醫生怎麽說?這可怎麽辦?艾米剛才似乎被誰欺侮了。”驚慌失措的桑拉問到。
“吱”一陣急刹車,差點把艾米撞出桑拉的懷抱。
“你說什麽,艾米被欺侮?”巴特發青的臉盯著桑拉,眼睛似乎要噴火了。
桑拉於是把剛才找到艾米而發現艾米不妥的樣子告訴了巴特。巴特生氣地責罵桑拉是一頭蠢豬,不會照顧艾米。
“一個小女孩外出,不阻攔她,做什麽保姆,瑪麗真是瞎了眼,請了你這個保姆,我說你真是一個不稱職的保姆,我看你怎麽向瑪麗交代。”平時和藹可親的巴特這會兒真像一頭發怒獅子。
“吼有啥用呢?巴特你這個狗雜種。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艾米,她的個性你也知道,我攔得住嗎?我的話她會聽嗎?出了事就埋怨我,我容易嗎?如果瑪麗有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嗚嗚!”桑拉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心慌哎!剛才我也看見她出去了,都怪我,沒有攔住她。不知瑪麗怎麽樣?我說這一家子,怎麽這麽倒黴。”巴特繼續開車向醫院衝去。
當艾米醒來時,才發現躺在醫院的病**。桑拉在她的床沿上打瞌睡,棗紅色卷發這會兒竟摻有不少白發,滿臉的倦容讓艾米不忍心叫醒她,讓艾米吃驚的是她眼角還含著淚珠呢!
“你可醒了。”桑拉那冷嘲熱諷的語調沒有了,似乎哭過,聲音沙啞。
“我媽媽呢?我媽媽怎麽了?”艾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你媽媽,你媽媽去了。”桑拉抱住艾米大哭起來。艾米一聽,再次暈倒在**。
“醫生,醫生,快來人啊!”桑拉聲嘶力竭著地喊叫著,那聲音差點把病房都震動了。
“都說病人心髒有問題,別再受打擊,就是不聽。你是怎麽照顧病人的,她媽媽瑪麗的事,應別急著告訴她,等她恢複好了再說也不遲。”四十多歲、滿臉胡須的邁克急忙走進來,不滿這個菲律賓女人是怎麽照顧病人的。慈愛的目光好像艾米是她的女兒一樣。
“對不起,我忍不住,天啊!這一家子怎麽這麽倒黴,叫我怎麽向死去的公公交代,嗚嗚……”桑拉抽泣著。
艾米再次醒過來時,呆滯的眼睛空洞洞的,臉上毫無表情,像患失憶症的病人一樣。
“艾米,別嚇姆媽了,你可要堅強些,萬事有我擋著。”桑拉撫摸的艾米的頭發,眼淚卻不爭氣地一滴滴流下來。
“我要看看媽媽,是誰把她撞的?”艾米痛苦地用手狠狠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別這樣,巴特大叔幫著咱們。他養子傑克也來了,巴特已經選好了日子,後天下葬。你可要挺住,大家等著你呢!”桑拉緊緊握著艾米那冰冷的小手。
“回家,我要回家。”
“別任性,邁克醫生說要再觀察一晚,明天咱們就回去。”
“不,我就是要回家,我想看看媽媽,我要陪著她。她一個人在家太孤獨了,求求你,讓我回去吧!我一分鍾也等不了。”艾米那絕望的樣子是誰也不忍心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