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天,艾米不喜歡秋天,因為秋天的空氣太幹燥了。詩人總是把秋天描寫成一幅美麗的圖畫,但是艾米卻覺得詩人太虛假,美麗的背後沒有說出秋天的實質。幹燥的空氣在呼吸道裏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皮膚的瘙癢,頭發產生的靜電,讓人不自覺用手搔,真是有失斯文。枯葉的飄零,讓人覺得歲月匆匆,不但有失落感,還讓人有流淚的感覺,所以艾米最不喜歡的季節就是秋天。

艾米懶洋洋地躺在**,望著窗外紫色的風鈴發呆。

“艾米,該打針了。”隨著敲門聲,保姆桑拉推門進來。

“姆媽,我可真是不明白,為什麽每個月一號總是要打針,究竟我有什麽病呢?”艾米一臉的不高興。

“你媽媽說你有先天性心髒病,不打針不行,你以為我想幫你打嗎?”桑拉把準備好的針拿在手裏,艾米想抗議,桑拉那冰冷而充滿老繭的手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住艾米不算瘦小的手,針水緩緩流進艾米的血管裏。

艾米無可奈何地用棉簽揉了揉針眼,每個月一針,已成了艾米的功課了,自從懂事起,艾米每月都要打針。說她有心髒病,而艾米並不感到自己的心髒有何不妥,隻不過從小就體弱多病罷了。

“早點起床吧!你媽還沒回來呢,今日天氣預報有台風。學校打電話來說放假一天。”桑拉冰冷的聲音跟她的人一樣冰冷。艾米不喜歡她的菲律賓保姆。身材又矮又胖。滿頭棗紅色卷發像雞窩一樣雜亂無章,朝天的鼻孔,肥厚的嘴唇像火腿腸,本來味道不錯的火腿腸也讓艾米不感興趣了。唯一好看的是她那雙帶有善意的眼睛,可是她整天對艾米板著臉,再好看也讓人討厭。艾米不知她媽媽怎麽會喜歡這個保姆,而且一用就是十多年。而且媽媽要艾米叫她姆媽。說如果媽媽不在家裏的時候,那麽桑拉的話代表媽媽的話。

艾米起床,並不是怕桑拉向媽媽打小報告,而是艾米最喜歡在台風來臨之時到外麵走走。真不明白,秋天來了竟然還有台風來臨,真是讓人費解的事。艾米來到衛生間照了照著鏡子,看著鏡子裏的她,覺得自己還是挺漂亮的。U國女孩子大同小異差,高個子、金頭發、藍眼睛、白皮膚。小時候可愛得讓人過目不忘,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皮膚總是顯得粗糙,而且臉頰兩邊有淡淡的色斑。但艾米不同,相對U國的女孩子,她個子小巧玲瓏。皮膚細膩,白裏透紅,讓人覺得更嬌豔,頭發並不是像U國女孩子那樣金黃,但她的頭發金黃色中帶有褐色。藍色的眼睛也沒有同學的藍,同學的眼睛水汪汪,藍得朦朧,而她那雙大大的眼睛藍黑藍黑的,顯得特別清澈、美麗、U國女孩子那筆直的鼻子像鷹鼻子,而她的鼻子挺直,翹翹的,給她增添一種韻味。她不止一次問過媽媽,為什麽她與媽媽不像,媽媽總會說“像她早逝的爸爸,”看著媽媽那不帶任何表情的語言,艾米不再敢追問什麽。

“姆媽,我想出去走走,別等我吃飯。”艾米不想一個人麵對桑拉。況且暴風雨前出外走走是艾米感興趣的運動。

“又不吃早飯,真是犯賤的東西。”桑拉低聲嘀咕著,因為怕艾米聽見,連忙走進廚房準備做她永遠也做不完的沙拉醬。桑拉喜歡吃沙拉,更喜歡做沙拉,或許鄰居是被桑拉的沙拉醬拉攏吧,大家對艾米這孤兒寡母還不錯。桑拉做沙拉醬各種味道都有,而且味道太鮮美了。

天空黑沉沉,風很大,吹得街邊的廣告牌東倒西歪。平日看起來挺整潔的街道,這會兒不知哪來這麽多垃圾,紙屑、薄膜袋子滿天飛舞。都說提倡環保,平日不曾見到薄膜袋子竟然也出現了。這是U國的一個小鎮,在本國的地圖上,是很難發現的這一小塊地區。經濟還可以,但這裏賭博、吸毒、酗酒的人大有人在。艾米的媽媽瑪麗也經常飲酒,但媽媽不像其他的酒徒一樣,醉了就打人、罵人,她醉了隻會呆呆盯著窗台上那紫色風鈴默默流淚。這時桑拉也會坐在她旁邊,心疼地看著她們母女倆,艾米也乖乖自己一個人玩,不敢打擾她們。這樣的環境讓艾米過早懂事,幼小的心靈就知道媽媽和姆媽之間有一本她讀不懂的書。但媽媽對艾米很好,媽媽一個人攢錢養她和桑拉,生活雖然吃力,但同學擁有的,艾米一樣不少,同學沒有的,艾米卻有。這讓同學都以為艾米有一個富裕的家庭。還有一個月,艾米就滿十八歲了。可以考駕駛證了,媽媽答應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送她一輛小車,這是艾米渴望已久的禮物。

艾米不喜歡這個姆媽,因為媽媽不在家裏的時候,桑拉總是對艾米冷嘲熱諷,罵她犯賤。但艾米知道,桑拉的心地並不壞。當她生病時,她還是挺焦急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艾米發燒了,燒得嘴角都起了泡,昏睡了三天三夜。媽媽急得六神無主,隻是哭泣,姆媽見醫生都沒有辦法讓艾米退燒,不知從哪裏得來偏方。那天晚上,她冒著暴風雪,到鄰近的一個小鎮買來一種中草藥,連夜熬好讓艾米飲下,當艾米醒來時,桑拉卻病倒了。艾米隻聽見她說過一讓艾米不再記恨她的話。“好了,這小東西,病終於傳給我了,想不到做禱告讓上帝把她的病傳給我挺有效,隻要這小東西平安無事,我願意。”當時媽媽並不身邊,而艾米假裝睡著,所以艾米知道她真誠的。艾米不再與桑拉對著幹。當艾米實在忍無可忍向媽媽訴說時,媽媽總是摸著艾米的頭發,苦笑地搖了搖頭,說姆媽也不容易,心地善良而且跟隨媽媽十八年了。艾米弄不明白的是為何每月都要打針,而且針水是媽媽的朋友寄來的。聽說價格不菲,為這媽媽總是偷偷啃她永遠不變的黑麵包拌沙拉醬。媽媽不準艾米飲酒,更不準她抽煙。U國女孩子像她這麽大,差不多都會吸煙,有的還偷偷吸毒,怪不得同學都說艾米是另類,不像U國女孩子,但同學還是喜歡她的。況且世界有了另類,才讓人類有差別。至於媽媽的職業,艾米隻知道她在酒吧推銷啤酒,但媽媽不吸毒,隻是工作需要有時要陪酒罷了。桑拉不止一次要媽媽換工作,但媽媽說推銷啤酒收入高,家庭開支大,還是等艾米長大再打算。這時桑拉低聲嘀咕著:“我要出去找工作,你不同意。我要回菲律賓,你也不肯。也不為自己想想?真是少見的傻瓜。”真不知道到底誰是仆人,這時艾米不覺得桑拉是保姆,倒覺得她像姥姥。

“HELLO!小甜點,要刮風了,還不回家。”鄰居巴特大叔笑眯眯地向艾米打招呼。全鎮人,艾米最喜歡巴特大叔了,巴特大叔無兒無女,早幾年老伴去世了,剩下他一個老頭子。雖然七十多歲,因為生活安逸、性格開朗的原因,看上去隻有六十多歲左右。他祖輩給他留下一座祖屋,靠祖屋的出租收入維持生活,生活比較富裕。居住在鎮有很多男人、特別是老人都喜歡酗酒,飲醉了就回家發酒瘋,打老婆或是兒女。而巴特大叔從不會喝醉、心地善良,對艾米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孫女一樣。養兒防老的念頭巴特大叔也有,他也曾收養過一個養子,但養子的親生父親早幾年把他領回去了,說拋棄親生兒子怕老天懲罰。其實巴特知道:這不是理由,而是他唯一的大兒子早幾年生病死了。五個女兒幫不了他幹重活。巴特又幫他養的這個懂事又健壯的兒子。十五六歲了,半大的小夥子可以養家了。雖然養子不想跟他回去,但親生父親一天一大鬧半天一小鬧,指桑罵槐,巴特怕了。小夥子也不想養父難堪,隻好違心跟親生父親回隔斷十五年的家。為這巴特難過了好一段時間,發誓再也不收養別人的子女,老伴的早逝可能與這件事有關係。這也難怪,剛學人爬行的嬰兒用了多少的心血,別人一領走就被領走,其中的苦衷隻有巴特夫妻倆知道。但巴特想通了,況且又不是養子的錯,而且養子趁家人不注意,總是偷偷回來探望巴特,有什麽好吃的總忘不了巴特,雖然巴特不缺錢花,但老人都渴望那一份真情。

“我想出外走走,您老人家近來可好?”艾米親切地說著。

“好!好!剛才你傑克大哥回來了,聽說你沒起床又回去了。說有時間他再找你玩。”望著艾米漸漸遠去的背影。巴特摸著自己的大肚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哎!這孩子。”似乎有難言之癮。

“艾米,怎麽了,你老媽又去泡男人吧,沒爸的孩子就是野,要刮風了還出來。”鄰居哈嬸對她從小就冷嘲熱諷。哈嬸心地不壞,但她欺軟怕硬,總認為丈夫不歸家是因為艾米的媽媽勾引了她老公。這也難怪,全鎮人哪個不知道艾米的媽媽是個大美人,而且是個讓男人都想占下便宜的女人。寡婦門前是非多,但是瑪麗是很正派的女人。開玩笑還可以,想進一步發展,那是不可能的。哈嬸隻好把氣撒在孩子身上,看到艾米總忘不了對艾米說幾句難聽的話。艾米看在和她的女兒是同學的份上沒說什麽,因為她的女兒布爾對艾米還算不錯,隻是她媽有點可惡罷了。艾米不理睬她,隻想繼續捕捉她在台風前那一種開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