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密謀良港難料意外
一
在天朝上國的閉關政策麵前，馬嘠爾尼碰了一鼻子灰，不得不離開北京，準備返回倫敦。但他並不氣餒，他要盡全力完成他的政治使命！他的最初目的是“取得以往各國未能用計謀或武力獲取的商務利益與外交權利”，沒想到以上目的一點都達不到。回程時他的思路就變了：他們一路耀武揚威，炫耀著自己強大的武力，一路繼續秘密收集中國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麵的情報，以及千方百計套取關於他們英國最青睞的中國商品如茶葉、絲綢等的商業機密。
特使團在北京南下廣州時，在江西與廣東交界處看見了茶園，馬嘠爾尼便命下屬向農民買了幾株，叫人連根帶泥挖起，根部做成一個球形，小心翼翼地包紮好，他要帶到英國殖民地印度去栽種，他說，一旦栽種成功，“不出數十年，印度之茶葉必能著聞於世也。”
1793年12月9日，馬嘎爾尼使團在兩廣總督的送行下離開廣州，然後在澳門停留了一段時間，仔細考察了葡萄牙占領澳門的軍事奧秘，並作了詳盡的記錄，以便日後依樣仿效。1794年9月6日回到英國樸次茅斯軍港。
在英國倫敦，使團一行展開了深刻的總結發言。馬戛爾尼的隨員安德遜說：“我們的整個故事隻有三句話：我們進入北京時像乞丐；在那裏居留時像囚犯；離開時則像小偷。”
斯當東男爵說：“(清)貧窮得令人驚訝，一路上我們丟掉的垃圾，被人撿去吃”。
“叫花子一樣的軍隊”；“這次出使，我們看到的是中國社會的愚昧和落後，看清楚了中國就是個幅員遼闊資源豐富而實力較差的國家。”；“我們已經在發展資本主義了，實力逐漸在加強，而中國仍陶醉在天朝強國裏麵，閉關鎖國，對新的事物不感興趣，製度、軍事、科技肯定會逐漸落後於我們國家。”；“中國的驕傲來自無知，越真相大白，他們越自卑。”……大家各抒己見，總結發言非常踴躍，有很多爵士、先生過去一直是忠實的“中國迷”，對東方模式及其背後的儒家文化無比遙拜和推崇。但經過了解後才發現，從馬可波羅以來大家都說得天花亂墜的中國，什麽“東方帝國”“天朝上國”竟是如此的落後和不堪！
大家最終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它是)靠棍棒進行恐怖統治的東方專製主義暴政的典型。中國不是富裕的國度，而是一片貧困的土地，不是社會靠農業發展，而是社會停滯於農業。”
馬嘎爾尼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清政府好比是一艘破爛不堪的頭等戰艦，它之所以在過去一百五十年中沒有沉沒，僅僅是由於有一班幸運、能幹而警覺的軍官們的支撐。而她勝過鄰船的地方，隻在她的體積和外表。但是，一旦一個沒有才幹的人在甲板上指揮，那就不會再有紀律和安全了”。最後他斷言：一艘英國戰艦就可以征服整個中國海！
為了挽回麵子，馬嘎爾尼暗暗下了決心：以這次失敗為起點！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請中國劃出一小島供英國商人居住及貯存貨物，如同葡萄牙人在澳門……”想不到被中國皇帝一口拒絕。既然請求行不通，我們為何不偷偷去物色好合適自己的良港，以備他日所需而啟用呢？於是他寫了一封密信，叫英國東印度公司船隊人員轉交給威尼。
威尼接到密信時已是次年的夏季。他偷偷地看了這封信的指令：“為了振興我國經濟，我們爭取在中國沿海物色一小島（必須是良港）供我國商人居住及貯存貨物，如同葡萄牙人在澳門。你要伺機做好相關偵察、選址和繪圖工作！你不是很想去中國皇帝身邊效命嗎？完成這件事，我會令你夢想成真！”威尼看完後迅速一把火將這封信燒了。他深知，馬嘎爾尼是叫他做本國的間諜，若被人發現了，那是要被殺頭的！但為了本國的利益，更為了自己的理想，他認為身為傳教士，自己責無旁貸，他願意冒這麽大的險。何況這是絕密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
威尼想：如果要考察廣州附近沿海小島，肯定要路引才能過去，這就得去求梁天龍。他忽然靈機一動，去梁府找美鳳。威尼來到梁府，隻見美鳳在看信。
“是亞安的信嗎？他在新加坡過得好嗎？”威尼輕聲問，美鳳將信遞給威尼說：“威先生，您是他的老師，您也看看吧！”威尼打開信看起來：
尊敬的母親大人：近來身體可無恙？不知不覺離開您已多年，最近不知為何，心裏非常想念您。兒在新加坡一切安好，勿念！您每次來信都很擔憂我的健康，那可大大不必。我現在每天在大舅的督促下堅持跑步，身體非常健壯，請您放心！
現我向您匯報一下這裏的情況。新加坡是一個多語言的國家，擁有4種官方語言，即是馬來語、華語、英語和泰米爾語。在這裏，大多數是華人，但人們交流多用英語。幸虧您眼光長遠，很早就叫我跟威先生學英語，這對我的幫助很大。大舅在新加坡成立了專賣食品的“黃埔公司”，專營中國特色食品，多年來生意一直紅紅火火，賺有巨額財產，他在這裏非常有名望，我在他手下工作，非常開心。現我在“黃埔公司”幫忙推銷食品。工作之餘，我苦學英語和經商本領，抓住時機，熟練地用英語和英國海軍官兵拉關係，打交道，經常送些茶葉、瓷器給他們，漸漸我就成了遠東艦隊司令的忘年之友，英軍軍艦和一些商船的牛肉、麵包、蔬菜等各類商品，統統指定由我提供，這樣使公司業務更加蒸蒸日上，而這些船艦也把黃埔之名帶到世界各地。大舅由此對我另眼相看，他膝下沒有兒子，簡直把我當成了他的親生兒子。
大舅平時教我要多關心時事和政治，這可促進公司的生意發展。他還講新加坡的開埠曆史和英國的強國賺錢之略給我聽，他說英國是當今世界上最發達和最會賺錢的國家，他們正在擴張其在印度的版圖以及與中國的貿易。他們急需找到一個能夠讓其船隻停泊、維修的港口，以便可以在與美國、法國、荷蘭人等歐洲國家的貿易競爭中取得優勢。近年英國在新加坡河口登陸之後，發覺新加坡具備發展為港口的優越條件，該水域寬敞很少受風暴影響，鄰近的溪澗也有可靠和充裕的水源。因此英國看中了我們新加坡這個良港，在馬來半島的南端建立一個新的貿易港（即我所在的新加坡）。港口開埠不久，就很快繁榮起來，不斷為大英帝國產生巨大的利潤。我們在這裏做生意也跟著水漲船高，越來越好。新加坡雖是彈丸港島，現已成為各國商賈匯集的世界市場。
新加坡真是一個好地方！氣候好，空氣好，生活好。此地的一切我均喜歡，我決定留在這裏好好創業，我衷心希望您和父親能同意和支持。因為這裏是創業者的樂園，商人普遍受人尊重。我相信自己將來會在這裏創造更大的財富，可足以讓您和父親安度晚年。想起父親在中國經商，雖也賺有巨款，但富而不貴。官府打壓，隨意掠奪；百姓蔑視，詛咒商人為富不仁；外商埋怨，稍有差錯就會連累父親。父親整天為保商之事提心吊膽，見他越來越不安的樣子，為兒甚感心痛。
娘，最近我經常做夢，夢見我們在海盜島的情形。想起我們在海盜島每天擔驚受怕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當時您為了討好沙幫主，讓平哥跟他姓沙，叫沙亞平；讓我跟您姓胡，叫胡亞安。回到黃埔村，您又將我兩兄弟改姓梁。現到新加坡，為報答大舅對我的恩情，我自己又改回跟您的姓，叫胡亞安，希望您能理解和同意。大舅曾笑著對我說：“在你出生時你母親就將你起名叫胡亞安，跟我同姓，就好像注定了你跟我有很深的父子情分似的！”我也笑著回答說：“就算我不姓胡，也一樣跟您投緣！何況我出世時本來就是跟母姓胡！”大舅聽了抱住我親了我一下，我真開心！
娘，在這裏我什麽都好，就是見不到您和平哥。您不知我心裏是多麽的掛念！所以我最希望您和平哥、父親一家人都能過來新加坡安住，大舅在這裏已建好了一個大莊園叫“黃埔花園”，包您們住得舒心和滿意！大舅也非常希望您和家人一起來他這裏，是他叫我邀請你們來的。娘，我向您描述一下我住的地方，您就會馬上愛上這裏的。黃埔花園裏，花紅草綠，鳥語花香。屋前，小徑盤回，四通八達；路旁，大樹參天，林木蔚然；更有琪花瑤草，爭奇鬥豔。在各種花簇中，以荷塘內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最引人入勝。另外從外國引進的、用水培植的大花盆裏一種常青灌木，也十分姣美。花盆裏還有幾條金魚兒環繞著它的根部遊來**去。園中蕉竹交翠，宛然綠籬；百花吐蕊，馨香襲人。別墅比中國的家更為出色。邁過別墅的雕花大門，步入堂屋，但見幽房四合，拱門通連。窗垂絹簾，顯得半明半暗。處處鋪陳華麗，金碧輝煌。四壁和家具飾以浮雕彩繪；鍍金屏風，精巧雅致；銅瓷器物，古樸高貴；壁上懸掛畫幅和肖像。曲檻回廊，迂回交錯。所有房間，異香撲鼻；無數花卉，盆栽瓶插，各盡其妙；中國古畫，文玩匣器，琳琅滿目……
娘，在這美麗的環境中生活，是多麽的美好和快樂！娘，您一定要說服家人一起來新加坡，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啊！這封信是兒請最信任的英國海軍送遞的，肯定您會及時收到，所以我才盡量寫詳細一點，餘言後敘，代我向父親、平哥和家裏人問好。兒亞安稟上。
威尼看完信，對美鳳說：“想不到您哥哥在新加坡生活得這麽好，亞安跟著他是明智的選擇！現在他和亞安都希望您一家人也去新加坡，我認為這是好事，對此您怎麽想呢？”“我也很想去新加坡，但這件事我還要與家人商量。對了，亞安也給您寫了一封信。”美鳳一邊說一邊從錦盒裏拿出一封信交給威尼。威尼立即打開信看起來：
尊敬的威老師：近來無恙？您以前教我英語和音樂，使我受益匪淺！在新加坡多用英語交流，我和英國海軍湯爾通過深入交談成了好朋友，我和他說起您，他對您非常崇敬。我也和他談起中國和英國的區別，他都作了分析。他說：“英國的曆史雖短，卻是個創造曆史的國家，它是歐洲首個新教國家。國家權力移交國會，國會由議員組成，議員由有身份地位者選舉產生，國會下麵有個執行國家權力的內閣，這樣的國體運轉起來生機勃勃，必日漸強盛；而中國雖曆史悠久，卻閉關自守，以天朝自居，故步自封。皇帝根本不懂得自由、平等貿易的可貴，隻推行朝貢貿易！中國有那麽多的良港，卻不懂利用，真的很可惜。長此下去中國必越來越弱！”我覺得他概括得很精準，您認為呢？因此，我想我的家人早日到我這裏居住。請您幫我勸說他們，特別是我父親，他很尊重您，您的話他定信服。麻煩之處，定當萬謝！
威老師，新加坡為多宗教國，實行宗教自由政策，提倡宗教與族群之間的互相容忍和包容精神。新加坡的宗教建築各式各樣，有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印度教、錫克教與其他教堂，再加上境內寺廟林立，香火鼎盛，真是個宗教聖地。因此，學生也想請威老師和我家人一起來新加坡居住，學生又可以終日聆聽您的教誨，不知您是否願意？暫談到此，會麵詳談。您的學生胡亞安敬上。
威尼讀後對美鳳說：“亞安也邀請我去新加坡，假如你們一家人去，我也很想跟著去。其實我已將你們視為我的家人。”美鳳說：“謝謝威先生，其實我也早就當您是我的家人了！如果天龍哥同意去新加坡，我們一定會帶您和麥東先生去。對了，您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的確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來廣州這麽久，未曾出遊過。近段時間是夏季，陽光明媚，是輕裝出行的好時機。想請梁行首為我辦一張路引，能讓我出外遊幾天，可以嗎？但這樣麻煩的事我不便對梁行首啟齒，不知你是否願意為我辦這件事？”
“現在此事比較難辦，我盡力而為吧！”美鳳麵對恩人的請求，盡管為難，但她還是想盡量幫忙做好這件事。
二
盛夏的夜晚非常炎熱，一絲風也沒有，美鳳約天龍到涼亭裏納涼。
“天龍哥，前幾天我給你看亞安的信，你看了嗎？我哥和亞安在新加坡生活得很好，希望我們一家都過去，你願意嗎？”美鳳一邊幫天龍扇風一邊問。
“當然願意！因我做這個行首覺得太累了！信我早看過，覺得亞安這小子非常能幹，也非常孝順，我很欣慰，你為我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可是，現我不敢去，也未能去。因現在我是大清的官商，又是行首，背負著大清國朝貢貿易的重責，你說我跟你走得心安嗎？如果我和你、玉珠、亞平都去新加坡了，那有順、有利怎麽辦？他們好不容易在這裏有了功名，肯定不願跟我們走。他們不走，我們就不敢走。假如我們偷偷走，被人查出，所有的罪就要有順他們承擔了，這樣的結果你願意看到嗎？如果你確想去，你就和亞平去吧！”天龍答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去了！天龍哥，我知你近來商事繁忙，壓力很大，本不想麻煩你。但這件事隻有你才能辦到，所以不得不求你。”
“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還跟我這麽客氣？”天龍笑道。
“威尼是我們的大恩人，他從未求過我們，今天他對我說來廣州這麽久，還未遊過廣州，想我們幫他辦張路引，讓他能遊遊神往已久的廣州。”美鳳一邊幫天龍抹汗一邊說。
“你知道朝廷三令五申規定，洋人隻能在十三行範圍內活動，不得進入廣州城。辦路引不是件容易的事呀！”天龍皺著眉頭說。
“啊，如果太麻煩就算了。據說你投資了一艘叫‘公主號’的瑞典商船，能穩妥賺錢嗎？”美鳳問。
“我投資瑞典商船，是看中了瑞典船大班比基的誠實和能幹。我投資，他管理，我們七三分成。這艘商船已營運五年，三年前我的本錢已回籠了，現我每年大約可分到兩萬多鷹元的純利。其實，除了投資瑞典商船，我還投資了英國和美國商船，所以目前我流動資金不多，每年官府諸多的捐款任務，常搞得我焦頭爛額！我進行跨國投資是為了分散風險，以防不測。世事無常，萬一我也像其他行商那樣遭遇流放抄家，官府就不可能將我海外的財產充公。但這種投資需要高度保密，所以我連你都不說。”
“我明白，越少人知道越好。若被官府發現是要掉腦袋的事，後果不堪設想。是了，聽說船大班比基也想遊廣州城，這幾天也叫你幫他辦路引？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應想方設法滿足他的要求，畢竟他為你賺了那麽多錢！也順便幫威尼辦一個，好嗎？”美鳳笑著說。
“你是知道的，比基有功於我，已求我無數次了，我都不幫他辦，可想而知此事有多難！看來今天比基要感謝你了，鳳妹！你從來都為我著想，也未曾求過我辦事。假如我這次不答應你，我就大大的對不起你了！你這個忙，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幫你辦，絕不說半個‘不’字！”天龍鄭重其事地表態，美鳳笑成了一朵花。
在美鳳的積極遊說下，天龍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幫威尼和比基辦好了路引。美鳳立即差人通知威尼，威尼去美鳳家如願拿到路引。剛好亞平也在，他得知威老師要去遊玩，亞平趕緊跟美鳳說：“娘，我還未詳細遊過廣州，我想跟威老師一起去遊玩一下。因我天天跟著父親學經商，雖學了很多知識，但父親很嚴格要求我，我覺得有點悶，想出外散下心。”
“你知道你父親對你嚴要求是為了什麽嗎？是想你能很好地接他的班，現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不隻一次地對我說，雖然你讀書不太好，但對經商卻很有靈性，準備隨時將生意交給你接手。他還建議你一定要跟威老師學好一點英語。這次你跟威老師去玩，記得隨時隨地跟他學英語呀！”美鳳覺得讓亞平跟著威老師去外麵多見識一下也是好的，於是她就向威尼提出，讓亞平跟他一起去，威尼不好推辭，隻好答應帶著亞平一起去玩。
威尼記起了一件事，問美鳳：“亞安要求你們去新加坡的事，你們同意去嗎？”
“有順、有利肯定不去，他們不去，玉珠也就不去。目前天龍想將行首一職辭去後，就可以放心去，我和亞平等天龍一起去。我們講好隻是去那居住一段時間再回來，亞平還要接替天龍做生意的。威先生，您想去嗎？”美鳳說。
“如果是旅遊一下，我就想去。如果是定居，我的理想是去北京。所以我暫時不想去。我已寫好了一封回信給亞安，您的回信寫好了嗎？您幫我一並寄給他。”威尼說。
“好。我的回信也寫好了，我一並寄給亞安。這次您帶亞平去玩，要多輔導他學英語，也要注意安全！”美鳳叮囑著。
“會的，您放心！”威尼說完帶著亞平出發。因為帶著亞平，打亂了威尼的原計劃，他不得不及時作出調整。為了能自圓其說，威尼準備用三兩天的時間帶亞平去廣州著名景區遊覽一遍，這樣做可以掩蓋他的真正意圖。因他在出發之前，還答應要將他寫的遊覽日記帶回來給朗德他們看，因為朗德他們也未遊過廣州，對廣州充滿向往。
威尼計劃遊完了景區，再乘小船到廣州附近各海島考察。他帶亞平先去越秀山遊覽。越秀山又稱觀音山，為嶺南名山，是清代“羊城八景”之一。越秀山上建有高大的城牆，他們沿著蜿蜒的城牆登臨越秀山，到了頂峰，登樓眺望，廣州全城盡收眼底。隻見一座五層高的樓宇雄踞山頂，這就是著名的鎮海樓。威尼走近樓前，隻見樓上懸有對聯：“萬千劫危樓尚存，問誰摘鬥摩星，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欄看劍，淚灑英雄！”亞平不解其意，問威老師。威老師說：“你是中國人，都不懂中文，還問我外國人，這見笑了吧？”亞平臉紅了，無言以對向前走著，隻見樓下有石碑。威尼說：“其實此對聯老師也解釋不清。也許這碑文上有解釋，亞平，你來讀讀。”亞平說有些字看不懂，威尼隻好用沒有語調的中文將碑文讀給亞平聽：
此樓於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由永嘉侯朱亮祖所建，初名“望海樓”，後又題名為“鎮海樓”，有雄鎮海疆之意。關於鎮海樓的興建，有一段有趣的傳說。朱元璋得了天下，定都南京，建立明朝之後。一天，他和鐵冠道人同遊南京鍾山，遊興正濃之時，鐵冠忽然指著東南方對朱元璋說，廣東海麵籠罩著青蒼蒼的一股“王氣”，似有“天子”要出世了，必須立刻在廣州建造一座樓鎮壓住“龍脈”，否則日後必成大明的禍患。朱元璋聽後，遊興頓失，急忙派人到廣東查詢，發現廣州的越秀山上現王者之氣。朱元璋立即下詔，命令鎮守廣州的永嘉侯朱亮祖在山上建一座樓將王氣鎮住。聖旨下來，朱亮祖自然不敢怠慢，於是，在越秀山上興建了這座“樓成塔狀，塔似樓形”的鎮海樓。該樓呈絳紅色，據說亦有辟邪鎮王之意。讀完後威尼要求亞平將碑文抄在筆記本上。
威尼不敢在一個景點停留太久，他用三天時間帶著亞平走馬觀花地遊了五仙觀、光孝寺、懷聖寺、白雲山等廣州著名景點。晚上，威尼要求亞平默寫英語單詞，自己則寫遊記。他寫道：
我們外國人來廣州貿易，行動非常不自由，全部人員都被禁錮在自己的行館裏，想遊覽廣州非常不容易。現我能順利拿到路引，朗德他們都羨慕極了。暢遊廣州，是我一直已久的心願，沒想到今天真的實現了，真的很開心。
這三天我和亞平遊了越秀山、五仙觀、荔枝灣、懷聖寺、白雲山等景點。廣州美景，嶺南風物，名不虛傳！廣州是世界著名港口城市，中國的南大門，古稱羊城。其發祥地在五仙觀，傳說周夷王時，有五個仙人，騎著口銜穀穗的五隻羊降臨楚庭（廣州古名），把穀穗贈給州人，祝州人永無饑荒，仙人言畢隱去，羊化為石，故廣州又稱羊城。我們遊覽了五仙觀。五仙觀麵積不大，裏麵有通明閣、三元殿、禁鍾樓、仙人熶跡、石麒麟、大禁鍾、仙人泥塑等勝景。
我們還參觀了光孝寺。民諺說：“未有羊城，先有光孝。”該寺建築雄偉，規模很大。寺院園林環境優美，是廣東最古老的建築之一，也是廣州市曆史最悠久、占地麵積最大的佛教寺廟。初為西漢南越王趙建德故宅。自東晉至唐印度僧人到寺傳教者頗多，對中國佛教有一定影響。公元676年，高僧慧能在寺戒壇前菩提樹下受戒，開辟佛教南宗，稱“禪宗六祖”。寺內有十二殿、六堂；有鍾樓、鼓樓、睡佛閣、延壽庵、兜率閣、筆授軒、虞翻祠等建築。還有南朝時達摩開鑿的洗缽泉，唐朝的瘞發塔、石經幢，南漢的千佛鐵塔，宋、明時期的六祖殿、臥佛殿，以及碑刻、佛像、河子樹、菩提樹等，都是珍貴的佛教寶物。
緊接著我們又參觀了懷聖寺。懷聖寺又名光塔寺，是伊斯蘭教傳入中國後最早的清真寺之一。以懷念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聖人）而得名。相傳是早期來華的阿拉伯著名傳教士阿布?宛葛素所建。寺內有圓柱形磚塔，叫光塔，高36.6米，中為實心柱，建於一千多年前的珠江邊。光塔原名邦克塔。“邦克”是波斯語的音譯。為教徒舉行禮拜前登塔召喚徒眾集合的喚詞。“邦克”與“光”發音相近。又因夜間塔頂高豎導航明燈，且塔身筆直光滑，遂習稱為光塔。塔頂原置有一金雞，隨風旋轉，以測風向。古代每年五六月間，阿拉伯航船乘季候風入港，寺眾登塔，以祈風信。附近地區即為唐時專為阿拉伯外商寄居的“番坊”所在。寺內有看月樓、水房、東西長廊、禮拜殿等勝景。
最後我們遊覽了白雲山。白雲山由三十多座山峰組成，主峰摩星嶺，海拔382米，峰頂常有白雲飄繞，故名。白雲山一直是廣州著名的風景勝地，曆史上羊城八景中的白雲晚望、蒲澗濂泉、景泰僧歸，都在白雲山裏。山上古跡蒲澗，相傳為秦代鄭安期築室隱居之所；九龍泉，相傳發現於秦代，均已有二千多年的曆史。近的有明代歌女張二喬墓，世稱百花塚。還有滴水岩、雲岩、白雲曉望、啟雲晚望、天南第一峰、明珠樓、水月閣等眾多名跡勝景……
第二天，威尼對亞平說：“明天我想去廣州附近的海島遊遊，比較辛苦，如果你覺得累，我可以先送你回家，我自己去。”“不，我要跟您去。我最喜歡遊海島了，因為我是在海島出生和長大的。”亞平不假思索地說。
“那好吧，到時不準喊累的，你做得到嗎？”
“威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得到的！”亞平拍著心口說。
三
威尼帶著亞平租坐一條比較大的蛋家船，從黃埔港一直駛入珠江口的獅子洋，沿途經過虎門，還經過許多不知名的小島，一連幾天，走走停停，吃住都在船上，亞平一邊遊玩一邊請教威尼一些英語單詞，而威尼則一直留意尋找心目中的良港。
一天中午，他們來到了東伶仃洋。放眼望去，寬闊的海洋麵上屹立著一個海島。威尼示意船家靠岸停好船，便和亞平徒步往上爬。他們一邊爬一邊慨歎，這裏景色優美，奇峰聳立，長滿了青鬆翠柏、奇花異草。島上有一座青山禪院，禪院前有一副對聯“十裏鬆杉藏古寺，百重雲水繞青山”，這正是青山禪院所處環境最傳神的寫照。威尼和亞平進入禪院，隻見這裏香火繚繞，芳香陣陣，聞之使人神清氣爽，前麵有位長者正在燒香頂拜，隻見他輕聲祈禱著：“我是青山書院的教師李信，近段時間天氣炎熱，學子紛紛去大海遊泳，祈求菩薩保佑他們平平安安，逢凶化吉！”等長者參拜完，威尼問：“尊敬的老先生，您點的是什麽香，怎麽這樣芬芳？”長者看著威尼是鬼佬，剛想走開，但見他謙恭有禮地遞出官方路引，遲疑了一下，說：“是‘莞香’，這山上到處種有這種香樹。”
“啊，這‘莞香’真好聞。老先生，這裏的島嶼和海峽叫什麽名字？”威尼又問。
長者說：“這座山叫青山，又叫杯渡山、屯門山。東伶仃洋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島都叫離島，這方圓百裏的海峽叫屯門。前麵的離島名字與‘莞香’有關，叫‘香港’。屯門盛產‘莞香’，是做供神和上供的佳品。莞香產品多數用‘大雞眼’船運至這個離島集中，最後轉運到世界各地。莞香商人把這個轉運香製品的港口稱為‘香港’，附近的村莊被稱為‘香港村’。”
“香港？多美的名字！多好的地方！”威尼由衷地讚歎著，心裏狂喜不已，就像撿到了寶。他想：這裏地勢險要，水深港闊，且一麵臨海，三麵環山，是世界難得的天然良港！我一定要將這裏的地形地貌描繪出來！
“屯門的確是好地方，以前葡萄牙人假朝貢之名想占據屯門島，後被中國軍民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屯門是中國的海防重地，有重兵把守，是不容侵犯的！”長者似乎看透了威尼的心思，雙眼瞪著他說，像是在警告他！
威尼不敢看長者炯炯有神的眼睛，辭別他後帶著亞平下了山。這時正是下午四點左右，因為沒吃中午飯，船家早已在船上做好晚飯，吃完晚飯後天色尚早，威尼不想亞平跟著他，就對亞平說：“我到周圍走走，看來今天你挺累的，就在船裏休息，背背英語吧。千萬不要離開這裏，記住了嗎？”
“記住了。”亞平看著威尼漸漸走遠，他也走去海邊玩。這時暖陽斜照，風平浪靜。看著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透亮湛藍，清澈無比，亞平忍不住大海的**，將衣服脫掉放在岸邊，緩緩地走下大海。
他自小就在大海裏學會遊泳，對大海倍覺親切，所以他非常放鬆。他一邊走一邊想，想起了孩童時和海盜父親、安弟一起在海邊遊泳的情景，當時不懂憂慮，是多麽的快樂！而今親生父親每天逼自己學習，要他盡快學會怎樣與人打交道，怎樣應付各種官員和商人。平時父親除了帶他去見官員和客商，從不帶他去玩。雖然自己也喜歡學習經商，也知道父親是在有意栽培自己，但自己還是覺得不快樂。特別是看到父親在官員麵前點頭哈腰，誠惶誠恐，唯唯諾諾，甚至有時跪倒在地，險挨板子，心裏很不是滋味！現在他很羨慕安弟的自由快樂。他越來越覺得做行商有太多的責任和負擔了，他不想步父親的後塵！這時他又想起他的母親，為了他和弟弟的安全，那時在海盜島整天擔驚受怕，忍辱負重地生活，真的很痛苦，也很偉大！今後自己一定要讓母親過安穩快樂的生活！想到這裏，他決定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說服父母親、家人一起去新加坡，過無憂無慮的開心生活。其實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快樂和自由，就像現在。
亞平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在大海裏暢遊，海水暖暖的，非常快意。他自恃自己會遊泳，藝高膽大，越遊越遠，可後來他發覺水深到不知底在哪裏的時候就慌神了。這時一個大浪迎麵卷過來，他頭一低，心一慌，手忙腳亂地亂動，一亂動就嗆到水。嗆到水後他非常緊張，一緊張就掙紮，結果越掙紮越沉，越沉越掙紮，最後慢慢地就沉下去了……
威尼一邊走一邊觀察，一邊測量一邊記錄，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天漸漸暗下來，他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回到船上，發覺亞平不見了，問船夫。船夫說亞平朝海邊走去，可能是去遊泳了。“遊泳？！”威尼驚叫一聲，即朝海邊猛衝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叫“亞平！亞平！”，直至精疲力竭。後在海邊沙灘上發現了亞平的衣服，一下子他沙啞地大哭起來，他明白，亞平已是凶多吉少，可能沉入大海了！現在不知怎樣向他家人交待？！他狠狠地罵自己“不是人，怎麽想不到他會去遊泳呢！”，隨後又搓手頓足地自己打自己，盡管他知道這樣做於事無補。
這可怎麽辦？怎麽辦？美鳳一家對自己這麽好，這麽信賴自己，自己卻因一時疏忽，將美鳳的親生兒子給弄丟了！威尼覺得自己已無臉再見美鳳家人。他本來打算這幾天在這裏好好實地觀察、測量，完成自己這次來的使命。但如今心亂如麻，自己再沒心思理此事了，自己完成選址就算了，測繪的事就交由專業人員吧！於是他決定明天一早再去海邊仔細找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是屍體都一定要找到，並將他運回他家。他提早睡覺，並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但願亞平是被別人救走了！想著想著，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幹脆起來寫信吧。他第一封信寫給美鳳，覺得寫字的手在抖動，他寫了又改，改了又寫，非常艱難地寫著幾句話：
尊敬的鳳夫人，我不知怎樣向你交待。你千叮萬囑要我注意亞平的安全，而我一時疏忽，將你心愛的兒子弄丟了。一路上，亞平很懂事也很聽話，學英語興趣也很濃，他的舉手投足和一言一行都很成熟穩重，所以我對他比較放心。我們來到一個美麗的海島上爬山，我見他累了，就叫他在船上休息，學學英語，他答應了，我就離開了一會。沒想到他竟自己跑到大海遊泳，我回來就發現他失蹤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亞平！我是有罪的！我會一直在這裏守候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把他帶回交給你，而我是無臉見你了！望你保重！負罪之人威尼敬上。
他第二封信寫給馬嘠爾尼，信中將他重大的發現寫出來：“屯門的地理位置非常優越，這裏緊扼廣東珠江口外交通要衝，凡是波斯、阿拉伯、印度、中南半島及南洋群島等地人士，經由海路到中國貿易的，多會乘夏季西南風發之便，向東北航行，抵達中國海後，先集合於屯門，然後才駛入廣州等地。自中國出海的中國商船，或回航的蕃舶，也多會待冬季東北風發之便，經屯門出海，南駛中南半島及南洋群島，再到印度及波斯灣等地。最重要的是，這裏有世界上最罕見的天然良港，它有個最美的名字，叫‘香港’！以前葡萄牙曾對它垂涎三尺，但被中國軍兵趕走。現屯門雖是中國的海防重地，但這裏防備落後，士兵用的全是古代的冷兵器，而且火炮很少，也很落後，哪裏比得上我們船堅炮利的戰艦，連我們商船上的火炮都比它威力強大數倍！”
威尼最後在信中寫道：“這次屯門之行收獲巨大，相信對我大不列顛英吉利帝國發展商業有巨大的幫助！但我這次損失也非常慘重，由於我忙於測繪地形，收集屯門基礎資料，沒有陪伴好友的兒子，以致他遊泳失蹤了，從而間接害死了他！我已無臉回去見他們，因此我回不了廣州。在中國，我唯有上北京這條路了！您曾答應我辦好物色良港此事，就千方百計將我調往北京。現我急需您能兌現您的承諾！如果您兌現承諾了，我就將我考察到屯門的部分繪圖、海防數據、地形地貌等基礎資料寄給您。”
第二天，威尼在海邊見到了亞平的屍體浮上海岸，悲痛萬分，撫屍痛哭。他為亞平穿上他的衣服，並上香港村買來薄棺將亞平裝好上船，和船夫一起將棺木送到廣州。到了廣州，他用重金拜托船夫，交待他將棺木和信交到美鳳家中，他自己將寫給馬嘎爾尼的信秘密送出。然後他住在廣州的小旅店中，等待馬嘎爾尼的回音。後來很久都等不到馬嘎爾尼的音訊，而他的路引又過期了，卻不敢去找美鳳，最終被官兵捉住驅逐出中國。
卻說美鳳收到了船夫送來亞平的屍體和威尼的信。她看信後悲憤交加，一把將信撕了！她撲在兒子的遺體痛哭著，真是悔青了腸子！她後悔不該為威尼辦路引，後悔太信任威尼了！她和玉珠哭成一團，哭得肝腸寸斷，死去活來。胡夫人也哭得傷心欲絕，不堪白發人送黑發人，加上原來年老多病，想不到為此大病一場，竟湯藥無效，不久就去世了。
更令美鳳傷心的是：她的父親胡航波因與胡夫人感情極深，半年後也鬱鬱而逝了。相繼痛失三位親人，梁府陷入一片愁雲慘霧裏。梁天龍更是欲哭無淚：亞平是他親手**的接班人，為培育亞平接班，他不知在亞平身上花費了多少的心血！如今唯一能幫他經商的孩子，卻意外地死了；而他與嶽父母的感情也非常之深，可他們卻一個接一個地離去，怎不讓他悲痛萬分呢！加上這幾年他壓力過重，練武也少了，身體一直都欠佳，幾重的打擊，一下子使他蒼老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