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馬戛訪華陣容鼎盛
一
鴉片害慘了那時的中國人，可是英國人貪婪的胃口卻越來越大。雖然英商們無恥地向中國傾銷鴉片已使得他們本國由巨大的貿易逆差迅速地轉為貿易順差，中國的銀子也終於像英國人夢寐以求的那樣：反過來源源不斷地運往英國的銀庫裏。可英國人並不滿足，他們夢想著獲得到更大的利益。
18世紀以來，英國興起了工業革命，急速發展的英國急需為它生產的工業品找到一個巨大的市場。可由於法國大革命的爆發，歐洲市場已明顯萎縮，它於是把目光投向了古老文明的當時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東方大國——中國。但英國雖然通過貿易口岸與中國進行了一百多年的貿易往來，可對於這個遙遠的大國仍一片陌生。
1792年，英國國王喬治三世決定派出以馬戛爾尼為代表的英國特使團，以賀乾隆皇帝八十三歲壽誕為名出使中國，進行高峰會談，一探虛實。這是東、西方兩大文明國家二千多年來的第一次碰撞。
馬戛爾尼勳爵是一位高級外交家，曾擔任過英國駐俄國公使，當時與俄國簽訂了有利於英國的商務條約。以後又曆任格林納達總督和英屬印度馬德拉斯總督。他被任命為“大不列顛國王向中國皇帝委派的特命全權大使”，簡稱特使。馬戛爾尼對此次任務非常興奮。他對傳說中繁榮興盛的乾隆盛世充滿著無限的敬仰和急欲探求的新鮮之感。
英國對這次出使表現出了異常的重視，派出了最鼎盛的出使陣容：充當副特使兼秘書的是牛津大學名譽法學博士、倫敦皇家學會會員，有著豐富外交手段的斯當東；充當遠航艦長的是曾經兩次環球航行的由馬戛爾尼親自選拔的高厄爵士；充當特使團衛隊的都是從軍團挑選出來的各種尖子兵。為了表現出使團的高規格，按照歐洲傳統習俗，顯貴身份的要人身邊總陪伴著一個出身高貴的小男孩。因此副特使斯當東的兒子小斯當東也一並隨行。
此外，使團裏還有各個領域的高手：如畫師、醫生、園丁、製圖家、航海家。還有各個方麵的專家和科學家等等。
特使團所乘坐的“獅子號”炮艦是當時英國最先進的軍艦，為應對沿海猖狂的海盜，船上裝有64門大炮。
在出訪前，英國先通過廣州十三行呈遞了一份正式公文給乾隆，文中說：“為了對貴國皇帝樹立友誼，為了改進北京和倫敦兩個王朝的友好往來，為了增進貴我雙方臣民之間的商業關係，英王陛下特派遣馬戛爾尼勳爵作為全權特使，代表英王本人謁見中國皇帝，深望通過他來奠定兩者之間的永久和好。”
乾隆帝對於以祝壽名義而來的特使團表示衷心歡迎，認為是好事，頒布諭旨令沿途各地地方官做好招待，提供上等的免費的食物供應。也派出了強大的接待團隊：
充當領隊的是皇帝身邊鼎鼎有名的第一紅人，任職軍機大臣文華殿大學士的和坤；充當欽差的是具有極高權力的長駐天津任職長蘆鹽政的滿族人征瑞；征瑞的身邊還有一文一武兩個隨從：天津道喬人傑和通州協會副將王文雄。
在天津負責接待的是當地最高長官直隸總督梁肯堂，在北京和熱河承德負責接待的是乾隆手下最重要的大學士大臣：福康安中堂和資質最老的阿桂中堂。
雙方都為這次出訪進行了最高規格的籌備，可見雙方對此次會麵的重視。
1792年9月26日，載著包括83名使團人員和700多名服務保衛人員共800多人，還有裝滿各種先進、精美禮物如蒸汽機、滾動印刷車、地球儀、氣球、馬車模型等等600個大箱的三艘遠航船：“獅子號”“豺狼號”“印度斯坦號”，浩浩****地從英國著名的樸次茅斯港出發了！
使團人員個個熱情高漲，隨行的樂隊還奏起了歡樂的進行曲，因為特使首長馬戛爾尼曾向他們描述過一個令他們非常向往的中國，那是馬戛爾尼在《馬可?波羅遊記》中看到的景象：遍地都是金光燦燦的黃金錢兩，人人都穿著美麗華貴的綾羅綢緞……
小斯當東尤為高興，他對馬戛爾尼說:“尊敬的首長，我聽我父親說，他的朋友威尼曾經描寫他現在所住的叫黃埔的是一個多麽繁榮富饒的地方，他的梁姓主人家裏天天都吃著山珍海味，住的是皇家園林式的屋子，那真是我夢想中的地方啊，我真的想快點到達廣州黃埔啊！”
馬戛爾尼笑著對他說：“小家夥，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們不準備經過廣州進入中國。廣州的十三行行商是一群難纏的家夥，他們會妨礙我們的大事。我們要避過他們，從澳門直接上京。”
“哦，是這樣。”小斯當東似懂非懂地回答，大失所望。
九個月後，英國使團船隊到達澳門外萬山群島的珠克珠島，在那裏拋下鐵錨，然後通過英國東印度公司傳遞信件給兩廣總督，請求轉奏乾隆恩準他們使團直接從天津上岸，然後上京，乾隆接奏當日馬上恩準了他們的要求。
梁天龍的通譯威尼知道了這個消息，請求梁天龍同意讓他跟隨他的朋友斯當東進京開一下眼界。麵對恩人的這個要求，梁天龍當然同意了。
二
1793年7月1日，從澳門水麵一路行進的馬戛爾尼一行人到達浙江舟山。自從離開澳門後，每到一個地方，沿途上，英特使團成員感到，他們就如動物園裏的猴子，去到哪裏，都有好奇的人們圍觀。
他們乘坐的轎子被人群重重圍住，這些人都對紅頭發藍眼睛的英國人充滿好奇。威尼聽到一些中國人在議論：
“這些人真奇怪，頭發怎麽是紅色的？”
“這些人是貓人嗎？怎麽這麽多毛？”
人群中有一個中年男子對另一個青年男子說：“你猜這些人衣服下麵遮住的地方也有毛嗎？”
那個青年男子想了一下，竟走近馬戛爾尼，要求他撩起袖子的衣服讓大家看一下。
馬戛爾尼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覺得這些人好奇得可愛，便把袖子撩了起來，圍觀的人爭著伸長脖子來看，果然看到一條毛茸茸的手臂，大家都紛紛大笑了起來。
前來接待馬戛一行人的舟山最高長官和兩個隨從則對這些紅毛人穿的窄身短小的衣服感到很詫異，因為在中國傳統裏，隻有鬼怪等反麵人物才在戲劇中穿緊身衣，中國人的體麵衣服都是闊大寬長的。
按照乾隆皇帝頒布的諭旨，特使一行人被安排住進舟山最好的驛館，並以最好的飯菜招待。
次日，舟山官員三人陪同馬戛爾尼、斯當東等12人遊定海城。
當天晚上，斯當東把對定海城的印象寫進日記裏：定海城牆高有30英尺，比城內所有房子都高，圍起來看上去整個城好像一所大監獄。城牆裏每隔400碼就有一個石頭堆砌的四方碉樓。牆上有槍口，雉堞上有箭眼。不過除了城門口有幾個破舊的熟鐵炮之外，全城是沒有其他的火力武器的，還有城門是雙層的，城門以內的地方駐有一崗哨房，裏麵住著一些軍隊的人。四壁掛著的是一些弓箭、長矛和火槍之類的武器。說實話，我對他們武器這麽落後的情況感到很意外，英國這時的軍隊都已裝備了比傳統槍支更具殺傷力的滑膛槍。而海上那些矮小的帆船，和我們高大的裝有六十四門火炮的“獅子號”戰艦更是不可比擬。
在舟山待了七天後，馬戛一行人繼續航海北上，斯當東繼續把他的所見所聞寫進日記裏：“就我所見到的，使我對以往幻想的中國美好富饒的想法開始感到動搖。我發現，在一般人中，很難找到像英國公民的啤酒肚或英國農民那樣喜洋洋的臉。官員們派了許多普通人來給我們服務，可他們都非常消瘦，我們吃剩的東西賞給他們時總得到千般感謝，甚至我們泡過的茶葉，他們都搶著要來再泡水喝。無論是在舟山時還是從運河北上京城的路上，實在無法看出什麽中國人豐衣足食，農民富裕有錢的傳說中的景象。”
這天，英國使團三艘船隻駛進中國內河，需要一批人來拉纖。於是中國官員們抓了一批老百姓，隻給一天約六便士的低工資，而且不包回家的路費。在拉纖的過程中如果稍有差錯，便會被監工用長鞭狠狠地抽打他們的身體，就好像是對待一隊馬匹一樣，所以有許多人都忍受不住乘夜逃跑了。在不夠人手的情況下，官兵竟去附近的村莊把一些正在**睡覺的村民一把扯下來強迫他們拉纖。而且夜夜都可以聽見官兵們鞭打那些企圖不拉纖的人的哀號聲。
斯當東對威尼說：“我真覺得這些人悲慘不堪，看得出他們非常貧窮與困頓，嚴重的營養不良，還受著各種欺壓。”
威尼分析說：“這是現行統治者使用其高壓手段完全馴服了這個民族的結果。他們的道德和意識行為無不在大清朝廷的掌控之下。”
在天津，馬戛爾尼一行人受到空前的高級招待，每天供應免費的膳食標準是1500兩銀子，而且還把數不清的食品送到英使船裏，其中有：羊130頭，豬120頭，牛20頭，雞鴨200隻，蔬果更是不計其數，導致英國船隻裝載不下而被迫退回部分。
馬戛爾尼對威尼感歎地說：“這真是太窮極侈靡了，恐怕世界各國之優待他國使者的，都不能和這東方帝國比擬。”
馬戛爾尼、斯當東一行四人為表謝意，前往海神廟拜訪天津直隸總督梁肯堂。隻見有拿著軍刀的幾隊士兵正在站崗，還有一些背著弓箭的騎兵，馬戛爾尼脫下帽子，以英國禮節向總督行禮。
梁總督態度和藹地把他們迎進一個大客廳裏，客廳裏還有很多隨從，他們一見總督進來馬上行三跪九叩禮。
幾句開場白後，總督轉入正題，對馬戛爾尼說：“馬戛先生，皇上對你們的到來表示十分歡迎，並希望能盡早和你們見麵。”
馬戛爾尼說：“尊敬的總督，我想告訴你，由於我們使團人多，所帶禮品體積又很大，所以我們在北京需要寬敞的住所。”
總督這時說：“哦，馬戛先生，是這樣的，皇上想在熱河接見你們，你們的禮物可留在北京。”
馬戛爾尼一聽心涼了半截，皇上並不是想在皇宮接見他們，而是在“避暑山莊”熱河，這打亂了他們原先的計劃，他們的目的是想讓英國在中國首都北京建立恒定的使館，因此需要一個寬敞的居所。
會談後梁肯堂命人熱情款待，設下盛宴接待他們四人。四個人竟擺了四桌佳肴，每菜就有各種蔬菜水果四十八種，把馬戛四人都驚呆了，這不是太浪費了嗎？在西人的宴會上，是斷斷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不過馬戛爾尼對中國人做事可是大加讚許的，他在遊記中寫道：“我們所攜帶的各種行李什物，共有大大小小達六百餘件之多，重量既大形狀又參差不齊。但是想不到自抵達大鈷口海麵後，縱使換了幾次船，又從水路搬上陸地，檢查各物竟然沒有一件是遺失的，也沒有一件受損，可見中國人做事情的忠實之心，實比我們優勝！”
三
送走英特使一行人，總督梁肯堂心裏很不快，英國人並不像中國人那樣行三跪九叩禮。但皇上先前下了指示：“在禮儀方麵先不要過嚴要求，但要注意觀察並隨時稟報。”於是總督把他的所見所聞加上潤飾寫成奏折呈給皇上，他這樣寫道：“次早，馬戛爾尼等上岸求見。臣等恭宣大皇帝有旨。該貴使向上免冠諫立。臣等恭宣：‘大皇帝特命我等來照料爾等前赴熱河。沿途館舍俱有餼廩。叩見大皇帝後又有筵宴賞賚。其留看船隻官員隨從人等，又命我等寬給食物，將來回國時並犒賞爾等一年米石。其肉食等物，船內難以攜帶，自有地方官資送接濟。’該使臣敬聆之下極為感激歡欣。邀該貢使等至東廳以禮接待，馬戛爾尼等複向臣等免冠合掌，亦極誠敬。”
梁總督寫完奏折後又想：來而不往非禮也，但大清國是宗主國，總督去拜訪夷人豈非有失尊嚴。因此他想出一招:他派王大人通知馬戛爾尼，以年事已高，不宜行跳板上遊艇為由。總督的回訪儀式是這樣進行：首先總督坐轎子直到跳板前，然後遞上總督的名片以完成回訪。此舉實際巧妙地表現自己是比對方高一等的。
回訪儀式後馬戛一行啟航前往北京，沿著彎彎曲曲的河流逆流而上。對於他們怪異的長相和奇特的服裝，河裏的船夫有的人很吃驚，有的人很好笑。很快，河兩邊也擠滿看熱鬧的人群，一路上英使一行人受到了高級的接待：每到一處都有軍事儀仗的歡迎儀式，鑼鼓齊響，夜晚還為他們放煙火，一切東西都供應充足而且免費。他們還遇到了數不清的小船和人群，見到了一塊塊平平整整的田地，有錢人精致的花園，農村裏迷人的鄉間小屋……
可是他們的船頭豎著一條“英國貢使”的長旗，這使馬戛爾尼有點不高興。中國人把他們一切的禮品都改成有“貢”字樣的貢品。不過他也隻能假裝表現成不知道而已。還有一路上王大人和喬大人總是試圖讓他跟著學中國的三跪九叩禮，這是使他最不同意的事。
8月21日，英使團抵達北京城，但隨即被告知將住在距離北京西邊六英裏外的圓明園。三千多名轎夫開始負責搬運六百箱禮品起程，後麵是坐著轎子的欽差大臣徽瑞和文官，乘著馬的武官和步行著的隨從，再後麵是英國使團的人員。一路上從城牆高處放了多發歡迎的禮炮，但隊伍前進得非常慢，因為北京城到處人山人海，興旺得不得了。
在北京住了幾天後，便起程前往熱河。從北京到熱河，要經過萬裏長城。巨大的工程，壯觀的景色，使英國使團一行人驚心動魄，他們無不嘖嘖驚歎於長城的浩大和壯美！
熱河是大清的第二大首都，皇帝每年夏天的3個月都是在此度過，因此又稱熱河行宮、承德避暑山莊。9月8日，馬戛爾尼、斯當東和隨員們到達熱河。早已等候在這裏的乾隆，站在行宮禦花園的高台上，觀看使團整齊地列隊進入避暑山莊。英使一行人被安排住進三進院子的宮殿裏。
清政府對英國使團的來訪非常重視，皇上早就命令軍機處擬定了一套接待方案，包括朝見、賞賜、宴請、看戲、遊覽等活動。正在雙方都興致勃勃等待正式會見的時候，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因為朝見的禮儀問題，雙方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按照清朝的規定，外國使臣來華朝見中國的皇帝，必須行三跪九叩禮。而馬戛爾尼認為，向中國皇帝行三跪九叩禮有損於大英帝國的尊嚴，他主張朝見時向皇帝行單膝下跪的英式禮節。
由於馬戛爾尼一行人一直始終不肯學習拜見皇帝的三跪九叩禮，乾隆皇不得已在9月8日下達的聖旨作了最大的讓步：“領臣等即將該正副貢使由西踏跺帶至禦前，跪候皇上親賞該國王如意。宣旨存問畢，臣等仍由西踏跺帶至地平前中間檻內，向上行三跪九叩首，禮畢即令其入西邊二排之末，各行一叩首禮，歸座，賜茶。”但是馬戛爾尼對這些禮節仍感不滿，認為還是不平等，繼續提出異議。
這使乾隆帝憤怒了，他對大臣們說：“夷性貪得便宜，待之愈厚，則其心益驕。”大臣們隨即前來向馬戛爾尼一行人施加壓力，提出見皇帝時他們必須行標準的三跪九叩禮。否則讓他們注意安全。
馬戛爾尼經過幾天思考，他下了決心，對到來的大臣們表示：“我對國王的忠誠要比考慮個人的安全來得重要。”從此，中英兩方的氣氛變得敵對起來。午餐時候中方對英方的接待態度開始改變了：原來一向供應過度和質量上等的飯菜變成了隻夠吃個四分之一飽的量。馬戛們明白這是在向他們發出警告。但馬戛們仍然不想屈服，他們全都不吃，並派人通知大使，大使這才吩咐供應飯菜的官員們再擺上夠他們吃的菜。通過談判，在拜見皇帝的禮儀上，清廷作出了讓步：不必英使行三跪九叩禮，但英式的單膝下跪吻手禮必須改成雙膝下跪取消吻手。對此馬戛爾尼說：“我隻是在按照習慣中國人要叩頭時，才行單膝下跪禮。”但他同意取消吻手。
對英國使者的答複，乾隆感到惱怒無比，他感到大清皇朝受到了侮辱，他下達這樣一道諭旨：“今該使臣到熱河後，遷延裝病觀望，許多不知禮節。昨令軍機大臣傳見來使，該正使捏病不到，止令副使前來，並呈出一紙，語涉無知。當經和坤麵加駁斥，詞嚴義正，深得大臣之體。現令演習儀節，尚在拖病遷延。似此妄自驕令，朕深為不愜。已令減其供給，所有格外賞賜，此間不複頒給；京中伎劇，亦不預備。俟照例筵宴，萬壽節過後，即令該使臣等回京。”可見，因為英國使者的不遵禮節問題，乾隆下令接待的態度做了180°的轉變。
對此，馬戛爾尼馬上意識到：不能和中國君臣弄僵局麵，他要通過演示高科技成果而達到潤滑雙方關係的目的。於是，他興致勃勃地向和珅介紹他們西方發達的科學技術，並舉了“升天”的例子：過去都以為憑著人的力量是不能升天的，現在歐洲有了熱氣球，可以升空了。他還主動提出，這次帶來了熱氣球駕駛員，如果和中堂感興趣，我們可以馬上演示演示。誰知和珅反應冷淡，口中也沒答應，結果馬戛爾尼滿腔熱情瞬間冷卻！最終使團帶來的熱氣球駕駛員根本沒派上用場。
9月14日——萬壽節，覲見皇上的日子終於來臨了！淩晨3點，英使一行人在黑暗中整隊出發。雖然過程出現了一些豬、狗走進隊伍，引起混亂的情況，但淩晨四點還是順利到了燈火輝煌的皇宮。皇宮前的營地搭起了很多圓拱形的帳篷，而其中最大最華麗的一個帳篷是皇上在那裏接受朝賀的帳篷。親王們、總督們、各個地區的官員們和隨從，還有士兵、戲劇小生、樂師還有另外的外國貢使，一共有好幾千人在恭候皇上來臨。
早晨七點，大臣們、侍衛們伴隨著樂聲簇擁著十六人大轎抬的皇上終於駕臨了，全體人員下跪磕頭，跪了一地。但隻有英國人行單膝跪地禮，高高在上，特別刺目。皇上目不斜視地進了帳篷，所有人按順序緊跟其後。
隻見乾隆皇上身穿天青色上等絲綢長袍，頭戴綴著巨大東珠的天鵝絨帽，看上去神態硬朗，動作敏捷，八十三歲的年紀，看上去就像六十歲上下的人。進了大幄，皇上威嚴地坐在龍椅上，全場肅穆，偶有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更襯出一種“鳥鳴山更幽”的意境。在呈貢儀式中，英國使團呈上禮品共19宗、590餘件，都是當時英國的精品，也是英國先進科學技術的代表作。清王朝本著“薄來厚往”的原則，分別賞賜英王及使臣、隨員一行絲綢絨、瓷器、玉器及各類珍奇禮品三千多件，讓英國人歎為觀止，收獲頗豐。
緊接著輪到英國使團人員覲見了，馬戛爾尼勳爵身穿繡花天鵝絨官服，官服上綴著巴茨騎士鑽石寶星和徽章，外罩一件巴茨騎士外衣，帶著斯當東、小斯當東等四人，闊步走到正中台前，下跪行禮。馬戛爾尼恭敬地捧著英王的信，還有裝著兩塊鑲著鑽石的琺琅英國表的禮品盒，遞給了皇上。皇上命人回贈一件雕刻得非常精致的蛇紋綠色如意玉石給馬戛爾尼。另外有一塊刻著十分奇特花紋的白玉如意回贈給英王，馬戛爾尼謝禮退下。然後斯當東和他的兒子小斯當東上前行禮，獻上兩支漂亮的氣槍作為禮物，乾隆同樣贈給斯當東一塊綠色蛇紋玉石如意。
在斯當東父子的印象中，皇上本人是顯得愉快直率，落落大方的，不像畫像上看上去那樣嚴肅和納悶。當乾隆得知小斯當東還能講幾句中國話時，高興的賜禦座旁邊的座位給小斯當東，讓他講幾句中國話。小斯當東漂亮的講話用詞使乾隆十分高興，他從自身腰帶上解下一個黃色絲綢的荷包賞賜給小斯當東。荷包上繡有五爪金龍，是皇上賜給臣民的特殊恩典。
接著是其他使者的覲見。神聖的拜會結束後，隆重的接待宴會開始了，全部人等按等級順序依次坐下，皇上坐在正中高高的座位上，英使被邀請坐在“皇帝左手一張桌子前的坐墊上”。宴席上的菜肴是異常豐富和奢侈的。
乾隆命人給英使送去了幾個自己桌台上的菜，還有幾種“用米、蜜、薰草釀成的酒。”乾隆還和英使們親切的交談，關切地問他們英王多少歲了之類的話題。整個宴席氣氛很好，乾隆在英使一行人看來高貴而和諧。而且帳篷外麵還舉行著各種雜耍、摔跤等娛樂慶典節目。
然後是連續四天遊覽禦花園的接待參觀活動。可正當馬戛一行人醉心於東方園林的無敵美景時，那邊乾隆皇上卻已被翻譯譯出的英王信裏的內容氣得暴跳如雷，因為英王在信中提出了在乾隆看來匪夷所思的七點請求：
一、允許英國人在北京首都開設常駐使館。
二、批準英國商人在舟山、寧波、天津等地自由貿易。
三、批準英國商人在北京建設英國大貨棧。
四、批準在舟山附近劃給英國一個不經設防的小島給英國人使用。
五、批準英國商人在廣州附近同樣獲得上述權利。
六、凡是從澳門運到廣州的英商貨物都請批給予免稅或減稅。
七、請公開海關具體稅則。
乾隆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英國人並不是甘心臣服來進貢賀壽的，還別有用心。可這提出的七條請求在乾隆看來一條都不可行，他下旨通通駁回了馬戛爾尼一行的所有請求，並命大臣們督促英使一行人盡早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