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時15分。

我從胖子那裏一出來,就立刻馬不停蹄驅車來到了吳曉莉的家。

吳小莉的地址自然是我向楊鑫要的。

現在我手上一點線索都沒有,又不可能跑到市局找查這件案子的刑警去要,隻能靠自己一點兒一點兒去找。

所以我決定先從吳小莉父母開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進這座小區我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自己曾經不止一次地來過這裏,但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麽時候來的。

這種奇怪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我見到吳小莉的父母仍在繼續。

說實話,當我第一眼看到他們時,腦海裏不自覺就閃現出一些奇奇怪怪碎片式的場景。

在這些場景裏,除了我自己和吳小莉的父母外,還有一個亭亭玉立,長發飄飄,一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很好看,也很可愛的女孩子。

吳小莉的父母見到我的一瞬間也表現得非常吃驚。

吳母吃驚地上下打量著我:“是……是你!”

聽她這麽說,我更加疑惑了,連忙追問:“您認識我?”

隻見吳母正要開口,卻突然被一旁的吳父打斷:“你有什麽事嗎?”

他的語氣冷淡而嚴肅,這讓我一下想起了我的高中班主任。

“哦,我是城西區轄區派出所的民警馬良。”我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證件:“這次來,是想了解一下關於您女兒吳小莉的一些事情。”

吳父見我亮出了證件,臉上那冷淡而嚴肅的樣子瞬間就變得非常激動。

吳母臉上的表情在這一刻也同樣變得很激動,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是不是殺我女兒的凶手抓住了?”

我搖搖頭:“目前還沒有……”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吳父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惱怒。

“既然凶手還沒有抓到,你還來幹什麽?”

遇見這種情況,我也隻能耐住性子:“我非常理解兩位的心情,我們警方目前已有了些進展,隻是收效甚微,所以特別需要了解死者生前的一些情況,尤其是遇害的前的幾個小時尤為重要。”

吳父皺著眉頭說:“前兩天你們市刑警隊來的時候,我們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你還要問什麽嗎?”

他的聲音幾乎是在怒吼了。

“沒錯,上次我同事來的時候,您們二老是全部說過一遍了,但對於這樣重大的惡性案件,我們警方相當重視,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所以,我這次來的目的主要是想請您二老再回憶回憶,看看有什麽細節是當時敘述時被遺漏的。”

一聽我這麽說,吳父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不少。

隻聽他輕歎了一口氣:“既然是這樣,那你請進來吧!”

一走進吳小莉的家,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加重了不少。

從這裏的陳設裝修,到每一件家具,每一件物品,包括此時空氣中飄散的氣味兒,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難道,我曾經來過這裏?

但在我的回憶中壓根兒搜索不到吳小莉這個人的任何記憶,也根本沒有來過她家的印象。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因為最近工作壓力大,日夜顛倒,因此產生了錯覺?

可這種奇怪的感覺不但沒有一點減退的跡象,反而在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時更強烈了。

“我可以抽煙嗎?”我問。

“可以。”吳父點了點頭。

在沒有和人告訴我的情況下,我竟然能自己從茶幾下拿出壓在報紙下的煙灰缸。

我掏出了楊鑫那盒Mevius日本香煙,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來。

我的動作自然而平緩,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至少除了我自己之外,誰也看不出我此刻的緊張。

吳父就坐在我對麵,靜靜地看著我,卻沒有說話。

這令我感覺很不舒服,本來之前想好的一係列問題,現在卻不知如何問出口了。

吳母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我,我立刻欠起身,接過茶杯:“謝謝!”

吳母看著我:“我特意在裏麵放了冰糖。”

“特意”這兩個字一出口,瞬間就把我搞蒙了。

不用說,她是為我而放的冰糖。

可我就奇怪了,她是怎麽知道我喝茶習慣放冰糖呢?

莫非,她真的認識我的?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吳母立刻又解釋著說:“哦,因為……我們家莉莉以前喝茶習慣在裏麵放冰糖,所以長久以來我們家喝茶都養成了放冰糖的習慣。”

我笑了笑:“那真巧,我也有這習慣。”

“是嗎?那……那還真是巧啊!”

就在這時,坐在我對麵的吳父開口了。

“馬警官,你不是有問題麽?為什麽還不問?”

“是這樣,我想請你二位再敘述一下吳小莉出事當晚,尤其是在她出事前三個小時的所有情況。”

吳父先是用右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接著雙手交叉環抱胸前,長長歎了一口氣,側過頭,對著剛坐下的吳母小聲說:“你來說吧!”

於是,接下來的幾分鍾裏,吳母便向我敘述了吳小莉出事當晚的情況。

當晚21時45分,身為空姐的吳小莉下了國際航班的飛機,從機場出來,坐上了一輛提前約好的網約順風車。

在上車前的十分鍾,她就給家裏打了電話,報了平安,上車後又立刻給母親發了微信,說自己已經上了車。

可是,吳母怎麽也想不到,這條微信卻是女兒給自己發的最後一條微信。

說到這裏,吳母將手機拿出來,打開了微信,點開了吳小莉的頭像遞給了我。

我一邊接過手機,一邊問著:“吳小莉生前有沒有和人發生過什麽過節?”

吳母搖著頭:“不會的,我們家莉莉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無論對誰都是很和氣的,從來沒見過她和誰發生過不愉快。”

我低頭靜靜盯著屏幕上吳小莉的那張漫畫卡通頭像,以及出事當晚她與吳母的對話,卻沒有說話。

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吳母所說的。

這世界上,不管是什麽人,多多少少都會和別人發生點矛盾,絕沒有例外。

而做父母的也很少會當著外人的麵數落自己孩子的不是。

吳父吳母想必也是如此。

所以這個問題等於白問了。

於是,我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吳小莉平時都和哪些人來往?”

“莉莉以前上學的時候,有幾個要好的女同學,可是畢業後這幾年就很少聯係了,現在來往密切的都是她航空公司的同事。”

我點了點頭,繼續問:“據您二位所知,吳小莉出事當晚是一個人坐的車,還是和公司同事同行?”

吳母立刻回答:“她是一個人坐車的。”

她接著說:“我們莉莉平時都會和一個叫‘馨雨’同事一起拚車回來,可是那晚卻偏偏沒有。”

說到這裏,吳母的神色隨之變得黯淡了。

我說:“哦?”

吳母輕歎了一口氣,想繼續說些什麽卻因喉嚨哽咽,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一見這個狀態,也不好再向她問什麽了,於是轉向吳父,說:“那和吳小莉關係親密的那個同事的聯係方式您這裏有嗎?有的話,請給我她的聯係方式。”

吳父又是盯著我老半天也不說話,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畢竟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被一個男人這麽看著。

過了大約一分鍾左右,吳父終於不再看我了。

隻見他緩緩站起身子,走到電視櫃前,將其中的一節抽屜拉開,從裏麵拿出了一部玫瑰金iphone6s手機,又走回來坐下,對著我說:“這是莉莉之前用過的手機,裏麵的所有電話都在。”

我接過手機說:“行,這部手機我先暫時拿走,等將裏麵的信息全部拷貝下來再還回來。”

“好。”吳父點了點頭。

此時,我也再想不出其他問題要問了,於是將手中即將燃盡的煙頭按在煙灰缸裏熄滅,站起身:“今天就先到這裏吧!回頭您二老如果再想起什麽細節可以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號。”

說著,我將提前寫在便箋紙上的號碼從上衣口袋掏出,遞給了吳父。

吳父從我手中接過便箋紙,又點了點頭。

“哦,對了!”我在臨出門前轉身又向吳父說:“請麻煩給我一張吳小莉生前的照片。”

這個要求當然是我臨時想到的,但是卻是我眼下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第一,既然是以來調查此案的名義來的,那麽向受害者家屬要一張受害者的生前照片自然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第二,則還是我一進這小區就莫名而生的熟悉感,和那在我腦海中一幅幅像是電影般閃現的零星畫麵,以及那個似夢似幻,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很好看,也很可愛的女孩子。

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提醒著我,我曾經的確不止一次地來過這裏,而且和吳小莉非常熟悉。

雖然我一開始認為這有可能隻是因為自己最近幾天工作繁忙,生活不規律,加上晝夜顛倒而產生的幻覺,但當看到吳小莉父母第一眼看到我時的那種驚異表情,我就覺得不對了。

或許,這件事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簡單。

搞不好,我真的失去了曾經某一段記憶也說不定,隻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而吳小莉的父母則由於某種難以訴說的隱情,不願將真相告訴我。

為了揭曉事情的真相,也為了解開自己內心的疑問,我必須向吳小莉父母要一張吳小莉的照片。

隻要看到她本人的相貌與在我腦海中出現的那個女孩子是否一致,答案便可迎刃而解。

我這一係列心理活動當然是絕不會表露出來的,更不會讓吳小莉父母察覺。

可是,就在我的話剛說完的一瞬間,吳小莉父母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非常奇怪,仿佛我這個看似很簡單的要求,對他們來說簡直比登一次喜馬拉雅雪山還要難。

“你要莉莉的照片做什麽?”吳父緊張地問。

吳母連忙接著說:“前兩天刑警隊的已經要過一張了。”

說實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很難再繼續編出什麽好的理由了。

但有一個詞叫作“急中生智”,我想我此刻就是這樣。

僅在0.1秒的時間內,我就已經想出了一個絕妙的理由,一個連我自己聽了都絕對會百分之百相信的理由。

我看著吳母說:“我想拿著吳小莉生前照片,去一些她之前經常去的場所走訪一趟,詢問一下最近一段時間,吳小莉有沒有和什麽可疑的人來往過。”

為了使我這句話聽起來更有可信度,我又立刻補充著說:“她雖然是你們的女兒,但是我想,有時候,她也未必會將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你們。”

聽了我的話,吳母沉思了一陣,似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大約兩三秒後,她終於打定了主意,對我說:“你跟我來吧!”

她帶我走進了一間臥室。

還沒有開門,我就已經猜到這一定就是吳小莉的房間。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我跟著吳母的腳步便走了進去。

事實果然不出我所料,這的確就是吳小莉的房間。

說實話,當踏進這屋子的一瞬間,我的心髒跳得比平時快了十幾倍。

因為我知道,一旦走進這間屋子,一旦親眼看到照片中吳小莉的模樣,我便可得到心中的答案。

可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剛一走進這屋子,就被人用重器從背後給襲擊,打中了我的頭。

“砰!”的一聲悶響,刹那間,我摸著自己的頭,下意識地轉身,想看看是誰襲擊了我。

是吳父。

居然是吳父!

就在我看見他的同時,我的整個人都開始搖晃了,並且四肢完全不受控製,最終,就像一個爛醉如泥的酒鬼般倒了下去。

吳父手上提著棒球棍,雙眼冷漠地看著我,就仿佛在看一頭待宰的羔羊。

“唉,如果你今天不來,或許你還能活得長一些,可惜啊!……這也許,就是你的命。下去和你的吳小莉團聚吧!”吳母那冰冷而惡毒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因為在吳母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便昏了過去,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