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騰空了,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飄**著。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了出來,並拉住了我。

這是一隻很纖細,很好看的手。

它的主人當然也是一位很好看,很美麗的女孩子。

雖然我並沒有看到她的樣子,但我相信我的直覺。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衣長袍,赤著腳丫兒,拉著我在無邊的黑暗中奔跑,歡快地大笑。

她的笑聲也很好聽,用“黃鶯出穀”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我驚奇地問:“你是誰啊?這是哪裏?”

她卻隻笑,不回答。

我心中奇怪了,停下腳步,拉住她,又問:“你能不能轉過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這回她終於不笑了,也停下了腳步,卻還是沒有立刻轉過頭來。

“你真的想看我的臉?”她問。

我點了點頭。

“好,我給你看!”

說著,她便回過了頭。

於是我就看見了她的臉。

她果然是個美麗的女孩子,美得甚至可以令人窒息,而且和我腦海中出現的吳小莉完全一模一樣。

隻不過,她的美與一般人有些不同。

一般人是左邊半張臉長什麽樣,右邊半張臉也一定會長成什麽樣,就算有點兒差別,也不會差得太多。

而她卻不同。

她的左邊半張臉是很美,美得令人窒息,可右邊半張臉卻極為恐怖,恐怖的能嚇死人。

因為她這右邊半張臉上完全沒有皮和肉,活脫兒一個骷髏。

“我就是吳小莉,你不是要看我的模樣嘛!現在看到了,是不是很開心?”

說著,她便向我撲了過來。

我被嚇得轉身就跑。

吳小莉在後麵一邊追我,一邊叫著:“別跑,別跑,是你要看我的,怎麽一看到我反倒要跑呢?”

我隻顧著一個勁兒地狂跑,根本沒有空回答她的話,也不想回答。

“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無論你跑多遠,都是逃不出去的!”

就在她這句話說完的時候,我突然就感覺四周的空間縮小了,而且越來越小,到最後我整個人都被壓倒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忽然像鐵鉗子一般從後麵抓住了我的腳腕,而我怎麽也掙脫不開。

“嘻嘻!……你逃不了的,永遠逃不了!”

吳小莉整個人都壓在了我身上,用力掐著我脖子,半人半鬼的一張臉幾乎快要貼在我的臉上,嘴裏呼出的臭不可聞的氣味兒,猙獰地狂笑著:“你永遠是我的,永遠都是!……”

尖利的笑聲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猛地睜開眼睛,一道刺眼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使得我雙眼不得不眯成一條線。

我慢慢坐起身,順便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裏既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也沒有穿著一身白色睡衣長袍,隻剩下半張臉的吳小莉。

原來,剛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夢境。

四周全是數不盡的惡臭垃圾,估計我在夢境中聞到從吳小莉口中發出的惡臭就是這個味道。

我不是在吳小莉家裏嗎?怎麽又會突然到了這裏?

正當我一頭霧水地站起身,想從這垃圾“大軍”的包圍中逃離時,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隻見一輛挖掘機的巨大鏟鬥毫不留情地向我挖了過來!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了一句:“我的天爺!”隨即轉身就逃。

可是,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裏四周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垃圾,顯然是個垃圾場,我要邁開腿跑起來,並不像平時在小區操場,或者跑步機上那樣輕鬆。

加上此時我所處的地形又是一個大地坑,要想逃出去,還需爬上將近十米斜坡,因此困難度可想而知。

更要命的是,我身後的挖掘機好像就是衝著我來的,哪裏都不鏟,就鏟我,而且是加大馬力地向我碾壓過來。

我玩命地奔跑,玩命地爬,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出這裏。

可是一個人在著急,慌張的時候,往往最容易出亂子。

就在我奮力向斜坡外爬的時候,右腳卻突然踩空了。

於是,我整個人瞬間就像是坐滑梯一般滾了下去。

而此刻,挖掘機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徑直向我碾壓過來,眼看我命即將休矣。

就在這個時候,求生欲極強的我卻突然縱身一躍,一隻腳踩上挖掘機的輪胎,借力一蹬,雙手順勢抓住了挖掘機的鏟鬥前端的兩根鏟齒,接著腹部一用力,以倒翻的姿勢坐進了正在向下挖的鏟鬥。

這一係列流暢的動作此前從沒練習過,完全是憑借著我瞬間的反應,感覺就像是成龍在電影中所做的那些高難度的驚險動作一樣瀟灑自如。

鏟鬥下挖到一半又立刻向上高升。

一瞬間,屁股剛坐下的我,整個人由於慣性,又被甩出了鏟鬥。

幸好我的預見性向來高於一般人,雙手始終緊抓住著鏟齒沒有鬆開,所以當鏟鬥向上高升時,我的人雖被甩出了鏟鬥,但卻沒有掉下去。

也就在這同一時刻,我看見了那個坐在駕駛室裏,一心想置我於死地的人。

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風衣,頭戴黑色的禮帽,雙手戴著黑色的手套,唯獨隻有臉上帶著電影《V字仇殺隊》中的白色笑臉麵具。

不用想我也能知道,他一定就是那個給我發信息,打電話,自稱是殺死吳小莉的凶手了。

而他此時也在看著我,就像一隻貓看著爪下的老鼠一般,眼神中充滿了惡毒的憐憫。

挖掘機的鏟鬥開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搖晃。

而我的人就像隨風飄飛的風箏一樣跟著鏟鬥搖動。

對方顯然是不將我整死不罷休。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體力正在一點一點兒耗盡,抓著鏟齒的雙手也因感到吃力而漸漸用不上力了。

眼看我就要掉下去了。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剩餘不多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一點,用力將自己的身子向前一送,像一顆炮彈一般重重地砸在了挖掘機駕駛室的車窗玻璃上。

隻聽“嘩啦啦!……”車窗玻璃一撞即碎,我的人穿窗而入撲向了他。

不得不說,這小子的反應也不慢,就在這一瞬間,他已將雙腿抬起猛力向我前胸踢了過來。

而我則由於慣性無法閃避,隻能挨他的腳踹。

就在他雙腳踢中我的同時,我已用下墜速度以及自身體重的優勢將他壓倒,並順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用頭猛力撞向他的頭。

速度等於重量,加上我自身70公斤的體重,所以這一擊他無法抵擋。

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小子受了這麽大撞擊竟然還沒有倒下,居然還有反抗的能力。

他在倒下瞬間,一手揪住我的頭發,用力地扯著,另一隻手握緊變拳,猛力向我頭部連續擊打了三拳。

我反應不及,竟被他這猛烈的攻勢打得毫無還手的餘地。

而他則趁我不備,用力一翻身,將我壓在了他身下,一手扼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又用力擊打我頭部幾下,接著,快速起身,打開車門作勢要逃。

但是,他卻並沒有成功脫逃。

因為就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我已經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於是,接下來的一幕,則是我們兩個雙雙從離地麵有一米多高的挖掘機駕駛室裏滾了出來,摔在了地麵上。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中已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雲霧,雷電在烏雲間縱情地群魔亂舞。

這時,我體力已不支,但仍死纏著他不放,因此,我兩個就在地麵上翻滾廝打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兩個街頭小混混一般十分狼狽不堪。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一個翻身,壓在了他身上,伸手準備去摘他臉上的麵具。

他拚命想反抗,但右手已被壓在他自己背後動彈不得,剩下的一隻左手也被我死死扣住了手腕用不上半分力氣。

眼見我就要摘下他臉上戴著的麵具了。

可誰知,就在這時,突然自灰蒙的蒼穹中一道閃電直劈而下,不偏不倚,正好劈在我左腳邊不遠處的一隻空酒瓶上。

“啪!”一聲脆響,酒瓶頓時被閃電劈得四分五裂,四散紛飛。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身子一哆嗦,接著,很快胳膊、背部、後頸便感到一陣刺痛,隨之整個人的動作都慢了一拍。

那些四散紛飛的玻璃片兒竟有幾個是向我而來的,並刮傷了我。

就在這時,被我壓在身下的這小子瞅準機會,猛力撞我的小腹好幾下。

我被他這一撞,腹部一陣劇痛,渾身繃滿的勁兒瞬間就沒了。

而他則趁機奮力將我推倒,起身拔腿就跑。

“轟隆隆!……”天空中又是幾道驚雷閃現,大雨傾盆而下。

大雨淋濕了我的頭發,及全身。

我們兩個,一個拚命地逃,一個拚命地追。

腳下雖是數不盡的垃圾,但卻沒有阻礙住這小子求生的欲望。

隻見他縱身一躍便跳上了這垃圾場邊緣的斜坡,接著手腳並用,像一隻壁虎一般迅速地爬出了斜坡,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

看到他這一連串連貫流暢的動作,我心底又是著急,又是吃驚。

急的是,眼睜睜看著他逃走,我卻毫無辦法;驚的是,顯然他也是個長期保持運動的人,說不定,他本身的職業就是一個運動員或健身教練。

這一點當然也是一個重大的發現,總算對凶手有了些了解,目標也就明確多了。

我此時是一點餘力也沒有了,感覺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胸腔就像是拉風箱一般牛喘著,但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在努力地跑著,爬著。

我的倔脾氣一上來,通常都是不管不顧的。

不管結局如何,就算明知道會輸,我也不會主動放棄。

好不容易爬出了又臭又髒的垃圾場,又翻過一道兩米多高的鐵柵欄,才總算來到了公路上。

此時天地間一片昏暗,加上又下著傾盆大雨,所以使得我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而那個戴著麵具的小子此時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

就在這時,一輛轎車,鬼影般從黑暗中急速駛出,向我開了過來。

他開著刺眼的遠光燈,照得我雙眼除了亮光什麽也看不見。

我抬手遮擋住了一半的亮光,想躲閃,可是卻已來不及了。

就在這輛幽靈般的車距離我隻有一步之遙時,卻突然扭轉方向,碾壓著我留在地上的倒影飛馳而去,眨眼間,消失在了黑暗裏。

而驚慌之下的我則被這驚險的一幕給狼狽地嚇倒了,一屁股坐在了被大雨浸濕的水泥地上。

我憤怒地一拳砸在地麵上。

地麵是堅硬的,所以當我的拳頭砸在上麵時,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劇痛。

可是我根本不在乎。

因為此時的我,已被心中的憤怒占據了所有感官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