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四口之家,溫馨和美

炮爺的生活從此發生了巨變:每天早上一睜眼,熱乎乎的洗臉水和毛巾就在炕邊;連長也守在炕邊搖頭擺尾,一臉“酒足飯飽”的安逸;不等炮爺的腳落地,幹女婿馮冠生就上前伺候著穿好衣服;外屋的灶間,幹閨女方秀蘭已經將熱乎乎的早飯備好了;

如今再上山,炮爺除了連長,又多了馮冠生這個好幫手;回到家裏,滿院子晾曬著洗淨的衣物,飄著陣陣清香;迎出屋外的方秀蘭,一臉醉人的甜笑,屋裏的飯菜更是香氣四溢;晚飯後一家三口……哦不,是四口,還有連長,說笑著聊聊家常;上炕的時候,方秀蘭給老人揉著肩膀,馮冠生已經用熱水給幹爹把腳泡上了……

孤寡了大半輩子的炮爺,從來沒有如此安逸過!他覺得,這小兩口就是老天爺賜給他的福分,他暗自慶幸:真是兩個好孩子,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

炮爺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也一天比一天甜,從早上一睜眼就樂得合不攏嘴。出門抬頭一瞅天,嗬!天空飄來五個字兒:全都是美事兒!

炮爺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他教會了馮冠生如何種菜,如何識別山裏那些可以吃的野菜和野果,還告訴他山上各種中草藥的名稱和療效,當然,他也讓方秀蘭懂得了:做饅頭,事先是要用“麵引子”發酵的。

開春後的一天,炮爺讓幹閨女方秀蘭在家裏守門,就帶著連長和幹女婿馮冠生進山了。

剛翻過了兩座山頭,連長突然豎著耳朵警覺了起來,有情況!馮冠生的眼神好,他一指前方不遠處的那個小土坡,低聲提醒道:“那兒!幹爹,快看,好像是一隻紅狐狸!”

炮爺手腳利落地取下槍,瞄向了那隻正在覓食還毫無察覺的火狐。

這個位置簡直太棒了:他們此時正處於下風口,火狐聞不到他們的氣息,所以根本察覺不到危險,而這個距離恰恰又在炮爺的射擊範圍之內。馮冠生見識過幹爹的槍法,看來這次他們又要發財了。

可是,炮爺安靜地瞄了一會兒,卻猛一抬手……“嘭!”

炮爺的這一槍,竟然朝天放了空槍?受到驚嚇的火狐,轉眼間就逃得無影無蹤。

馮冠生驚呆了:幹爹這是咋了?他聽幹爹說起過,火狐皮可是皮貨裏的珍品啊!盡管那個年代禁止所有的私人買賣,但是仍然有很多的黑戶商人在收購皮貨,火狐皮的價格,可以說是天價中的天價,而幹爹今天竟然……將一隻幾乎到手的火狐放跑了?

炮爺一直沒有說話,隻是走在前麵美滋滋地笑著。

作為一個老獵手,炮爺一眼就認出了:那隻火狐,就是他在年前看到的那隻。若不是因為它,炮爺那天也不會失足墜入深溝,當然,也就不會遇到幹閨女和幹女婿,也就不會有今天這麽甜美的好日子。剛才想到了那些,炮爺覺得那隻火狐是有靈性的,它就是老天爺派來給他賜福的“恩人”。獵戶進山狩獵,也是講究“積德報恩”的,他豈有朝“恩人”開槍的道理。

翻過了那座山頭,炮爺帶著馮冠生鑽進了一處深山的老林子,經過了那片老樹高聳、遮天蔽日的山林,他們來到了一處隱秘在森林深處的大峽穀。

剛進峽穀,連長就亢奮地上躥下跳,看來,它之前來過這裏,並且對這裏相當熟悉。

炮爺告訴馮冠生:這處峽穀名叫“雀兒穀”,山外的人進來就迷路,即使走進來,也極少有人能走得出去。別看他們今天進來的輕鬆,那是因為炮爺的輕車熟路,還有他在之前留下的那些“標記”。

望著身邊樹叢裏那些若隱若現的森森白骨,馮冠生知道,幹爹的這番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一邊說著話,炮爺順手從身邊小樹的枝杈上摘下一枚小果實,遞到了馮冠生的麵前。

馮冠生接過來一看,那東西綠綠的,隻有小拇指頭肚兒大小,那樣子像是……像是一枚沒長成的小辣椒?馮冠生問道:“幹爹,這是啥?是辣椒?”

炮爺笑而不語,隻是將一個眼神兒遞過來,馮冠生知道,幹爹是想讓他嚐嚐,他將那枚小果放在嘴裏,試探著輕輕一咬……

“呸呸呸!”馮冠生不停地吐著,哇!滿嘴的熱辣,舌頭像被火燙了一般。

馮冠生頃刻間就被辣得滿頭大汗,炮爺哈哈大笑,又遞給他幾個黑色的小顆粒:“快吃了這個!”

難不成這辣椒還有解藥?馮冠生接過來,毫不猶豫地塞進了嘴裏,“呼啊!呼……呼……”馮冠生大口地噴著冷氣,乖乖!果然是療效奇佳啊!滿嘴火燙般的熱辣,瞬間變成了滿嘴冰爽的酥麻!炮爺再度大笑了起來……

炮爺告訴馮冠生:這兩樣東西,可真算得上是大山的饋贈、上佳的佐料!沒錯,那兩樣東西正是野山椒和野花椒。

炮爺讓馮冠生留在這裏多采一些山椒和花椒,他自己便扛著槍,帶著連長進了峽穀的深處。

馮冠生采摘著那些野山椒和野花椒,他欣喜若狂、如獲至寶。

隻不過是些佐料而已,何至於把馮冠生興奮成那樣兒?當然至於!原來,方秀蘭對辣的食物有著強烈的偏愛。想當年,馮冠生家裏本來隻有一個魯菜廚子,後來的那個川菜廚子,其實就是他專門用來“孝敬”和討好方秀蘭的。

再後來,方秀蘭因為送情報受了傷,手術後又落下了那些後遺症,馮冠生更是不敢怠慢、伺候得周詳。隻要方秀蘭犯了病,他每頓飯都會盡量給秀蘭安排一些辛辣的食物,因為他聽一個老中醫說起過:辣的東西,可以驅除人體內的潮氣和寒氣。後來進了監獄,又被流放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由於條件不允許,馮冠生也就隻好作罷了。

試想一下,如果讓秀蘭看到這麽多、這麽辣的野山椒和野花椒,她會高興成什麽樣子?所以,馮冠生今天幹得格外賣力。

山穀裏回**起了幾聲槍響,不多的時候,炮爺就帶著連長回來了。

炮爺的腰上掛著一隻土狐和一隻獾子,肩頭的槍上還挑著一隻肥大的野山雞,連長嘴裏銜著的那隻大野兔,肥得像隻小豬仔!炮爺又告訴馮冠生:因為此處人跡罕至又不缺吃食,所以這裏的野物多得很。

馮冠生很振奮地問道:“幹爹,既然那麽多,幹嗎不多打一些帶回去?”

炮爺點上長煙袋,隻是笑著,卻沒有答話,馮冠生隱約明白了:或許,這就是“維護生態平衡”吧。

馮冠生已經采了不少的野山椒和野花椒,炮爺此時也收起了長煙袋,馮冠生上前問道:“幹爹,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炮爺望著峽穀笑了笑,說道:“進一趟‘雀兒穀’不容易,咱們再帶些寶貝回去!”說著,他從身後的一根藤子上擼下了兩片葉子。

這破葉子也能是寶貝?馮冠生仔細端詳了一下:那葉子有人的手掌那麽大,葉片兒倒是很厚實,聞起來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還帶著一思苦味兒。轉頭看向山穀,馮冠生發現,這個峽穀裏到處都是這種葉子,雖然剛剛開春,但是已經鬱鬱蔥蔥地鋪滿了山穀。人都說“物以稀為貴”,可這種葉子滿山滿穀都是,它也能算是寶貝?

既然幹爹說了這是寶貝,那肯定就是寶貝!馮冠生好奇地問道:“幹爹,這是啥?”

炮爺告訴馮冠生:自己走遍了這裏的深山,卻隻在“雀兒穀”見到過這種生長在藤子上的葉子,他覺得這是山神爺賜給“雀兒穀”的財富,所以他自己給這些葉子取了個名字:藤錢兒。

聽炮爺那麽一說,馮冠生又仔細瞧了瞧那些葉子:葉子上密布著淺淺的花紋,還真有些像花花綠綠的“美鈔”。雖然炮爺沒有說“藤錢兒”的用處,但是既然幹爹說它是寶物,那就必須多采一些。

眼看著太陽偏西,爺倆兒吃了些幹糧,又喂飽了連長,就準備上路了。炮爺將野山雞、獾子、土狐和野兔盡數用草繩栓了,馱到了連長的背上,他自己背上一口袋“藤錢兒”,馮冠生也背起了一口袋“藤錢兒”還有他早前采摘的那些野山椒和野花椒,爺兒仨就一路說笑,樂嗬嗬地出了“雀兒穀”。

盡管身上背負著重物,可在回家的路上,馮冠生依然沒有忘記:給妻子帶上一朵剛綻放的小野花兒。

回到家中,馮冠生將那朵小花兒插在了妻子的發間,方秀蘭羞赧的俏臉如同那朵小花兒一樣綻放著,迷醉了整個春天……

炮爺在院子裏剝著土狐和獾子的皮,屋裏一隻大野兔已經下鍋,撒上一把野山椒,再來上一把野花椒,最後再加上一大捧“藤錢兒”,水剛燒滾,家裏已經是滿屋飄香了。

加了佐料的兔子肉自然是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那捧“藤錢兒”,它讓肉湯裏又平添了許多的醇香,方秀蘭吃著香辣可口的美味,她拋棄了所有以往的矜持,吃得是手舞足蹈,大呼過癮。

第二天,炮爺又讓他們領教了“藤錢兒”的另一個神奇:炮爺帶著倆人將“藤錢兒”洗淨,又用熱水燙過,切碎後摻到玉米麵裏,蒸上了一鍋窩頭。開鍋後的窩頭香氣撲鼻,入口黏滑鬆軟,方秀蘭和馮冠生都覺得,這哪兒還是窩頭啊,分明就是上品的糕點哪!

幹爹還告訴他們:將“藤錢兒”用開水燙過後晾幹,然後可以儲存很久,在冬天拿出來,隻要用水一泡,照樣能蒸出香噴噴的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