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年初四,馮冠生救人

好事真是不斷,年三十的頭一天夜裏,方秀蘭竟然在門前又發現了一個小口袋,打開一看……哇!白麵,是一小口袋白麵!

圍著那袋白麵,兩個人歡呼雀躍,他倆異口同聲地喊出了自己的心願:“過年,包餃子!”可是喊完之後,兩個人笑作一團,而且越笑越瘋癲,最後抱在一起險些笑抽過去,因為他們同時意識到了一個小問題:包餃子?理想很豐滿,可現實太骨感,他倆都不會啊!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呢?不會包餃子,他們可以做饅頭,有了饅頭和兔子肉的年夜飯,也是極奢侈的。馮冠生毛遂自薦、親自上陣:當年在部隊的時候,他曾到炊事班裏幫過廚,見過炊事員們蒸饅頭。

年三十的那天,馮冠生依照他模糊的記憶,用水將白麵泡開、揉成了四個小麵團,然後放進了鍋裏,燒火開蒸。他們隻蒸了四個小饅頭,因為白麵來之不易,他們想把麵粉留到以後重要的節日再吃。

火已經燒了很久,鍋裏的水都燒幹了好幾次,可那些饅頭卻始終不見“長大”,這讓馮冠生有些惱火,沒熟?不能啊!蒸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最後,他斷定了一件事:也許是品種不對,這不是蒸饅頭的麵!

不管怎麽樣,那畢竟是白麵蒸出來的東西,雖然那饅頭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白,並且捏起來一點兒也不鬆軟,不過……吃起來倒是很有麵粉的味道,甚至比普通的饅頭還多了些許的香甜。

兔子肉、小饅頭,小兩口兒吃了一頓香甜美味的年夜飯。

那個年三十的夜晚,已經停了幾天的雪又下了起來,馮冠生摟著方秀蘭來到院子外。

這個世界好安靜啊,整個世界隻有雪片落地那“簌簌”的聲音。方秀蘭依偎在馮冠生的懷裏,她在想:大山外麵的人都在幹什麽?他們在互相拜年?或者在燃放著爆竹……可是這裏太偏僻了,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方秀蘭朝馮冠生的胸前緊緊地偎了偎,她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心酸,也有一點點委屈,可是她發誓:隻是一點點……

新的一年就那麽開始了,大年初四的那天,馮冠生又準備出門了,盡管他沒說要出去幹嗎,但是方秀蘭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出去碰運氣了。

方秀蘭本想勸一勸馮冠生,本來嘛,就像守株待兔一樣,哪兒有那麽好的事兒經常讓他們遇到啊!上次能捉到那隻兔子,已經屬於上天眷顧,那絕對是僥幸。

可是,方秀蘭不想打擊冠生的情緒,並且……兔子肉實在是太有**了,她也希望真的會再有奇跡出現。

馮冠生出門的時候,方秀蘭在他身後反複叮囑:“別走得太遠,別去危險的地方,如果……”她險些說出“如果捉不到就早些回來”可她沒有說出口,畢竟,那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下午的時候,馮冠生“滿載而歸”了,可他今天沒有捉到兔子,卻扛著槍背回了一個人!哦,他身後還跟著一隻像狼一樣的狗。雖然方秀蘭沒有見過狼,但是她覺得那條狗就是狼的樣子。

看到馮冠生扛著那個人那麽吃力,方秀蘭想上前幫忙,可是那條吐著血紅舌頭的大狗讓她不敢靠近。待到馮冠生把那個人“卸”到了炕沿兒上,方秀蘭驚慌地問道:“冠生,這是誰啊?你在哪兒……撿到的?”

馮冠生顧不上回答,隻是氣喘籲籲地吩咐道:“快!秀蘭,用臉盆給我盛一些幹淨的雪來!”

待方秀蘭將雪送來,馮冠生已經褪去了那人的外衣,開始用雪搓那人的身體。方秀蘭這才看清,那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身體很健壯,而且他的外套竟全是那種帶毛的皮貨,看著就暖和。這樣穿戴的人,竟然也會被凍僵在野地裏?

慢慢地,隨著馮冠生有力地搓揉,那人的麵色逐漸紅潤了起來。

馮冠生讓方秀蘭上前幫忙,倆人合力將老人移到了土炕的內側。那條大狗則乖巧地俯在了炕邊的地上,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它的主人。

馮冠生歪倒在炕頭休息了一會兒,笑著對方秀蘭說道:“秀蘭,你在家裏再等我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我不!”方秀蘭嚇得一聲驚叫,她一把挽住了馮冠生的胳膊,然後指著炕上的陌生人,嚷道:“他到底是誰啊?我自己在家害怕,還有……還有那條狗!”

馮冠生似乎也意識到剛才的安排有些不妥,他笑著一點頭:“那好吧,把衣服捂嚴實了,跟我走!”

倆人出了門,在路上,馮冠生跟方秀蘭說起了今天出門後的經過……

出門後馮冠生很快就翻過了家門前的那道山坳,這一路上,他跟蹤了好幾串兔子腳印,結果都令他大失所望。到中午的時候,他又發現了一串腳印,他有種預感:這次可能有門兒!其實在此之前,每次看到兔子腳印的時候他都有過同樣的預感,可結果總是那麽令人沮喪。

那是一串很清晰的兔子腳印,馮冠生追蹤著足跡一直走了大半個山頭……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終於,他看到一隻兔子就倒在他前方不遠的一棵小樹下,馮冠生驚喜萬分地衝了過去。可是,當他撿起那隻兔子的時候,他有些失望:那是一隻已經被凍僵的兔子,兔子的一條前腿上還拴著一根繩子,而那繩子的另一端是拴在旁邊那棵小樹上的。

馮冠生知道,這是有獵人在“兔子道”上布下得“陷阱”:當地有經驗的獵戶,會依照山勢判斷出兔子經常活動的路線,他們稱之為“兔子道”。他們會在這種地方布下“兔子扣”,也就是那根繩子。獵人們會將繩子的一端拴在樹上,而在另一端結成一個活扣兒,如果有兔子從這裏經過,它的腳就會被套住,隨著兔子的掙紮,那繩扣兒會越來越緊,兔子就被捉住了。

眼下,馮冠生望著手裏的兔子開始了躊躇:就這麽偷偷拿走?可這獵物畢竟是人家的東西!身為一個黨員幹部,怎麽可以有“盜竊”的違法行為!可是……不拿走?馮冠生又想起了家裏秀蘭那一臉的“饞相”……

就在馮冠生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汪汪……”一隻大狗狂吠著衝到了他麵前。

馮冠生驚慌失措,此時他手裏連根能用來抵抗的草棍兒都沒有。但是他馬上就冷靜了下來:眼前的這條狗身形魁梧,毛色閃亮,一看就是條很優秀的獵犬。這麽棒的狗出現在山裏,十有八九是跟著獵人來的。

獵犬?獵人?馮冠生想明白了:那條狗為難他、朝著他凶,無非是因為他動了人家的獵物……

想到這裏,馮冠生乖乖將那隻兔子放回了原處,並很耐心地朝那條狼犬解釋:“我不要,我也沒打算偷,我就是看看!真的,你看,我放回去了吧?”

可是,那條狗似乎對馮冠生的“投降”完全無動於衷,隻是齜著牙朝他不停地狂吠。並且,那狗突然扭頭跑出一段距離,回身之後又躥到了馮冠生的麵前,繼續狂叫不止。如此反複了幾次,馮冠生隱約覺察到了什麽,於是他壯著膽子,試探著靠近了那條狼犬。

果然,那條狗停止了狂吠,它一路狂奔,帶著馮冠生來到了一條溝壑前。那條狗奮身跳下了深溝,然後掉轉頭,對著站在高處的馮冠生又開始了狂吠。也就是在這時候,馮冠生從腳下溝壑的邊緣看到了一處明顯坍塌的痕跡……不好,有人從這裏摔下去了!

救人要緊,馮冠生拚了:他一咬牙,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深溝。

在狼犬的引領下,馮冠生在陡峭的溝底發現了一個昏迷的老人,一支獵槍就跌落在老人身旁不遠的地方。不用問了,這個老人一定是個獵戶,並且可以肯定,他就是這條獵狗和那杆獵槍的主人。

馮冠生仔細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由於溝底的積雪很厚,老人雖是從高處墜落,但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他判斷:肯定是老人失足掉下深溝,隻是摔暈了,但是寒冷的天氣卻將已經昏迷的老人凍僵過去。事不宜遲,他背起槍,扛起老人就朝家的方向趕了回來……

可是那老人太沉了,比馮冠生想象的還要沉!在翻過了那座山頭,遠遠能看到自己家的時候,馮冠生發現了問題:老人的腰上,竟然還捆著三隻大兔子!為了減輕跋涉途中的分量、盡快讓老人得到休養和救治,馮冠生將那三隻兔子解下,放在了路邊……

說話間,馮冠生朝不遠處的路邊一指,興奮地嚷道:“秀蘭,你瞧!”

方秀蘭順著馮冠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真的看到了:三隻大兔子,就在路邊的小溝裏呢。那些兔子雖然已經被凍得僵硬,但是依照方秀蘭僅有的一次經驗判斷:嗯,它們一定是很肥的。

兩個人提著兔子回到了家中,老人還沒有醒來,馮冠生上前查看了一下:老人的脈搏很穩定,看來隻是睡熟了!接下來,馮冠生來到了灶間,負責剝起了兔子皮,而一旁的方秀蘭早已燒上了滿滿一大鍋水。

這回也算是有經驗了,很快,一隻香噴噴的大兔子就出鍋了!馮冠生盛上了一碗湯,吩咐方秀蘭把兔子連肉帶湯全部盛出來,空出大鍋,再給老人蒸幾個饅頭。

看著家裏所剩無幾的麵粉,方秀蘭是那樣舍不得,她在猶豫再三之後,隻……隻蒸了一個饅頭。

老人的身子骨很硬朗,雖然還沒有清醒,但是馮冠生在給他喂湯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可以主動的吞咽了。一碗兔子湯喂下,馮冠生讓老人平躺在熱炕上,以便讓他更好地休養。

外屋的饅頭此時已經蒸上了,此時的方秀蘭正可憐巴巴地望著那盆熱氣騰騰的兔子肉,拚命吞咽著口水。

馮冠生來到方秀蘭身邊,朝她難為情地笑了笑。方秀蘭挺委屈地癟了癟嘴,她知道那是人家的東西,沒有經過人家同意,自己不能吃。可是她又覺得,是冠生救了那個人,喝……喝他一口兔子湯,總是可以的吧?

嘿嘿……正想著呢,冠生已經給方秀蘭盛來了一碗兔子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