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瑞雪呈祥,美味兔肉

天氣越來越冷,可夫妻二人能禦寒的衣物,隻有身上的一層單衣,如今這天氣,哪怕隻是在院子裏待得稍久一些,方秀蘭的腿都會凍得瑟瑟發抖。萬幸的是,有了馮冠生的嗬護和溫存,她的舊疾沒有再複發過。

為了度過漫長的冬天,馮冠生不辭辛勞,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到山坳裏砍伐枯樹的樹枝,然後再拖回家裏,在院子裏劈成柴火。

方秀蘭心疼丈夫,她指著院子裏堆成小山的木柴,對馮冠生勸說:“冠生,那些柴火足夠用了,外麵太冷,今天就別去了!”

馮冠生總是樂嗬嗬地回話:“快了快了,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我的身體棒著呢!”

每天看著丈夫穿著那身單薄的衣服走出家門,方秀蘭的心裏說不出的酸,她覺得自己是這天底下最失敗的妻子,可她又別無他法。

方秀蘭為丈夫沒有過冬的衣物而備受煎熬,可就在一個天氣冷透了的清晨,她在家門口又收到了禮物:兩套厚實的棉衣棉褲!高興之餘,方秀蘭竟真有些信了:難道真的有在暗中保護自己的同誌?他到底是誰啊?

又到了去村公所領口糧的日子,馮冠生穿戴整齊正準備出門,卻發現方秀蘭冷著臉堵在了門口。馮冠生靠了過去,試探著問道:“秀蘭,你……你不會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吧?”

方秀蘭倔強地說道:“已經說好的,不許反悔!”

馮冠生上前勸說道:“秀蘭聽話,乖乖在家裏等我,這回我一定小心,保證不會再出事兒!”

“不行!”方秀蘭看來是決心已定,鐵了心要“護送”,“要讓我不去也行,那你也別去!”

馮冠生苦笑著說道:“我也不去?那咱們吃什麽呀?”

知道自己拗不過妻子,馮冠生最終也隻能妥協了,兩個人牽著手親親熱熱地走出了家門。

村子裏,村頭果然又聚集了不少大人和孩子,方秀蘭一直緊張的護在馮冠生的身前,她在心裏暗下決心:我才不管自己是不是黨員呢,他們要敢欺負冠生,我就跟他們拚命!

也許是因為有了方秀蘭的“守護”,也許是因為上次馮冠生傷得太重,村頭的孩子們那天果然規矩了許多。

從村公所領了口糧,返程又路過村頭的時候,方秀蘭聽到了一些她不願意聽到的話……

那些蹲坐在村口的農村漢子,緊盯著路過的小兩口,有人酸溜溜地感慨:“這些狗特務真他媽的會享受,晚上摟著這樣的女人睡覺,那得是多大的福分!”

“快看快看!瞧那腰扭得,再瞧那屁股……嘖嘖……老子的魂兒都讓她扭飛了!”

“真他娘的浪,哎?你們說,睡這樣的女人是啥滋味兒?”

“你問俺們幹啥?自己睡睡不就知道了!”“哈哈……”……

後麵的那些話就更是不堪入耳了,方秀蘭羞紅著臉,憤恨地看了過去,可她一扭頭,卻看到了丈夫微笑的臉。馮冠生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低聲說道:“別理他們,不要暴露了咱們的身份!”

“嗯!”方秀蘭咬著嘴唇,狠狠地點了一下頭。看看冠生肩上裝著口糧的袋子,她覺得自己今天又贏得了一個偉大的勝利。

天氣越來越冷了,盡管方秀蘭每天都將土炕燒得火熱,可北風一吹,家裏依舊冷得刺骨,摸一摸牆麵,更是冰淩一般。馮冠生覺得納悶:這該補的地方補了、該堵的地方也堵了,咋還這麽冷呢?他不禁感歎:當初這是什麽人在這裏蓋了這棟房子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位置,還正迎著北風口,難道那些人蓋這房子,就是為了夏天來避暑的?

到了晚上就更遭罪了:睡在火熱的土炕上,卻要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方秀蘭曾經說過這樣的玩笑話:“咱們這覺睡的,真像是在烙餅啊!後背都快熟了,前胸還是冰涼的!”

馮冠生的回話更有趣:“嗯,我覺得也是,我後脊梁都快中暑了,這肚皮上還感冒著呢!”說著,他將妻子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每天早上醒來,他倆都會看著對方被凍紅的鼻頭兒,結結實實地大笑一會兒……

寒冬來臨,山裏似乎有著刮不完的風、下不完的雪。方秀蘭喜歡雪,她覺得下雪的日子反倒不是很冷了,是本該如此?還是因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寒冷?她不知道。

持續的大雪將整個世界裹上了銀裝,當然,也“裹”住了山路。今天,又是該去村公所領口糧的日子了。一大早馮冠生就苦勸著妻子:“秀蘭聽話,今天讓我自己去,行嗎?這外麵的路不好走,再說了,上個月你不是也看到了嗎?真的不會再有事兒了!”

“不行!”方秀蘭將自己的棉衣捂得很嚴實,她嘟著小嘴兒,氣鼓鼓地說道:“我就要去!”

馮冠生苦笑著解釋道:“秀蘭聽話,如果在路上你的腿著了涼怎麽辦?難道你還要我背你回來啊?這麽大的雪,那些孩子是不會出來的!”說完,他立正敬了個禮:“請方秀蘭同誌放心,我早去早回,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是啊,如果腿受了涼……方秀蘭看著屋外的大雪,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那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點兒回來!”

從馮冠生出門的那一刻起,方秀蘭就守在門旁,眼看著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鵝毛般飄落的雪幕中,方秀蘭覺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她開始暗暗後悔:與其在這裏提心吊膽,還不如跟他一起去呢。

時間已經到了正午,方秀蘭看著外麵的皚皚白雪望眼欲穿,她不停地勸慰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隻是因為路不好走,所以才耽擱了冠生的時間……

可是,又在那裏呆坐了估計兩個鍾頭,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讓方秀蘭再也坐不住了:不行,不能就等在家裏!

方秀蘭將衣服裹緊,又在院子裏找了一根木棍,就準備出發了。可是她剛走到籬笆門前,遠處的雪霧中朦朧地顯現出一個身影:啊,是她的冠生!方秀蘭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馮冠生衝進了家門,方秀蘭幫他拍打著身上的雪花,可是,方秀蘭發現今天冠生的笑容有些詭異。果然,馮冠生得意地笑著,從背後拿出了……天啊!是一隻灰色的大兔子!方秀蘭高興地跳了起來:“哎呀,是……是村子裏發給咱們的?”

方秀蘭之所以這麽想,其實並不過分,因為馬上就要春節了。

馮冠生很不屑地嚷道:“誰會那麽大方啊!”說完他一拍自己的胸脯,得意地炫耀道:“是我自己捉到的!”

方秀蘭上前就撲到了他身上,興奮地問道:“冠生,你怎麽那麽厲害啊!快說說,你是怎麽捉到它的?”

馮冠生找出家裏僅有的那把菜刀,他一邊剝著兔子的皮,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起了他捉兔子的經曆……

今天的雪真是太大了,大雪沒過了膝蓋,也掩埋了山路,盡管馮冠生一路小心,每一步都試探著前行,可還是有好幾次掉進了路邊的雪窟窿裏。

好歹摸索著進了村,領完口糧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那時候的雪好像小了一些。擔心方秀蘭一個人在家裏害怕,馮冠生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可就在翻過了一座山頭之後,馮冠生發現身邊多了一排很深的小腳印,起初馮冠生並沒有在意,可是很奇怪,那串小腳印竟和他是“同路”的。通過對足跡的判斷,馮冠生猜測那可能是一隻出來覓食的兔子。

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走到半山腰馮冠生實在是走不動了,他放下了口糧袋子,準備在那裏歇歇腳喘口氣兒。可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就在離他遠的地方,一隻兔子從厚厚的積雪裏伸出了頭。

馮冠生包起一個雪球扔了過去,他本來隻是想嚇唬一下那隻兔子,而那兔子受驚之後果然開始了逃竄。可是兔子逃竄的速度引起了馮冠生的注意:雪很厚,也很鬆軟,兔子從雪窟窿裏奮力跳起,卻又深陷進了另一個雪窟窿……

馮冠生的眼前一亮:按照兔子的這個速度推算……有門兒!

經過雪地裏十幾分鍾的角逐,馮冠生累得氣喘如牛,而兔子已經渾身抽搐著累癱在了雪窟窿裏……

故事說完,一堆鮮豔粉嫩的兔子肉已經呈現在兩個人的麵前。灶台上的那鍋開水一直就是沸騰的,家裏也沒有什麽佐料,一把鹹鹽,兔肉下鍋。

倆人圍在灶台旁,不停地往灶膛裏添著柴火,兔子肉下鍋還不到五分鍾,可方秀蘭似乎已經聞到了肉的香味兒。那種等待美食的喜悅難以掩飾,倆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忍著口水吃吃地笑。

香噴噴的兔子肉上桌了,方秀蘭先將兩條肥美的兔子腿收進了櫃子:她可不想把好日子一天過完,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想想,如果年夜飯的餐桌上有兩隻肥美的兔子腿……

回到小桌旁看著那些肉,方秀蘭覺得自己必須馬上嚐嚐,如若不然,她擔心自己會被自己的口水“衝”走。不過,她還是忍著口水將第一塊肉塞進了馮冠生的嘴裏。

真是美味啊!那些肉好像根本就不用嚼,隻要放進嘴裏,它們自己就會融化掉。方秀蘭覺得,兔子肉,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躺在炕上,倒在馮冠生的懷裏,方秀蘭回味著嘴裏的肉香,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滿足過。她翻身緊緊地摟住馮冠生,滿眼崇拜地誇讚:“冠生,你怎麽那麽好啊?會釘櫃子、會縫被子、會修房子,你竟然還會捉兔子,我怎麽那麽有福氣啊!”

馮冠生美滋滋地笑著,那神情,別提有多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