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盤查嚴密,艱難出城

大陳拉著黃包車上的馮冠生和方秀蘭,一路朝東安城的北門飛奔而去,就在馬上靠近城門的時候,馮冠生突然一聲低呼:“有情況!大陳師傅,快停一下!”

大陳慌忙收腳放慢了車速,他回頭疑惑地看了過來。馮冠生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朝路邊的一家茶館努了努嘴。大陳會意,將黃包車停靠了過去。

馮冠生下車後帶著方秀蘭走進了茶館,大陳也跟了上來。馮冠生要了一壺茶水,在一個靠近窗戶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大陳湊過來低聲問道:“怎麽了?什麽情況?”

馮冠生一直透過窗戶盯著城門口的那些國軍官兵,他點著頭,像是自言自語:“嗯?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呀?”

大陳也瞭望了過去:城門口的行人寥寥無幾,一群荷槍實彈的官兵在那裏轉悠著,附近停著幾輛軍用的美式吉普車,還有幾輛三輪摩托車。看起來盤查和戒備都很森嚴,可大陳並沒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

馮冠生抿了一口茶水,幽幽地說道:“東安城衛戍部隊的著裝,是那種灰黃的土布軍服,你們瞅瞅這些人,穿的是什麽?”

大陳恍然大悟:可不!這些士兵的身上都是嶄新的美製軍服,頭上頂著是鋼盔、手裏拿的也是美製的卡賓槍。再一看他們的座駕:美國吉普、三輪摩托,這可是正宗國軍王牌部隊的配置啊!大陳深吸了一口冷氣,默默朝馮冠生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投石問路!大陳到了茶館的門口,拉起了他的黃包車,一溜小跑兒到了城門口,放下車子,他點頭哈腰地朝一個士兵套起了近乎:“長官辛苦、長官辛苦!”

那個士兵斜瞅了大陳一眼,然後不耐煩地一擺手,罵罵咧咧地驅趕:“把你的破車拉一邊去,別他媽在這裏擋著路!”

“得嘞!這就好、這就好!”大陳將車子朝一旁挪了挪,一臉諂笑地又湊了上去:“長官,您抽支煙?”

那士兵不屑地瞥了大陳一眼,卻突然眼睛一亮:“呀嗬,駱駝?行啊,沒想到你小子還存這種貨呢!”說完,他伸手接過來一根聞了聞,然後叼到了嘴上,彼時大陳手裏的火柴已經劃著了。

大陳倒是很大方,他嘿嘿憨笑著將整盒煙遞了過去:“我哪兒有錢買這個啊,是一個坐車的老客留下的,長官要是喜歡,那您就拿著!”

“這……這不太好吧?”那士兵嘴上雖寒暄著,卻早就把煙接了過去,還抽出一支扔給了一個他身邊的士兵。

大陳賠著笑臉商量道:“長官,有兩位老客包了我的車,給的價錢還挺合適,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出趟城?您放心,晚上關城門之前,我保證回來!”

那士兵很為難地一咧嘴,叫苦道:“哎吆老哥,這事兒小弟我還真幫不上你什麽忙,這上峰有令,沒有通行證,連隻螞蚱都別想出城!”說著,他很不舍地掏出了那盒“駱駝”香煙:“要不,這煙您還是……”

大陳一把將那煙推到了士兵的懷裏:“嗨!我抽那個還真不習慣,天生窮命!”說著,他掏出了自己旱煙卷了起來。

那士兵美滋滋地將煙重新塞回到口袋:“老哥,那就謝啦!”

大陳點上了煙卷兒,歎著氣訴苦道:“唉,看來還是沒有福分掙這份錢啊!就怕出岔子,昨天我和這裏的那個陸排長都打好招呼了,誰料想,今天竟出了這事兒!”

那個士兵看來還是個熱心腸,他湊上前勸說道:“老哥,這事兒你也別怪那個兄弟,就是他在這裏也沒轍!若是放在以前,你這點小事兒,睜隻眼閉隻眼也就讓你過去了,可這回不行,上頭動真格的了!”說著,他炫耀地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臂章:“瞧見了沒?師部憲兵隊!上午特意把我們調防過來設卡的!”

大陳和那個士兵又閑聊了幾句,就拖著車子回到了茶莊門前。

這次大陳沒有進門,他在窗戶外蹲了下來,隔著窗戶問道:“棘手,怎麽辦?”

馮冠生低聲說道:“別急,再等等看。”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席卷著煙塵到了北門前,幾個駐守城門的士兵一伸手,將車攔了下來。

車門一開,一個少校軍銜的軍官從車裏鑽了出來,他罵罵咧咧地喊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們師長的車也敢攔,趕快把路障給我挪開!”

“啊呸!”那士兵朝地上狠啐了一口,不甘示弱地叫罵道:“你他媽才瞎了眼呢!想出城?可以啊!把通行證拿出來,全部下車接受檢查!”

“反了你們了!”那軍官火冒三丈,衝了上去,叫罵道:“孫子,你他媽罵誰呢?”

“唰唰唰!”把守城門的幾個憲兵同時拉開了槍栓,旁邊摩托車鬥的機槍也同時調轉了槍口。

守城的憲兵帶著一臉的壞笑,挑釁道:“就罵你了,怎麽著吧?”說著,他用槍口指了指地上的警戒線,嘲諷道:“孫子,有種你就再往前走兩步,走兩步?你敢過這條白線試試,信不信老子當場給你打成馬蜂窩!”

那軍官指著憲兵,氣得手直哆嗦:“行!小子,你有種,咱們走著瞧!”

“行了行了!”一個嬌嗲的女人聲音從車裏傳了出來:“又不是沒有證件,和他們置的什麽氣啊?”

那軍官隔著車窗接過了通行證,他走到了士兵們的麵前,耀武揚威地說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憲兵看了看證件,他白了那軍官一眼,然後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車邊,嬉笑著說道:“對不起了太太,想出城可以,看來今天您得自己走著出去啦!”

那女人的聲音頓時尖利了起來:“你們什麽意思?又不是沒給你們證件!”

那憲兵可不管這一套,他吊兒郎當地說道:“上峰有規定:所有車輛禁止出城!您跟我這麽叫喚有什麽用?要出城,趕緊下車接受檢查,不想出去就趕緊回家歇著!”

那個“少校”軍官叫罵著上了車,開著車子就返回了城區……

馮冠生看了看身邊的密碼箱,就在他試圖鋌而走險的時候,又有幾個商人模樣的人到了哨卡前。

那幾個人出示了證件之後,憲兵對他們提醒道:“箱子就不要往外帶了!”

那幾個人據理力爭:“憑什麽?我們可是有證件的,為什麽不讓帶箱子出城?誰規定了不許帶箱子出城?”

憲兵們不耐煩地嚷道:“吵什麽、吵什麽!我說的!怎麽啦?老子的話就是規定!”

為了出城,那幾個人也隻好忍氣吞聲地將箱子放到了一邊,一個憲兵過去拿起箱子,丟進了三輪摩托的車鬥裏,其他幾個士兵上前對那幾個人開始了搜身。

搜查太嚴格了,一個人藏在衣領裏的兩根金條竟然也被搜了出來。被搜身之後的幾個人被趕到了一輛大吉普車的後麵。

馮冠生閉上眼睛,腦子飛快地運轉著:那個城防圖卷軸他知道,長度約有三十厘米,直徑也有接近四厘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折成金條般大小,更何況那金條已經被搜了出來。

突然,馮冠生想出了一個辦法:卷軸?也許可以展開後纏在身上啊!但是,當他看到那幾個人拿著棉衣、係著襯衣扣子從吉普車後走出來的時候,他徹底絕望了:這裏的搜身,太徹底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此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馮冠生心急如焚!怎麽辦?回去找師兄再想辦法?不!就算是師兄在這裏,短時間內他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並且,時間!時間!時間!馮冠生恨不得將自己化成一隻飛鳥,帶著情報飛出城去。

方秀蘭這時候站了起來,她拿起密碼箱,輕輕說了一聲:“等我。”便朝一個小雅間走去。

馮冠生狐疑地看著未婚妻的背影,他不知道方秀蘭會有什麽好主意。

時間緊迫,大陳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穩,他在窗戶下低聲說道:“還有一個辦法,我開槍打死他們幾個,佯裝衝卡,爭取能將他們引到城內,你和秀蘭同誌趁亂混出城去!”

“不行,這個想法太冒險了!”大陳的提議被馮冠生斷然的否決。這些情報太重要了,他們不能心存一絲僥幸,稍有閃失,三個人的犧牲無足輕重,可那背後還有幾十萬條性命啊。並且,守城憲兵的吉普車和摩托車就在城門旁,他們顯然是早有防範,就算衝卡成功逃出城門,又能逃得了多遠?

小雅間的門這時候吱呀一聲打開了,方秀蘭提著密碼箱出現在了門口,她朝馮冠生堅毅地點了點頭。

馮冠生愣住了,難道……她是要自己準備出發?馮冠生還一頭霧水,豈料方秀蘭快步走了過來,抓起他的手就走出了小茶館。

直到此時馮冠生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扯住方秀蘭,在她耳邊急躁地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麽?”

方秀蘭回答的語氣很鎮靜:“時間來不及了!東西我已經藏好,咱們必須馬上出城!”說話間,她已經走出了茶館,疾步朝城門走去。

馮冠生想要喊住她,可是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暴露在了守城憲兵的視線之中,此時若想回頭,勢必會引起憲兵們的警覺。可是,方秀蘭到底把情報藏在哪兒了?馮冠生的心裏沒有底。可眼下的情形已經讓他沒有時間再去考慮,他隻好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站住!證件!”憲兵喊話的同時,幾支槍口已經對準了方秀蘭。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馮冠生揚著手裏的證件,滿麵春風來到了哨兵的麵前,他一邊遞上證件,一邊扭頭對方秀蘭嗔怪道:“你急什麽呀!”

方秀蘭朝著馮冠生難為情地笑了笑。

“吆,是省委機要處的!”哨兵將證件還給了馮冠生,很禮貌地一頷首,然後指著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說道:“對不住了長官,上峰有令,您這邊委屈一下。”

“明白明白,都是為了公事嘛!”馮冠生一邊說著,一邊順從地朝那輛大吉普走去。他回頭的時候,看到另一輛大吉普車裏正走下兩名國民黨女軍官……該死,女人也要搜身!馮冠生不禁為方秀蘭捏了一把冷汗。

這些人檢查的也太細致了,雖然衣服沒有完全脫淨,但是掀著衣服,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搜查到了。萬幸,當馮冠生係著扣子從車裏走出來的時候,方秀蘭已經在城門口等他了。

一個憲兵朝馮冠生湊了過來,挺客氣地商量道:“長官,瞧您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您把皮箱先留在這兒,您看成嗎?”

馮冠生一怔,為難地說道:“那箱子我必須……”

他的話還沒說完,方秀蘭走過來和顏悅色地勸說道:“算了算了,反正也沒有什麽急用的東西!”說完,她對那個憲兵囑咐道:“這位長官,那箱子就拜托給您了,我們下午回來取,行嗎?”

那個憲兵樂嗬嗬地一哈腰:“得了您呐!您就瞧好吧,東西放在我們這兒,準錯不了!”

兩個人出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大陳已經從茶館的窗戶下站直了身子。他們彼此遙望了幾眼,在心裏默念著:再見了,親愛的戰友,等到解放的那一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