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小聚餐,喬書記請客

書中描述的情節,深深地觸動了喬占峰,他的眼中已經升起了一團水霧,以至於讓書上的字變得模糊起來。

正兀自感懷著,突如其來的一陣電話鈴聲嚇了喬占峰一跳,是那部私人手機。喬占峰趕忙放下手中的書,從床邊的矮櫃上拿起了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兩個字:雋梅。文雋梅,是他的妻子。

喬占峰這才想起忘了給妻子去電話,“哎呀哎呀!”喬占峰拍著腿有些懊悔。

小田從隔壁的床鋪上朝喬占峰幸災樂禍地伸了伸舌頭,喬占峰苦笑著接起了電話:“哎,雋梅,我剛想給你去電話呢,你的電話就來了。咱們還是那麽有默契,這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文雋梅在電話裏嗔怪道:“少貧嘴,每次給你電話你都這麽說,你什麽時候主動給家裏來過電話?”

這倒是個真事,喬占峰心知理虧,可他又生怕被小田聽到,便捂著話筒討饒道:“下回下回,下回我一定主動‘請示匯報’。”

房間的空間太小,一直躲旁邊偷聽的小田,此時開始捂著嘴偷笑。

文雋梅的聲音裏有了些許的笑意,問道:“油嘴滑舌,幾點來家吃飯?”

喬占峰抬頭一看,已經五點了,他結結巴巴地應道:“我還在萊縣呢,今晚……今晚應該……可能……恐怕……”

“喬占峰。”直呼其名,文雋梅的語氣也驟然冷了下來,她質問道:“你這工作忙的,還想夜不歸宿了是怎麽著?”

喬占峰叫苦道:“是真的遇到了一些事情,今晚真回不去了,回頭我再向您解釋。”

文雋梅倒也算是通情達理:“嗯,那你按時吃飯啊,要不然下次再胃疼可沒人管你!”

喬占峰忙不迭地道謝:“謝謝,謝謝!我會的,有小田在這裏呢。”

“哎,對了占峰。”文雋梅好像想起了什麽事,她說道:“晟晟明天中午回來,這可是他女朋友第一次來咱家吃飯,你可一定要趕回來啊!”

晟晟,是喬占峰和文雋梅的兒子,今年剛滿二十六歲,因為是在省城上了大學,所以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省城東安工作,每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女朋友?喬占峰回憶了一下,問道:“哎?雋梅,我記得晟晟的女朋友……好像來過咱們家吧?”

文雋梅責怪道:“你也算是個爸爸,這就能看出你關不關心兒子了!那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了?這回是晟晟的新女朋友!”

喬占峰叫苦道:“雋梅,你有時間也得多說說他,他這都換了幾個女朋友啦?”

這回可讓文雋梅抓著了話茬兒,她陰陽怪氣地說道:“吆,喬占峰,我也不是你的初戀啊!怎麽這時候你倒想教育我兒子啦?”

得,又來了!喬占峰真是哭笑不得:“雋梅,咱都這一把年紀了,你還有完沒完了?”

文雋梅吃吃地笑著:“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呢,明天盡量趕回來!哦對了,有時間的話去大哥那裏看看。”

“哦,看時間吧。”喬占峰又敷衍了兩句,就掛上了電話。

文雋梅的老家就是萊縣的,不過她父母在幾年前已經過世,在萊縣除了一個哥哥,也沒有什麽別的直係親屬了。

看著手裏的話機,喬占峰苦笑著搖了搖頭。初戀?喬占峰上大學的時候確實有過一個初戀女友,當時也算得上是愛得死去活來,可是天公不作美,最後畢業分配工作的時候,兩個人沒有分到一起,自此各奔東西。

和那個年代所有“異地戀”的同學一樣:剛開始是頻繁的書信往來,然後信件逐漸減少,最後也就不了了之、徹底斷了聯係。但是對於喬占峰來說,那段戀情卻是刻骨銘心的,初戀嘛!

後來喬占峰遇到了文雋梅,倆人從相識到熱戀,結婚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可就在剛結婚不久的一天,喬占峰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喝醉了酒(當時那個初戀女友因為在外地,並沒有參加那次聚會),也不知怎麽突然就想起了那段初戀的往事,更倒黴的是,他回家後竟然把文雋梅當成了傾訴的對象,說到動情之處還抹了兩把眼淚。好家夥,這可讓文雋梅抓住了把柄,二、三十年都過去了,至今仍耿耿於懷。不過喬占峰知道,文雋梅現在再提起那事兒,也隻是夫妻間的玩笑而已。

也許是因為剛看過書的緣故,喬占峰不禁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的兒子今年已經二十六歲,比書中的林仲倫小一歲,可比起馮冠生和方秀蘭,他應該還年長幾歲。都是歲數相仿的年輕人,林仲倫二十六歲的時候已經是老地下黨員,為共和國的誕生立下了赫赫功勳,可晟晟呢?喬占峰一直覺得他還是個沒有成熟的孩子。

喬占峰拿起書,正準備接著看下去,房間門被敲響了。

小田翻身下床,打開了房門。曹大元樂嗬嗬地站在門口,提醒道:“喬書記,該吃飯了!”

喬占峰和小田將房間簡單一收拾,便隨曹大元下了樓。

曹大元一邊下樓,一邊殷勤地請示:“喬書記,您也辛苦一天了,今晚我們縣委常委的幾個同誌準備了一桌便宴,人也不多,都是縣委領導班子成員,大部分您都見過。一會兒飯桌上,您是不是給我們講幾句啊?”

喬占峰越聽越覺得別扭,他逐漸放慢了腳步,等曹大元把話說完,他幹脆把腳步停了下來,責備道:“老曹啊,我都跟你說過了,我這次是以個人的名義到萊縣,你怎麽非要搞得那麽複雜?”

曹大元一怔,他攤著雙手辯解道:“沒複雜呀?我說了是便宴啊。再說了,人也不多,就咱幾個人,而且……”

沒等曹大元“而且”完,喬占峰轉頭就走:“小田,咱們自己找地方,簡單吃點兒東西。”

這回曹大元是真急了,邁著他的小粗腿兒就衝了過來,他攔到了喬占峰的身前,哭喪著臉叫苦道:“喬書記,您這也太為難我了吧?您到我們這裏來一趟,我總不能讓您在醫院裏吃病號飯吧?”

看著曹大元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喬占峰忍不住想笑,其實曹大元說得也有道理,可是像那種冠冕堂皇的場合,喬占峰實在是不屑於應酬。

正當三個人站在那裏想著各自主意,柳德福和一個年輕人,帶著那些隨行人員有說有笑地出了小樓,見到喬占峰等人,那年輕人上前打了招呼:“喬書記。”

喬占峰認出來了,這個人應該是曹大元的秘書,可是姓什麽來著?他一時還想不起來,喬占峰望著眾人,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曹大元的秘書回答道:“哦,喬書記,我們曹書記讓我帶著他們出去吃晚飯。”

“哦?”喬占峰來了興趣,他問道:“這附近有口味兒好一點的小飯店嗎?”

“當然有啊!”曹大元的秘書笑著回答,他一指不遠處醫院後院牆的那道小柵欄門,說道:“從那兒出去,後麵的大街上就有一家很不錯的小菜館,我正準備帶他們過去呢。”

喬占峰興奮地一揮手:“走,咱們一起去嚐嚐!”

眾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很遠,曹大元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拍屁股,揮手嚷道:“等等我,我也去!”說罷,他緊邁著小碎步就追了上去。

那個秘書還真沒說錯,小飯莊的店麵不大,卻幹淨整潔,因為眾人來得比較早,飯店裏唯一一個雅間也還空著。菜的種類也挺多,展示櫃裏也算是琳琅滿目了。可要看菜單的話,就有些複雜了:那菜名什麽都有,有川菜有魯菜、有東北菜、竟然還有新疆菜,看來這小店的廚子還挺“全活兒”。

喬占峰招呼道:“大家都積極一點,每個人都要點一個菜,今晚咱們好好吃一頓,我請客!”

曹大元一聽喬書記要請客,他抬了抬手臂想要說點了什麽,可他偷偷瞄了喬占峰一眼,愣是把原來想說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大夥兒聽說今天是喬書記自己掏腰包,點菜的時候都十分謹慎,盡挑著了些便宜的小菜,唯獨柳德福那家夥,眼睛死盯著展示櫃裏的一個大盤子,問那服務員:“哎,師傅,這是什麽?”

眾人看柳德福的眼神頓時鄙夷了起來,那盤子上分明寫著嘛:烤全兔!

服務員很恭敬地回答:“先生,這是我們飯店的特色,烤全兔!”

眾人又將那鄙夷的眼神轉移到了那服務員的身上:除了炸花生米和拌鹹菜絲,他介紹每一道菜的時候都說是他們的“本店特色”。

柳德福眯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有燉的嗎?”

服務員很耐心地回答道:“對不起先生,這個真沒有!您就來個烤全兔吧,這道菜‘真’是我們這裏的特色!”這解釋貌似很多餘:咋,其他的特色都是假的?

柳德福倒是很豪爽:“嗯嗯嗯,那就來一個!”

眾人點完了菜,服務員將菜單交給喬占峰審閱,喬占峰接過菜單一看……好嘛,除了柳德福點的一道烤全兔,其餘全是“青草係”的菜名,這麽多人根本吃不飽啊!喬占峰當即剝奪了小田點菜的權利,要了一道“新疆大盤雞”和一道“土豆燉牛腩”。

在縣城裏,周末出來用餐的人並不多,所以菜上得也比較快,眾人也沒有喝酒,便說笑著吃了起來。別看小店的“菜係”紛雜,口味卻還真不錯。

沒多大時候,“硬菜”上來的:烤全兔!也許是店家老板知道今天來了貴客,這隻烤全兔,比展示櫃裏陳列的樣品還要肥碩,上桌的時候還在鐵架子上滋滋地冒油,滿屋飄香啊。

服務員剛將烤全兔擺到桌子上,說時遲那時快,柳德福村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上手就扯下了那兔子的一條後腿!將兔子腿放到眼前的碟子後,他甩著兩隻爪子疼得齜牙咧嘴。

眾人瞪過去的眼神裏寫滿了同一句潛台詞:活該,燙死你丫的!

柳德福似乎對那些鄙夷熟視無睹,他美滋滋地看著眼前“搶”來的戰利品,大手一揮:“服務員,打包!”

大夥兒在心裏對柳德福的鄙視,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喬書記到一趟萊縣,柳德福你作為萊縣基層的一村之長,好歹也算是一級領導幹部吧?你不請客、盡地主之誼也就罷了,厚顏無恥地連吃帶蹭,最後還要打包宵夜?這“吃不了兜著走”,原來還可以這麽解釋。

柳德福看了看眾人,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行為頗有不妥,他指著那兔子腿,紅著臉解釋道:“馮阿婆愛吃這個!”

哦,原來是這樣!一部分人恍然大悟,很善意地朝柳德福笑了笑,可是另一部分人的目光卻更加鄙夷了:啊呸!一個快八十歲的老太太能啃動烤兔子腿?你騙小舅子呢!

飯後,喬占峰拿著錢包來到了小吧台,卻被店主告知:已經有人結過賬了。喬占峰看了看身後的曹大元,曹大元仰頭看向了天花板,趾高氣揚地說道:“別看我,不是我!”

喬占峰朝身後的眾人望去,一個人灰溜溜地低下了頭:是曹大元的秘書。好在花錢不多,喬占峰也沒有計較,他親熱地拍了拍曹大元的肩膀:“那我就代大夥兒謝謝曹書記啦!”

一頓飯吃完,眾人原路返回了醫院的療養小樓。已經到了樓下,曹大元似乎還有些賊心不死,他上前商量道:“喬書記,我知道一家茶館很不錯,就在這附近,要不……”

喬占峰嗬嗬一笑,婉拒道:“改日吧,今天太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別忘了給嫂子帶好!”

麵對如此不卑不亢的婉拒,曹大元也不好再說什麽,寒暄著道了別,便扭著他的胖屁股,帶著他的秘書離開了。

剛一上樓喬占峰就有了發現:方秀蘭老人的那間病房的房門開著,並有燈光透了出來。

難道老人家已經醒了?喬占峰快步走到門前,果然,護士正在給老人喂著稀粥。

“馮媽媽,您醒了?”喬占峰進門後親熱地打了招呼。

方秀蘭老人此時已經換上了病號服,麵色也紅潤了許多,見喬占峰進門,她有些拘謹地寒暄道:“喬書記,麻煩您了,快請坐。”

喬占峰剛在老人的病榻旁坐定,柳德福就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他搖晃著手裏從飯店打包的飯盒兒,神采飛揚地問道:“馮阿婆,你瞧這是什麽?”那樣子得意極了。

說話間,柳德福已經來到了病床前,他神秘兮兮地打開了飯盒兒。方秀蘭湊過去一聞,驚喜地說道:“哎呀,是兔子肉?快,快給我嚐嚐!”

柳德福變戲法一樣地掏出了一把小剪刀,很耐心地忙活了起來,不多時候,袋子裏便壘起了一堆細碎的肉末。柳德福接過護士手裏的粥碗,將肉末倒了一些灑在稀粥上,伸手給老人喂食了一勺。

老人家細細品嚐後,讚不絕口:“嗯嗯,真香、真香!這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兔子肉了!”她的神情是那樣滿足,就像一個如願以償吃到糖果的孩子。

一碗粥喝完,老人示意自己吃飽了,護士便端著托盤離開了房間。

方秀蘭老人看著喬占峰,靦腆地問道:“喬書記,這是哪兒啊?我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柳德福搶著回答道:“馮阿婆,這是咱縣城最大、最好的醫院,你現在住的可是大幹部才能住的房子,是喬書記親自給你安排的!”

方秀蘭環視了一下周圍,讚歎道:“是真高級,這得花多少錢哪?”

柳德福又搶著說道:“馮阿婆,放心吧,我聽醫院裏的人說了,都是公家花錢,你就安心住著吧!”

方秀蘭白了柳德福一眼,嗔怪道:“這孩子,盡瞎說!那公家的錢就不是錢啦?”說罷,她扭頭對喬占峰商量道:“喬書記,您還是讓我回去吧,別在這裏浪費公家的錢。”

喬占峰笑著說道:“馮媽媽,這個我說了可不算!您得先把身體養好了,人家才肯讓您走!還有,在您麵前,我可不是什麽書記,您叫我的名字,就叫我占峰!”

方秀蘭抿著嘴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方秀蘭那略帶羞澀的笑容,喬占峰此刻已經不再懷疑林仲倫在書中那些對她美貌的描述,雖已近耄耋之年,可她的五官依舊是那麽清秀,她似乎剛梳過頭,已經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

片刻的沉默之後,方秀蘭老人開口問道:“占峰啊,我聽你說,你們找到了林大哥?”

喬占峰點頭應道:“是是,馮媽媽,他現在在美國,他可一直惦記著您呢!”

兩行清淚從老人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她感慨道:“唉,在哪兒都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柳德福趕忙幫老人拭去了眼淚,喬占峰上前安慰道:“馮媽媽,您安心在這裏住著,我明天就通過省委想辦法聯係林仲倫,把找到您的消息告訴他!”

方秀蘭笑著點了點頭,她突然收起笑容,商量道:“占峰啊,你可別讓我住在這裏,我想回家,你就讓德福送我回去吧。”

喬占峰繼續安撫道:“馮媽媽,這種地方就是給您這樣的老革命準備的,不花錢!您就安心住下吧!”

柳德福也在旁邊幫腔:“就是就是,這裏多好啊!我們想來這裏享福,人家還不讓呢!”

方秀蘭老人很為難地說道:“我在這裏住不下呀,你們還是讓我回去吧,啊?”

喬占峰笑著問道:“馮媽媽,您家裏還有什麽讓您放心不下的事情嗎?如果有,您隻管說出來,我們來想辦法解決!”

方秀蘭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羞澀地低下了頭,囁嚅著:“我……一天不和冠生說說話呀,我就覺得這心裏不痛快。”

冠生?難道是馮冠生?喬占峰怔住了:“馮媽媽,他……他不是已經過世了嗎?”

方秀蘭點了點頭,柳德福低聲解釋道:“喬書記,阿公就埋在阿婆住的那房子的房後,阿婆每天都要過去和他說話的。”

方秀蘭害羞地笑著,歎息道:“唉,我也就是沒事兒的時候啊,喜歡過去和他念叨念叨,這麽些年了,習慣了。”

眾人都沉默了,也許像小田那樣的年輕人,在此刻已經真正讀懂了,什麽才是“愛情”。

喬占峰拉住了方秀蘭老人的手,勸慰道:“馮媽媽,咱們在這裏安心再住一天,看您身體恢複的情況,如果可以,我後天回青陽的時候送您老回家,這樣可以嗎?”

方秀蘭想了一下,她靦腆地笑著,點了點頭。

出於好奇,喬占峰柔聲問道:“馮媽媽,您還記得當年東安城新中國成立前,您和馮冠生同誌將城防圖送出城的事情嗎?”

“記得,當然記得!”方秀蘭老人笑著回答道:“那怎麽會忘了呢?我一閉上眼啊,那些事情就在眼前呢。”

喬占峰欣喜地問道:“太好了!那您能給我們講一講當時的那些事情嗎?”

方秀蘭老人扭頭看了看周圍的人,她輕歎了一聲,害羞地說道:“唉,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還說它幹嗎呀!”

喬占峰握了握老人的手,懇求道:“馮媽媽,您就跟我們說一說吧,有些事情我們需要核實一下,然後還要如實呈報給上級!”

方秀蘭老人輕輕念叨著:“出城的那天,出城的那天……”她的神情好像陷入了回憶。

小田歪頭看了喬占峰一眼,打開了手裏的袖珍錄音機,並取出了那個他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時間,隨著方秀蘭老人的記憶,回到了東安城新中國成立前的那個中午……